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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很多话,这一个漫长的夜,她流着泪,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
曙光
她说,每一个人出生,都是一个漂亮的苹果,如果老天因为他的完美而太喜欢他,便会在他身上咬一口,从此,这个人便有了缺陷。
她说,过去,现在,和将来,是三条平行线,他们不会相交,每一个人连接这三条线的方式,只是回忆,遗忘,以及创造…
命运的线,即使看不见,也可以去改变。
他默默地听着,麻木得没有任何动静,像是已经死去的人,一块顽固的石头,可是当她的眼泪渗透了衣裳,渗进胸口里的时候,那份滚烫,让他像是死而复生了一样。
连陌迷茫的双眼渐渐有了些焦距,渐渐地,开始蒙上一层雾光,到最后,他终于伸出手,把哭得一塌糊涂的阿薰紧紧搂住,闭上双眼,一行泪水迅速地滑出眼眶。
如果说生命是黑夜和白天的轮回,那么,他现在看到了天亮时的曙光,那千万缕的灿烂金光,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
他希望那些光永远不消失,永远那么温暖,足以照亮他,温暖他。
过往的二十年生命,他一路走过来,踏着荆棘和烧红的烙铁,那些痛都会过去的,阿薰说的,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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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清晨的阳光时,阿薰还感觉到另外一种异样——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捣乱!当然,她第一个想法是蚊子!可是,这只蚊子会不会太大了!?
阿薰倏然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稚嫩脸庞正气鼓鼓地瞪着她。
这张脸明明是她女儿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臭丫头!可是她每一次都面对阿薰,都不会有生为女儿的温顺,总是一副欠扁的小样!
就像现在,她竟然说:“谁让你睡在我床上!快点儿滚下来!”
这,这真的是她生的娃?
“小紫,”阿薰强忍着满肚子的火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我是你娘,你不该对我这么说话。”
子嫌母太丑
“哼!什么娘?我不认识你!”小紫哼哼唧唧看着她,一脸嫌弃的样子。
所谓子不嫌母丑,这个小丫头会不会太不懂事了?即使嫌弃她老娘,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阿薰掀开被子跳起来,抓住小丫头的两只胖胖的胳膊,把她提起来,脸对着脸说:“看清楚了!我是你娘!是我把你生下来的!没有我就没有你!以后要知道尊敬老娘!”
小紫看着她,呆了,很呆很呆,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儿不敢置信,但是很快的,那张可爱得让人想抱着亲啊亲的小脸就皱起来:“蠢女人!”她竟然学着连陌的口气骂了她一句!
阿薰听的愣愣地,她女儿竟然骂她是蠢女人,尊严扫地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再次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小东西一发飙,抬起小脚用力一踹,阿薰眼前一黑,一个超级无敌脚印就印在了她的左脸上。
惨叫一声,向后跌倒,幸好是跌在床上,小紫被扔在厚厚的被子上,而阿薰呈一个大字,横尸在床。
小紫昂首挺胸站起来,撇着嘴站到阿薰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以后不许对我无礼!要不然我就杀你的头!”
阿薰凄惨地流下两行‘清泪’:“你这个臭丫头…。”
情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便是把这个目无尊长的死丫头给塞回肚子里去!!!
阿薰爬起来,拉着床单把脸上屈辱的脚印擦干净,心里正在想办法要怎么修理这个小丫头。
“皇上下朝回宫了!”外面太监喊起来。
小紫一听连陌回宫,小脸一下子就像花儿绽放了一样,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根本不理会阿薰,跳下床,欢快地跑出去了。
阿薰怔了一下,摸摸眼睛,竟然还有些肿,现在也有些酸涩的感觉,是昨晚哭得太多了吧,但愿这样流泪的时刻,再也不要来了…
母老虎
“叔叔,叔叔!我把那个蠢女人踹翻了!”小紫兴奋地笑声在外面响起来,听在阿薰耳朵里却分外刺耳。
“真踹了?”连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相信,随即脚步声加快,一眨眼,龙袍已经出现在门口。
清晨的阳光如此热烈明亮,像是千万只金色的蝴蝶一起翩跹,阿薰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那个模糊的影子。
颀长的身影,清淡如风,明媚如光,气质绝佳,像是湛蓝天空的浮云,洒脱地随着轻风。
连陌拉着小紫的手,在门口停下来,似乎有些犹豫,不太敢靠近,只是抬起头,望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小心翼翼的笑容。
“你醒了么?”
声音穿破了金光,慢慢地扑向她。
阿薰点点头,眼睛一点点睁大,终于看清楚连陌。
龙袍加身,头戴紫金冠,他再也不是那个站在花丛中咬着唇轻轻笑出来的妩媚的少年,而是一个帝王,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他望着她笑时,细长的凤眼都弯起来,淡淡的风情,浓烈的柔情,这一点,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阿薰有些恍惚,胸腔里突然被什么填充,有种温暖的感觉。
小紫却看不懂这两个人之间情谊,指着阿薰的脸大声说:“看!她脸上还有我的脚印!”
这一句煞风景的话顿时把阿薰满腔情思都撞毁了,她眼睛一瞪,脸一黑:“你还敢说!”
小紫立刻跑到连陌身后躲着,大叫:“蠢女人变母老虎了!蠢女人变母老虎了!”
阿薰满脸黑线,忍着要冲上去大义灭亲的冲动,抬头瞪着连陌:“都是你!”
连陌一怔,随即扬起唇角笑起来,把小紫抱起来,笑道:“小紫啊小紫,惹了母老虎的下场,可不好过哦,咱们以后要小心一点儿。”
小紫很乖巧地点点头:“我们要不要把她绑起来?”
“好啊。”连陌跟着点头,两个人贼兮兮地笑起来。
亲近
阿薰忍无可忍地大声说:“连陌!你教坏我女儿!我烂命一条!跟你拼了!”
“快跑!”连陌放下小紫,两个人大笑着,一起奔出门外,跑进浓烈如火的晨光之中。
阿薰一早起床,头发没梳,脸没洗,衣服还邋遢地穿着,像个女疯子,张牙舞爪地冲出去。
三个人的欢笑和尖叫传遍了皇宫。
正在各自低头忙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停下来,侧着耳朵仔细听一听,耳朵都伸直了,掏一掏,确定不是幻觉,真的是皇上的笑声….
所有人像见了鬼一样,僵在原地不敢动,隔得远远的,都默契地互看一眼,交换一个眼神。
你也听到了?
大家都听到了?
耶…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抬头看看天,是从东边出的啊…
不妙不妙,这个情况实在匪夷所思…
各人再次互相看看,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千万不能被拿到把柄,所谓‘笑面虎’,据说都是十分可怕的。
经过早上的一场笑闹,小紫似乎对阿薰亲近了些,见到她笑嘻嘻地扮鬼脸。小孩子就是这样,心里记不住什么事情,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就不会有防备。
不过没有找回当老妈的尊严,阿薰还是十分失败。
等到吃早饭,连陌抱着小紫坐在腿上,给她夹菜,给她剥虾仁,小紫吃饭乖得不得了,认认真真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往嘴巴里送,连陌给她吃什么她便吃什么,从不挑食。
阿薰在一旁看着,有些恍惚的感觉,这样看,小紫更像连陌的女儿,仿佛跟她没有关系。
“多吃青菜,有丰富的维生素,对身体好。”阿薰也尝试着给小紫夹菜,小孩子,看见青菜总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何况不是连陌夹的菜,吃不吃她还要犹豫一阵。
小紫抬头看连陌,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吃还是不吃呢?
虾仁和青菜
连陌一边剥虾仁一边笑道:“你娘给你夹菜,还不快吃,当心她打你!”
小紫当然不会认为阿薰会真的打她,听见连陌的话,咯咯笑个不停,挥舞着小勺子把阿薰夹过来的青菜统统吃了。
连陌忽然抬起头问:“维生素是什么东西?”
阿薰看着小紫发怔,听到连陌的问话,自己也是一阵迷糊,倒不是不知道维生素,而且在思考怎么和连陌解释这个科学名词?
难不成维A维B维C维E统统给他解释一遍?那估计三天三夜都解释不完。
“这个嘛,好东西,多吃。”阿薰含糊地说。
“哦。”连陌居然没有发挥好奇宝宝的天性,没有继续追问,点点头,把一盘青菜都端过去,扒拉扒拉两下子,全倒进小紫的碗里,“乖小紫,你娘说这是好东西,多吃,多吃。”
小紫本来吃虾仁吃得乐呵呵,一看见这么多青菜‘从天而降’,瞪圆了眼睛,张开嘴巴,嘴巴里还含着白嫩嫩的虾仁,一时间有些被惊吓到了。
阿薰别过脸不忍心看,小紫啊小紫,这可不是你娘的过错,吃青菜真的很好…
连陌看看小紫碗里,又发现不好,于是拎起筷子,把刚才剥进去的一小堆虾仁一个一个夹出来,放进阿薰的碗里,嘴里还念叨着:“不可以吃这么多虾仁,把你吃胖了,你娘怎么抱得动你?”
阿薰哭笑不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吗?连陌这分明就是在陷害她!
可是看他满脸认真的无辜表情,自己只能默默吞下这个超大黄连。于是乎,小紫转过头看她的眼神好幽怨啊好幽怨,不行!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慈母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
阿薰坐直身子,马上摆出迷人微笑,把虾仁重新夹回小紫碗里:“小孩子只吃青菜也不好的,多吃肉,才有营养。”
女人好啰嗦
小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母老虎’和‘蠢女人’,不过看得出,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还是十分高兴的。
连陌摸摸鼻子,不满地说:“小孩子是不能惯的,惯坏了以后不好教!”
“我的女儿我爱怎么惯就怎么惯。”阿薰露出胜利的笑容,冲他一挑眉,继续扮温柔看着小紫吃饭。
连陌没有接话,自己默默倒了一杯酒,酒杯拈在指尖,出神地想着什么,一脸平和,过了许久,才仰头把酒喝下去。
“喝酒对身体不好,”阿薰倾过身,把酒杯抢过来放下,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年纪轻轻就把身子弄垮,到老了怎么办?”
“喝酒是人生一大快事,怎么会不好?”连陌无所谓地笑笑,伸手过来拿酒杯。
“快事快事!快死的事!不许喝!”阿薰佯装发怒,板着一张脸,“你要敢喝!就等着我收拾!”
“嗯?”连陌寻思地看着她,“朕是皇帝哎!”
“皇帝怎么啦?皇帝就更不能喝酒了!身为皇帝,就不该沉迷这些东西,一个好皇帝的标准就是时时刻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去判断每一件事!皇帝的每个决定,都对国家有深远的影响….。”
“好了好了!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罗嗦。”
“呜呜呜…。”阿薰拿出小手帕擦着眼角,抱着小紫,“小紫啊,你娘这么可怜,这么快就被嫌弃了,哎,红颜未老啊,恩就断了~~~~~”
连陌惊恐地看着她:“你你你——。”
“你要喝!你就喝!喝了就别来找我们娘俩儿!”阿薰抱着小紫继续呜呜。
小紫左右看看,决定谁也不理,低头吃,趁连陌不注意,悄悄把青菜藏到袖口里去…
“女人啊…。”他似乎有些觉悟了,女人果然都是不能惹的,“好啦,朕答应你戒酒就是。”
娘救我!
阿薰的哭声立刻停止,抬起头,擦擦眼角,半天也没擦出个所以然来,呵呵笑了两声:“这才像样,以后我可是天天监督你,你要敢偷偷喝,有你好受的!”
连陌郑重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边的酒壶,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小紫擦擦嘴巴抬起头:“我吃饱了!”
“都吃完了?”连陌看着她吃的干干净净的碗,连片青菜的叶子都没有,不由赞道,“小紫真乖。”
小紫仰起脸笑,一时得意忘形,抬起手来擦嘴巴,结果这一擦,擦出一大堆菜叶子…
连陌沉下脸:“这是什么?”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玩这一套了?不行!小孩子绝对不能学成这样!
小紫看见他黑着脸,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躲到阿薰怀里:“叔叔变大老虎啦!娘救我!娘救我!”
阿薰一怔,突然觉得眼眶里热热的。
小紫刚才…叫她娘了…
终于,终于认她了吗?阿薰几乎感动得哭起来,小紫拼命拉扯她的衣服喊救命,她把小紫抱起来,抬头对连陌恶狠狠说:“你敢欺负我女儿!?”
连陌像被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退回椅子上坐好:“朕只是,嗯,只是想告诉她,青菜里有维生素,多吃,多吃。”
阿薰看着他,看着看着,扑哧一声笑起来,真没想到,连陌还有这样一面,被吃得死死地,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心里稍微有些成就感,毕竟,他慢慢地,开始走出阴影了是吗?
皇宫里贮藏的美酒多不胜数,以往皇上每日总会命人开几坛,各地进贡来的物品皇上首先看酒,久而久之,伺候皇帝的宫人都习惯每天为皇上准备不同的美酒。
自从某天皇上下了戒酒令,宫人们就再也不敢把美酒搬上来了,可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皇帝的酒虫,每天都要跑出来骚扰好几遍。
偷酒喝!
每一次,皇上都瞪大了眼睛,有些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一发现有阿薰的影子,立刻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大喊:“来人!上——茶!”一个‘茶’字憋出来,皇帝的表情好委屈。
宫人们除了大眼瞪小眼,别无他法,同时不得不对那个女人刮目相看。
自从她在宫里住下来,皇上的性情一天天温和下来,慢慢的不再暴躁,不会乱杀人,难能可贵的是,每天早上坚持上朝,竟然很用心地听大臣们的意见,然后做出很英明的决断。
那些曾经被皇上吓得从来不敢说话的大臣看着皇上的变化,一个个心里都嘀嘀咕咕,不知道这一次,皇帝又玩起什么新花样,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早朝完毕,皇帝回宫,一回来,发现没了笑声,他的小紫自从和她娘关系好了以来,就不像以前那么黏他了,母女两相处融洽,每次回来都听得见欢声笑语。
“阿薰和小紫呢?”连陌边走边问。
“阿薰小姐带着紫小姐去御花园放风筝了。”老太监神秘兮兮地说,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今日从昶州进贡了一批美酒,奴才特地带了一小壶让皇上尝尝。”说着,贼兮兮地怀里掏出一小壶酒。
美酒的香味顿时四溢。
连陌差点儿没有抱着那个老太监亲上两大口!真是太了解他了!刚才听说阿薰没在,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偷酒喝!
“好!好!”连陌走到桌子旁坐下,爱不释手地抚摸那壶酒,太珍贵了,竟有些不敢下口。
昶州有两样最出名的东西,其一为美女,青楼之风盛行,其二便是美酒。那里是醉生梦死的天堂。
连陌倒了一杯,闻着那酒香醇厚,还没有喝,就已经醉了。
老太监道:“这是今年昶州最上等的‘雪潋’,在雪地里埋了整整三年呢!”
抓蝴蝶被骂
“好酒,如此好酒!百年难得一见啊,好东西!好东西!”连陌连连称赞,果然,那酒壶都是一片冰凉的,沁人心脾啊!
老太监眼睛都笑弯了,可是皇帝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着实摸不着头脑,连陌抚摸着酒壶,忽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把酒壶放下,清清嗓子大声说:“酒是好酒!但喝酒伤身,朕绝对不喝!”
老太监傻了眼:“皇上…。”这机会难得啊…
“喝酒伤身,总算说出句像样的话来了!”
老太监悚然一惊,一回头,才发现阿薰拉着小紫站在门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得不佩服皇上的洞察力!
连陌站起来,笑呵呵地说:“朕答应你戒酒,就一定会戒酒的,什么昶州‘雪潋’,拿走拿走!”
老太监连忙抱着酒壶跑了。
小紫眼睛红红的跑过来,抱着连陌的大腿嘤嘤地哭起来:“小紫抓了蝴蝶,娘就骂小紫了…。”
连陌抬起头,看见阿薰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放下风筝便说:“我累了,进去休息一会儿。”他本来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见她不想多说,一时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便不再发问了。
“你是不是淘气了?”连陌把小紫抱起来,坐在椅子上。
小紫抽抽噎噎,年纪小,只说抓蝴蝶就被骂了,说娘好可怕。
连陌叫来跟去的侍女问,侍女道:“原本紫小姐在放风筝的,可是看到花丛里有蝴蝶,就扔了风筝去抓,谁知道,阿薰小姐忽然就生气了…。”
“哦…。”连陌眼光闪了闪,问,“是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