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庆祝签约的酒会上,洋人们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奕訢推上了“绝座”,让其他的王公大臣都向他跪拜。奕訢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当下居然受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椅子上。
这回事情可大了!一个弄不好,我们这么辛苦挣来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我对奕訢简直恨得牙痒痒的,他怎么就这么糊涂?!
到了晚上,北京来的传信人就到了我这里。这些年我授意安德海刻意拉拢最底层的看门太监之类,为的就是能够方便传递消息,这次咸丰逃到热河,我自然把安德海也算了进来,当初的苦肉计不就为了今天么?果然,到了热河以后,我与北京的联系就全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信差递来了奕訢的亲笔信。上面写着他在晚宴中被人骗了,以为洋人只是一般的闹着玩儿,谁知竟是真的来这一手,措手不及之下才铸下大错。我看得眉头直皱。
在外国人的传统中并没有磕头这种规矩,他们多是图个新鲜好玩瞎闹腾罢了。奕訢的对外政策颇为宽松,人也比较开明,比起其他顽固不化的清朝大臣,还是很对他们的胃口的,他们没有理由刻意整垮奕訢而损害自己的利益。那么是谁挑唆洋人们这么干的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我只觉得身累心也累。后世的记载中只写了奕訢此举并未对其造成太大影响,但却更为咸丰所忌,以至于八个顾命大臣居然没有他的份。而他究竟如何逃过此劫,却没有详细的记录。
我该怎么办?
“正反相济,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我给他回了这八个字。
两天后,北京来的折子到了。是文祥的,折子里弹劾奕訢与洋人勾结,竟然在北京逼王公贵族们向其下跪,显见有不臣之心,无可宽待。
咸丰见了自然是勃然大怒的,接连又有几封奏折,有接着弹劾的,有明着帮他说话的,紧接着,桂良的奏章也上来了,辩称奕訢为洋人所骗,无心之下铸成大错,而奕訢自己也上书言罪,只说自己酒醉误事,并请辞归家,以表忠心。反倒是肃顺等人这次挺老实,毕竟他们人不在北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贸然出头只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下咸丰倒是有些犹豫了。奕訢请辞是绝对不能许的,否则在北京就没有了够分量的人坐镇,难道要他自己回銮吗?既然不能让他请辞,那过于责罚他也就不可行了,否则会引起争议,为何犯了如此大错的人还能稳坐高位?
于是奏折被“留中”了。这件事情被拖了起来,虽然没有人受到切实的处罚,但咸丰的心病却是日益严重,我也只能徒叹奈何。谁叫奕訢自己做事不干净呢?
就这样混啊混,混到了咸丰十一年。正月里是他的生日,虽然不在北京,不在紫禁城,但该过的还是要过,于是改在绥成殿接受朝贺。奕訢也想要来,却被他以国事为重的借口拒绝了。
新年和寿诞似乎都没能为咸丰带来好运。过完生日,他的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了。我便寻了机会对皇后说:“姐姐,如今洋人们早已经退出北京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总在热河待着也不是办法。”
她想了想说:“这话也有道理。皇上的身子骨越来越差,还是早些回到京里调养为好。”
我点头赞同:“毕竟这儿比起京里来,多有不及啊!”
于是皇后便向咸丰进言,让他回銮北京。咸丰不久下诏,于二月十三回銮,当即便有奕訢的急信递到我手里,要我阻止皇帝这么快回去,他在北京的准备还没完全。
我是一点也不着急的,反正自有肃顺他们会跳出来作乱。如今的北京可是奕訢的天下,他们在没有扫清障碍之前不会回去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肃顺等人就提出反对了,理由是洋人滞留京城者甚多,皇帝堂堂天子之尊,怎么能跟这些大猩猩们同在一处呢?
或许是被肃顺等人说动了心,或许是觉得自己丢下京城跑到热河,如今什么也没做成就回銮北京太没面子,或许是不愿见到奕訢…总之到了二月,原定的回銮之日,咸丰又下了道旨意,“前经降旨,订日回銮。旬日以来,体气未复。绥俟秋间再降谕旨”,便把这事儿给拖了下来。说是到了秋天再说,但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皇帝如今还不想回去。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十四章
听到这道旨意,我不由心中暗叹。这是咸丰唯一回到北京的机会了!这次不走,怕便是永别,心下不由有些不忍。
想到他会死,我的心中就有种刀刮般的疼痛,明知道他不死我就没有机会,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里却怎么也不愿就这么看着他死去的!或者能够改变他,从而改变这个世界呢?
我不禁有些异想天开。
所以我忍不住劝了:“皇上,还是及早回銮吧!京城里各方面的条件都好过热河,皇上应该早些回到京城好好调养才是!”
他看了看我,只说:“这儿挺好。再说了,京城现在这么乱,朕就算真的回去了又能有多少休息?倒不如在这儿,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我还想再劝,却看见他又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如今在他身上,像这样的咳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我叹了口气,走过去为他顺气,却不敢再提回銮的事儿,不然恐怕他会提前被气死。
他挥了挥手,待好些了,便站了起来,说道:“朕也乏了,剩下的,你处理吧!”
我看着他:“皇上要去哪儿?”
“去东暖阁歇着,怎么,这也要向你禀报吗?”他斜睨着我。
“不…臣妾只是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临去之前,我听到他吩咐:“传丽妃,东暖阁伺候。”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怨气。重新帮着咸丰处理政务之后,或许是我帮奕訢的次数太多,又或许是我对朝政干涉越来越多,他对我也渐生隔阂,动辄生气起来。不过很奇怪的,不论我们的关系如何,他却一直要我帮忙处理奏折,并不因为对我的态度有所不同而改变。他这样的变化令我觉得诡异。
仿佛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纯粹只剩下这种工作关系,现在的他越来越宠爱丽妃,宠爱到连我都觉得嫉妒。我知道不可以爱上他,也知道爱上他不值得,以前我一直以为已经守住了自己的心,可每当看到丽妃独承恩泽,还是禁不住心中波涛翻滚。希望他能陪着我,他是我的丈夫,应该承担起一切的不是么?他也是一国之君,大清的兴亡他应该比我更在意,应该比我更努力,凭什么我要独自承担振兴国家的重任?!
我紧紧咬住嘴唇,看着他走出我的视线。
第二天,再次传来咸丰吐血的消息,他跟丽妃据说聊了大半夜,隔天早上就有些不对。不过这几乎已经成了这一年来的例行公事,几乎没人会当回事了。我等她离开,立刻到了丽妃那里,名为探望,实为探听消息。
“妹妹这些日子愈发美丽动人了。”看着佳玉容光焕发的面容,我心中不禁一阵翻腾。原来我俩的容貌可以并肩,但如今我是从早操劳到晚,肯定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她的脸上挂着笑容,那是心爱的人陪在身边那种满足的笑容,十分刺眼。
“哪儿的话,”她笑着说,“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姐姐原就是个拔尖儿的人,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而已。姐姐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我不由苦笑,谁不想轻轻松松享福?我难道还有的选择吗?!
“我听说今儿个早上皇上又咳血了。”我懒得绕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是啊,皇上如今几乎日日咳血,真的很令人担心哪!”
我干咳了一声,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妹妹,现下咱们姐妹里,跟皇上最亲近的就是你了。有些事情…你该劝着皇上一点儿,皇上有时候难免犯糊涂,妹妹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啊!”
她面色一红又一白,急忙说道:“姐姐,这事儿妹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也曾劝过皇上节制一些,可…可皇上不听,我又能怎么办?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向没主意,不像姐姐,帮着皇上处理国政,那才是真正皇上的贴心人哪!姐姐说一句,好过我们说十句的。”
我心中暗讽一笑,这话说反了吧?不过此时不宜跟她扯破脸子,于是苦笑道:“皇上跟我在一起,多是讨论公务,我根本没机会劝诫皇上…要不还是跟皇后娘娘说说吧,她的话皇上多多少少会听一些。”
佳玉的脸上不由浮现一丝不自在。我看在眼里,冷笑在心头。她想了想说:“也是这个理儿。这样吧,我再劝劝皇上,如果不行,也只好请皇后娘娘出马了。”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好了,我还有好多奏折没看完,得马上回去了。皇上的事儿,就多劳妹妹费心了。”
她也站了起来,笑道:“这是应该的,咱们不关心皇上还能关心谁?”
我于是从她那儿走了出来。一路走来,却看见一个太监引领着一个洋人向着御书房方向走去,不由大感奇怪。咸丰一向讨厌洋人,为何会在这里召见他们?
跟在洋人的身后走向御书房,眼见他走进了房内,我走向隔间。示意门口的小太监不要声张,我要听听洋人究竟在说什么。因为我在御书房早已有了一席之地,故而那些小太监也没当回事。
贴在门口,只听洋人正好说话,说的是俄语。
“尊敬的大清国皇帝陛下,我非常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接见。”
经过通译的翻译,咸丰咳了两声,说道:“哪里哪里。伊格那切夫先生,你在此次战争中对于我方给予的帮助,朕都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大使先生辛苦了。”他的说话倒也客气,只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伊格那切夫浑然不觉,哈哈笑道:“战争?不,不,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想这绝对是个误会,由于英法两国与大清国的误会,而引起了一点小冲突,事实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相信,这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几国的邦交正常。”
我听得一口气堵在心里。连圆明园都烧了,还只是“小冲突”?这俄国人未免太过分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十五章
咸丰很久没有出声,只是突然咳得很厉害,绝对是被这恬不知耻的洋人给气的!许久,咳嗽稍停,这才喘息着说,语气并不很好:“不管怎么说,朕听说,此次和谈成功,多有劳了大使先生居中调停,愿意以身做保,才换来双方的和解,朕十分感激。”
伊格那切夫听完翻译,急忙说道:“哪里哪里,双方本来就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再加上贵国的恭亲王殿下胆识过人,这件事情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完美的解决,我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听他们说到奕訢,我悚然一惊,立刻明白了咸丰见他的目的。
果然,只听咸丰问道:“说起恭亲王,朕听说他在北京让一些大臣向他下跪,不知道大使先生可有耳闻?”
我的心不禁狂跳起来,不知这伊格那切夫是被谁请来的?若是被肃顺他们请来,那…
只听伊格那切夫说道:“哦,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件事。皇帝陛下,事实上我们都觉得很奇怪,我们听说有人认为这么做是对皇帝陛下极大的不恭敬,但在我们看来,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啊!恭亲王殿下的远见卓识并不是一般官员所能比拟的,别人向他表示尊敬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虽然当时恭亲王也曾经婉言拒绝,不过我们还是让他们这么做了,只是不知道会为恭亲王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们感到很抱歉。”
我听了这番话,颇感意外。这话不轻不重,明的是替奕訢辩解,仔细琢磨起来,又无不透露出洋人们对他的赏识。听了这番话,若是此时再来一次去年那种构陷,说奕訢勾结洋人意图谋反,保不准咸丰就会相信了。可偏偏这伊格那切夫的话又说得那么恳切,仿佛真的是在为奕訢开脱,倒是难以分辨洋人们的用意是什么。
我不由心中微凛,看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咸丰半晌没有搭话,很久才说道:“朕也是这么想。恭亲王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信得过他。以后还请公使大人多多帮忙,在各国中多多调停,以免类似今次的事件再次发生。”
看来他是暂时妥协了,不论是对俄国人还是对奕訢。毕竟此时尚需仰赖奕訢的外交能力,他自己和他所相信的人可没有那种善于跟洋人打交道的能力。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洋人不能不防,看来以前我和奕訢都太过注重于国内的政敌,对于洋人倒是有些疏于防范了。好在现在他们还要奕訢为他们办事,才会为他开脱,但在这种情况下犹不忘在咸丰与他之间挑拨,可见他们的狼子野心。咸丰和奕訢愈不合,他们就愈能从中取利,这些人的心机,可不比肃顺他们差!
看来,需要好好点醒一下奕訢了。
送走了伊格那切夫,我推开偏门轻轻走进去。咸丰睨了我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你都听见了?”
“是。皇上…都是自家兄弟…六爷或许是有些野心,但都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能做出什么来?皇上又何必…”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兴许翻不起什么波浪来,但如若有人与他内外勾结呢?”她的眼神犀利起来,直勾勾盯着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
“皇上…”
“别以为朕不知道。到了热河之后,你与他的联系就从来没断过!平日也见你使尽浑身解数为他说话,你说,这是为什么?!”
质问的语气令我无法辩解,难道要我说你命不长久了所以我要未雨绸缪吗?
他见我不说话,怒火更加燃烧起来。
“你们一个是朕的妃子,一个是朕的弟弟,对你们谁,朕都是信任有加的!奕訢留在北京全权处理大局,他要建什么总理衙门朕也让他建了;朕也顶着坏了祖宗家法的骂名把许多国政都交给你处理,你在朝堂的地位比皇后还高。朕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随着他的话,我心中一点一点变冷。
这就是我的丈夫,这就是我的皇帝!将所有的一切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明明是强加的负担偏偏要说成无上的恩宠,他永远是对的,永远都是别人负了他!
多可笑!虽然我确实与奕訢过从甚密,可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他,甚至还曾经牟发了挽救他的生命、改变他、改变历史的念头,多傻!
心渐渐冷了,心灰意冷!对他,已经不必再抱有幻想,我又何必多费唇舌?
咸丰气得在房里走来走去,一时之间,屋子里一片寂静。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常常能言善道吗?”他看着我,怒道。
我淡淡地说:“皇上,臣妾与六爷也算是亲戚,平日来往没什么不妥啊!不知为何惹得皇上如此生气?”
“你…”他指着我,然后剧烈地呛咳起来。
我本不想理他,但见他咳得久了,终究不忍心,走上前去想帮他顺顺气,却被他一手挥开。
“朕…朕知道你们在谋划些什么!”他一边咳一边道,“你是大阿哥的生母,只要朕死了,你们…你们就可以把持朝政,为所欲为…朕告诉你,永远别想!就算朕死了,就算…朕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绝对不会!!”
他大声地咆哮着,夹杂着剧烈的咳嗽,点点腥红冒出他的嘴唇——他又咳血了!
我无言的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聪明的心思总是放在自己人身上?若是他能用猜忌我和奕訢百分之一的心思去考虑如何富国强兵,中国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从没犹如这一刻般,我清楚地认识到,不能再让咸丰把这个皇帝做下去了!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这种心思。臣妾是能够帮皇上看看奏章没错,可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臣妾绝对做不来治国之人的!皇上,你想太多了。”我冷静地说,“臣妾在此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干预国政,否则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恶毒的毒誓就这样仿佛不经意地从口中说出,我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存在着所谓的“天罚”,对于已经决定枉顾后世千百亿人命的我来说,下十八层地狱尚不足以偿还我的罪过,再多一条又何妨?
他定定地看着我,脸色阴霾,却终是没有说什么。半晌,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跪安吧…”
“是。”我屈膝行礼,“皇上,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传太医?”
他摇了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下去吧!”
我不再说话,轻轻退了出来。
转身,抬头看着低沉的天空,浓浓的云层仿佛翻滚的波浪,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变天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十六章
三月里,奕訢上了道折子,仍然是请求到热河来拜见皇帝。咸丰见了,只是沉吟不语。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仍是在帮他处理着国政,但我们心中都清楚,一切,已经不同了!
我不再插手管任何事情,目前所有的行动都没有保全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咸丰既已怀疑我跟奕訢勾结要把持朝政,历史上传说他曾经想要除掉慈禧的事情就很有可能发生。虽然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但我并不认为这么不明不白死去有什么价值。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在这之前,我不能死!
“这事儿,你那主意吧。”他把奏章扔给了我。
我心中一跳:“六爷牵挂皇上,本是兄弟情深,不应不许。只是念及六爷在北京公务繁忙,来回奔波恐致耽误国事,着即仍留北京,俟秋后皇上回銮再叙。皇上你看如何?”
他想了想:“终究有些不妥…就说朕身体违和,尚需静养,让他留在北京,等朕回京再说吧。”
“是。”
我应了,提笔在奏折上写下批复:“别经半载,时思握手而谈。惟近日咳嗽不止,时有红痰,尚须静摄,未宜多言。且俟秋间回銮,再为面话。”
写好了,恭恭敬敬递给咸丰过目,他扫了一眼,看了看我,说道:“好了,就这样吧。”
我点点头,把它放进批好的折子堆里。
低下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奏折,感觉得到咸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心下不禁有几分惨然——我们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
“兰儿…”他突然叫我。
“皇上?”我抬起头看他,“有什么事么?”
他欲言又止:“不…没什么…”
我的心沉了下去。
“前些日子,皇后跟朕提起,大阿哥算起来已经五岁了,是时候给他找个师傅了。兰儿,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笑了笑:“什么人最好,皇上是最清楚的,兰儿乃一介女流,对当世大儒并不熟悉,这事儿还得请皇上做主。”
咸丰点了点头:“倒还真有人给朕推荐过。河南学政李鸿藻,为人忠厚正直、严谨清正,咸丰二年的进士,五年的时候他在上书房行走,你应当听过的。”
我点了点头。李鸿藻,字季云,号石孙,又号兰孙,砚斋,直隶高阳县人,生于嘉庆二十五年,卒于光绪二十三年,作为同治帝师,同治、光绪年间的朝廷重臣,清流派领袖,主战派代表人物,在其三十余年的政治生涯中,历经了同、光两朝对内对外的各种重大事件。其一生行谊多于清朝中期历史有关,尤其在同治、光绪年间诸大政或直接参与其事,或间接受其影响,或为其目睹亲见,他的政治主张对清代中期政治有着极为广泛的影响。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于我和奕訢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况且我现在根本没有否定任何人选的自由,于是笑道:“皇上觉得好,那便是他吧!有这么一个人看着大阿哥,臣妾心里也放心。”
他看了看我,竟深深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
我笑着点点头,笑意却一点儿没有到达心底。
此时太监在门口通报:“肃大人、怡亲王、郑亲王求见皇上。”
咸丰咳了两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于是肃顺等人鱼贯而入。
我知道他们要议事了,便躬了躬身道:“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他点了点头,我于是向外走去。与肃顺等人错身而过,他们无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嘴里说着“参见贵妃娘娘”,我略微点头示意,却看见他们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凶光。
心头微凛,我走出御书房,看见等在门口的香儿等人,想了想道:“本宫有些日子没见过大阿哥了,去把大阿哥找来。”
立即有小太监答应着去了,我则对香儿说道:“走,去丽妃那里坐坐。”
“是。”香儿应着,一行人转向了丽妃的住处。
去到那儿,她正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看着。我便笑道:“妹妹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她闻言抬起头来,见是我,忙放下书站起来,笑道:“姐姐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我好好准备准备,你看我这儿乱的。”
笑着把我让到炕上坐下了,又道:“也没看什么,左右都是闲着,看看闲书,学两段新戏。”
我自是知道她学戏是为的什么,当下微微一笑,说道:“真羡慕妹妹,能够有空做这些事情。我到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呢。”
她笑着说:“姐姐如今也算是日理万机了,累是自然的…”
正说着话,她六岁的小女儿蹦蹦跳跳跑了进来。
“额娘,额娘…”
“怎么这么没规矩?没见玉兰姨娘在这儿吗?”她故意板着个脸,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慈爱。
小女孩精灵古怪,看了看我,吐了吐舌头,叫了一声:“姨娘好!”
我也很喜欢这讨喜的小丫头,于是笑嘻嘻看着她道:“又跑到哪儿去野去了?大阿哥呢?没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