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了,大家注意到杀人手法了吧,背后一刀割喉,再踹出一脚。这种事不是大部分人做得到的,首先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承受力,其次要有一定的身手敏捷度。王宝国人际排查中,尤其要注意是否有人干过类似侦察兵之类的工作。”
第三章
这套九十年代的商品房显得老旧而冷清,顶上一盏白炽灯寂静地亮着,灯管覆盖了厚厚一层灰,显已久未擦拭。
墙上有个佛龛,里面是两张女人照片,一个中年妇女,另一个是展露亮白牙齿笑着的妙龄少女,只是两张照片都是黑白的。
佛龛前,两支白烛悠悠燃烧,不时发出呲呲声响,下面的小方桌上放着一个盛满米的碗,碗上插了几支香,已快燃尽。另外还有几盆荤素菜,供奉着。
一旁的桌前,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颓废地喝着闷酒,他头发花白,眼睛通红,警服敞开着。
他叫叶援朝,今年五十多岁,是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公认的好警察,老好人。辖区内的各种治安纠纷,邻里矛盾,老百姓都愿意找他调解。可他从前做梦也想不到,家破人亡的遭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原本叶援朝有个幸福的小家,独生女叶晴年轻漂亮,大学毕业后考进县里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妻子早年国企内退,他过五六年也能顺利退休,一家收入虽说不上多,但很稳定,福利也丰厚,夫妻俩积攒了一笔钱准备给女儿买房。
一年前,经人介绍叶晴与县纪委书记的公子沈浩谈恋爱,原本以为对方父亲身居要职,女儿若能和沈浩结婚,一辈子吃喝不愁。相处不久后,叶晴发现沈浩多有不正当男女关系,遂提出分手。谁知沈浩执意不肯,双方多次争执。
最后一次沈浩驾车守在叶晴单位门口,叶晴下班一见沈浩,转头就走。沈浩大怒,放言今天你不回头,我直接开车撞死你!叶晴不理会,继续走,随后耳旁听到发动机呼啸,一辆坦克般的宝马越野车压住她,她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
事后,沈家动用多方关系处理善后,由于事发地是道路,经过交警、公安多方联合认定,这是一起交通事故,车主负大部分责任,行人乱穿马路,承担小部分责任,车主也对死者家属积极赔偿,因此免于承担刑事责任。
独女突遭噩耗,叶援朝夫妇一夜老了十岁。
妻子后来从派出所人员那儿听到了事故的内幕,怒不可遏,要去告状让凶手偿命。但叶援朝深知此事牵连众多,领导也不断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他自己也明白,他这都快退居二线的派出所副所长压根没办法动沈家分毫,便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直劝慰妻子别乱来。
不久,妻子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多次去精神病院治疗,但效果有限,最终,趁叶援朝不在家时,选择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叶援朝独坐在桌子旁,回想着一年来发生的一切,脸部肌肉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再次猛灌下一口酒,望着佛龛里的两张照片,张大了嘴,憋红了脸,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通红的双眼落下了大颗的泪珠。
他仰头朝向天花板,咬牙切齿一番,豁然站起身,从包里掏出那把从未扳动过的手枪,狠狠地拍在了供桌上,随后,他拿出一直包在信封里的所有六发子弹,一颗颗竖直立在枪前,朝着照片低下头,紧握双拳。
“咚咚咚。”突然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叶援朝吓了一跳,忙伸手把枪收回包里,却碰翻了竖排在桌上的子弹,叮铃咚隆,几颗子弹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叶援朝忙快速地把桌上和地上散落的子弹装回包里,擦了下眼睛,收敛情绪,问道:“谁啊?”
“是我。”一个年轻、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援朝松了口气,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比叶援朝略高,脸上五官长相普通,但整个人显得很沉着、冷静、文质彬彬,给人足可信赖的感觉。
“你今晚没在学校值班?”叶援朝问了句。
男子微笑点点头:“我请了个假,夜自修让其他老师代了。今天是阿姨的七七,我过来一下。”他朝里张望一眼,颇有些唏嘘,“我也好些年没进这道门了。”
他走进屋,关上门,打量了一下叶援朝的表情,又看了眼桌上的酒瓶,没说什么,缓步来到供桌前,抽出三支香,点上,认真地拜了拜。随即转身,目光朝房子里看了圈,无意中发现了落在地上一枚尚未收拾掉的子弹。他走过去,弯腰拾起子弹,轻轻地放回桌上。
叶援朝看着他,他也看着叶援朝,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久,男子微笑一下:“叶叔,这颗子弹是怎么回事?”
“大概…可能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弄掉了。”叶援朝掩饰着。
“枪和子弹,你不是一向藏得最仔细,连阿姨生前都不让碰吗?”
叶援朝没有说话。
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挎包,包里还鼓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叶叔,你是不是想着…”
“想什么?”
“想着为她们做点什么?”
“你…”顿时,叶援朝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个聪慧男子温和而明亮的目光下,叶援朝感到自己被瞬间看穿了心思。
男子停顿了些许时间,才道:“昨天,王宝国死了,本来我只是猜测,”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那颗子弹,随又放下,缓缓道,“看到这颗子弹,我确信了,真的是你…叶叔,是你做的。”
“你…”叶援朝瞪大了眼睛,神情复杂,欲言又止。叶援朝深知对方是个聪慧的人,他没有办法欺骗对方,不光现在,即便是这男子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时,叶援朝每次说谎话,都会被他马上识破,不过这男子却从未点破他在说谎。
男子继续平静地道:“王宝国没有杀人,却也间接杀了人。他罪不至死,却也同样该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叶叔,你是个好人,好人不该遭遇这么多不公平,好人不该负担这么多,好人更不该去杀人,即便杀的是个——混蛋。”
男子径直走过去,拿起叶援朝的包,叶援朝木然立在原地,并未阻止。
男子从包里掏出枪和子弹,放在桌上,平淡地笑了一下:“这个玩具太危险,暂且由我替你保管。叶叔,你是个好人,不要再想这么多了。”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握住叶援朝的肩,轻拍一下,“现在开始,就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吧。”
男子的笑容淡定从容,叶援朝心里充满矛盾。
那一晚,他们谈了几个小时。
此时的专案组组长高栋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即将迎来他从警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第四章
顾远快要迈入教学楼时,有个大物体径直从他视线前方落下,他本能地往旁边一跳,一个装满水的气球在他面前炸开了。
看清是水球后,他松了口气,皱眉抬头寻找“肇事者”,楼上刚有许多脑袋探出来,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缩得一干二净。
好吧,他无奈撇撇嘴,还好,没砸中自己,也没溅湿衣服。他转念一想,幸好只是水球,这帮学生尚未邪恶到用尿球、粪球的地步。他只能捡起地上的气球,扔进垃圾桶,走入教学楼。
顾远从浙大物理系毕业后,回到家乡宁县一中教书,一晃就是六年。
他思想很开放,对学生的管理很松,不过这不影响他带的班级成绩,带过两届毕业生都有人上了清华北大。
现在,他是高二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同时还是两个理科重点班的物理老师。学生们知道他好相处,从不责骂学生,所以对他的善意恶作剧也频频发生,不过他总是一笑了之。
上课铃响起,他握着课本迈入文科班的教室。
一进门,他看到了不少同学脸上拼命压制住的笑意,他撇撇嘴,露出一个苦笑:“招吧,谁干的?”
全班哄堂大笑,但没人承认,显然,这是一起拥有大量同伙的“集体犯罪”。
顾远眼珠动了动,拍拍手示意安静下来,道:“理论上说,刚才我并没有防备,走进教学楼的速度是匀速运动,气球直径接近二十厘米,你们从楼上扔下气球,理应可以砸中我的,为什么失败了?当然了,我不相信你们这帮家伙会手下留情。”
一名小个子男生在下面起哄:“那我们下次可看准了砸。”
顾远摇摇头,笑着看着那人:“难怪你上次物理不及格。”
男生一脸无辜:“这跟考试有什么关系?”
顾远笑了笑:“这明明是一道物理题,好吧,我给你们出个题。”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起来,“一个人以两米每秒的速度朝A点进行匀速直线运动,此时,A点上方十米处有一个水球随时可能掉落。问,当此人距离A点多远时,水球落下刚好能砸中他?”
下面的学生马上给出了答案。
顾远满意地点头:“瞧,这个简单的题你们都答对了。如果你们先掐秒表计算我平时的走路速度,再计算气球的高度,于是就能算出气球的落地时间,然后在我走到你们计算结果时,你们扔下气球,我今天不就洗了个澡吗?所以呀,物理这门课是很有意思的。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想着文科高考不考物理,平时都不愿在这门课上花时间,不过我担心好多人接下来的会考有麻烦呐,不管你们喜不喜欢物理,会考前总要花点心思的。如果大家会考都拿了A,再来好好设计捉弄我的方案吧,怎么样?不过游戏道具上限只能是水球,如果哪个混蛋敢用铅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哈哈,好!”学生一片欢呼,一场学生的恶作剧被他分析成了一道物理题,这样的老师哪个学生不喜欢呢。
顾远眨眼道:“不过嘛,鉴于你们今天没砸中我,我觉得你们在力学方面还比较薄弱,需要着重攻关,这堂课后我给你们出个力学的小测验,不及格的我得找他‘促膝长谈’了。”
学生们叫苦连篇,忙道:“别呀,今天的事是班长策划的,气球也是她扔的,她没扔准不代表我们物理没学好呀,让班长一个人测验吧。”
“曾慧慧扔的?”顾远意外地看向班长,这女孩长得斯文,平时也很懂事听话,他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居然成了恶作剧的“策划人”,看来任何外表乖巧的学生都有腹黑的潜质。
曾慧慧红着脸低下头,顾远心里无奈苦笑,大概学业压力太大了,连这么老实的女生都学会恶作剧了。
第五章
高栋坐在办公室里,反复看着卷宗,思索破案的方向。
江伟推门而入,坐到他面前,放下手中的一叠文件。
“查到些什么了吗?”
江伟皱眉摇摇头:“法医组那边工作没什么进展,除了现场遗留的这个脚印外,很难再有大突破了。”
高栋点点头,这个结果不出他意料,因为几次现场搜查下来,都没发现其他物证。
“王宝国的老婆、亲戚、朋友、同事,我们基本都问过了,他的大致人际关系已经登记在卷宗里,不过从他家人和单位同事的口中,都问不出有谁会想着杀了他。”
高栋皱眉道:“王宝国在你们县干了多久?”
“八年。”
“这八年里,他总会跟人结怨结仇吧?”
江伟点头:“小过节应该有,但和他有实质大仇的好像找不出来。就算有人不喜欢他,讨厌他,甚至恨他,但他毕竟是检查院的一把手,对他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高栋微眯着眼睛,分析道:“一般这种典型的仇杀有三种可能性。一是经济纠纷。二是感情纠纷。三是工作矛盾。你要重点分这几块去查。”
“嗯,这部分工作还会继续深入的,但现在暂时没找到具体可以怀疑的对象。”
高栋掏出烟,给江伟扔了支,自己也点上,缓缓吸了一口,问:“王宝国家里经济条件怎么样?”
“还可以,也就一些人情的往来和工作上的额外福利。”
江伟说的“额外福利”自然是指阳光工资外的收入了,不过做到这个级别的领导,这压根不算什么事。
高栋继续问:“他有没有在社会上的公司参股之类的?”
“没有,他是外地人,有个女儿还在读书,他姐姐在经商,不过他没有参与。我们问了他老婆,他老婆也说只是自己买房投资,没有跟人合伙办过企业。”
“看来经济纠纷不存在,那么感情这块呢,他外面有女人吗?”
“我们问了个别人,他们透露王宝国前几年跟一个小学女老师有关系,后来那个老师调到市里教书去了。我们从多方渠道了解到,那个老师是有家庭的,虽说现在可能还与王宝国有联系,但联系不会太频繁,基本排除了犯罪动机。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那个老师的丈夫最近一直在市区上班,没离开过,排除了犯罪可能性。另外,王宝国在外没有固定的二奶,顶多是娱乐场所的小姐,也仅仅是逢场作戏。”
“工作上呢?”
“王宝国性格稳重,懂分寸,检察院内部和其他单位间,没听闻谁跟他特别不和的。”
高栋牙齿咬着香烟,手按在额头上:“照这么看,这案子有点难办了。”
江伟道:“老大,现在情况虽然不太乐观,但我想问题还是出在人际关系这块。因为这案子是个典型的仇杀,一定是我们人际调查还不够深入。毕竟凶手在平日里,忌惮王宝国的身份,就算心里再恨、再多的不满,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所以人际关系需要挖得足够深。”
高栋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块工作必须越早有结果越好,时间拖得久了,就算找出可能的嫌疑人,到时由于证据被凶手销毁了,不太好处理。另外一点你要知道,凶手是知道王宝国住所的,也就是说,凶手是熟人的可能性较大。”
“那也未必吧,或许凶手是通过跟踪查到王宝国住所的呢?”
高栋摇摇头:“靠跟踪知道王宝国具体住所,可能性不高。一则金星小区平时安保较严,监控探头多,跟踪很困难并且容易留下证据。二则停电这个机会促使了凶手杀人,这是临时性的契机,不是凶手可以提前预料的机会。前一天贴出停电公告,第二天凶手杀人,短短一天时间,凶手很难跟踪出具体住所。当然了,你也可以安排人查下前几天的监控,看看是否有人跟踪过王宝国,不过我觉得希望很小。”
这时,办公室有人敲了下门,一个县局的刑警队员跑进来,道:“老大、高局,刚我们民警走访时,得到一条线索。前天晚上大概八点多,有人在离金星小区三条街的地方看到一个人急匆匆经过。现在还不能判断目击者看到的人是不是凶手。”
高栋急忙问:“目击者看到的人有什么特征?手里拿着刀吗?”
“没看到有没有拿刀,当时路上停电,很黑,目击者距离那人大概五、六米,说是看着背影有点像派出所副所长叶援朝,打招呼叫了声,对方没回应,径直走了。他也不能判断看到的到底是谁。我们民警这两天在附近走访,今天刚好问到的,也不知道这条信息是否会和案子有关。”
高栋抿抿嘴:“到现在就这一条线索吗?”
“嗯,是的。”
“好吧,”高栋有点无奈,“那你们继续接着查吧。”
等警员走后,高栋哼了声,道:“现在快冬天了,晚上本来就行人少,又遇停电,这下连目击者都找不出来了。查了两天也就问到这一个可有可无的线索。目击者连对方是谁也没看清,手里有没有拿刀也没看到,更不能判断目击者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凶手了。”
等警员走后,高栋哼了声,道:“现在快冬天了,晚上本来就行人少,又遇停电,这下连目击者都找不出来了。查了两天也就问到这一个可有可无的线索。目击者连对方是谁也没看清,手里有没有拿刀也没看到,更不能判断目击者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凶手了。”
江伟道:“我估计凶手杀人后,匕首应该藏在衣服里了。”
“这是肯定的,如果凶手拿着一把长匕首走在街上,就算停电也会带来很多目击证人。对了,刚才你们的人说目击者看到那个人背影像谁?”
“县城派出所副所长叶援朝。”
“派出所副所长?他和王宝国有关系吗?”
江伟思索下,道:“直接关系没有,间接倒是有点关系,”他摇摇头,道,“不过不可能的,老叶是个老实人,虽然最近情绪不太好,但不会做杀人的事的。”
“最近情绪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江伟犹豫了一下,支吾道:“老大,这事你们市局一点都不知道?”
高栋奇怪地打量他:“我知道什么,你们下面派出所的人我又不认识。”
“恩…是这样的,我们县纪委书记你认识的吧?”
“好像姓沈的一个老头吧?市里开会时见过,我一时想不起来。”
“他叫沈孝贤,在县里当官几十年了,关系很硬——”
“我听说过,好像他战友是省里的领导。”
“没错,反正就是个有能量的人物。”
“那又怎么了?”
“一年前他儿子沈浩和叶援朝的女儿叶晴谈恋爱,沈浩那小子是个花花公子,在外经常和各种女人玩,叶晴知道后,提出分手,结果沈浩不同意,双方发生争执,这小子一怒之下,开车把叶晴撞死了,事后——”
高栋脸上赫然变色,打断道:“等一下,你说故意把人撞死!”
江伟脸露尴尬:“是的。”
高栋冷声质问:“这种刑事命案怎么没报到市里来?”
按规定,所有刑事案子都要报备到市局,高栋是市局刑侦副局长,大部分卷宗都会看过,尤其是出了命案,他一定有印象。但他从不知道这件事,显然是他们县没报上来。
江伟低着头:“这…这件事后来没立案,因为…因为沈孝贤托了很多关系,县里几个部门一起把事情压下来,当成交通事故处理了。”
高栋鼻子冷哼一声,抽出一支烟点上:“这事你有份吧?”
江伟急忙推脱:“这事是邵局长亲自拍板的,我没插手,只是告诉我这不是刑事案件,不用我们刑侦队出面。”
高栋长长吐出一口烟,冷冷道:“你自己在外做官几年,遇到事也不跟我打招呼了。”
江伟慌忙否认:“没有的事,这…这案子是省里和县里领导来说情,让所有相关单位不要报到上面的。”
高栋叹口气:“这件事真没你的份?”
江伟坚决道:“我顶多知情,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刑警的人马没参与。”
高栋抿抿嘴,皱眉道:“好,我相信你,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也从不知道。我必须跟你说几句,以后再碰上这种事,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你以为这种事你们县里压着就没事了?以为凭几个领导张张嘴就能把事情彻底圆上?你见识太短!这种案子极容易翻案!现在体制内也很乱,难保某一天突然天翻地覆,当初所有责任人都要追究。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有空你多看几本历史书!”
江伟被高栋一顿不怒自威的话说得胆颤心惊,低头红着脸道:“老大,以后我一定先问问你的意见。”
“算了,你现在也是个副局长,其他话我也没必要多说。你继续说叶援朝吧。”
江伟收拾了一下情绪,又道:“后来几家单位联合认定后,按交通事故处理。沈家赔了叶家近百万的补偿。但叶援朝老婆不同意,他们家就是个独生女,一下子没了难怪她接受不了。她一直闹着要上访,要凶手偿命,不要赔偿。叶援朝是个老实人,一直苦劝着老婆不要闹了。结果她老婆得了抑郁症,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刚一个半月前跳楼自杀了。从那以后,叶援朝很少说话,整天愁眉苦脸,听派出所的人说他现在天天酗酒,也不管事了。”
高栋点点头:“也是个苦命人。那么他跟王宝国有关系?”
“直接关系倒没有,间接关系是王宝国当初也是一起协调叶晴被撞案的领导。当初叶援朝老婆闹到检察院,王宝国不想把事情弄大,就打电话叫来了叶援朝,还有县里、公安局、派出所的人一起来劝。后来王宝国放狠话,说如果他老婆再来闹事,就抓到精神病院去。叶援朝求大家原谅,大家毕竟也都理解,安慰他一番,让他管好老婆的事,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高栋沉思片刻,让他头脑中的叶援朝形象更清晰一些,过了半晌,问:“叶援朝知道王宝国的家庭住址吗?”
“知道的吧,县里政法系统各级领导都登记了通讯录,老叶是县城派出所的副所长,肯定知道。”
高栋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下面的人继续进行案发地周边的走访工作,同时安排人把目击者的口供录得再详细些,另外,派人查查叶援朝最近的行踪,尤其是前天晚上的动向。”
江伟道:“我觉得叶援朝不可能吧,他是个老实人,大家公认的老好人,叶晴死后他也一直劝着老婆不要闹。再者说就算他受刺激了要报仇,也该找沈孝贤,跟王宝国没关系啊。”
高栋点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目击者也没看清,只说背影像叶援朝。但现在我们手头没其他线索,这条线还是先查一查吧。”
“查叶援朝的行踪是直接问,还是怎么样?”
高栋思索一下,道:“先不要直接问,我们光凭单个目击者说看到一个人背影像叶援朝,就去调查他,影响不太好。一则目击者看到那个急匆匆走过的人,是不是凶手无法肯定。二则就算是凶手,背影像叶援朝,又不是说就是他了。三则我也感觉像你说的这样一个老实人,不会去杀人,即便要杀人,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找王宝国。乱怀疑体制内的人不太好。你们先到他们派出所问问情况,查查考勤记录。对了,这事别让你们刑警队的人办,让其他人找个事由去了解下。”
第六章
晚自习时,顾远把班长曾慧慧叫到办公室,作为一个班主任,经常给学生做思想工作是必须的,尤其是现在的高中生,想法很多,加上社会变化大,吸引了学生过多的注意力。许多原本学习用功的家伙到了这个阶段,常常会懈怠,成绩快速下滑。
很多家长和老师是站在圈外看问题,觉得成绩下滑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跟不上节奏。作为过来人的顾远很清楚,但凡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找内因,一定是学生本人的心理变化。
顾远从不建议班上的学生遇到心理问题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
前几年他的一个天真的男学生去找心理老师,说自己有个喜欢的女生,最近看不进书,该怎么办。结果第二天心理老师就把该生谈恋爱的事告知了班主任和年级组长。
顾远认为这种出卖学生隐私的所谓“心理老师”,还不如称“心理屠夫”恰当。
他很擅长观察每个学生的一举一动,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立场给学生建议。
“你先坐吧。”顾远让曾慧慧坐在一旁,他放下手里批改的作业,打量一下她,“最近你的成绩好像有点下滑,数学差点不及格,是意外吗?”
“也…也许吧。”曾慧慧一听到成绩,就低下了头。
顾远哈哈一笑,摇摇头:“应该不是意外,成绩有波动很正常,但波动太大肯定有问题了。说说,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曾慧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题。”
“我感觉你最近常心不在焉的。”顾远看了眼旁边很远处坐着的一个老师,伸过脖子轻声问,“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曾慧慧顿时脸一红,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呢,下次我一定会考好的。”
顾远打量她几眼:“真的没有?”
“没有。”这次曾慧慧的回答很干脆。
“那会是什么问题?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我相信我的观察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