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羊又是一抖,他仰头看我,我对他说:“不用怕,看着我的动作。”

我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又拿出好几个石子,对准另外一个地方弹射出去。这些石子是之前我在河滩上捡来的,我捡了一筐,现在还没用完。

接二连三的石子惊动了变异大槐树上隐藏的许多动物,一时之间除了飞出去的各种鸟,还有不少黑影飞快的在树枝上穿梭,这里热闹的就像是另一个小型世界。

我半蹲着身子,让小怪物待在我身前,我用双手环过他,对准树枝上的某个位置,绷紧了弹弓。姜羊的目光凝在我的手上,我引导着他的视线来到头顶的树枝,然后猛然放手。

“唰。”

“唧唧!”个头不大的灰皮变异野鼠发出一声痛呼,从树枝上摔了下来,不过很快它又往粗大的树根底下爬,想要躲起来。

又一颗石子射到它前面,那只行动不太方便的变异野鼠立刻转身想钻进落叶堆里,被我一柴刀剁掉了老鼠头。这只变异老鼠不大,脑袋上一侧还有个黑点。我猜它有可能是我之前杀的那只变异老鼠留下的小老鼠,因为我之前杀的那只大变异老鼠脑袋一侧,也有这么个黑点。

失去了母鼠的喂养,这只变异小老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如果我被杀,姜羊很有可能就会像这只变异鼠一样,被其他的东西猎杀。所以我得尽快把我会的,更多的教给姜羊。

我把老鼠拎到姜羊面前,他愣愣的看着我。我用柴刀挑开他那条口袋,把死老鼠放进去。然后拉着他,走到槐树的另一边,再次寻找合适的猎物。

他发了一会儿愣,忽然举起爪子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眼睛往下瞄了他一眼,看到他捂着装死老鼠的袋子,眼睛亮晶晶,非常崇拜的看着我。

“拿好你的柴刀。“我踢了踢他拖在地上的柴刀,他反应过来,学着我一样将柴刀举着,警惕的看着周围。

我不需要他在这里猎杀什么东西,他现在也猎不到,我只希望他学会举起刀。

我又用弹弓射下来一只灰色的鸟,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嘴巴上一圈是黄色的,脑袋上有两根格外长的黑毛。

最后的收获不多,但是在我接连好几天带着他去变异槐树那边找猎物后,姜羊不再害怕去变异槐树那边了,晚上做噩梦的频率也在降低。

既然姜羊不再害怕那边,我也就不再刻意带着他去,而是开始有意识的带着他去周边其他地方。之前姜羊好奇,但是没进去过的废弃屋子,我也带着他去。

那些屋子里面没有能用的东西了,去了也没有收获,要是之前的我,大概不会特意带姜羊进去,但是现在,这个废弃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带他去看过。

一户人家院子里的橘子花开了,非常香,我带姜羊在树底下走了一圈,他蹲在那捡了很多掉下来的白色橘子花瓣,全都放进衣服口袋里。晚上,他把橘子花全部放在枕头底下,闻着那种隐约的香味,我做了个梦。

梦见秋天到了,那棵树上结了很多的橘子,我摘了一箩筐,结果摘完一扭头发现,树上又长出来很多橘子,怎么都摘不完,发现有吃不完的橘子,我梦里先是很高兴,然后就开始发愁,这么多橘子要是不吃完,烂掉了多可惜,我想着就觉得心疼。

然后姜羊忽然出现对我说:“妈妈,不用担心,我可以吃掉所有的。”然后我就看着姜羊变成了一只长脖子的恐龙,像是很久以前在某些画册上看到的食草恐龙,他脖子一仰,连整棵橘子树都吃掉了。把树吃掉了,以后我们还怎么吃橘子?

我从梦中醒过来往身边一看,食草小恐龙抱着他自己的尾巴,一边睡一边咔嚓咔嚓的咬,不知道他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我一直关注着的那棵枇杷树上结的枇杷已经不小了,小溪边上那棵老桃树结的桃子也在慢慢长大,打眼看去,全是一个个的小果子。塘里冒出了小圆盘一样的嫩绿荷叶,野鸭子在塘边的草丛下凫水,钻进水里,过一会儿在另一边忽然冒出来。

我开始试着带姜羊去远一点的地方。

早在生下姜羊之前,我就已经决定找个时间去更远的地方收集一些生活用品,虽然那时候我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接受一个小怪物。

姜羊和普通的婴儿不一样,他长得太快,我觉得也许我很快就能带他一起去更远的那个城里找点生活用品回来,也带他去看看其他的地方。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得准备了,准备让姜羊试着接触这个地方之外的世界。

我带他去的是距离村子稍远一点的河滩,去那里我自己走差不多要走一个小时,带上姜羊可能会稍微慢点。河滩那边我一共才去过两次,上一次去是去年的冬天,我在那里捡了很多弹弓用的小石头。

姜羊发现我们离开平时熟悉的地方后,有点奇怪的停住了脚步,他指指后面的田和隐约露出来的破败房屋。

我给他指面前快被杂草覆盖的路,“我们今天去那边。”

他听懂了我们要去什么方向,但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人对于未知的东西都会害怕,选择未知的时候,也会犹豫,这很正常。我站在那等了姜羊一会儿,他踟蹰的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

我不再等他,径直往前面走,离开他三米之后,我用余光看到姜羊朝我跑了过来。比起离开熟悉的地方,他更害怕离开我。

走过这一条小路后,我们走上了一条大路,之前是用沥青铺的,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开裂了。不过这沥青路在经过十年的风吹雨打和各种意外后,保留的比水泥马路还要好,虽然道路两边的草木长得非常葱笼,但中间还挺干净。

姜羊只是最开始有点迟疑,等我们开始往前走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又满是对新地方的好奇了。他盯着脚下的黑色沥青路面看,盯着道路两旁新长出来的青芒草和去年冬天留下来的枯芒草看,还盯着前面从路面上溜过去的一只花蛇看。

我能明白他的心情,当年我第一次去外地上学,离开家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牵着姜羊往前走,他已经一点都不害怕担心了,雀跃的像只小鸟,尾巴哒哒哒的甩动着。我们顺着沥青马路往前走,慢慢的能看到前面一片被青山环绕的河面。

第018章

虽然能看到河面了,但从这里走过去还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太阳越来越烈,阳光直射下来,这条马路上没什么能遮阳的地方,黑色的沥青路面又很吸热,往前走一段,一下子就出了满身的汗。

姜羊开始还好奇地东看西看,但是太阳大起来之后,他就有点奄奄。平时带他去田那边干活,有大太阳他都会跑到草堆里,或者靠山背阴的地方。现在到了夏天了,温度越来越热,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我穿着短袖,手臂上也被太阳晒得发烫。

不过我习惯了,但姜羊还没有,他热的尾巴都不甩了。我往路两边看,看到了一株变异的野藤,不知道是什么藤,叶子特别大,圆圆的中间还有个窝窝。我带着姜羊走过去,用柴刀割开两旁的芒草,走到那攀着枯树的野藤下。

没发现什么危险后,我才动手割断了一截野藤,这截野藤上有七八片的大叶子,我摘了一片大叶子盖在姜羊的脑袋上。

他拉着自己头顶的叶子好奇的看看,又闻了闻,然后张开了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尖牙齿。

“不能吃。”我捏住他的嘴,阻止了他。

姜羊明白我的意思后,就把大叶子盖回了脑袋上,仰着脸去闻那叶子的味道。他把脑袋仰着仰着,就站不稳的摔坐在地上,然后一咕噜爬起来继续玩那片叶子。我摘了一片叶子盖在自己脑袋上,又摘下两片分别裹在姜羊两边的手臂上,再用野藤的藤条绑好。

姜羊穿的是一件大t恤,袖子比较短,下摆能遮到膝盖,因为他的脚爪子很大,还带勾,那些裤子他都穿不进去,所以我给他改了改几条小短裤,能在两边的侧面系带子,不用往两只脚上套着穿。

他手脚上面的鳞片没有了之前的软,变得越来越硬了,不过颜色还是白白的,我一直没找到姜羊能穿的鞋子,但他不管往哪里踩,覆盖着鳞片的脚爪似乎都不痛,所以我也就没管他。

我给它绑好了手臂,自己也绑了两片,然后拿着剩下的叶子带着姜羊继续往前走。

从这条路面上,滋溜溜横穿过的蛇见到了三条,两条身上带花,我没去动,拉着姜羊等那两条花蛇爬过去,才接着往前走。还有一条身上没带花,看着不像是毒蛇,我本来准备去抓,但那条蛇溜得太快,一眨眼就钻进草丛不见了。

我的衬衫背后汗湿了一片,姜羊也差不多,他已经开始吐舌头了,比正常人要长的舌头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我停下来从包里给他拿水喝,他喝一口就递回给我。我自己喝了两口,又让他喝,这回姜羊抱着瓶子喝了小半瓶。

把水放回去,再往前走一段路,河滩就快到了。前面有个岔路口,往右边走就是去河滩的,左边是我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走的那条路。想去更远的城里,就得走这条路。

我带着姜羊往右拐,过不了多久,河滩就清晰的出现在面前。

河滩上长满了绿草,这边的河滩周围原本也是田,大片大片,只是多年没有耕种,又被水淹了几次,上面没有什么作物,剩下一些茂密的野草。大概只有从那些横平竖直的遗留田埂上,才能看出从前的一点模样。

这条河挺大,在这里不能看到来处,水面上两座山对着,只留下了一个峡口子,水流从那个口子进来,就平静了很多。

水周围是山,一座座的青山全都映到水里,山是青的,水就是绿的。

姜羊头一次见到河,眼睛瞪得大大的,溜圆。他抱着爪子,兴奋的指那大片的山和水,嘴里呜哇呜哇。我敷衍的嗯了一声,往前走。这是个坡,走的不小心就会摔下去,所以我走下去两步后,转身想去扶一下姜羊。

可我刚转身,就听姜羊咿呀一声,摔倒了,像个球似得从我身边咕噜咕噜滚了下去,然后滚进了坡下面长满了野草的田里。

我眉头一皱,干脆抬脚从这小坡上跑下去,跑进田里去看姜羊有没有摔着。我还没走过去,姜羊爬起来了,满头的草,衣服也弄脏了,坐在野草堆里笑的咔咔咔,看着好像是没事。

我把他提起来,从田坎边上往河滩走,没走多久,姜羊就拉着我的手摇晃起来,我扭头看他,他嗯嗯嗯指着不远处,非常激动。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两只纯白的鹭鸶。

那应该是两只变异的白鹭鸶,尾部有两根长长的尾羽,体型比一般的白鹭鸶要更大。它们悠闲的缓步走在河边草地上,偶尔低头梳理梳理羽毛,飞起来的时候像一片雪白的云,非常漂亮。

随着我和姜羊越走越近,两只白鹭鸶忽然展开翅膀,掠过河面,飞到了对面的山上去了。白色的鸟和绿色的青山相容在一起,是一副很美的画面。可惜我感触不深,倒是姜羊好像有种天生的浪漫,对于这种美丽总是格外喜欢。

他发出一声仿佛遗憾般的叹息声,眼睛不断往周围看,好像想找到其他有趣的没见过的东西。

带着姜羊在河边走,我想看看这会儿河边有没有蚌壳捡。河上带着点潮湿腥气的风吹过来,非常凉爽,在河边洗了把手和脸,我和姜羊顺着这边河岸找了一圈,捡到了二十几只巴掌大的蚌壳。之前退过一次水,那时候没来,要是那时候来的话,应该能捡到更多,这会儿的蚌壳也不怎么肥。

把捡来的蚌壳都堆到一起,我准备待会儿就在这里撬开壳,把肉挖了回去,吃一餐也够了。

姜羊蹲在蚌壳边上,好奇的用爪子去敲打那些蚌壳。黑色壳子的蚌壳大多都有一半陷在泥里,被我拿了起来之后,蚌壳上都是泥土,这些蚌壳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不管姜羊是戳是敲,还是拿起来晃晃,都像石头一样没有声响。

姜羊在那边玩蚌壳,我走到旁边的两块田里看,这两块田是水田,以前应该是种稻子的,这会儿角落里还长着两根寸长的禾苗。我蹲在田埂边拨开那些野草,看到了泥土里有些小洞,偶尔咕噜一下冒个泡出来。

那是泥鳅洞,说不定还有黄鳝。我想到家里那堆在角落里没用过的地笼子,可以用来抓泥鳅和黄鳝。

地笼子是用竹子编的,手臂那么长的一个圆筒,两个圆筒组成一个L型,一个口子能让泥鳅钻进去,只要钻进去了,就不能再钻出来,因为那口子外头大里面小。我知道那地笼子怎么用,就是没在这里用过。

想着下次过来,带几个地笼子过来抓泥鳅,我回到姜羊身边,用柴刀给他演示了一下怎么撬开蚌壳的口子。

只要能撬出一个缝,用柴刀两边一横一扳就开了,里面的蚌壳肉挖出来放到一边,一会儿就堆了一小盘。

姜羊拿我扳开了的蚌壳玩,摸着里面光滑的内壁,又用蚌壳装水,端着装水蚌壳回来的时候,他那个蚌壳里面还多了两个小螺蛳。我看一眼那两个小螺蛳,让他扔回去。这会儿的螺蛳还不大,再等两三个月,等这些螺蛳长到现在的三倍大,那才有点肉。

河滩边上有一处是往里凹的,那边水非常浅,有几种小鱼就爱待在那种浅水里,还没有手指粗的小鱼,身子是半透明的,就静静的趴在那沙土上。姜羊发现了浅水滩的小鱼后,就一直蹲在那里,等我差不多收拾完了蚌壳,叫了声姜羊,他捧着爪子就跑过来了。

他让我看他的爪子,我瞄了一眼,见到一只指节长的小鱼躺在他的爪子上,是一只麻沙鱼,要是拿个盖子蹲到那边浅滩,一会儿能抓个十几只,但是十几只也不够一口吃的,所以我懒得去抓。

姜羊也不能吃鱼,他就吃素,但他喜欢这些东西,爪子里捧着鱼,尾巴都快甩上天去了。他那爪子捧不了多少水,一路跑过来水都没了,现在他爪子里那只小鱼正在徒劳的把嘴一张一合。

姜羊给我看完,又跑回去,把那只小鱼放回去。

河滩上有很多东西,姜羊这里翻翻那里翻翻,还给他在大石头底下翻出来一只螃蟹。

我带姜羊回去的时候,他还有点恋恋不舍的,路过一个田坎边,我看到中间一条小水沟里有半透明的虾子,就藏在水草里,露出灰黑色的钳子。虾的话,也得再过上两三个月才能长大。

回去的路上,走过那条沥青路,我换了个方向回村,意外地发现了路边长着好些蚕豆。这会儿的蚕豆刚好可以吃,我拿出袋子来装蚕豆,姜羊也就帮着我一起摘豆荚,最后也摘了小半袋回去。

一个豆荚剥开,多的有四五颗蚕豆,少的也有两三颗,全都放进小竹篮里。剥下来的豆荚壳晒干能拿去烧,青色的豆子连着豆壳一起煮,放点盐,大火焖上一阵,就有香味传出来了。

河边弄来的蚌壳肉浸在井水里清洗干净沙子,切成小块,同样加盐放小锅里炖上。蚌壳肉比较难煮,要煮的久一点才不会很难嚼。蚕豆煮好了,蚌壳肉还在那刚炖出味。

把蚕豆捞出来过水,围着一个小台子,我跟姜羊一起吃。我在蚕豆壳上咬开一个口子,轻轻一挤里面的蚕豆就出来了,但是姜羊不会,他只会连皮带壳一起吃,吃的比我香多了。

第019章

蚌壳肉一直煮到傍晚,嚼起来还是有点硬,但是这个硬度刚好,像是吃零嘴一样一小块能嚼很久,越嚼越香。我用碗把蚌壳肉全都装了,一边清理从屋里翻出来的地笼子,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

这些用来抓泥鳅小鱼小虾的地笼子很久没用了,有些地方坏了,我找了些东西想办法把那些口子补一补。

我吃蚌壳肉,姜羊就抱着装蚕豆的篓子吃蚕豆。

这会儿天越来越黑,天边上的橘黄色粉色晚霞已经渐渐消失,屋里也慢慢看不清了。我起身去点松树油灯,见我起身,姜羊端着蚕豆篓子,也屁颠屁颠的跟着我。

松树油是我在山上的松树上刮下来的。

山上那一片长了不少松树,那些松树枯老的枝桠和针叶,用来引火烧火非常好,一点就着,秋天那会儿我每天都要去那片松树林里耙枯叶子,一担担的全部装回来,就是放着冬天烧的,几乎放满了一个房间,烧到现在才烧的差不多了。

开始我只是砍松树枯叶子和枝桠来烧火,后来发现松树上经常会生那种结疤一样的东西,会冒出半透明的淡黄色油脂,就刮了些回来,试着做出了松树油灯。晚上有了照明的油灯,后来我就经常过去刮松树油,攒了一罐子。要是松树不出油,在枝干上割个口子,过段时间也能流出不少油来。因为松树油和桃树油看上去很像,我还试过用桃树油做灯,可惜失败了。

这松树油灯虽然难弄了点,但是烧起来还有股松树香,挺好闻的。我一般晚上不做什么事,天一擦黑就到床上去睡了,大部分时候用不上松树油灯,也不太舍得用,但现在,我决定过段时间外出去看看,所以就想改变一点习惯。到时候在外面晚上可能我要守夜,说不定晚上还没法睡,现在我都习惯早睡了,到这会儿就犯困,这不太好,我得趁早习惯一下从前的作息,这些天都要熬晚一点睡。

我点上了松树油灯回来,对着那点灯光,继续鼓捣地笼子。姜羊趴在油灯旁边吃豆子,过了一会儿忽然往手臂上啪的拍了一下。

我抬头瞭了他一眼,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爪子,上面有只被拍死的蚊子。

到了夏天,蚊子也多了起来,特别是傍晚开始,那些蚊子就汹涌的往人身上贴,赶都赶不走。现在各种植物动物都长得好,蚊子也大只了,那嘴上的长针长的让人看了就怕。

房子周围都是些花花草草,蚊子也就格外多,我用之前磨的那种防蚊虫墨绿色草汁涂在身上,能稍微管用一阵子,但是等味道淡了,那些蚊子又开始叮人。

就这一会儿,我脚上也被叮出了两个包,非常痒。姜羊脸上也被叮了,我就一会儿没看他,脸上就多了个红包包,被他自己挠的鼓起来了。他被蚊子叮了包出来,痒也不吱声,就坐在那挠,另一只爪子上还拿着一粒蚕豆,挠挠脸,挠完再吃。

我放下手里的地笼子,洗洗手去拿那种当花露水用的墨绿草汁,给姜羊点了些在脸上。

“不要去抓。”我跟他说,他犹豫着伸手去挠,被我拉下来两次,他就知道不能挠了,实在痒的话,就皱着脸努力吃蚕豆,尾巴也一个劲乱甩。

我又涂了点在自己身上,再把姜羊抓过来给他整个涂了个遍。他散发着一股子刺鼻味道后,蚊子少了,但是姜羊自己也被呛得不轻。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听到姜羊鼻子里哼哼唧唧的不舒服,心想着,明天要去割点艾草熏蚊子。还有这种防虫叮的草汁也不太多了,得多弄点。

天气热了,我晚上洗澡懒得烧热水,直接就从井里打水冲,就站在院子里洗,也没人看。周围除了星星月亮,就只有树影虫鸣。

鼻子里闻到的都是青草味,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虫蛙鸣叫,我觉得周围很安静,又很热闹。

安静是因为,这里除了我和姜羊,没有其他人,热闹是因为,那些青蛙实在太吵了,还有斑鸠和各种鸟,大半夜都会忽然咕咕呱呱一阵叫。

布谷布谷——这种声音,最近夜里我经常能听到,我感觉那鸟就在屋后那两棵大树上。

去年的夏天,我一个人,仿佛感受不到这种安静也感受不到这种热闹。说实话,我连去年的夏天怎么过来的,都有点记不清了。

想想也是很奇怪。最近我慢慢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越来越清晰,记起来的越来越多,倒是最近这些年的日子,像是有点不太清楚了。

哗啦一声,冰凉的井水冲在身上,冲走了燥热和汗味,那些水顺着脚下的石头滑进缝隙里,流到一边的草地和泥土地上。

石缝里有只小青蛙,被我溅下去的水惊动了,咕呱咕呱的跳出来。姜羊在一边蹲着等我洗完澡,看到一只小青蛙跳出来,他马上就想过来抓青蛙,被我喝住了。

“到一边去,待会儿水又溅你身上,澡白洗了。”

他捏着自己的尾巴尖回去门槛上坐着等我,眼睛还眼巴巴的盯着那只小青蛙,一直看着人家跳进了黑暗的草丛再也看不见了。

我洗澡之前,就先给姜羊洗了,他成天跟个泥猴子一样,之前天冷的时候一天也得洗一回,现在天热了,我中午给他冲一次澡,晚上再给他冲一次。他自己还挺喜欢水,我每次给他冲澡,他都笑的跟个小傻子似得。也不知道多少次,我给他冲水,他偏要笑的张大嘴巴,然后就给呛着了。

有时候他还要睁大眼睛,结果水溅到眼睛里去了,又要用爪子去揉,揉的红通通的。

我快速的洗完澡,随便擦干一下,穿上大背心和短裤,去厨房里拿了个大茶缸。茶缸里头泡着金银花,烧好已经放凉了。茶叶和金银花,我最近都是换着泡来喝。

洗完澡,喝几口凉茶,一肚子的凉爽,也不热了。回去房间里,把大茶缸放在床边一个椅子上,姜羊要是晚上口渴想喝水,他就会自己起来喝。

这个房间很狭窄,紧紧关着房间,夏天就会很热。但我去年夏天最热那会儿,也是紧紧关着门窗,绝对不打开的。但是今年,我关上了门,却打开了窗子。窗子上糊了一层纱,不会让蚊子进来,多少能透点凉风。

睡前,我又在身上涂了草汁,上半夜睡了个好觉,下半夜觉得胳膊痒,被蚊子咬了。

前一天晚上,晚霞铺盖了大半个天空,第二天起来,就一定是个大太阳的晴天。我早早起来了,简单吃过东西,带着姜羊去割艾叶。这边艾叶还挺多,正是长得好的时候,一丛丛绿油油,叶片上连个虫眼都看不到,脆嫩脆嫩。

我提刀就割,割了两把,姜羊他已经吃起来了。我把他提到一边,让他去啃其他草,快手快脚就把一丛子艾草全都割下来了。这边的艾草还不是最多的,在皂荚树那边小溪边上,还有那个塘边上,艾草才是真的多。

往那两个地方走一圈,两大袋子艾草我都快拿不下了。本来还想顺便再桃树那边的小溪旁拔一盆草回去磨草汁,也拿不动,只能先把艾草送回去,在院子里铺开晾好,再回去拔草回来。

太阳很大,一天晒下来,原本鲜嫩的艾草都焉了,但是还没干不好烧,我拿了两根烧着试试,浓烟里带着艾草香,那烟往脚下一蹿,蚊子确实就少了,就是不太经烧,而且总这么熏着鼻子也不太好受。

只能是吃饭前拿着干艾草在卧房里烧了,紧紧关上房门熏蚊子,等到吃完饭洗了澡去睡觉,房里就没蚊子了。

十几个地笼子被我补好,里面放上一点馒头屑,找个时间放进了河滩那边的水田里。水田里放了十二个,还有六个被我放进了距离村子比较近这边的两块田,以及塘边的水草从里。

我没放过地笼子,就听说过,能不能放到东西我也不确定,只能是试试了。

最后的结果还不错,河滩那边的水田里十二个地笼子,十个都抓到了泥鳅,还有两条小黄鳝,村子这边的两块水田里竟然也抓到了泥鳅,倒是水塘里的两个地笼子,是空的,连只虾都没有。

泥鳅抓的太多,一餐吃不完,还好泥鳅大多都没死,用盆装了水先养起来,想吃就抓几条煮了吃。最开始放泥鳅的盆在外面,结果一晚上少了七八条,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叼走了,我只能把盆转移进厨房,紧紧锁上厨房门。

这一盆子泥鳅吃完后,我又去放了地笼子,这回没放多少,一共就放了十个。

第二次去取地笼子的时候,下了雨,我和姜羊两个人一个人穿着一件大雨衣,在水田里拿回了地笼子。姜羊抱着一个地笼子,我用扁担担着其他的,顺着沥青马路回去。

我们一边走,姜羊捏着地笼子的盖子往里面看,光顾着看地笼子,都不看路。

我提醒他小心看着路别摔跤,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身后传来车子的动响。

第20章 020

我们去河滩的时候,这场雨下的还不太大,但这会儿,忽然就稀里哗啦的劈头砸了下来,落在沥青路面和两旁的草叶上,声音挺大。

就是在这种落雨声中,我听到了久违的,汽车发出来的声响。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属于人类的世界,从前大片大片人类聚居的城市已经荒废,只剩下一些斑斑遗迹。想在这么宽广的土地上找出活人,比在田里找粮食难多了。那场浩劫里,死的人太多,后来又是几场大灾难,我曾经一度以为世界上的人都死光了。

但是后来我一路流浪到这里,途中也见过一些人。这些人中,有的聚居在一起,组成一个村落一起抱团生存,有的则像我这样,独来独往,或者两三个人一起作伴。

如今,到处都称得上地广人稀,所以我在这里这么久,大半年前才见过一次人,近来已经完全没见过其他人了。除了一些专门在那些遗落城市寻找东西的拾荒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离开自己住惯的地方,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这个车子的声响,很有可能就是一伙拾荒人。除了那些群伙一起生存,在一些村落小型聚居地之间游走的拾荒人,也没有其他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用得上车子这种东西。

生产力低下,人才大量流失,文明倒退起码百多年,据我所知的,目前恐怕也没有什么地方能生产汽车,车子用的油也难得。现在使用的,都是从前遗留下来的了。

汽车的轰轰声在飞快靠近,我下意识想避开这车子,但周围的野草很低,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而且听声音那车子很近,想走远一点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低头看一眼姜羊,他丝毫没觉得害怕,一双眼睛好奇的看向远处的路面,那里已经隐约出现了一个车影。

我马上拉着姜羊走到路边,放下肩上的担子,一把拿过姜羊抱着的那个地笼子扔到担子上,然后用他身上的那件小雨衣换了我自己身上这件大雨衣。

姜羊那件雨衣被我改了,没法遮住他那双白色的大脚爪。这样太显眼,我还不知道那车子上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恶意。如果我不把姜羊藏起来,那些人看到姜羊这个样子,我担心他会引起那些人的警惕,然后做出什么事。我一个人,动起手来难免会吃亏。

姜羊愣愣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在干什么。我自顾自用大雨衣把他裹好,对他说:“不要出声,不要动!”我捏着他的嘴摇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时间来不及,没办法让我做更多,我只能把姜羊拦在身后,尽可能把他遮住,然后站在路边定定的看着那车子开过来。

我自己身上这件姜羊的小雨衣小了,半个身子都被打湿,额头上的头发黏在脸颊上,雨水砸进眼睛里,我抬手擦了一把,又窝进了手里的扁担,除了这根扁担,我后腰的雨衣下面还别着柴刀。

车子越来越近,我看清楚那是一辆掉光了漆的卡车。说卡车也不是,因为这车子被改装的乱七八糟,像是拿各种车子的部件拼接出来的。

这是一辆很老的车了,前面的车头上有些锈迹,车胎也补过很多次的样子,后头的车厢上挖出来几个窗户,拿玻璃挡住了,只隐约看得见车厢里头有人。

车子最后停在我面前。车窗被人摇下来,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透过车窗,我还看见副驾驶上有个年轻男人在打瞌睡,这会儿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后头车厢的玻璃窗户也被人拉开了,露出来三张男人的脸,后头还有人,他们都在看着我。

这是一车青壮年男人。意识到这一点,我的警惕提升到最高。能活到现在的女人,每个人都不比一个大男人好对付,甚至更难惹一些,但是如果对方人数太多,真要闹起矛盾,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

我遇上的糟心事不少,其中就包括了末世后女人们几乎都会遇上的悲剧。对于身体,我看的并不重,只要不受伤,就算被人睡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我曾经饿的快要死的时候,还用身体换过食物,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一年前,我路过一个地方,曾经遇上过两个女人,当时那两个女人正在掩埋一个年纪小点的女人。她们告诉我,说她们三个人是一起生活的,但是其中两个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留下来看家的这个女人,遇上了一群路过的人。

然后那个女人,就被那一群男人给强奸至死了。末世里,女人总比男人要难过一些,到处都有死的悲惨的人,这事很寻常,就是纤瘦些的男人,被人轮死了,我也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