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恭亲王这话怕是欠妥。如若我们此时妥协,洋人们长驱直入,还会给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吗?恐怕到时候,连老祖宗传给我们的东西都要丢了!”

奕訢沉默了,我心里一惊,肃顺这话倒是跟那日我跟他说的那番话有些共通之处,莫不是我弄巧成拙了吧?

不过好在奕訢并没有沉默很久,他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承认,确有这种可能,但肃大人,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试一下。如果试了,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若不试,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肃顺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坚持道:“就算要师夷长技,也应该先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之后再说。”

“知道我们的厉害?”奕訢冷哼一声,“英法的坚船利炮眨眼间便能到达津沽,谁人能抵?如今我朝大军大多正在内陆平息叛乱,能够动用的不过僧格林沁这一支蒙古铁骑,若是连他们也给赔上了,皇上的安全、朝廷的安全,你来负责?!”

听了这话,我的心头重重一跳。咸丰十年,僧格林沁的军队全军覆没,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奕訢今日所说的话全部会成为现实。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咸丰开口了:“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事儿,朕再想想。”

听到皇帝这么说,肃顺和奕訢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双双退下。待他们走出去了,我才推开偏门,缓缓走到咸丰身边。

他斜靠在椅子上,手抚着额头,闭目休憩。

“你说,该怎么办?”他问。

我走上前去,轻轻为他按摩着,慢慢地说:“该怎么办,皇上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

自古以来,鲜有皇帝不怕死的。当奕訢说出了最后那番话时,结局其实就已经确定。

果然,第二天咸丰就发下旨意,同意英法等国减税增市,但拒绝数年进京一次的要求。同时,令僧格林沁备兵通州,以防万一。

基本上算起来,咸丰这次是采用了奕訢的建议,当然气得肃顺一伙牙痒痒的,其实他自己也有些不甘不愿。但当几天之后,英法的舰船赫然出现在天津的海面上时,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简直要为自己的远见卓识高呼万岁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十三章

揉了揉麻痹的手脚,我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主子,喝点儿参汤吧!”香儿盛了一碗给我。

“嗯。”我拿起来,“小顺子,把奏章都给收拾收拾,本宫要拿去让皇上过目。”

“喳。”一旁在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应了一声,乖乖走了过去,把散乱一桌的奏章一本本理好。我在一旁喝着参汤,与香儿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不一会儿,小顺子站在案几旁边,恭立着说:“娘娘,整理好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碗,对香儿说道:“去,带上奏折,咱们去找皇上。”

“是。”香儿将折子用漆盘托好了,跟着我走出了御书房。

本以为咸丰会在天地一家春,没想到扑了个空,仔细一问才知道他去了丽妃那儿,我只好又折回来。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桂良和花沙的奏折,俄国人虽说表面愿意帮大清跟英法周旋,背地里却是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装模作样只不过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世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但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照着别人的安排来做!

我想了想,觉得终是不妥。桂良说什么也是奕訢的老丈人,政见也相合,不能不帮一把。就这样直接把折子呈上去咸丰是一定会恼怒的,所以还需从长计议。

我叫香儿停了下来,从厚厚一沓奏章中,翻出了桂良他们的折子,却在不经意间跌落了一个,似乎里面还夹着什么东西。我愣了一下,印象中并没有看过啊!不由满腹狐疑,拾起来一看,顿时吓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竟是一本参劾奕訢勾结洋人,意图逆谋造反的密奏!

我觉得心脏有点儿承受不了,脚一软竟然站立不稳。香儿本放下奏章准备帮我去拾那本奏章,却被我抢先一步,此时看到我的情况不对,急忙扶住了我,嘴里说道:“主子,您怎么了?快歇歇吧!”

我深深吸了口气,在她的搀扶下,坐到回廊上。这事儿太过突然,我需要时间仔细想想。

方才批阅奏章的时候并没看到这本,也就是说,它是后来加进去的!可是会是什么时候呢?从今儿个早晨我进入御书房,期间除了站起来运动运动,我从没离开过那个房间,而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香儿,且不说她是服侍我多年的侍女,整个时间里她都没有靠近过案几两米以内的距离,所以应该与她无关。而要说真要有什么人接触到了这些奏章,那就只有御书房的小顺子了!他在整理奏章的时候,的确有很多机会将这本折子夹在里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背脊一凉。御书房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竟然被人安插了眼线!尤其可怕的是,上折子的人居然是我一直以为的中立派,行事低调,似乎跟哪边都不是很热络,若不是看到这封密奏,怕是到死我都不会知道他竟然是肃顺的人!这朝廷里,到底有多少肃顺的耳目、肃顺的爪牙?!

我忍不住不寒而栗。肃顺等人一向对我很看不顺眼,近来更是变本加厉。一来是后宫不能干政,二来经过上个月英法的事儿,明显我是站在奕訢一边,对于我这个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他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为何要偷偷摸摸将密奏塞进来呢?摆明了是想避免我在半路将密奏压下,坏了他们的好事!

还好,老天开眼,让我不经意发觉了这件事,否则以咸丰对奕訢本就有的猜疑,在看到这样的折子,还不马上将他下狱问罪?!

我仔细看了看那夹杂着的东西,却是一张密密麻麻写着英文的纸片,上面的内容不外乎是什么奕訢与英国人的密谋,洋人帮他取得大清的帝位,他割让给英国人巨大的利益。以奕訢平日的表现看来,一向都是主和派的他再加上这张证据,恐怕真是百口莫辩了!

我冷冷一笑。奕訢是我未来最重要的合作者,我会让他这么轻易就被人扳倒吗?

正想把这本折子抽出来,突然心里一个激灵,我想到一个致命的疏忽!

万一肃顺等人问起咸丰这本密奏的下落,岂不是一切都曝光了?!

一瞬间,我把握到了整个事情的关键!

这是一着杀棋!不论密奏最后能不能到皇帝手里,我和奕訢都没有好结果。如果我没有发现密奏,就这样原封不动呈给咸丰,他看了必然大怒,奕訢绝对无法逃脱责难,说不定会就此横死。而如果被我发现抽出了密奏,那就更妙了!肃顺等人绝对会向咸丰问起密奏的事情,一旦咸丰发现我私自扣留大臣的奏折,还是有关奕訢谋反的奏折,那我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好一点儿的,从此将我打入冷宫,再不用说参与朝政,差一点儿的,说不得就是一尺白绫,“永绝后患”了!而奕訢,同样逃不过身败名裂。

好狠毒的计谋!

想通了这些,我只觉得心口透凉,浑身冷得像冰。好一个一箭双雕,竟然不给我一丝挣扎的机会!该怎么办?

香儿不知道我发现了些什么,却也是吓了个半死:“主子!主子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您这样子,怎么可能走得到丽妃娘娘那儿?!”

我咬着嘴唇,一筹莫展,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把我自己搭进去,可我到底该怎么做?

眼光无意识落到手中的英文纸片上,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肃顺他们会如此大胆将这么重要的“证物”夹在密奏之中?

仿佛一缕阳光穿透了阴暗,我眼前一亮,大大松了口气。

瞟了眼急得快哭的香儿,我故意皱了皱眉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说道:“也好…我们回御书房休息一下…”

香儿听我这么说了,急忙将奏折七手八脚扔到漆盘里,交了一个宫女来捧着,自己小心翼翼扶着我走回了御书房。

我在隔间的锦榻躺下来,香儿急急忙忙说道:“主子,您先躺躺,我这就去传太医。”

“不用了。”我叫住她,“我躺躺就好,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歇会儿。”

香儿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的性格一向说一不二,想必她也知道多劝无益。只好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带上房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立刻爬了起来,摸出那张英文纸片。为什么肃顺他们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夹带在密奏里面?因为他们绝对想不到现在的大清宫廷中,能够接触到这本奏章的人里,还有人能够读懂英文!咸丰拿到这个东西,肯定要找人来翻译,这样肃顺他们就能知道密奏是否到达了咸丰手里。而这东西就算落到我手里,我也肯定看不懂,不会影响他们的大计。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绝对算不到我来自一千多年后,是个精通10门以上语言的天才,英语作为曾经的世界通用语,自然也在我的必修范围之内。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十四章

我找来一张白纸,模仿着上面的笔迹,拔下一根发簪,用尖尖的一头蘸了墨水奋笔疾书起来。这张纸是一定要交给咸丰的,但上面的内容却能够置奕訢于死地,所以我只能偷梁换柱。肃顺他们就算怀疑又能如何?我“不懂”英文,“不可能”自己伪造,而其他可以伪造的人想必都已经在他们的监视、掌控之下了,所以,即使他们发现不对,恐怕也到死都不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纸片写好了。我又等了一下,等墨迹干透,替换掉原来夹在密奏中的那张,这才松了口气,躺回榻上。

“香儿。”我叫道。

“在。”她急忙推门进来,“主子,您好些了吗?”

我坐起身来,笑了笑说:“好多了。香儿,走吧,我们去见皇上。”

香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道:“是。”

我们走出御书房,向着丽妃那边走去。

进了房子,还没见着人影,便听到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佳玉的嗓音很好,清亮中带着柔软,所以很得咸丰欢心。

我掀帘走了进去,一边说道:“妹妹的戏,唱得是越来越好了!”

佳玉停了下来,看着我脆生生叫了一声:“姐姐。”

咸丰见是我,便也笑着说:“兰儿,你怎么来了?”

我屈膝行了一礼,说道:“臣妾参见皇上。”得咸丰允许站了起来,又对佳玉笑道:“我在外面就听到妹妹的妙曲,忍不住就进来了。”

佳玉笑眯了眼,说道:“姐姐说笑了,姐姐的歌喉那才叫妙呢!跟姐姐比起来,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

咸丰看着我,奇道:“怎么兰儿也会唱曲儿吗?朕怎么没听过?”

我僵了一下。我哪里会唱什么戏?也就是几首后世的流行歌曲罢了,整个皇宫也就佳玉曾经听过,急忙笑着打岔开去:“皇上,丽妃妹妹这是奉承的话呢,皇上怎么就当真了?”

咸丰还要说话,却猛不丁看到我身后香儿捧着的一盘子奏章,顿时没了兴致,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不愿处理这里东西,连看都不想看,否则哪里还轮得到我插手?只是他毕竟是中国的最高统治者,不论内心如何厌烦,该做的还是要做。

我刚要说话,却被他抢在了前头,说道:“这些东西,兰儿你看过就好了,发下去吧,朕不看了。”

我愣了一下,为难地说:“皇上,这…”

“你办的事,朕是放心的,不用再看了。”

我皱了皱眉头:“皇上,这其他的,您可以不看,可有一本折子,您最好还是亲自处理为好啊!”

他诧异地看向我,我的脸上一片凝重,他的神色也渐渐沉重起来。

“出了什么事?拿给朕看看吧。”

佳玉也是玲珑剔透心,见状乖巧地说道:“姐姐,前几日我做了些小褂子给大阿哥,还差些针脚,我这就去做,待会儿姐姐拿回去。”又对咸丰说道,“皇上,臣妾先出去了。”

我并没有阻拦,这种谋逆之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咸丰见了,平时与佳玉亲密无间的我居然也不让她知道这事,不由脸色愈发阴沉。

待佳玉走出里间,我接过香儿手上的奏折,遣退了她,这才慎重地拿起那道密奏,递给了咸丰:“皇上,你且看看这个。”

咸丰接了过去,打开来细细看着,渐渐地,脸上黑了一片,似乎有狂风暴雨的先兆。

“哼!”他重重一哼,“啪”的一声将折子扔在地上,猛地站了起来,在房里暴怒地踱来踱去。“这个老六…造反了他!!”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折子,轻声说道:“皇上,这儿还有一张纸,不过全都是洋文,臣妾不知道上面说的什么。”

咸丰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怒气冲冲扔到地上:“你看不懂,难道朕就看得懂了吗?”

我被他一骂,打了个哆嗦,委屈地扁起了嘴。

他抬眼看了,只得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抚了抚我的肩膀,说道:“朕心理烦,有些失态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见好就收,抹了抹眼睛,问道:“皇上,那要不要叫个通译进来?”

他坐了下来,看来已经平静了一些,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想了想说:“要是当然要的,不过,这事儿急不得,要小心从事…先放放吧!”

我稍微放下点心。如果他马上就要找通译,我还担心肃顺他们会找来他们的自己人,到时候我苦心捏造的假“证据”也派不上用场了。

咸丰深深吸了几口气,又拿起那道密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了看我,问道:“兰儿,你看…这…会是真的吗?”

我沉吟着,有些为难。不是为了奕訢究竟有没有逆谋篡位之心,而是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跟咸丰兄弟俩的纠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若为他说话,难免不会引火上身,但我若不为他说话,恐怕又有了欲盖弥彰之嫌。真是左右为难啊!

我偷觑着咸丰的脸色,小心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皇上,这…臣妾觉得,恭亲王虽有些恃才傲物,但…毕竟祖宗家法还是能够恪守的。再说,恭亲王与洋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难道还不明白洋人的习性?他们哪里是好相与的主儿?前门拒狼,后门吞虎的事情,恭亲王应该还是懂得厉害的!”

一席话只字不提奕訢与他的恩怨,也不对奕訢的内心作任何揣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咸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朕也希望,这只不过是空穴来风。老六再怎么恨朕,也不至于联合洋人来做乱吧?”

我吓了一跳,这下事情大条了!咸丰居然会说出奕訢“恨”他的话来,看来这心结,怕是越来越深了…

我急忙劝道:“皇上,您是恭亲王的兄长,他又怎么会恨你呢?你太多虑了。”

他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道:“难道足以令他恨朕的事情还少了吗?”

我心头一紧,无言。

他沉默半晌,站了起来说道:“这事儿只能密查,朕还要好好想想。好久没看到大阿哥了,朕跟你一块儿走吧。”

我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十五章

走出来,佳玉已经拿了几件小孩儿衣服在手上,见我出来,急忙递过来说道:“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我抹开一缕笑容,笑道:“哪儿的话,每每亲手做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感激都来不及了呢!”

佳玉又看了看咸丰,问道:“皇上这就要走了么?”

咸丰点点头道:“是啊,好久没见到大阿哥了,朕挺想他的。”

佳玉的面色黯淡了一下,这就是有没有生儿子的不同了。她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那,臣妾恭送皇上。”

咸丰此刻正为奕訢的事儿发愁,怕也没有心思顾虑到她的心情,随意点了点头,拉着我走出了院子。

回到我住的地方,奶妈已经带着载淳在那儿候着了。上上个月这小子已经两岁,会叫爹娘了,看见我们,张开了胖嘟嘟的小手摇摇摆摆奔过来,皇阿玛、额娘的叫个不停。

咸丰的脸上直到此刻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哈哈笑着把他高高举起来,问道:“有没有想皇阿玛啊?”

“有。”载淳瓮声瓮气地说,“可是淳儿总是见不到皇阿玛。”

咸丰不由得闪过一袭愧色,他整天都跟那些莺莺燕燕混在一起,哪有时间去见儿子?

我冷笑在心头。因为终究放不下心中的牵挂,我倒是三天两头去探望儿子,抓紧能够跟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历史上慈禧与载淳的关系如何我不清楚,可在我来说,载淳还是很粘我这个母亲的。

笑嘻嘻地走上去,把正要往咸丰脖子上爬的儿子抓下来,说道:“别淘气,累着了你皇阿玛。”

载淳玩不成,瘪了瘪小嘴就要号啕大哭,咸丰急忙把他抱了回去,连声说道:“不怕不怕,皇阿玛陪你玩儿。”说着把他放到了肩上,高高骑着。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这爷俩儿。咸丰似乎是注定欠了我们娘俩儿的,先是对我负疚,然后是对儿子负疚,连皇帝高高在上的架子也顾不得摆了,心甘情愿让儿子当马骑!

玩耍了一阵,奶妈带着载淳走了。我将佳玉那几件小褂子一并交给她,便陪着咸丰走进屋里。

他在屋里又恢复了阴沉的脸色,盯着那道密奏看了半天,才缓缓对我说道:“这道折子…就先放在你这儿吧!别让任何人看到。”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臣妾知道了。”

咸丰长叹了口气,轻轻将我拥进怀中,斜靠在炕上,闭上了眼睛。我静听着他的心跳,发自心底的无奈和沉重,深深叹息着,抱紧了他…

吃过了晚饭,咸丰离去了,说是答应了佳玉要在她那儿过夜。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懒得去理会是不是真的,他的离开正好趁了我的意,迫在眉睫的事情已经一箩筐。

灯下,我将那道密奏的内容草草抄了一遍,连同誊抄过的两张英文纸片用封蜡封好。好在我当机立断将它递给了咸丰,不然哪里能够博得他的信任将奏折留下?

叫来了安德海,郑重交给他手中的信封,我肃容道:“小安子,这个东西,你找个忠实可靠的人送去恭亲王府,记住,绝对不能被人看出是宫里送出去的!如果一旦被人察觉,立刻毁了这封信,绝不允许被第二个人看到,明白吗?”

安德海连忙点头:“是,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亲自送去。”

“蠢货!”我忍不住骂了一声,“不是说了不能让人看出来是宫里送出去的吗?还有,这是你要做的隐秘,绝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来!”

安德海缩了缩脑袋,连声道:“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这就去办,绝不会误事儿的。”

我稍稍安了点儿心,点点头把信封交给了他。他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里,向我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我长长舒了口气,以奕訢的聪明,应该能够体会得出我的用心。只是我心中仍有些忐忑,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是否能够一切顺利,否极泰来?

深夜时分,安德海在门边轻声问道:“主子睡下了?”

我正等得心急火燎呢,闻声忙道:“还没,进来吧。”

我坐到榻上,整了整仪容,就见香儿挑起了帘子,安德海弓着腰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主子。”

“别废话了,事情办得怎么样?”我着急地问。

安德海脸上显出一丝得色,说道:“主子放心,都办妥了。奴才叫了思永斋的小太监王福,通过他找了御膳房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李金水,又由李金水找了今儿个换值得御林军张三旺,带了信出去。张三旺在街上找了个要饭的小乞丐,把信交给了恭亲王府的老妈子王婶,这才递进了王府里。要是真有人疑心查起来,也绝对差不到咱们头上。”

我听他这一口一说了这么一大串,不由有些瞠目结舌,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骂道:“就你这猴精儿似的小崽子,花样忒多!不过,也难为你转了这么多道弯儿,差事倒是办得不错。”

安德海的脸上得意得都笑开了花儿,大言不惭道:“那是,主子您吩咐的事儿,奴才我什么时候办砸过?以后啊,主子您就放心把事情交给奴才,奴才一定给您办得妥妥贴贴的,不出一点儿纰漏。”

“呸呸呸。”香儿在一边插嘴道,“美得你!不就办成了一件事儿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下回谁还敢把事情交给你啊!就你这股子张扬劲儿,不出五步路就得弄得天下皆知!”

安德海被她一顿抢白,顿时矮了半截,陪笑着说:“这…奴才我不是心里高兴么!这一高兴起来就没了分寸,主子莫要怪罪。”

我笑了笑说:“得了吧,别在这儿耍嘴皮子了。对了,恭王爷可有什么话带来么?”

安德海摇了摇头道:“没。不过这样才对啊!主子您想,恭王爷连是什么人送的信都不知道,若要真有什么机密的事儿,也不能胡乱对外人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