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飘荡在忘川之中,光着身子,全身雪白,只有那一处血肉模糊,一缕缕红色如同丝线般从她双腿间溢出,雾气般消散在水里。

“我死了吗?”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惨白脸庞,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挽回什么,却被一双从身后伸出的强壮手臂给紧紧抱住:“丁萱,快醒醒,那不是你。这里是试炼空间,这些全都是假的。”

丁萱保持着趴在船沿边的姿势,绝望地看着那个魂灵渐渐飘远。

“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丁萱的声音低沉空灵,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薛贺磊抱着她,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丁萱,你…”

丁萱回过头,双眼通红,眼底是无尽的痛苦和恨意:“你有权有势,要什么有什么,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以随意欺凌?”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刺在薛贺磊的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丁萱,你听我说…”

“住口!”丁萱抓住她的衣襟,将他按倒,翻身骑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双眼通红,黑眼珠亮起妖异的红光。

跟在其后的张铉和时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时笑探身看了看:“哇,女上位啊,真狂野。不对,怎么亮刀子了?快把船开快点,我们过去看看。”

“不必了。”张铉将他拽回去,“队长要是连这么个小娘皮都搞不定,那他就不是我们队长了。”

“我恨你。”丁萱手执匕首,怒吼,“我要杀了你!”匕首被她狠狠刺下,落在他的心口处。

“当”!

金戈交击之声响起,丁萱一愣,又连连刺了数刀,却像是刺在金石之上,根本无法刺入半分。

“如果要杀我,这把匕首不够用。”薛贺磊握住她的手腕,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眼中的红光蓦然散去,她只觉一股阴气从体内溢出,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人抽走,无力地垂着头,捂着自己的前额,脑中混乱一片:“我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你被死魂灵的怨念迷住了。”薛贺磊将跌落的斗篷给她披上,“忘川河上怨气冲天,它们嫉妒船上之魂,会迷惑它们,将它们拉入河中。”

丁萱本能地躲避他的触碰,他动作一僵,讪讪地收回去,小舟之上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他才沉声道:“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丁萱截住他的话头,“我早就说过,一笔勾销。刚才…刚才那是被迷惑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又陷入了沉默。

丁萱偷偷看了他一眼,略想了想说:“当年…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薛贺磊看着她不说话,丁萱被他看得脊背发麻:“不方便说就算了。”

“我吃了银龙的心脏。”

他这么直接说出,倒是让丁萱愣怔了半晌。

“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薛贺磊道,“在红月之夜吞食刚死异兽的心脏,也可以得到异能,比吞食宝石得到的更强大,只是成功率太低,也不能用进化液保命,几乎没有人使用。”

“那个时候末世还没来临,你怎么会去吃龙心?”

“我也不知道。”薛贺磊似乎陷入了迷茫的回忆中,“那天我是到郊外出任务,一个人提前回营,车开到那一片林子的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像是受到了感召,稀里糊涂地就到了那里,看到一头长达数十米的银色大蛇,头上有角,腹下有爪。它好像受了重伤,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我,爪子剖开自己的心脏,我明明有意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走过去从伤口里掏出龙心,一口吞下。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情况和当年苏山基地那个吃了龙鱼心脏的少年一样,但末世之前银龙从何而来?第二天就大规模出现异兽,是否和银龙的出现有关?

一声凄厉的婴儿啼哭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丁萱抬头,看到几只庞然大物从天顶滑翔而来,其状如雕,头上长有尖角,巨嘴闪着淡棕色的寒光,稿而下,一口吞下一个魂灵,尖嘴刺破小舟,同船的另一个魂灵跌入河中,卷起的忘川河水眨眼间便将之吞没。

0119 孽缘

“是蛊雕。”

丁萱手一翻,金璃扇已在掌中,紧张地抬头警戒,成千上万的蛊雕在头顶飞舞,享受这灵魂的盛宴。

数只蛊雕朝她所在的方向冲过来,拍动的巨大翅膀掀翻了无数船只。薛贺磊踩住船底,船只如在平地,任河面浪潮汹涌亦不为所动。他手中举着那把l85a1朝天空射击,子弹打在蛊雕的身上,伤口处立刻泛起一团红光,随着红光的明灭,吸血图腾的功效显现,蛊雕凄厉地惨叫着,盘旋数圈之后纷纷跌落,又激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

丁萱也没有闲着,手拿金璃扇,扇舞如刀,每次挥动都会幻化出数枚金光闪烁的鳞片,射向蛊雕。以前每次射击准头都不行,她为此吃过大亏,因而很是下苦功练过,如今虽不说百发百中,却也刀刀中的,何况头上的蛊雕多如牛毛。一片片金鳞切割着它们的喉咙、腹部,这些都是身体最柔软的地方,霎时间血落如雨,夹杂着蛊雕的内脏,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

张铉二人的小舟驶了过来,他们一边端着机枪射击一边高喊:“队长,蛊雕太多,赶快上岸,它们不会袭击岸上的生物。”

薛贺磊回头冲丁萱喊道:“你抵御蛊雕,小心点。”说罢,将灵力输入船中,船只仿佛被安上了马达,朝彼岸快速驶去。

几片金鳞割破了一只蛊雕的肚子,内脏哗啦一声跌落,丁萱敏锐地发现其中有道红芒闪过。心中一凛,立刻探出神识,化为巨手,将那团内脏抓住,快速收回。

她挥舞金璃扇,将飞过来的几只蛊雕赶走,纤纤素手在腥臭的内脏中翻找,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紫红色晶体。晶莹剔透,莹洁晶光,其中蕴含着蓬勃的灵力。

【得到高级炼器材料九原天晶,在炼器过程中使用可提高装备等级。】好东西!丁萱激动得双眼通红,将九原天晶往物品栏里一扔,更加卖力地朝蛊雕腹部扔金鳞。

并不是每一只蛊雕都有九原天晶,她一连给数十只开膛。却也只得了五六块,又得在内脏落入忘川之前捡拾,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捞不上来。

原本急着催使小舟靠岸的薛贺磊降低了速度,操纵着几把一尺长的小刀,专划蛊雕的肚他的神识运用也极为纯熟,凌空掏出九原天晶都不带肉末血渍的。那边刚才还高喊着快跑的时笑和张铉此时也顾不得逃了。各种奇招频出,专心致志地打天晶。

又是一声婴啼,这次却与之前不同,声波如光波,掠过整个天空,蛊雕们惊慌四逃,一旦被那光波触碰到便发出悲鸣,四肢僵硬跌入河中。

一只浑身金黄,双眼浮血,身形足足有普通蛊雕数倍的巨大蛊雕展翅而来。每鸣叫一声便化作白色声波洗刷过河面,那些脆弱的魂灵们被生生切割成两半。

“是蛊雕王!”时笑大喊。

“小心。”薛贺磊伸手环住丁萱的腰,捞进怀中,拿出一块厚布,往空中一展,四四方方一块,面上织造着五颜六色的花纹,正中是一**红太阳。其中有三足乌一只,周围有星辰若干,以及抽象朴拙的上古花纹。在厚布张开的瞬间,花纹仿佛有了生命。动画片一样动了起来,星辰游弋,太阳转动,那只三足乌也拍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在星辰之间缓缓飞了一圈,忽然红光大作,三足乌冲出厚布,腾空而起,化作巨鸟,朝迎面扑来的蛊雕冲过去。

两只巨禽相遇,蛊雕王再次啼鸣,声波扫来,穿过三足乌的身体,将它打散,化作一缕破碎的红烟,片刻之后又聚在一处,重新凝出身形,巨嘴一张,吐出一束火柱,迎头袭向蛊雕王。蛊雕王大翅一扇,快速躲闪,火柱擦着它的身体过去,焚掉了左翅下方的一排羽毛。

乘着巨禽缠斗,薛贺磊用灵力催动小舟朝彼岸疾驰,那束落空的火柱落到河面上,丁萱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热气裹挟着灵力击破河面,翻滚的火焰如核弹爆炸般往四周蔓延,翻起巨浪,打翻了无数小船,而他们所乘之舟却稳如泰山,反而借着巨浪的冲力,加快了航速。

船只终于到达了彼岸,丁萱登岸后回头,河流下浮动的死魂灵们隐在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眼见着那些小舟也要消失,丁萱连忙收了一艘到自己物品栏内,能在万物皆沉的忘川之中漂浮,肯定不是凡俗之物,说不定以后能用到。

【获得紫色六级物品冥河摆渡舟,以灵力催动,可浮于任何液体之上。】果然是好东西,赚到了。

薛贺磊等人似乎被她雁过拔毛的行径给雷了一下,不过还是依样画瓢地一人收了一艘,很快这些小船便自动驶往河中心,消失在薄薄的迷雾中。

两只巨禽还在缠斗不休,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薛贺磊无意赶尽杀绝,大喝一声“收”,三足乌高声啼鸣,转身冲入那块厚布之中,又变成了一个无法动弹的死物。

蛊雕失去了猎物,又失去了对手,不甘地在半空中盘旋,发出挑衅的鸣叫。

薛贺磊将厚布收进物品栏,半带鄙夷半可惜地说:“这孽畜能在金乌游星幡下偷得一条活命已是万幸,竟然还敢嚣张。只可惜金乌游星幡曾受过重创,三足乌力量有损,否则太阳真火一出,哪里还有这畜生性命在?”

丁萱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他解释道:“金乌游星幡是后天法宝,只可惜在我得到它的时候就只是残件,灵力受损,只能发挥低阶法宝的威力。”

后天法宝!丁萱在心中惊叹,薛贺磊试炼多年,很有些家底啊。可惜只是残件,不知原件会是怎样的惊艳?

魂灵们已经十不存一,劫后余生的他们眼神更加空洞,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迈着步子,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座巍峨的宫殿。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与人间宫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罗殿了。丁萱拉了拉斗篷,将自己完全缩进阴影里。

一队队长得像夜叉的鬼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押解着死魂灵们分成四队。分别走进四座大殿。丁萱四人被分在了一处,混在几十个魂魄中进入了其中一座殿堂。堂上与人间古代的县衙大堂没有多少区别,两边是衙役,中间是书案,案后坐一个双目圆睁形容似鬼的高大男人,身上穿着大红官府,头戴乌沙。一手拿生死簿,一手拿笔,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位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崔判官?

“带下一个!”那鬼面判官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颤。

鬼差拉起一个魂灵,拖出队伍,判官书案旁有金镜一面,镜中射出一道白光,将那魂灵笼罩,顷刻间镜中便有了图像,看起来就像是一台圆形的电视机。里面正放着一部罪案剧,而反面主角正是那只魂灵。

判官用笔在生死簿上一划:“偷盗抢劫,欺压无辜,打入油锅地狱。”

那魂灵吓得尖叫,两个鬼差扑上来,将他架起,拖出殿去。判官脸色如常,高声道:“下一个。”

每一个魂灵的罪孽都逃不过那金镜的眼睛。那些身负重罪的死魂也各有去处,这才是真正的明镜高悬。丁萱越看越觉得奇怪,既然有这东西在,为什么判官还会判错?难道是徇私枉法。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队长。”时笑悄无声息地来到薛贺磊身后,压低嗓音道,“我已买通了鬼差,他们答应送我们去地狱入口。”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丁萱腹诽,不过他们是用什么来贿赂鬼差的?总不能是元宝纸钱吧?

四人正要悄无声息退出大殿,又听判官高喊:“下一个。”话音未落,一名鬼差便朝薛贺磊走来,指着他厉声说:“你,快过去。”

薛贺磊皱紧了眉头,鬼差上来便要抓他,被他巧妙地躲过:“不劳大人,在下会走。”

“队长。”时笑想要阻止,薛贺磊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队长不愧是队长,威压定点攻击的本事出神入化。

薛贺磊走过张铉身边时传音道:“待会我会击碎金镜,你乘乱带他们去地狱入口,我们在那里会和。”

传音是战队队员之间沟通的方式之一,只要完成了正式组队手续,就能够在心中互相沟通,但隔得不能太远。非战队成员之间也能传音,不过要购买传音符,每传音一次就要消耗一张符箓,很不划算,不到迫不得已没有多少人愿意使用。

张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薛贺磊径直走上前去,白光笼罩住他的那一刻,刺龙断魂枪已在手中,但他的动作却生生顿住,瞪着镜面,眼神复杂。

金镜中所显现的,正是末世来临前一晚在桑葚树林中所发生的那件事,他状似疯狂,丁萱在他身下宛如一只无助的羔羊,等待着被人宰杀吞吃,却只能垂死挣扎。绝望与仇恨成为她脸上最震撼人心的神情,薛贺磊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魔手揪紧,痛得喘不过气来。

时笑和张铉没想到他们的队长竟然与那个女孩有着这么一段孽缘,互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复杂神色。

“淫人妻女,打入油锅地狱!”

0120 薛贺磊表白

话音未落,金璃扇已在丁萱手中,她涨红了脸,幻化出金鳞万千,朝金镜击去,可惜还未碰到镜面就被白光弹开,这面镜子至少都是低阶法宝,完美紫装备,金璃扇不过是中阶宝器,蓝色装备,连人家的防御都攻不破。

但薛贺磊有刺龙断魂枪,后天法宝,橙色装备,他脸色黑得能够滴出水来,手中长枪破空而去,顷刻间便破除了金镜的防御罩,刺进镜面之内,金镜应声而碎,化作无数金色碎片在地面上滚动,然后化为金沙消散无踪。

“大胆狂徒!身负重罪,不仅不思悔改,还毁坏善恶镜,罪大恶极!”判官怒目圆睁,大喝道,“来人,将这两个罪人拿下!”

“快走!”薛贺磊拉起丁萱的胳膊,时笑和张铉断后,四人且战且退,很快就冲出了阎王殿,越来越多的鬼差聚集,时笑和张铉端着机枪朝他们扫射,若是普通枪械自然伤不了他们分毫,但这些都经过铭刻,子弹具有破魔功效,时笑的那把m249还有击退效果,中弹之后飞出去又撞倒一大片,鬼差队伍一时间混乱不堪。

“队长,这边。”张铉早已打听清楚地狱入口所在,带着三人冲向阎王殿东边的一座小殿。

“来者何人?”守殿的两个鬼差上前阻拦,被两颗破魔弹打破了头颅,四人冲进殿去,只见大殿之中光线晦暗,殿堂深处凭空立着一个漩涡,像一面极薄的镜子,周围有电光缭绕。其内时有光波掠过,各种颜色光怪陆离。

“我先进。”时笑身为警卫员,自然要履行职责,一马当先冲进漩涡,漩涡荡起一阵涟漪,随即不见踪迹,半晌也没有丝毫变化。薛贺磊心中叫了一声不好,时笑肯定是出事了。

鬼差眼见越来越多。不进入十八层地狱就无法完成任务,到时候结果仍是被杀灭,不如赌上一回。

薛贺磊打光枪里的子弹,大叫一声:“走!”三人依次冲进漩涡之中,丁萱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待回过神来时看见漫天的火光,以及连绵不绝的山峰。群山之上不长一寸草木。全都是尖利的刀剑,一柄柄矗立,刀尖刺破火红色的天空,有的足有十丈高,有的却只有一尺长,可怕的是每一把利刃上面都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魂灵。它们都不会死去,凄厉的惨叫声震动天地,如同一道道炸雷,在她耳边不停回响。

痛,撕心裂肺的痛。

她低下头,顿时心口一片冰凉,两把一尺来长的利刃从她脚背上伸出来,将她牢牢地钉在地面,伤口一片猩红,却未流一滴血液。只是疼痛感增加了数十倍,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在脚内乱搅,每一根经脉每一根血管都被切割成数段,搅成粉末。

她终于忍不住,仰头尖叫,想要纾解身体上的疼痛。她用尽了各种办法,始终无法从利刃上解脱,那两把匕首简直就像是长在脚上一样。

她就这么被钉在刀山之上。一天天一年年,也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岁月,为了抵抗脚上的疼痛,她不得不运起天应心决。这里的灵气因子比外界多了数十倍不止,活泼得像一只只精灵,钻进她的身体后却温顺柔和,顺着天应心决的引导在经脉中流动,速度极快,运转一个周天之后在丹田处凝聚。

也不知运行了多少个周天,她只是一刻不停地运行着,每当运行完一个周天,疼痛就会略有减轻,虽然很快又会恢复原先的强度,但毕竟给了她希望。

时间久得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她的意识却因天应心决愈加清明,连晕倒都做不到,简直就是在受一场永不结束的酷刑。

丁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过什么罪孽,只是一直在心中对自己说,要坚持下去,很快就会结束了。

久而久之,这个坚持就变成了绝望中唯一的一道曙光,她毫不怀疑,若是没有了这个希望,或许自己很快就会自尽而亡。

某一月的某一天,丁萱正在修炼,丹田中的那团白光膨胀到了一定的境界,开始往内缩,渐渐地凝实成小小的一颗,隐隐有结成一颗丹丸的迹象。

“啪。”丹田之中的白光缩到弹丸大小,四周飘散着的雾气状的灵气猛地一缩,成了一颗晕着淡淡荧光的白丹,她顿时觉得身体一轻,双腿软倒,跌坐在地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呆愣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本钉着自己的两柄匕首都不见了,脚背上光滑如初,连道伤口都没有留下。

“天禄传承者丁萱洗清罪孽,开启功德值和功德商店。”

丁萱一喜,连忙查看,果然个人面板里多了一项功德值,现有的点数只有四百六。又开打功德商店,这一看不得了,好多炼器、炼丹的材料,还有现成的装备出售,最好的竟然有完美紫的,还没等她高兴劲过去呢,一看需要的功德值,吓了一跳,别说完美紫的装备了,就是普通的材料都很贵,她那四百六,也就能买点最普通材料。

将功德值放在一旁,她开始调理内息,丹田中的白色丹丸微微旋转,吸收灵气的速度比平时更快,天应心决离六层只有一步之遥,她心下大喜,神识增强对于炼器过程中对火候以及器形的掌控有很大的影响,炼起器来更加得心应手,所炼装备的等级也会相应提高。

虽然她很想实验一下自己炼器的本事,但她还是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先找到薛贺磊他们要紧。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这里不分白天黑夜,也没有计时工具,只感觉过了很多很多年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里?活着?还是死了?

她小心地在刀剑组成的丛林里穿行,那些被穿在利刃上的魂灵都没有死,这种说法有些奇怪,他们本身就是死人,但依然有意识,也许是挂在这里太久,精神已经出了问题,很多都疯疯癫癫的,有的又一脸麻木,眼神空洞,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

连死人都这样,何况是活着的人。

这个时候,她看见某把一丈高的长剑上挑了一个人,从他胸膛穿过,四肢下垂。他右手下方的地面上插着一柄短刃,脖子上有道深及颈骨的刀口,血早已流干,她将神识探过去,此人已经死得透透的,尸体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腐烂。

眼前闪过系统提示,此人竟然是个试炼者,等级还不低,足有64级,竟然就这么自杀了。

丁萱心口冰冷,这个副本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那些蛊雕或者鬼差,而是这座刀山,一旦意志不坚,不是自杀死了,就是疯了。

在查看他的个人属性面板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到他的物品栏。

【来自wds734-34宇宙的试炼者格雷已死亡,是否拾取其物品栏中物品?】咦?还可以拾取已死试炼者的物品?

这还用说吗,必须拾取。

不愧是64级试炼者的物品,多得物品栏都装不下了,只能往玉牌空间里扔一些。

大丰收令她的心情大好,一边寻找薛贺磊等人一边搜寻别的试炼者,如果再来这么两三个,她就发了。

可惜她的运气到了头,找了好几个山头都没找到一个,她难免有些泄气,忽然间左胸尖那个银白色龙形印记烫了一下,她往衣领里看了看,那印记竟然亮起极淡的银色亮光,一明一灭。

薛贺磊一定在这附近。

这个念头令她脸上发烧,她露出一个恼火的表情,开始在四周寻找,发现往东边走的时候,印记的热度就会高一些,往前翻过一个不算太高的山头,赫然看见被挑在一柄一丈长的长枪上的薛贺磊。

那柄枪从他左小腹刺进去,从右胸傣来,长枪两旁立着两把一丈二尺的长剑,分别穿过他双手手腕,此时此刻,他低垂着头颅,姿态就像受难的耶稣。

“薛贺磊!”丁萱仰头高喊,“快醒醒!”

一连喊了好几声,薛贺磊的耳朵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丁…丁萱?”

“是我,你没事吧?”这句话刚问出口她就觉得不妥,这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又出现幻觉了?”薛贺磊苦笑。

“不是幻觉,真的是我。”丁萱说,“我也被匕首钉在山上很多年,刚解脱不久,”

薛贺磊盯着她看了半晌,嘴角扯了扯:“三百年了,你竟然还能来找我。”

三百年?有那么久吗?

他被挑在离地两米处,丁萱在物品栏里找了一阵,发现一片金色的羽毛。

【金光尾羽:九阶初级崇明鸟尾羽,可载人飞行,以灵力驱动,可载人数:一人。】这是倒霉鬼格雷的东西,丁萱拿出来,载着自己升到薛贺磊面前,检查他的伤口,肌肉绞着枪柄,简直像长在一起似的。

“丁萱。”薛贺磊深深地望着她,“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我都说过几遍了。”丁萱有些不耐烦提那件事,“都过去了,我们早就两清。”

薛贺磊沉默了一阵,目光忽然变得灼灼:“如果能出去,你能接受我吗?”

0121 枪尖上的爱意

丁萱惊了,差点从羽毛上摔下去。她用看鬼的眼神打量他,这真是薛贺磊?不会又是副本里的某项考验吧?

“我很认真。”薛贺磊的声音沙哑,“我被囚禁在这里三百年,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丁萱,我喜欢你,末世刚开始时在山城市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但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你又恨不得杀了我,我以为我们没有可能,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么多年,我发现除了你,我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对你的思念不仅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越来越强烈。还好,我又见到你了,这一次,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不知为什么,丁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肉麻的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四周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头顶是火光弥漫的天空,二人之间的沉默却仿佛令这一切外物都变得安静无比。

“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丁萱叹了口气,心底弥漫起一层悲哀,“我的体质…与别人不同,曾有医生给我做过检查,他说,与我…结合过的男人会上瘾,与别的女人…结合的时候会受影响。你只不过是受了我的特殊体质的影响罢了,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找解药的。”

“不需要。”薛贺磊很直接地说,“你就是我的解药。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只知道我想要你,这就够了。爱情,不也是荷尔蒙、多巴胺和后叶加压素的影响吗?”

他说得一本正经,丁萱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薛贺磊无疑是很优秀的人,即使在末世之前,他的才能和家世依然是万中无一。而她只不过是个烧尸女工。做着最廉价最低贱的职业,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如果那个时候相遇。或许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她。

在她还是少女时,她也做过王子和灰姑娘的梦。事实证明,那只能是梦,永远也变不成现实。

心口一阵阵发疼,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够爱末世前那个平凡无奇的她,她始终觉得那才是真实的自己,而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虚幻。

“你想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我吗?”她的脸色冷下来,“就没有别的?”

“如果我说,完全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一定不会相信。”薛贺磊苦笑。

“你是一个军阀,玩的是政治。”丁萱说,“你不会选择一个对你完全没有帮助的女人。”

薛贺磊闭上眼睛,良久,才再次睁开道:“你说的没错。我很看重你完美铭刻师的本事,如果仅仅如此,我会想尽办法招揽你,将你收入麾下,但我绝不会用娶你这样的法子。我薛贺磊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是这样的混蛋。我也没有必要为此牺牲自己的色相。”

最后一句话让丁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你有色相吗?”

“无论长相、身材还是身手,我都很有自信。”薛贺磊唇角带着一抹暧昧的微笑,仿佛他正在花前月下跟她**,而不是被一柄一丈长的长枪给穿透,“当然,你所谓的色相指的是卖谷道的小白脸那样的,我的确没有。”

幸好他没有提他的床上功夫,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往他结实的左胸肌插上一刀。

“这是刀山地狱的惩罚,受刑的时间长度与你的罪孽深度成正比。你这些年杀过不少人吧?其中无辜的有多少?”

薛贺磊眼底闪过一抹痛意:“有时候我别无选择。如果这是我的罪,那么我理应受着。不过,有你陪伴,这日子也不算难熬。”

“谁说我要陪着你了?”丁萱扔给他一个白眼,“我还要去寻找时笑和张铉。”

“时笑在西边,张铉在东南方。”薛贺磊说,“我们缔结过组队契约,我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方位,但距离太远,无法使用传音进行联系。”

有了金光尾羽,寻找变得很容易,丁萱很快找到了时笑,他已经陷入了狂乱状态,幻觉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丁萱将神识探进他的脑海,护住他的识海,将那些迷乱的神识一个个剔出来,这是个艰苦卓绝的大工程,如果不是时笑已经意识不清,无法抵抗,她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即使如此,在做完一切的时候,她还是有识海耗尽的空虚感,连忙坐下运行天应心决,九九八十一个大周天之后,识海才再次填满,甚至比之前更充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