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陌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谁都没看,转身就走了,他是炎部首领,身法飘忽,眼睛一晃,就不知道去了哪儿,气的阿薰直跺脚!
秋月哭得更凶了。
阿薰看了不忍,忙着安慰她,然后问:“云夫人也在昶州吗?”
“自从二公子不见了之后,夫人的身体就一天天不好了,请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大夫都说夫人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云家上下都知道夫人的心药是二公子,可是上哪儿去找二公子?堡主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夫人来昶州,说是雪潋湖的水土养人,在这里,兴许夫人能好些。”秋月抽抽噎噎地说着,“我们也是前几日才到,刚住下来,奴婢今日是出来帮夫人买东西的,没想到竟让我看见二公子,可是…。”说着,有泪流不止。
阿薰听了心里一阵酸楚,暗暗想连陌也太不近人情了!
云夫人那样待他,没有一丝亏待,他竟然这样无情!
“你别难过,我回去劝劝他,让他回去看看云夫人。”阿薰好言相劝,心想回去之后一定给连陌做思想工作!不能让他继续冷血下去!
秋月谢过阿薰去了,凤凰公子走上来道:“公子墨原来是云家二公子,有趣。”
阿薰见他蒙着脸,把容貌挡住了,自己心里倒多了几分坦然,毕竟不用对着那张和子渊一模一样的脸,让她伤感,“云夫人是好人,一点儿也不希望她有事,何况,陌本来就应该去拜见云夫人的!”
“是你自己想拯救公子墨,倒不是云夫人的问题。”凤凰公子微笑道。
等一个人
阿薰被他一语说破了心事,有些窘迫,涨红了脸说:“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猜得到,干嘛不去算命当风水先生?”
凤凰公子笑意更浓,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我到昶州来,不为谋生,只为了等一个人。”
阿薰看着他,心想他等的人难道是连陌?看他和连陌接触的程度,恐怕真有什么企图,于是试探着问:“那你等到了吗?”
凤凰公子看着阿薰展颜:“等到了。”
果然…阿薰有些害怕,被凤凰公子一双眼睛瞧得浑身不自在,便扯开话题说:“你是什么地方的人?难道一直这样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吗?”
凤凰公子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微微皱眉:“我是…我四处为家,早忘记了来自什么地方。”
阿薰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一点儿都不信,直觉他在说谎,可是自己抓不到破绽,暗暗着急,他这么聪明,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他们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像凤凰公子,才是最逍遥的。”阿薰笑着说,“让阿薰十分羡慕。”
凤凰公子眼光一闪,眸子凝视着她,紫色的左眼微微流转着微光:“你不想知道,我等的人是谁吗?”
阿薰感觉一阵窒息,突然被那只紫色的眼睛蛊惑了,像是掉进某个深不可测的洞窟,一直都没有落地,心里害怕,恐惧…可是总觉得有什么,是一种希望,让他紧紧的抓住!
“你,你——”
“娘,我饿了!”
小紫的话忽然把阿薰从一个迷茫的边缘拉回来,猛地像是大梦初醒,抬头看着凤凰公子,只见他眼睛微微弯着,带着柔和的笑意,并没有什么不同。
——
公子没回来
可是她心跳得很快,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他那只紫色的左眼,拉起小紫道:“你又饿了!在船上不是吃的很多吗?”然后赶紧开溜,自己也忘了刚才凤凰公子有问过她话来着。
凤凰公子看着她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突然微微一哂,又无奈又好笑,这个傻孩子…
回到客栈,小紫吃过东西后,在房间里一个人玩玻璃珠,阿薰便去敲连陌的门,敲了半天没人答应,小二走过来说这里的公子没有回来。
“怎么会?”阿薰惊奇,连陌是在他们之前回来的啊!难道他又去什么地方游荡了?
脑子里第一个想起来的地方便是雪潋湖南面的青楼,脸颊微微烧红起来,怪自己为什么总把连陌和那个地方联系起来…
可说不定,他是悄悄去看云夫人了也未可知。
安慰着自己,便说:“等他回来,你告知我一声可好?”
“好好好!”小二一叠声答应着,笑得好不灿烂,仿佛眼前站得不是阿薰这个普通女子,而是真正金身塑造的财神爷爷。
阿薰走回去,经过凤凰公子的门,四下看看没人,仔细把耳朵凑上去听听。
说起来这个人真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多长时间都不出来一下,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见人影,也没见小二把饭菜给他端上来。
而且和他们一起时也不吃什么东西,顶多喝一壶酒,也只是浅尝辄止。
难不成,他偷偷藏了美酒佳肴?
阿薰专心的听,什么动静都没有,正想走,门忽然啪啦一声打开,她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紧贴门的脑袋,整个人被带的向前一摔。
还好没摔地上,被一双手稳稳给接住了。
头顶上柔柔的声音道:“阿薰姑娘是要找在下吗?”
阿薰一抬头,对上凤凰公子那张绝世容颜,有些恍惚,他这样笑得温柔,又让她脑海中浮现出子渊对他笑的画面,那是在锦都时她最幸福的时光了。
遗忘不过两个字
不禁有些神伤,阿薰连忙从他怀里离开,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何必这么见外呢,”凤凰公子轻轻地说,“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一坐吧。”
阿薰奇怪地没有推辞,竟然点头答应了,等走进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刚才摔晕了?跟他进来做什么?孤男寡女,传出去都是闲话!
凤凰公子似乎看出她脑袋里激烈的思想斗争,微微笑着说:“姑娘身正做人,何必在乎流言蜚语。”
阿薰脸上热血滚滚,烧的要爆炸,又羞又怒,问:“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姑娘想什么,眼睛里都写着呢。”凤凰公子让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茶香飘散出来,很是清香,阿薰闻了闻,便觉得喜欢,喝了一口,更觉得回味无穷,想起自己在现代与父亲一起品茶,总觉得在品味人生,现在的人生起伏跌宕,真不是一杯茶就能说得清道得明。
在二十一世纪那一次车祸,必定是把她的生命夺去了,老爸老妈不知道多伤心,她二十年来都是孝顺女儿,没想到竟不能一直孝顺下去。
“前尘往事,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何必苦苦纠缠?”凤凰公子继续展露他招牌式的美丽微笑,并且执行他从别人眼中读出讯息的任务,“遗忘,不过两个字而已。”
“你说的容易!”阿薰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很惊讶,“遗忘只有两个字,可是过程有时候是一百年!人生能有几个一百年?而且那过程,不知道回多痛苦…。”
凤凰公子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会有多痛?”
阿薰仰头把一杯茶都喝光,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神经失常似的说:“你自己去体会一下就明白了!生离死别!生离死别!”一杯茶,竟然比一坛子酒还厉害。
“哦。”凤凰公子淡淡应了一声,把她的杯子添满茶水,“那忘不了又怎么办?”
如此廉价
“藏着!”阿薰说,“牢牢的藏着,就像在宴会上,忍一个屁!不管多想放出来,都不能放!紧紧夹着屁股,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偷偷放了。”
凤凰公子听到这个比喻,喝茶的动作缓了缓,自己看看自己的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为什么她像喝了酒一样胡言乱语呢?
这个比喻,实在不雅。
不过,很有意思。
“你就这样忍着?”
这回阿薰没有回话,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一片湖光潋滟,杨柳垂荫,许久才喃喃地说:“你可以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吗?”
凤凰公子怔了一怔,起身从床上拿起一只碧玉箫,萧上追着红缨,依旧是通透的颜色,不过比给阿薰那只颜色更加淡了一些。
他轻轻吹了一曲《平湖秋色》,萧原本就是音色低沉的乐器,他一吹,更加犹如呜咽,低低地回荡,可是再也此刻的世界,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
阿薰俯下身子,肩膀微微颤动,隐约间,有低泣的声音和着箫声一起传出来。
决不像连陌的琴声可以和箫声合奏,阿薰的哭声,倒像是舞台上伴着乐曲孤独跳着芭蕾舞的演员。
许久,凤凰公子的箫声停止,他慢慢走回到桌子旁坐下,静静地看了阿薰一会儿,她还趴在桌子上,雪白的后颈很细很漂亮,肩膀瘦弱,他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背,手还没有伸出去,阿薰忽然抬起头来,眼睛略微红肿,她狠狠抽抽鼻子,从怀里掏了两个铜板放在桌子上,说一声谢谢便走了。
凤凰公子看着那两枚铜板哭笑不得:“原来我的箫声,只值两个铜钱,如此廉价。”
阿薰回去之后,小紫玩累了趴在床上睡了,她把小紫抱上床躺着,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朦朦胧胧醒过来,听见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连忙起床关窗户。
公子出事了!
雪潋湖此时被黑沉沉的乌云压着,一道一道闪电劈下来,像是触怒了天神一般,天地之间忽明忽暗,雨势十分大,看出去,恍若整个昶州城都被水淹了。
可是对面的青楼依旧笙歌阵阵。
突然一道闪电打在湖面上,像是激起无数水花,发出巨大的响声,阿薰吓了一大跳,黑沉沉之间,似乎看到什么东西伴随着那道闪电钻入了水中,她正待看清,就听见小紫的哭声。
她关了窗户便去哄小紫,小紫正睡眼朦胧,在她怀里哭几句,又睡着了,阿薰帮她盖好被子,门却被人拍的震荡。
“姑娘!姑娘!快开门!你们公子出事了!”
一股热血从头上忽然降下,像被闪电劈过一样,阿薰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去开门。
敲门的是小二,浑身都湿透了,焦急不已:“你们公子出事了!在雪潋湖那边,哎呀,浑身都是血…。”
阿薰已经无暇顾及小二接下来的话,只说了一句帮我照顾孩子,便疯了一样的冲下去。
连陌这个混蛋!
混蛋!为什么总要让人担心!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她一口气跑到湖边,见几个人围在那里手忙脚乱,她冲过去,扒开人群,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具血淋淋的身体,被大雨浇透了。
“陌!陌!”阿薰跪下去,抱着他的身子颤抖,“你怎么了?怎么了…。”
“哎,云天是异常凶猛的东西,他一个人下去,惹了那鬼东西,哎…。”说话的正是今天白天在酒馆里说话的几个捕捉云天的当地人。
阿薰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整颗心都绞痛地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雨水打在连陌脸上,冲淡了血水,露出他苍白的脸,他似乎听到阿薰的哭声,慢慢睁开眼睛,抬起手摸着阿薰的脸,嘶哑地声音只是说:“别哭,不要哭…。”
湖边又响起吵杂的声音,几个人手忙脚乱从水里上来,还拉着另外一具身体。
触怒了神灵
忽然一道闪电砸下来,正好砸在那具同样血淋淋的身体上。
阿薰整个人呆住!
望着那沾满血水的白衣,被人放在自己面前,她脸上带着惊恐,悲痛…
“这是凤凰公子!”
“真的是凤凰公子!”
人群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阿薰看看连陌,又看看凤凰公子,这两个人…
从水里捞上来的凤凰公子还剩下很微弱的气息,强撑着坐起来,看见阿薰,刚一张口,便有一大口鲜血吐出来。
“回客栈!找大夫来!”阿薰慌乱的喊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了。
匆匆忙忙的忙乱中,只听见许多人在叹气。
“天上降了这样的雷,恐怕是触怒了神灵了!”
“水底也有神灵啊!实在是冒失!冒失!”
………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阿薰坐在客栈的走廊上,连陌和凤凰公子的房间里都十分平静,两个人包扎了伤口,吃了大夫开的药,已经睡下了。
两个人都伤得很重,幸好有过路的人在湖边,否则两个人都要泡在水里,等天亮有人发现时,早就…
阿薰想想都觉得害怕,一切都是幸好。
可是…为什么两个人都伤得这么重呢?
连陌任性下去抓云天,凤凰公子为何也要跟去?
脑子里被这些东西塞满,乱哄哄的,理不清楚,阿薰烦乱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好想大哭一场,可是这个时候,她哭给谁听去?
“夫人,请小心。”
阿薰被这个声音吸引,从廊柱的缝隙里看出去,一看之下,立刻站起来。
天已经微微透着亮光,外面的大雨还没有停歇,客栈外挂着的两个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而一行人从门外进来,顿时让整个客栈都显得拥挤。
云夫人由侍女搀扶着,从轿子上下来。
——
云夫人亲自来
掌柜在柜台边打盹,听见声音睁开眼,一看人,立刻笑呵呵迎上去:“夫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云夫人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问:“公子住哪里?”
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扶着云夫人的侍女小玲道:“来这里投诉的公子可有一位姓云。”
掌柜一拍脑袋:“当然有!昨晚受了伤,现在还在房里昏迷呢!”说的小心翼翼,不仅因为那人是公子墨,还因为和云家扯上关系。
说着掌柜上前,亲自带着云夫人上二楼房间。
阿薰站在楼梯口,看着云夫人慢慢走上来,竟有些激动,叫了一声:“夫人!”
云夫人抬头,看着她,神色恍恍惚惚的,脸上虽然化了妆,却还可以看出那一丝病容来,云夫人走上来,轻轻拉着阿薰的手道:“墨儿怎么样了?”
“现在睡着了,夫人进去看看他吧。”阿薰转身打开连陌的房门,让云夫人进去,自己却不跟进去,也让云家的侍女们在外面等着。
“谢谢你,阿薰姑娘!”秋月也跟着来了,看见阿薰都感激不尽。
阿薰摇摇头:“陌早该和夫人重聚了。”她看看这些人,对掌柜说:“带着她们下去喝茶等候吧,云夫人和公子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掌柜带着侍女们下去了。
阿薰看看连陌的房门,自己不好进去打扰,再看看凤凰公子的房门,便推门进去。
凤凰公子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靠着床柱静静坐着,看见阿薰进来,转头对她一笑。
“你醒了,”阿薰走过去,放了个枕头在他腰后,让他坐的舒服一些。
“他没事吧?”他的声音依旧很柔和,仿佛抒情的乐曲一样。
“没事,大概还没醒吧。”阿薰说,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会这样?”
诅咒
凤凰公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说:“他下去并非为了捕抓云天。”
阿薰身子一震,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晕乎乎的说:“是为了…琉璃珠?”
“那是上古神物,”凤凰公子柔声说,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可是在他心里,一直都觉得亏欠东豫王…。”
“不,现在不要他来内疚…。”阿薰忽然变得很脆弱,在床边坐着,双手放在袖口底下,紧紧握成拳,“即使要去找琉璃珠,也是我去!”
“公子墨都没有找到,你更不能了,”凤凰公子微微倾过身,抬起手在阿薰头发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很温柔,像是大人哄着哭泣的小孩,“你也相信有琉璃珠存在吗?你也想东豫王可以起死回生吗?”
阿薰低着头,听见他的话,眼泪就如外面断线的雨水,“我还是无法相信子渊死了…。”
凤凰公子一怔,左眼中的情绪变化万千,只是阿薰低着头,看不到。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故事?”阿薰迷蒙地看着他。
凤凰公子看着某个虚空的地方笑了笑:“我曾告诉过你,我来锦都是为了等一个人,其实我等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怎么会是她呢?阿薰迷惑不解。
“你听我慢慢说,所有的一切,要从很久很久眼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