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荣禄随即怒瞪着陈玉成,喝斥道:“大胆!竟然敢对太后这种语气说话!”
我却顾不了他们,摸着生疼的腰椎勃然大怒。
“荣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给我找多隆阿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的敢反上天去了?!”
在太平军面前,我一向和颜悦色,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出震怒。身居高位良久以来养成地气势爆发出来,一时之间,整个指挥所变得鸦雀无声,似乎人人都被我的怒火给镇住了。
“喳!”荣禄不敢多说,转身便走。
陈玉成倒是沉着,反而笑了起来:“原来真正的太后是这么有威严的!认识你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觉得你真是个太后呢!”
我不由有些讪讪。在宫里,条条框框弄得人浑身不自在,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位居高位,就必须要有高位者地样子,不得随随便便。然而出得宫来,一下子就像飞出笼子的鸟儿,顿时自由自在起来,也就想不起来要摆架子了!
如此说来,被人小看倒也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忽然,眼角瞄到白光一闪,不知从身体何处爆发地机能,我猛地拉着陈玉成扑倒在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后背处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疼痛,我受不过,一下子晕厥过去。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三部 中华魂 第二十九章
幽醒来,我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
缓缓睁开眼睛,便听到香儿又哭又叫:“醒了!太后醒了!”
顿时一圈人把我眼前挡了个严严实实,香儿、安德海、荣禄、陈玉成都在眼前,我不由奇怪。
“这…出了什么事?”我一说话,才发觉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水…”
香儿急忙冲到桌边,斟了一杯水给我,我发现自己俯卧在床上,稍微一动后背就扒皮抽筋一般的痛!
不禁呻吟了一声。
安德海急忙接过香儿手中的水,香儿则扶着我,慢慢坐起来。
我只能半边身子斜靠在床头,厚厚的床褥垫着,感觉稍微好点。
“太后…您被炮弹炸伤了,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安德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哦…”我喝了口水,觉得舒服些了,脑子也清醒了点儿可以进行一些思考。
那天的情形如同电影倒带一样回放在我的脑海中,我回想起到昏迷前一刻的情景,不由苦笑。
怎么这种戏剧化的乔段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陈玉成低声歉疚地说:“都是在下的错!说的是保证太后的安全,却令太后置身危险之中,又害得太后因为我而受伤…”
“等、等一下…”我急忙打断他,“当时我们站在一块儿,就算没有你炮弹也会打中我,所以英王殿下大可不必自责。”
“可是,”他苦笑着,“若不是你拉着我扑倒,被炮弹打中那个就是我了!太后算是代我受罪了!”
又会这么巧的?我不由苦笑了。
荣禄瞪了他一眼。道:“如果太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十个你陈玉成也担待不起!”
他居然也没有反驳,只是歉然地说:“确实是我的错。”
我耳边没有听到炮火声,于是岔开话题道:“战斗…怎么样 了?”
荣禄忙道:“启禀太后,多隆阿正在外面跪着呢!”
我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既然多隆阿已经在外面跪着了,而陈玉成没事,那战争必定是停下来了。
“让他进来吧。”我淡淡地说。
“是。”荣禄转身出去了。
安德海在我耳边说道:“太后您受伤昏迷后,荣大人暴跳如雷,当即冲进多隆阿的军营将他抓来。他听说居然炸伤了太后。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跪在外面两天两夜都没敢动一动。”
我听他说得有趣,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却不想扯动了伤处,乐极生悲。
“你觉得怎么样?很疼吗?”陈玉成见状,紧张地问。
我看了看他,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没事…还好。”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时荣禄掀帘走进来,道:“太后,多隆阿来了。”
多隆阿跟在他身后。鬓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一副失神落魄地样子,见我斜靠在床上,登时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结结巴巴叩头道:“臣…参见…参见圣母皇太后…千…千岁千 岁…千千岁…”
“起来吧。”
我看着他的样子,暗地里迷惑不已。看他这样子,应该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害于我,那么这清军围攻庐州城又是怎么一回事?
“多隆阿,是谁命你攻打庐州的?哀家曾派人通知你,哀家此刻正在城内,你却突然发兵来攻。究竟怎么回事?”我用稍嫌凌厉的语气说着。
多隆阿脸色苍白,哭丧着表情跪禀道:“太后,臣是真的没有收到消息啊!臣不知太后正在城内,否则就是给臣一百个胆也不敢攻打庐州啊!”
我和荣禄面面相觑。他低声说道:“太后,或许是送信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禁军高手会出什么意外?跟我来的禁军都是乔装打扮的,谁会知道他是替我送信之人?
我是半点不信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碰巧地事,所谓有果必有因。
但此刻却不是追究的好时候,我想了想,放缓了语气道:“不知者不罪。既然你事先并不知情,那这‘谋逆’的罪名就不必给你加上了。不过…”
一个转折把脸色刚有好转,正要谢恩的他又给吓坏了。
“多隆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伤了太后,该如何处置,你心里有数了吧?”安德海机灵,看到我的眼色急忙接道。
多隆阿头磕得“当当”响,连声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我见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了,你起来吧!想要恕罪,就看你今后的表现如何了!表现得好,将功赎罪,表现得不好,加倍重 罚!”
“是,是,臣知道!”多隆阿松了口大气,感激道,“谢太后隆 恩!”
我和荣禄交换了一个眼色。
“你跪安吧。”我淡然说道。
多隆阿千恩万谢退了出去。
“算他走运!伤了太后,罪该论斩!”安德海撇了撇嘴说。
“如今咱们不是在京城,凡事都要悠着点儿。他能打第一次,说不准就能来第二次,逼急了,把咱们全都杀人灭口,然后嫁祸给太平军,谁能把他怎么样?”荣禄皱着眉头说。
我笑了笑,看着陈玉成道:“不好意思,让英王殿下看笑话了!”
他笑笑说:“没关系,自古官场上互相倾轧,皆是一回事。”
我心知他是想起来太平天国内部的权力斗争,故而有此感叹,于是岔开话题道:“这次真是连累英王了!英王还是早些将此地的实情禀报天王的好,免得天王误会。”
如今清军和太平军共处一地却相安无事,说两者之间没什么,谁相信?
陈玉成苦笑了一下:“说是肯定要说的,但无论如何辩驳,信地自然信,不信的,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也不禁默然。
说了这么久地话,我不禁有些体力不支。香儿见了,便对众人说 道:“荣大人、英王殿下,太后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荣禄忙道:“臣该死,打扰了太后休息,臣告退。”
我点了点头。
陈玉成便也跟着告辞出去,于是安德海和香儿服侍着我,我又趴 下,沉沉睡去。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三十章
英王府中将养了几日,身体渐渐好转,只是背上的伤 全,还只能趴着睡觉。
我们都在等南京的回信,不过我倒是不着急了!多隆阿的清军现在再没有攻城之虞,在离庐州城五十里外的地方扎营,暂时是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了,而既然战争暂时停止,也就意味着陈玉成会如历史一般被 杀,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考虑到太平军的情况,我严令清军不得入城,士兵、军官皆是,所以也只有多隆阿一人曾经进到过庐州城里,这样的安排也令太平军安心了许多。
倒是陈玉成的部下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我当初扑倒在地的时候顺带捎上了陈玉成,使他避免为炮弹击中的危险吧!总之如今我的身份又多了一重,就是陈玉成的救命恩人。
等了几日,南京的回信还没有等到,却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七…七爷?!”我张口结舌,看着那个直冲进我房里的人。
竟然是奕譞!
但他不是在上海吗?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兰儿!”他冲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听说你被炮弹击中,我吓都吓死 了!”
“被炮弹击中?那我还能活吗?”我也吓了一跳,这是谁造的谣?“七爷,你不是在上海吗?怎么会来了这里?”
“还说呢!你微服出京也不跟我说一声,荣禄密报你被炮弹击中,六哥吓坏了,自己又不能出来,一来国事繁忙。二来也怕暴露了你的行踪,只好快马通知我。我一接到信就急急忙忙赶来了!”他坐了下来,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看来又渴又累。
我不由有些感动,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其实不用着急,如果我真被炮弹击中,你赶来也没什么用处的。”
“所以啊,我还带了两个西医来,他们对洋枪洋炮造成的伤害治疗法子比较多。没想到赶过来一看,你倒是比谁都精神!”他看着我笑。调侃的语气中却有着不容错辨地安心和欣慰。
我暖暖地笑着,感到窝心无比:“你倒是有心。不过,上海那边怎么样了?”
“前几日长毛贼…太平军的攻势突然停下来了,我正觉得奇怪 呢,就收到六哥的信儿。想来是你这边的情形也影响了上海。”
我心头一动,如果是这样,那恐怕南京方面的进展比我想象中要来得顺利。
“洋人呢?洋人方面有什么反应?”
“一切都还好。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所以只是密切关 注,并未亲自参与。”
“好!”我点了点头,“绝对不能让他们插手。否则全世界的人都要笑咱们没用了!”
他也点了点头,凑近我:“看来你这里的进展颇为顺利啊!”
我笑了笑:“阴差阳错。再加上有点小运气,目前来说还行。只是南京方面迟迟没有消息,我担心会有变故。”
他道:“你也不用担心,如果洪秀全一点都不答应,那上海现在早就打得热火朝天了!这边也会不得安宁,哪里轮到你优哉游哉在这儿享福?”
我不由哭笑不得,为他话里的夹枪带刺:“你似乎对我的行动很不满意?”
他长叹了一声,走到我跟前,看着我:“你叫我怎么说呢?其一,你不该这么随便跑出京城。要知道如今兵荒马乱地,你一个弱女子家居然孤身深入叛贼据点,太冒险了!其二,你出宫至今都不跟我打声招 呼。若不是六哥带信给我,我都不知道你如今身处险境!你知道么?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我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惶然移开眼神:“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也知道我会担心么?”他苦笑着,“你…也会怕我担心 么?”
“七爷…”我蓦然抬头,看着他忧伤的眼神,伤人的话于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他缓缓低下头,轻轻地,吻上我的唇。
我就像被施了魔法,任由他轻啄浅吻,却是无力逃开。
他看着我,漂亮的眼中闪动着喜悦
还以为,你真的冷心冷情,冷血到没心没肺,对我所以视而不见呢!”
这回换我苦笑了!
可怜这一团混乱,谁来告诉我该如何理清?
“七爷,你为我做地一切,我都看在心里的,怎会视而不见?只 是…”
“只是你始终放不开六哥,在你心里,他才是最重要地是么?”他有些尖锐的问题刺进我心里。
我跟奕訢哪,有互相利用,有相互戒备,也有常年积累的情意,太多因素早已无法构成纯洁简单的爱,更何况奕詝虽死、影响犹在,总是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道梁。
跟奕譞,又何尝不是如此?
“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香儿和小安子进来服侍?这两人死到哪儿去了?”我岔开话题。
他却笑了,并没有追究下去:“是我让他们不得进来。好久不见,你就不想跟我单独多待会儿?”
我笑看着他:“贫嘴!”
“才不是贫嘴!”他抱住我,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你平安无事,真好!”
我心头一软,就这样任他抱着,久久没有出声…
“太后,英王来了。”香儿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奕譞愣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放开我,嘟哝道:“还真是会找时 候。”
我不由好笑:“若不是他,你怎么可能进得了庐州城?”
“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受伤!”他是彻底怀恨上了。
我好笑又好气。
对陈玉成,真不是存心要救他的,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呢?
只好略过不谈,我向门外说道:“请他进来吧。”
香儿打开门,陈玉成走了进来,阴沉着脸。
“英王殿下,出了什么事了?”
他看了我们一眼,道:“天王来信了。”
“怎么说?”
“天王命我立即将你捉拿,解送至天京。”
我心头一跳:“天王派人来抓我?”
“不,”他看了我一眼,“只命我就地捉拿你。”
我心神微微一松,笑了笑:“那,英王准备怎么办呢?”
他脸上神色激烈变换着,显示其内心的争斗如何强烈。
蓦地,他猛下决心:“虽然太后对在下有救命之恩,但在下毕竟是天国臣子,天王有令,不得不从!不过,在下会随同太后一同回京,面禀天王,痛陈厉害,让太后可以安然离去!”
早料到他的性格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毫不意外,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就拜托英王殿下了。”
他看着我,眼中神色复杂至极,数度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看了看奕譞,道:“请醇亲王即刻离去。天王旨意中并未要求我一同捉拿阁下,但和谈不成,两军便已交恶,王爷不适合再留在此处。”
我赞同他地观点,正要说话,奕譞却抬手制止了我。
“我身为朝廷大臣和皇室成员,就有责任保护太后,我要留在这 里,以防你趁人不备,加害于她!”
“我不会伤害她,甚至不会以犯人的待遇来对待她,你大可放 心!”陈玉成有些恼了。
“如不亲眼所见,我凭什么相信你?”奕譞丝毫不让。
陈玉成怒道:“我答应过会保护她的周全,就绝不食言!”
“可是她却因为你而受了伤!”奕譞尖锐地说。
陈玉成愣住,一下子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让步道:“随 你…可是你留在这里,我不敢担保你的安全。”
“无需你操心!”奕譞傲然道。
陈玉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太后在此,尽可随意活动。出发之日定了以后,我自会通知你。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