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定方的嘴里被塞得满满的,没法说话。陈朱夏笑着缩回手,问道:“吃够了吧。”元定方努力平复一下呼吸,也不说话,他快速抢过她只拿了个开头的鞋底,对着火光端详一下,自言自语道:“不就是用针打洞嘛,有什么难的。”说完,他的手指笨拙的捏着针使劲扎了下去,结果,啪的一声,针断了。

陈朱夏白了他一眼,元定方自觉理亏,又傻呼呼地笑起来。

陈朱夏低头在针篓里翻找了一会儿,扔给他一根粗针:“继续练吧,我突然觉得我们的角色有必要调换一下。”

“啊…”

“你有意见?”

“没、没有。不过呢——”

“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这是我做的。”元定方提出了这个要求。

“…”

大家在和原始的自然条件搏斗之余,时不时地会讨论一下,国家的储备粮到底藏在哪里?储量有多少,会不会放坏等等一系列问题。虽然,他们积极的行动者,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大家仍然乐此不疲。寻找储备粮,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之一。

半个月后,高原上又迎来另外一拨幸存者,远远低望见海面有船只驶近,可王和高强照例先用望远镜查看一番。

“快看,是中国的,船上飘着五星红旗!”两人一起激动的高声喊道。众人神情激动的望着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在以前,这面旗帜他们见过无数遍,但没有一次让他们这么激动。

大家站在岸边,望着船队。船上的人也在望着他们,对方比他们还要激动,他们拼命的挥舞着手。

第四十五章前嫌尽弃

等到船靠岸时,双方一打照面,陈朱夏、元定方和对方都一起愣住了。

他们不是别人,领头的正是宋云海、李军、李君豪三人。

“你们竟然还活着!”陈朱夏挑挑眉毛声音平淡地说道。元定方只是看了几个人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宋云海神情复杂的答道,接着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陈朱夏和元定方都没有去握,倒是明记挤上前来跟他握了一下。

明记和王可等人则是疑惑的打量着他们,陈朱夏简单介绍了一下,便不再说什么了。

船上的其他人和陆续踩着跳板下来。

很多人上岸后,都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神情悲喜莫辨。体力稍好些人的则去四处寻水喝。这帮船员下来后,不是急着找吃的,而是要水喝,据说他们船上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淡水。

邓云和顾工带着他们来到茅屋后面的湖泊旁边,那些人像饮牛似的咕咚咚的痛饮着。

陈朱夏站在岸边打量着这艘传说中的女娲3号,巨大的船身,看上去结实无比。

宋云海以为她对这船感兴趣,便在一旁介绍道:“这船真的很结实,我们在航行过程中遇到过很多罕见的狂风巨浪,竟然都挺了过来。”

陈朱夏神情淡淡地接道:“那是当然,你们坐的船应该不会是豆腐渣工程。”

宋云海挑眉问道:“你一直对政府官员有偏见?”

陈朱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闭口不言。

待他们喝饱水后,李军吩咐这些人将船上的东西搬下来。

然后明记和王可领着人在屋前的空地支锅做饭,大家围在一起,吃着饭,相互诉说着逃亡中的各种惊险经历,唏嘘感慨着。

女娲3号上的人,大多数是青壮年男子,老人孩子所占比例极少,女人也很少。他们中的少数以前是政府官员,各大企业的中高层领导,剩下的大部分是各个领域的学者专家以及他们的家属。

有不少在和平年代只存在于传说中和电视中,现在也和他们一样,身着破衣,蹲坐在地上,用豁了口的破碗,稀溜溜的喝着清可见人的稀汤,宋云海和李军三人比其他人稍好些。

元定方一直陪在陈朱夏身边,警惕的眼神随时注意着宋李三人的动向。

宋云海也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怨气,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走过来站在两人面前,诚恳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位对我们还有误会,其实,你们真的想差了,我从头到尾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

陈朱夏转头观赏大海风光。

宋云海一点也不气馁,他继续说道:“我们船上最初是1万多人,后来,发生了瘟疫、疾病、海中动物丧尸袭击、飓风、暗礁还有缺水等一系列的考验和磨难,经过一番折腾后就剩下了这么多人…那时候,我们真的是众志成城,共克难关。后来我们也都在反思,连丧尸都知道不去攻击同类,为什么我们人类要互相残杀?这是全球性的灾难,是整个大自然对人的惩罚和清洗,我们人类再不知悔改,真的要灭亡了…”宋云海像个话唠似的说个不停。

说到后来,他已经不再说是为了说服他们两人,而纯粹是一种倾诉和发泄了。

陈朱夏转过脸盯着宋云海看,他的目光含着深思、迷惘还有若干说不清的发杂情绪。

“好,过去是误会也罢,故意也罢,都一笔勾销把。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搞内耗,剩下的人本就不多。”陈朱夏深吸了一口气,摆出自己的态度。

“我们抱歉。”宋云海再度致歉。

“罢了,你以后别做类似的事情就行。”元定方也沉声表态。他说完,便拉着陈朱夏再度挤进人群。去安排这些人的住宿,宋云海目送着两人离去,自嘲地笑笑。

由于人太多,几间茅屋根本挤不下,明记他们商量着把房间挪出来两间供妇女和儿童居住,剩下的男人或是在帐篷或是干脆露营。

他们休息几天后,在宋云海和李军的带领下便开始盖房子,整理荒地。这群人中有几个农学家,船上还留有部分种子,此时恰好派上用场。

以前,新疆高原大多数十戈壁石地,不适宜耕种,这次大洪水之后,土质竟然也有所改善,这点发现倒让几位检验丰富的农学家欢喜异常。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们中有人叹道。

此时已是秋天,别的作物已过了时令,只能先种上一部分冬小麦和蔬菜。

“也不知这里以后是什么气候?”

“应该是温带海洋性气候把。”

大家一边热火朝天的劳动者,一边说着话。

“你是哪儿的人?”

“浙江。”

“上次船路过那里时,全是水,被淹了。”

“江苏也被淹了。”

“整个沿海地区都被淹没了。”

“中国还有一块陆地,很多国家全部都被淹了呢!”

有人黯然神伤,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潸然泪下。

“好了,让过去成为过去吧,我们要向前看,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家相互劝慰着。

有人率先从伤悲中摆脱出来,转移这个令人沉重的话题。

“对对。”许多人擦干眼泪继续干活。

陈朱夏和元定方也在人群中忙碌,不过,他们两人的话都不多,所以不像王可明记他们极有人缘,没两天就和众人混个脸熟。

“小元,你过来帮下忙。”那边的高强擦着汗冲着元定方喊道。元定方看了陈朱夏一眼,陈朱夏笑道:“你就去吧,不用来跟着我。”元定方丢下手里的活,向高强那边走去,陈朱夏低头继续刨地。

刨着刨着,前面的地上出现一双脚,她转移目标继续刨着,那双脚又出现在她眼前,陈朱夏举起刨子作势向那双脚刨去。

“哎呀!”宋云海惊叫一声,急忙跳开。

“你真下的去手?”

“是你想让我刨的饿”陈朱夏头也不抬的答道。

宋云海笑眯眯的抄起元定方留下的工具跟他一起刨地。

“你,对我是不是还有偏见?”

“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放心,我以后绝不敢再犯你。”

“我知道,你目前已经没有那个必要。”她现在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人命一条罢了。

“其实,我以前也没那个想法,我仍是那句话,很多事都是巧合罢了。”

“你已经解释过了。”陈朱夏不留情面的打断他,宋云海轻笑两声。

“那个什么,你现在跟元定方在一起了?”宋云海只好转移话题,他知道,感情是女孩子喜欢的话题。

“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是说,男女关系的那种在一起。”宋云海又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就是这种。”

“哦+”宋云海略微有些踌躇,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

陈朱夏停下活计,抬头直直地看向宋云海的眼睛,很严肃的问:“宋云海,能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吗?”

“呃?”宋云海也停下动作,专注地看着她,他突然很想知道,她能问什么冒昧的问题。

“你对我有意思,对吧?”

“我对你有意思?”宋云海一脸的惊讶,显得很无辜。

“算了,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陈朱夏突然摆摆手说道。

“不过,你何以这么认为?”宋云海回过神来笑着问道。

“凭直觉,既然你否认,那就不是了,所以下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我倒是很想听听下面的话。”宋云海兴致盎然。

陈朱夏略微沉吟一下说道:“反正这话是为你这种人专门准备的,你不听也是浪费,既然这样我就说了吧。”

“哦。”宋云海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在农村就读,那时候学校的厕所是那种非常肮脏的露天公厕…”宋云海微微皱眉,但是脸上仍然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陈朱夏装作没看见,仍然接着说道:“每次如厕时,我都不愿意去,宁愿跑到学校外的小树林里去解决,即使下大雨也不例外。”

陈朱夏说完这句就停下了,宋云海等了一会儿问道:“然后呢?”

陈朱夏笑道:“没有然后了,就是这些,这只是比喻,我想你懂的!”

宋云海皱着眉头,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尴尬、羞辱、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一掠过。

不过,他的自我克制能力很强,纵然此时心里是千回百转,波涛汹涌,脸上仍然一派平静。

他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等是那露天公厕?”

陈朱夏点头:“你终于明白了,我这人是粗人,你多担待些,既然你明白了,我就先走了。”

“慢着。”

“你的小树林是指谁?”

“是元定方。”陈朱夏头也没回的答道。

陈朱夏快不走开。

宋云海望着她的背影,一脸的高深莫测。

第四十六章新处境

元定方在高强那边呆了一会儿就匆匆赶了回来,他看了看陈朱夏,张了张嘴,却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渴不渴?”陈朱夏心里明白,他定是听别人说了什么,便笑着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和姓宋的说了什么?”

元定方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没事的,你别多想。难道你连和别的男人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陈朱夏歪着头,语调有些调皮:“我这人呢就是奇怪,你若是气势汹汹的问我,我一定不会告诉你,像你现在这样,你不问我也告诉你。”元定方挠挠头,心里暗叹,女人的逻辑真的奇怪。

陈朱夏很坦然的把刚才和宋云海的一番对话全告诉了他。元定方听完,愣怔了一会儿才踌躇的说道:“其实呢,我早觉得这人对我有威胁,但我怕你生气,又不敢胡乱擦侧,你没发现最近,我老是跟在你旁边吗?就是防他呢!”两人相视一笑。

随后的时间,日子过得忙碌而艰辛,好在这些人都经过生死劫难,对于能够活下来都感到万分庆幸,没有人报怨,暂时也没有人惹是生非,大家拧成一股绳,最大限度的开动脑经,以便让日子过得更好些。高强和一部分机械物理专业的男人也在用有限的材料制造简单方便的武器,以便在遇到不轨之心的人和团体时能够正当防卫。

宋云海和李军还有王可明记等人俨然成了人群中的小头领,他们每天除去干活外,积极视察地形,人群状况,组织小规模的演出活动,丰富着众人的精神生活。这支队伍中,男多女少,女人自然成了稀罕物,王可和邓云身后追求者简直可以用过江之鲫来形容,陈朱夏由于性子较冷,再加上明显的名花有主,情况稍微好些,甚至连才十五岁的小云也有大批隐晦的示好者。陈朱夏怕小云年纪小容易受骗,连忙把她叫到一边进行思想教育。

小云听了陈朱夏的一番长篇大论,抬起头怯怯地争辩道:“阿姨,我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我们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女孩都有对象了。”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得小心别被这些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帮男人一个个都像冬天的狼,饥渴无比。人们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他们是在末世一年,母狗赛貂蝉。”陈朱夏说的话很直白,小云低着头,脸上现出一丝羞赧。

“不是的,明叔叔就不是这样的…”小云低声争辩道。陈朱夏听到这话,盯着小云看了一会儿,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走上前去,把脸板了起来,严肃的问道:“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明记?”

“我、我没有。”小云没想到阿姨会问的这么直白,急忙结结巴巴的否认。

“我给你说,他这个人看上去博学多才,风趣幽默,一身的光环。实则带着中国知识分子的毛病,至于什么毛病,我以后总结完慢慢跟你说…而且他比你大那么多,你现在之所以觉得他好,是因为你见过的男人太少,没有比较和选择…”陈朱夏越说越头痛,她还从未给人上过感情教育课。

“咳——那个朱夏,有的话还是我来说吧。”两人一起回头,只见明记正站在她们身后,一脸的自嘲和尴尬。

陈朱夏坦然自若地笑笑:“明记,你来得正好,刚才我们正在谈论你。”

明记答道:“嗯,我全部听到了。”

陈朱夏接道:“既然你全部听到了,我也就不重复了。”明记有些气馁,他见过的女人不少,但还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此时此刻,他万分同情元定方。

“明叔叔,你千万别生气…”小云愣了一会儿,涨红着脸急切地辩解。

明记习惯性的扶扶空空的鼻梁,扶完才想起自己的眼镜早被大水冲跑了。他又自嘲地对陈朱夏笑笑,说:“朱夏,我可以跟小云单独聊一会儿吗?”陈朱夏的眼中有很明显的戒备。

明记无奈的摊摊手:“朱夏,我想我们接触这么久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饥不择食、拐骗幼女的无耻之人?”

“这样吧。”明记妥协道:“我们去海边谈话,在你和大伙的视线之内,这下你该放心了把。”陈朱夏点点头,明记和小云一前一后的向海边走去。

陈朱夏目送他们离开,一边盯着他们一边干活。

“朱夏,”有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陈朱夏抬起头,来的人是李军。

两人目光相对,神态都有些复杂。

自从船队上岸后,两人虽然天天见面,但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时间深谈。

“朱夏,我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李军苦笑着,表情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我也是。”陈朱夏平淡的答道,他们顶多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对于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李军沉声说道。

陈朱夏不介意的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不,有一些内幕你不知道。”

“当时虽然是君豪无意间透漏了你的情况,但真正让人寻找你的人是我,不是宋云海,他当时很忙,根本没时间管这些。”

“哦…”陈朱夏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这些话,貌似宋云海也提过,但时间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李军转过身来,看着前面茫茫的大海,沉声说道:“我也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你的身怀异能,反正我就是想找到你,希望能帮到你吧。当然了,我想帮的人只限于你,不包括另一个人。”陈朱夏眉头微皱,李军的话有些逻辑不清,她理解的有些费劲。

他们两人在这边说着话,明记和小云在海边说着,两人的表现有些激动,特别是小云。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呼:“收音机又有信号了,我们的女娲2号就在附近!就在附近!”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围上去,侧耳倾听。

陈朱夏倒没有挤上去,反正这些人听完,回来肯定会口口相传。李军也没动,那边,明记和小云的谈话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明记有着身为记者的狗仔习惯,一有人有什么新闻就赶紧凑上来,小云也拽着他的衣角紧跟在他身后。

“女娲2号上有人知道咱们国家的储备粮的藏匿地点,也许咱们的生活会有所改善——如果他们能够顺利归来的话。”

“你对这些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