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的一地皇子公主和嫔妃立刻齐声大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瞥了他们一眼,皇后和太子跪在最前,其余皇子公主们都在稍后一些的地方。
“老七来了吗?”皇上不问太子,不问比较受宠的二皇子五皇子,开口便问七皇子,这还是头一次。
常顺连忙对一个内侍说:“快去把七殿下找来。”
皇后和太子立刻交换一个眼神,皇后道:“皇上,太子听闻陛下身体有漾,立刻找了太祝,决心斋戒三月,为皇上祈福。”
皇上微微点头:“玥儿,幸苦你了。”
连玥忙道:“只要父王能安康,儿臣做什么都值得。”
这时内侍进来禀报:“陛下,寿王和东豫王来了。”
皇上道:“快请。”
寿王裕瑾和东豫王相遇在紫极殿外,两人互相致礼后,便没有言语。东豫王身后跟着七皇子连陌,他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摇着扇子,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两个风姿超绝的人站在月光下,不知不觉,比明月星光还要吸引人。寿王身边的人都不自禁地朝这边看。
不一会儿,内侍出来道:“皇上宣两位王爷进去。”
东豫王先一步走上前,寿王忽然在后面喊道:“子渊。”
东豫王脚步停下,他的衣服是紫色的,绣着腾云驾雾的八条龙,庄重而威严,头顶金冠,中间一颗绿色的宝石和他紫色的眸子相映,形成一种令人迷惑的韵致。
“皇叔叫我的名字即可。”他用轻微的语气提醒寿王——这个名字不是人人可以触碰的。
寿王不由地暗暗吸气,子渊这语气,这气魄,完完全全和当年的裕羲一模一样,都是那么自负,又冷得让人难以亲近。
可是这孩子,让人莫名的心疼。
寿王走上前和他并肩而立,有些在他的姿容下相形见绌的压迫感。
“皇上在国事上日夜操劳,恐怕…哎,他毕竟是你的亲兄长。”
东豫王看他一眼,道:“我明白了,皇叔请吧。”
皇帝病危
东豫王和寿王进去之后,皇上便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太子和皇后。
连陌进去行了一个礼之后,也准备出去。
“陌,你等等。”皇上疲惫的声音叫住了他,常顺扶着皇上坐起来,靠在软垫上,侧身看着连陌。
连陌转回身,刚刚踏出寝殿的连玥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阴郁。
皇上招招手,让连陌过去。皇上的声音里已经可以听出病体沉疴的虚弱:“陌,明天跟父皇一起去祭拜你娘吧。”
连陌在龙床边卓然而立,原本温柔沉静的眼睛,因为听到皇上的话而沉寂下来,瞳孔骤然紧缩,给人很凌厉的感觉。
皇上看见他的表情,掩着口咳了几声,摆摆手:“你下去吧。”
连陌甚至没有行礼,转身走出去。
皇上终于忍不住,用衣袖捂着,猛烈地咳嗽起来。常顺忙端来痰盂,跪在皇帝面前。片刻后,皇上移开衣袖,明黄的袖口上,赫然盛开一朵红色鲜艳的花朵。
皇上默然看着,忽然间怔住了。
寿王偏头看了一眼东豫王,他脸上波澜不惊,冷漠异常的表情让他这个半生纵横沙场的人都暗暗心惊。
“皇上保重龙体啊。”寿王躬身说。
“皇叔,咳咳咳…。”皇上不间断地咳嗽,神情甚是凄然,“朕知道命不久矣,朕此次,咳咳…。”
东豫王一直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浑不在意,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他的存在,让整个紫极殿都粲然生辉,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亦感觉从他身上透出来的刺眼光芒照进自己的心间。
没人能抗拒得了。
“如今太子已经懂事,朕相信太子足以担当大任,朕若驾崩,太子便是唯一能支起我天朔大统的人,希望皇叔和皇弟尽力辅佐太子。”皇上说得直白,寿王和东豫王自然是明白的。而皇上这番话的用意,明显只对于东豫王。
寿王一直拥立太子,自然不担心,可是东豫王权势太大,没有表明立场,倘或东豫王公然支持哪一派,都会让天朔陷入不可挽救的混乱局面中。
免死令牌
“臣明白,请皇上保重龙体。”东豫王淡淡的声音像一阵风,整个大殿都恍若一瞬间被某种魔法冻结住,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皇上抬头看着东豫王,几乎是一种卑微的感谢。
寿王在心中暗暗感叹,当年东豫王以五岁稚童的身份被裕羲宣布为二皇子时,有多少人对他不屑,更甚者许多人都想看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孩子将来会落得怎样悲惨的下场。
裕羲驾崩后的几年间,朝廷动乱,皇上年青,手忙脚乱,倒是幼小的东豫王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平静。
直到他长大,亲自接管了黑旗军之后,人们便看着他一天一天的变化。
到现在,他已是天朔无可匹敌的强者!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屈服在他权利之下。
皇上说了许多话,让寿王退下之后,只留东豫王一人在寝殿。
偌大的寝殿中,皇上的病体如凋零的残花,而东豫王却是开在雪山顶峰的雪莲,清洌孤高。
常顺从皇上每日睡觉的枕头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着奉到东豫王面前。
东豫王单手打开,拿起里面一道令牌,沉吟道:“免死令牌…。”转眸望向皇上,淡紫色的光慢慢聚拢。
皇上点点头:“你猜得不错,这免死令牌,是给连陌的。”
东豫王一哂,把令牌放回锦盒中:“我会交给他。”
“玄湛,无论如何,天朔不能乱。”皇上语重心长,他自知没有多少精力再支撑下去了,唯有把一半的希望都寄托在东豫王身上。
“只要太子安分守己,天朔不会乱。”
皇上骇然望着他。
东豫王紫色的眸中流转出一种深沉的杀机来:“太子多次派人刺杀本王,皆没有得手,他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现在才知道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连玥做出多少好事,气得一阵猛烈的咳嗽,气都喘不过来。
“逆子!逆子!我还未死,他就想翻天了吗?”
东豫王再不多做停留,退出紫极殿。
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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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薰听到太子要为皇帝斋戒三月以祈福的事情,高兴了好一会儿。这么一来,他就不能对自己怎么样了,否则她到皇上面前告一状,揭开他伪装的羊皮,就有好戏看了!
晚上连玥从紫极殿回来时,阿薰识相地躲到东轩,半个脑袋都没有露出来,而连玥也出奇地没有找她算账。
言崇山在殿中已经等候多时,见连玥回来,上前行礼之后,连玥挥退了所有人,言崇山目中透出精光:“殿下今日的事情未免太冲动了。”
连玥知道他指的是阿薰的事,此刻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何要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动那么大的情绪?还和连陌接下仇怨。
在没有登基之前,这一切举动都是不理智的。
可是今天偏偏就失常了!
“今日只是一时冲动,”连玥想起吻住阿薰的那一瞬间,从他唇齿间传来的淡淡甜香,像花蜜一样甘甜,现在都似乎还在舌尖萦绕不去。“他只是我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不用担心。”
言崇山对阿薰有种模糊的感觉,总有些地方是觉得不对的,可是理不清楚:“依在下的看法,不该让他留在太子身边。”
“不!”连玥一口否决这个提议,“此事不用再谈了!”
言崇山缄口,默立在一旁。
“事情怎么样了?”连玥斜睨了他一眼,端起香茗慢慢喝了一口。
言崇山道:“皇上提拔了上官薰在太子身边,果然让上官城生出投向太子之意。”
连玥满意地笑起来:“言先生果然高明。只要有上官城那一支禁军的兵力,加上寿王的震北大军,和我手中的护国军,区区一个东豫王算得了什么!”
“目前便是要尽力争取兵力,”言崇山表情一暗,压低声音道:“皇上恐怕撑不了多久,太子须尽快把护国军的所有军权都握在手中,否则一旦落到东豫王手里,便不堪设想了。”
皇后寿宴
连玥想起今天皇上留下连陌的事,问道:“言先生觉得连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言崇山一愣,显然没料到太子会突然问起这个一身风流债的皇子,不由得皱眉:“在下觉得,七皇子虽然表面风流倜傥,可是内心却让人无从知晓,若只论难以捉摸,恐怕连东豫王都及不上他。”
“是吗?”连玥端着茶杯,热气冒上来,氤氲在他面颊四周,让他更多出一种诡异。
难以捉摸?以前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人,想不到会得到言崇山一个这样的评价。难道以前自己都错估了连陌吗?
可是,无论如何,连陌绝对不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绝对不会给他机会!
皇上病倒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吹遍了全国,朝中大臣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大部分忙着笼络太子,目前看来,太子已经毋庸置疑是登上皇位之人!
上官城也在此刻表明了投靠太子一方。
然而几天之后,皇上的病情却逐渐好转,到皇后寿辰这一天,整个皇宫都处在极度热闹的气氛中,可能因为皇上病体安康,所以大肆张灯结彩,铺张庆祝一回。
三十岁的皇后,正是最芳华的年龄,一个女人最美丽的时刻,成熟和妩媚,庄重而典雅。
阿薰跟着‘斋戒’的太子忙活了一天,终于等到夜晚,宴会正式开始。
天朔皇族十分注重礼仪和等级,宴会按列席制,皇上和皇后设在正中首位,两旁沿席而下,每一边都设了四排,文武百官,皇室贵州按照不同的身份地位列席而坐。
太子和寿王在皇后一边的首席,皇帝一边则是东豫王以及七皇子。众人都对安排大惑不解,为何东豫王身旁的位置让七皇子来坐?
照这样便是太子和七皇子对持,双方都有强大的权势者支持,而看来,似乎七皇子的优势更胜一筹。
众人都感觉这微妙的变化,惊疑不定地偷看七皇子。
东豫王端起盛满紫红色琼浆的琥珀杯,对着杯子细看,四周的气氛顿时便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纷纷投向这一边。
说亲
一个简单的动作便牵动了所有人的心,不需要言语,自然而然便凝聚出一股王者之气,让人由心内升起顶礼膜拜的感觉。
这风华绝代的男人呵…
连陌不禁仰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把琥珀杯中的酒液一滴不剩地喝进口中,眸光轻转,落在宴会中的某一处。
阿薰在上官城身边正襟危坐,目光一转不转,这么多人面前,她不敢轻举妄动,上官城也交代过,尽量不要喝酒,否则一不小心就露出破绽来。
所以又官员来向阿薰敬酒时,上官城一例呵呵笑着替她挡下,说道:“阿薰年纪还小,没学会喝酒呢,各位大人请见谅了。”
那端着酒杯的中年男人细细打量了阿薰一眼,悄悄凑到上官城耳边说:“上官兄,小女和您的小公子一般大的年纪,非是我老顾王婆卖瓜,小女确实生得端庄漂亮,精通琴棋书画,不如…。”
阿薰听得眉头大皱,心里悄悄说:就算你女儿是嫦娥我也看不上,本姑娘喜欢的是男人!
上官城哈哈一笑,把神情间的不自然都掩盖过去:“难得顾兄看得起我上官城,这件事我一定郑重考虑。”
那顾老还自认为阿薰没有听到他和上官城的‘悄悄话’,跑到阿薰身边,指着对面席中一个娇俏的美女道:“世侄啊,那是小女漫云,最喜欢吟诗作对,希望以后得世侄你指点一二。”
吟诗作对跟我有什么关系?阿薰差点儿就白他一眼,不过看在那顾漫云还算漂亮的份上,微笑道:“阿薰也希望能和顾小姐一起吟诗作对。”
顾老大喜回到原本的席位,悄声在顾漫云耳边说了几句,阿薰悄悄打量,心想自己也有美女垂青,哈哈哈真是快事啊快事!
谁知道那顾漫云听后俏脸微变,朝阿薰这边忘了一眼,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阿薰心里想不用这么激动吧?
顾漫云在那一头嗔怪顾老,不依不饶真是大小姐脾气。阿薰连连皱眉,古代女人不是三从四德吗?怎么这个顾漫云如此刁钻,和她那蛮横的妹妹上官初雪有的一拼了!
劝酒
顾老那一席显然闹得很不愉快,阿薰发现顾漫云根本没有再多望自己一眼,微红的美目悄悄抬起,看向东豫王那一席,那羞涩的神情,白痴都能看得懂!
不过放眼整个宴会上,除了她这种定力非常的人,谁不在偷偷看东豫王?不管男女,均能被他完美的外貌吸引过去。
顾漫云这个刁钻女也不例外。
阿薰也不禁往东豫王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东豫王那双迷离的紫色眸子也正看着她,仿佛天边渐渐聚拢的浅紫,那一双眼睛真是惊世骇俗。
阿薰看得浑身一激灵,好不容易才使自己从他眸光中挣脱出来,低着头默默念阿弥陀佛。
子渊有些失望,慵懒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这时,皇上举起酒杯朗声道:“各位爱卿,为庆祝皇后生辰,让朕敬诸位一杯。”
众人都沉浸在东豫王刚才那慵懒迷醉的的目光中,脑中昏昏沉沉,好不容易举起酒杯,皇上脸色已有些不悦。
太子那一席上只放了茶水和几样素食,他望着东豫王的方向,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言崇山作为太子的老师,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酒过三巡之后,他便走到阿薰那一席,按住她的肩膀道:“阿薰,让我敬你一杯!”
阿薰被吓了一跳,因为就在刚刚,上官城被人叫了出去,言崇山此刻过来的用意,她一瞬间就猜到了!
还不是想利用她来对付东豫王!没门!
“我不会喝酒的,只以茶水代替吧。”她端起茶杯,满满倒了一杯。
言崇山却夺过她手中被子,放在一边,道:“不喝酒怎算男人,今日为了向皇后祝贺,阿薰也应该喝上一杯!”
他的声音特别大,因此四周坐着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纷纷点头,都同意阿薰喝下一杯。
阿薰的目光炯炯地射出去,然而东豫王和七皇子的方向却被言崇山的虎背熊腰挡住,一时间求助无门。
醉酒
她只能陪着笑接过酒杯,杯子里浓郁的味道立刻弥漫上来,她厌恶地推开一些,知道上官薰以前肯定也是不善于喝酒的人,和她倒是颇为相似。所以连玥才会用这一招,果然是很懂心理战术的高手!
勉强喝下一口,立刻呛得眼泪横流:“不喝了不喝了,这酒我喝不了。”她放下酒杯,想耍赖。
言崇山一脸笑容:“喝一杯就好,只一杯。”
今天横竖是过不去了,阿薰豁出去,先解决这个讨厌的男人再说!端起酒杯,豪气冲天地闭气,一饮而尽!
“好!”言崇山大赞,“我也喝一杯。”自己喝下一杯。
阿薰晕乎乎的看着周围,心想坏了,原来上官薰比以前的自己还要没用,一杯酒就干翻了。
席上觥筹交错,笑声款款,场中莺歌燕舞,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皇后显然是最高兴的人,内侍在旁宣读送礼的名单,几乎每个人都送出了价值连城的珍贵宝物,皇后神情喜悦,掩饰不住骄傲的神色。
坐在稍后一些的妃嫔只能咬着牙嫉妒,谁让她们不是皇后!
皇上因为刚才一件事还有些不高兴,自己有时候也忍不住往东豫王的方向瞧去,的确是没人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阿薰听着场中的欢笑声,喝下几大杯茶水醒脑,结果头晕得更加厉害。
“阿薰,出去吹吹风会好一些的。”言崇山好心地提醒她。
她一时卸下心里防备,慌忙离席,跌跌撞撞走出去,言崇山笑吟吟地跟了上去。
湖边,阵阵凉风吹过来,确实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真是晦气!”想到劝自己喝下一杯酒的言崇山,就恨得牙痒痒。
“阿薰在说什么?”言崇山的声音赫然在身后,阿薰一吓转身,发现他不知不觉跟着自己出来,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言崇山的目光转向一边,笑道:“东豫王来了,我先走了。”说完扔给她一个暧昧的笑容。
红杏出墙
阿薰窘的一整张脸都红了。
那一边,顺着湖边绿油油的草走过来的东豫王神情很落寞,晚风里他若临风飘举,随时都能散去的一缕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