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站在围墙外,看着生母被烧死其中。
原来他从未快乐。
“爹,怎么会是靖阳王妃?”她疑虑着,东豫王不是先王的儿子吗?
“哎,前朝旧事,说来话长了,你年纪小,自然不可能知道,等以后我们到了德城,爹再慢慢给你说。”
到上官府才知道,原来有东豫王的帮助,皇上的任命书已经下来了,任命阿薰为刺史,赐尚方宝剑,赴德城开化民风,整治边疆,半个月后便可启程。
整个上官家亦可随行而去,上官城领一只军队跟随,驻扎在德城。
上官家的阴霾似乎可以散去了,不知真相的几位夫人却十分不乐意,为何好好的帝都不住,为何要去那野蛮落后的边疆?
“妇人之见!”上官城气得当场就对说话的几位夫人发火,“你们懂什么?我们上官家的将来全系在阿薰身上,他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
几位没生出儿子来的夫人都露出愤恨的神色,不过却不敢再上官城面前表露出来,只能暗暗咬牙切齿。
阿薰也暗暗叫苦啊,本来顶着个‘儿子’的身份已经够苦了,现在还要承受一屋子女人的冲天怨气。
在家颇有些地位的三夫人说:“老爷,阿薰受到皇上重用固然是我们上官家的荣耀,可是老爷也该为女儿们想想,去德城少说三年五载,说不定可十多年都回不来,而女儿们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起疑
几位上官家小姐都露出委屈的表情,眼中含泪,十分可怜。
现在阿薰更成了阻碍她们婚姻的绊脚石,更是三面不是人。
“爹,三娘说得对,姐姐们的幸福不可以不管的。”阿薰连忙去装好人,四面树敌这种蠢事她可不会干,即使干也宁愿得罪男人,女人都太可怕,看看那些想吃人的眼神,毛骨悚然啊…“去德城阿薰一个人去就成,爹爹和各位姨娘留在帝都,阿薰定不会叫爹失望的。”
上官城看着她,忽然间悲叹一声,只有他们两个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让所有人都退下后,上官城才以十分老迈的声音说:“爹这次决意放下一切和你一起到德城,也是迫不得已的,爹难道会舍下你姐姐们和雪儿不顾吗?”
“究竟怎么回事,爹你说呀。”阿薰催促道,隐约觉得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上官城又叹了一声:“寿王已经对我起疑,知道我是东豫王的人,而太子对你又…。”
阿薰想不到连玥对她做的事情上官城都知道,顿时脸颊通红,不知所措。
“爹知道太子这样对你非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若这样下去,你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那时恐怕…哎…。”上官城一连叹息了好多声,听得阿薰心惊胆颤,背上冷汗那是一层一层的冒。
“本想把雪儿嫁给南蛮王慕容烈或许会给上官家带来一丝福音,可是雪儿性格倔强,爹也没办法。”
阿薰心虚地笑了笑,不是雪儿不同意,是接受不了吧。
“所以爹才要带上全家一起走,可是这些都不能对她们透露,真是气死我了!”上官城一拍桌子,显示出将领风范,唬得阿薰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上官城扶住她,歉然道:“爹知道把所有重担压在你身上不好,可是…哎,原谅爹吧。”
“能为上官家出一份力,是阿薰的责任!”阿薰抬头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革命志士模样,“谁让我是爹唯一的儿子呢?”
定时炸弹
上官城顿时被感动得老泪纵横,不顾失态地在阿薰面前挥洒迟暮的英雄泪。
或许她以前想的真的太自私了。阿薰不忍心地别过头去看窗外,她以前只想自己走,以为一走了之就可以解决一切,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这时代的党派之争,哪怕抓到对方一个小小的弱点,都能成为扳倒对手的最强武器,所以他成了上官家乃至东豫王一派的定时炸弹!
果然,这担子太重了,可是却又卸不下来。
从上官府出来透透气,阿薰走在古代的繁华大街上,感受着这个时空强烈的气息,从来没有哪一次,自己这么颓丧的。
东豫王固然很强,可是寿王也不是吃素的。
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冲过来,阿薰连忙闪到边上站着,仍旧呆怔着想事情。
“公子,我家小姐请公子上车一聚。”
阿薰抬起头,左望右望,确定那手持马鞭的御手在和自己说话后才惊讶道:“你家小姐是谁?”
“蝶儿小姐。”御手含笑说。
“蝶儿?”她认识这个人吗?哪一家的小姐叫蝶儿啊?抬头看那马车,华丽绝伦,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公主!?”她压低了声音,心想糟了糟了,被那公主逮到了!天要亡我也!
恭恭敬敬走到马车前:“公主…。”
“叫我蝶儿。”马车里传出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果然是蝶攸公主,她笑了一阵,掀开车帘眨眨眼睛,“阿薰,我特意出来找你的。”
阿薰笑道:“谢公主厚爱。”
“说了不许叫我公主!”蝶攸佯装生气,“在这里你就叫我蝶儿,我们两个一起像普通情侣那样逛街。”
阿薰心想是谁说古代女子矜持守礼的?看看这公主是什么鬼样子!不过表面上当然要笑得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蝶攸拉着他的手羞涩地跳下马车,跳下来就不愿意放开她的手,紧紧拉着:“我没出宫玩过,什么都不认识,阿薰你要给我讲讲哦。”
刺客
阿薰悄悄说:你这个古代人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没事,有我在!”
蝶攸当然把她这个未来夫婿当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沿途上问东问西,阿薰哪里知道那么多,只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胡乱扯一番,听得跟在后面的侍从们咋舍不已,目瞪口呆。
蝶攸却以为阿薰厉害,依在阿薰身边小鸟依人般:“阿薰你太厉害了,居然知道这么多。”
阿薰暗暗发笑,我知道的还多呢,骗骗你这个小傻瓜倒是绰绰有余。正色道:“公主过奖了。”
侍从们都悄悄抹掉头上的汗滴,跑上来道:“公主,该回宫了。”
“不!我还要多玩一会儿。”蝶攸拉着阿薰快步跑了,这个时候她居然机灵地转进小巷里,躲避追上来的侍从。
这公主变聪明了嘛!阿薰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表情扭曲地跑了一段路停下来。
这时才发觉置身幽深的小巷里,蝶攸有些害怕地靠过来。阿薰也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刚才没看清就随便跑进这条没人的巷子了,阴森森好不恐怖。不过现在他身为‘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害怕?
“别怕,跟我走。”她拉起蝶攸往外面走出。
小巷很深,也很静,一个人都看不到,四周的围墙都很高,一线天在头顶,外面闹市的声音完全被阻隔了。那他们的声音也自然被阻隔了,外面的人也不可能听到。
想到这里,阿薰忽然冷汗淋漓,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连忙加快脚步。
蝶攸似乎感觉到她的慌乱,小声地问:“阿薰,怎么了?”
“别说话,快走。”她几乎用了小跑的速度。
就在这时,锋利兵器划破风的声音骤然响起。
铮——刺的人背脊发凉。
阿薰抱着蝶攸扑到墙边,堪堪避过一剑。
“啊——”蝶攸惊叫起来,抱着阿薰的腰无助又害怕,“不要,阿薰!”
上官薰,我恨你!
一个黑衣人的影子急速闪过,刚才一招没刺中,很快第二招又接着刺来,凌厉迅猛,势必要取她们的性命了。
“快走!”阿薰把蝶攸往身后一推,机智地抓住墙角边一个破烂的竹篓,迎着黑衣人的剑套去。
蝶攸哭着跑出去,她这辈子从没遇见过这种事,刀剑的阴影是那么的可怕,可是她不能扔下阿薰不管,没有阿薰她该怎么办?
剑势只是稍微顿了一下,破开竹篓,剑芒闪烁,照着阿薰的胸口刺来。
“阿薰!”蝶攸大喊一声,飞奔过来。
阿薰趁着那人顿了一下的间隙,加上竹篓挡住他一部分视线,于是脚下立刻出招,使出她最惯用的防狼术,左脚踢他小腿骨,右脚又迅速飞起,在他猝不及防下,踢在他胯下最要害的部位。
他凌厉的剑势再也无法施展,弯下腰痛苦地呻吟。
幸好当年参加大学社团,她豪气大发学了半个月的跆拳道,否则那一脚哪能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估计这人以后真废了….
“阿薰!”蝶攸满脸都是泪水,眼中透出的恐怖那么强烈,可见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没——”阿薰出口的话立刻咽回去,抓住蝶攸的肩膀转了一个方向,“立刻走!”
“我们一起走,你已经把他打趴下了!”蝶攸天真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阿薰眼神转厉,一咬牙狠下心说:“谁要和你一起走,要不是你拉着跑到这里来,会出这种事吗?立刻给我滚!”
“不,”蝶攸摇着头,受伤的眼神分外惹人怜爱,“阿薰不是这样的人。”
阿薰哪里敢再和她废话,从腰间扯下蝶攸送她的蝴蝶玉,扔给她:“这个东西还你,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会喜欢你!你真讨厌!”
泪水在蝶攸眼眶了转啊转,终于流下来,她放声大哭:“上官薰!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说完立刻转身,朝更深处的巷子里跑去。
受死吧!
阿薰已经顾不得许多,抢过那弯腰呻吟的刺客手中的剑,狠下心肠,在他腿上狠狠刺了一剑,让他失去战斗的能力。
两条黑影瞬息而至。手持利刃,蒙着黑面巾,眼神分外叫人害怕。
阿薰心想我决不是舍己为人的人,可是如果和蝶攸一起跑,两人都活不成。蝶攸公主虽然刁蛮,可是心肠不坏,她根本不忍心让她这样死去。
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谁派你们来的?”阿薰抬头挺胸和杀手对视,身上的冷汗那是一头一头的冒,要不是用剑撑在地上,她早就脚下发软倒下去了。
两个刺客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腿上负了伤,剑却被眼前这个小姑娘抢了,再看看她站立的姿势,双手按着剑柄,眼神坚毅,恍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夷然不惧。
两人对视一眼。
阿薰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和蝶攸一起跑了,没跑好歹也要让她搬救兵嘛,居然骂走她,现在那个刁蛮的傻公主恨死她了,巴不得她早死。
真是,她为什么不能冷静一点!?
“上官薰,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一个刺客冷声说,两个人同时举剑。
“哼,两个大男人对付我一个,算什么好汉?”阿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眼神冷冷的。
在这个时候,自己在气势上一定不能输,否则必死无疑!
“只要你死了,谁都不会知道!”
“不要脸!”阿薰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人家是来取你小命的,又不是比武招亲!
“受死吧!”左边那一个刺客骤然发动攻击,这一次出招更是迅猛,完全不留半分余地。
阿薰提着剑向后退出去好几步,才抬起剑来格挡,自己虽然不懂得用剑,却知道力学上不能硬拼,否则自己的臂力比不过这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定会把手臂都震废了,那等于完全等死了。所以她的剑挡在对方剑尖部分,算是让自己少承受一些力,可是手臂也是一阵发麻,差点儿就把剑扔了出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人立刻大喝一声,第二剑再次攻出,这一次阿薰完全没有办法应付了,对方直取她心脏而来,她快速侧了下身体,让对方的剑刺偏了一些,不过仍旧从她左肋下刺进去。
阿薰趁机向那个人直直撞去,利剑刺穿身体,冰凉地在身体里滑动,一种属于地狱的血腥味随之而来。
身后那名刺客看见她已经中剑,冷笑一声,抱着剑在一旁观看。
阿薰低着头,嘴角边溢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刺中他的刺客忽然间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脸上的表情扭曲成十分可怕的样子,仿佛看见魔鬼出现一般。
那准备看戏的刺客吃了一惊,感觉不对,立刻拔剑,可是没等他的剑拔出来,阿薰已经一个快速的旋身,右手仗剑向后一划。
那刺客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同伴腹部和胸口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已经被阿薰左手上的匕首捅了无数刀。而他自己,喉咙上一条清晰的血痕,汩汩往外喷着血。
阿薰踉踉跄跄向后跌退几步,看着两个瞪大眼睛看她的刺客,有气无力地冷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懂不懂?傻瓜!”
两个刺客轰然倒下,眼睛里还是完全不能相信的光,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左肋下鲜血淋漓,她想立刻就跑出去找人救命,可是想起蝶攸公主刚才还跑进去了,说不定还有人在那里埋伏,那她岂不是——
想到这里,再也管不了什么了,捂着流血的伤口踉跄着跑进去,没走两步,突然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身体上立刻涌出大量的鲜血,很快地上就晕红了一大片。
蝶攸一边哭一边跑,嘴巴里还大骂着阿薰,跑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眼前高大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去路。
“上官薰!臭小子!混蛋!”她只能踢着围墙出气,踢得脚痛了,才抽抽噎噎转身回去。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不会!”她暗暗发誓,手中紧紧握着那块蝴蝶玉,心里紧紧地揪痛着。
忽然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十分浓重,她吓得立刻止步,不敢往前走了。
包扎伤口
试探着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看见刚才和阿薰遇刺的地方,地上赫然躺着四个人,其中一具身穿碧蓝色锦袍的,竟然是阿薰!
蝶攸已经顾不得刚才阿薰怎样伤害过她,只觉得心里痛得不可思议,哭着奔过去。
“阿薰!阿薰!”她摇晃了两下她的身体,惊悚地发现地上那一大滩血,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好在她知道应该立即止血,否则阿薰性命不保!
蝶攸强忍着心中对鲜血的恐惧,双手颤抖地解开阿薰的衣服,层层衣裳褪去,只余下一层薄薄的单衣,蝶攸双颊通红,她从来没见过男子的身体。
少女的羞涩让她不敢继续手中的动作。
“啊….。”阿薰皱着眉呻吟一声,显然是十分痛苦。她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蝶攸再也顾不得其他,动手解开她最后的单衣….
*******
天色慢慢黑了下去,当月光从高墙上射下来时,阿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唤醒。
睁开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她奔过来,模糊的视线中,那人身子挺拔,宛如苍天巨树。
“阿薰!”那人扑过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惊骇莫名,“是谁指使的?”
“我不知道。”阿薰摇头,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没有半点儿血色,苍白得吓人。
阿薰摸着左肋下的伤口,幸好没在要害,否则她这次肯定小命休矣了。掌心触到伤口时,她立刻失声叫起来:“谁帮我包扎了!?”
连陌也吃了一惊,看着惊慌不已的阿薰。
左肋下明明受伤流了很多血的,现在那儿裹着一层布料,显然在她昏迷的时候已经有人帮她包扎了伤口了。
可是会是谁?
蓦地,阿薰抬起头,脸色更加苍白了:“是蝶攸公主…。”
连陌脸色也不好看,从小到大,他对几个皇子公主都太了解了,“快,回去通知上官将军,速速离开帝都。”
命运茫然
刺客的风波仍旧没有过去,接下来的危机却已经要毁灭所有人了,阿薰突然感知前途命运茫然凄迷,自己身处在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信心。
“什么?”
上官城惊骇地老脸都绿了。现下不容多想,幸好上官家已经在准备举家迁往德城,所以行李什么都打点得差不多了。
“爹,我们怎么办?”阿薰没有头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城站在窗口,双拳紧握,外面夜色浓重,要逃走绝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上官城一走,牵制太子和寿王的一支禁军将会落到寿王手中,卓统领如今奉王命在外,那么东豫王会由优势转为劣势,天朔的形势,势必会大乱啊!
“阿薰,明日东豫王回城爹便去找他,你暂时躲到东豫王府。”上官城眯起眼,事情来得太快了,完全让人措手不及啊。
阿薰怔了一下,左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我明白了,爹。”
上官城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有气无力地说:“你…回去和你娘说说话吧。”
阿薰走出去,院子里上官家的小姐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看见阿薰脸色苍白地走出来,都停止了说笑玩闹,一起转头看着她。
“阿薰,你怎么了?”五小姐平时为人最随和,这个时候走上来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