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叙凝视她的侧颜,沉默安静,满满的占有流转在他眼中,欲近执念。

他不会痛苦,因为他根本不会忘记。

无论世事变迁,时光流逝,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她都只能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直至永远。

这次从奚皓轩那里顺来的酒,不像在竹楼里时,含了解酒丹,裴练云尝了一口酒,脸颊就绯若红霞。

“阿叙,当年你来昆仑求道,长老问你为何修仙,你说是为了活下去。”她目光盈盈地看他,声音却突然冷硬起来,“我亦是如此。”

东方叙跃至她身旁,就着她的手,抢过她杯中的甘露一饮而尽。

“修炼本就是和天道争命,师父何需茫然?”

裴练云瞪他一眼,干脆把杯子给了他,翻手间再拿出一个。

“陪我喝酒!”

她竟是不再提那些伤神之事。

或许以她的思维方式,不耐思考那些和情感有关的复杂琐事,也或许是她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显露茫然之色。

东方叙由着她,和她举杯对饮。废墟残垣上,红裙翻飞,白衫如玉,面容精致美好的两人,如画如景,相依而靠,任满城灯火尽收眼底,无数人声喧嚣从夜风中不时飘入耳中。

奚皓轩或许擅长睁着眼睛满口瞎话,但至少有一点说的是实话。

裴练云的酒量也就骗骗她自己。

她喜欢烈酒那火辣的滋味,却承受不了。

一壶酒未尽,她就全身贴到了他身上,双手水蛇般缠着他的脖颈,明明满脸神情淡然,偏又俯在他耳边说醉话。

这世上她容许看到自己醉态的,大概也就东方叙了。

她自幼上昆仑,修炼资质绝佳,受宗主重视,收为亲传弟子。因此见过不少事,防着许多人。可是对东方叙,她提不起提防之心。

这是她当时冲撞宗主也要收下的徒弟。

当年她卷入莫名的炉鼎事件,死了那么几个前途大好的内门精英弟子,她也受罚被关在外门杂物房。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宗主处死,落井下石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暗地里使坏的也有。

明着的迫害不会有,暗中的阴狠手段却常常在不经意间夺去人命。

她修为被宗主封印,如同普通人,就算是一条“无意间”溜进房间的下级妖蛇都能轻易要了她的命。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数次都是东方叙这个外门被分做杂役的孩童暗中维护。

他明明那么小,又没有半点修为,可是抡起扫帚与那些畜生拼斗时,却丝毫没有惧色,哪怕被咬伤中毒,也有先咬死对方的狠劲。

等到宗主放她出来时,东方叙的性命却有些奄奄一息。

裴练云觉得他傻,自己都没实力偏偏多事来管她,他这样的孩童玉清宗每隔几十年都会从世俗国度捡回来一批,都是些没人要的孤儿,留在宗派里做一些杂役,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细查。

但她还是要去救他。

可惜她丹药全部被没收,宗门内灵药又不准给一个外门做杂役的使用。

最后她才求了宗主收下东方叙,让东方叙有资格享受灵药。

修真界实力为尊,资源有限,宗主哪里允许一个资质这么差的人享用玉清宗的正式弟子资源。本是不允的,后来由奚皓轩帮着多次求情,裴练云发誓十年为期,可以让东方叙这样的资质都成功筑基,这才应了裴练云的要求。

“你怎么这么笨?”裴练云心里发闷,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用了这么多丹药,随时监督他修炼,就算是卓雅竹那种从不修炼的,也该有所长进,偏他的修为总是上不去!

东方叙顺着她的醉话,淡淡地答:“让师父费心了。”

裴练云歪着脑袋看他许久,大度地挥了挥手,按着他的脑袋蹭了蹭:“你放心,师父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她身体绵软,气息芬芳,凝脂般的肌肤摩挲着东方叙的脸颊,蹭起一股股热流。

南疆之行一路而来,裴练云本就无数次挑起东方叙的欲,每每强压下去,反而对她的渴求更甚。如今她这般主动,简直就像一道珍馐佳肴自己完成后装盘放在面前,就等食用。

她的呼吸、声音、反应,每一样都在撩拨他的意识。

突然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裴练云动了动腰肢,更是觉得有硬物抵着自己的大腿,她不舒服地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重新拖回了他怀里。

“师父,”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她好看的轮廓,声音带着男人的暗沉沙哑,“我们先回房间,可好?”

☆、第二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O(∩_∩)O~今天也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只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7 12:01:19

晴天雨天扔了一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5-05-07 17:14:09

朵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7 17:36:50

→_→那啥,其实阿叙会在你们想不到的时候吃了…

回到闵才良家中,东方叙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寻了他家后院一间清幽小筑,抱了裴练云进去。

裴练云神识浑浑噩噩地打量四周,还在跟他嘀咕:“这不是我睡的地方。”

“师父不是说,自己睡的地方重新找,原先那间留给奚皓轩?”

裴练云一拍脑袋,面无表情地点头:“有这回事。”

说完,她又用手去捏东方叙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训道:“谁教你这么没规矩?我是师父你是徒弟,下次再用你的手捏我的脸试试?”

东方叙握了她的手,反而应声:“好。”

裴练云哪里花了精神听他说什么,他应声答了,她便大度地原谅他的无理。

最近他对她无理的次数有点多,奚皓轩曾在她豆蔻年华时说她,这个年纪是最不服管教的时候。她当年也气得奚皓轩追杀了她半座独秀峰,想来东方叙也到这个年龄了。

不过她不似奚皓轩那厮,毁了他一点东西就小气地追杀她,她算是很大度的师父了。

她今夜回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心思多了便少有的烦闷,渐渐的睡意上来,沐浴也不使唤东方叙,直接掐了个避尘决弄干净了,闭上了眼。

修真无岁月,又是枯燥和艰险的环境,常年不得放松。对裴练云来说,只有每次在醉酒时,才能感受浮生若梦,天地与我无忧的惬意。

说来也怪,其他修炼者要想提升神魂境界,和体内真元实力匹配,跨过每一层境界的门槛,只能看机缘和顿悟。因此筑基之后,越往后的境界,越是难跨过,万年以来昆仑也就那么十多名渡劫期的太上长老。

裴练云则不同,只要在她彻底放松时,神魂境界就有提升,若不是身边不安因素太多,不能肆意醉酒,她早就能从金丹期真正冲击到元婴期或是更后面的境界。

喝酒对她来说,其实真是休息、修炼两不误了。

待她睡沉,夜色也渐深,已经过了四更。

整个古蘭城都安静下来。

东方叙一直坐在她身边守着,为她盖好被子,折好被角。

她即使睡着了,总会有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几次试过没挣开她,东方叙也就顺势在她身边躺下。

她的周围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夜色里此处一片朦胧,引人躁动。

东方叙侧躺撑头,呼吸压抑,定定地看着她青丝垂散,绯颊美颜,眸中神色暗沉不定,红色若隐若现。

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玉色人影,淡淡的影子,极瘦极长,如箫上箫穂随风摇曳。一眼看去,不似人,更似幽灵。

影子半跪在地,一言不发。

直到东方叙瞟他一眼,伸手在裴练云眉心处一点。

裴练云睡得更沉了。

“说。”东方叙面对影子,声音冰冷入骨。

影子的声音也如幽灵般,如泣如怨,但吐字却非常清晰:“那处废墟在百年之前,是古蘭城裴氏大家族的祖宅,被谢锦衣手下的几个小魔袭击,全家两百一十三口无一人幸免。”

耗费几百年杀魔聚阵,又大动干戈杀普通人全家?

东方叙唇边勾着冷嘲,静静地注视着下跪的影子,凤眸渐渐一片血红。

“死了些普通人也就罢了。血轮法王花费数百年布置,要复活其分体,你也不知?”

影子全身透出一股死气,让他极为痛苦,但不管身体颤抖成怎样,他也异常恭敬地回道:“尊上,您交代过,不要干涉血轮法王的事,说是‘那老僵尸若不搞点事情出来,哀牢山上又少了几分乐趣。’”

这影子的声音虽然难听,却将东方叙的语调学了个九成九。

室内静默一瞬,那影子身上的死气才终于消散了些。

东方叙凤眸微眯,漠声道:“那老僵尸确实喜欢自讨其辱。”

影子连声附和。赶紧把短时间内调查的一切蛛丝马迹禀报出来,细细地说了自己探查到的谢锦衣的一切布置。

这十多年来,哀牢山没了主人,血轮法王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多了。

东方叙好似全部都听了进去,又好似理也没理那影子。他伸臂抱了裴练云在怀,翻手间拿了颗颜色晶莹翠绿的丹药,衔着以唇渡到她嘴里。

那丹药入口即化,裴练云本能地伸出舌尖舔了。谁知那舌尖刚一露出,就被东方叙咬破,精血染了东方叙双唇,异常妖艳。

裴练云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伤口触及丹药,瞬间就愈合如初。

东方叙用拇指抹了抹唇角,满指鲜红。

他低低地一笑,以血为契,画出一道复杂的法印,拍入了裴练云的心口。

“别的事我不管,但是,”他细细地亲吻着她的眉间、鼻梁,痴迷地吻住她的唇,“谁也不准再伤了你。”

东方叙几乎倾身覆在了她身上,手指不自制地拉住了她腰间的束带。

每次她醉酒,对他的撩拨,都让他难以抑制。

但他不管心火如何旺盛,最后也会压抑住,半途收手,慢慢地分开和她的距离,只静静地望着她。

影子潜伏多年,知道尊上迷恋这个仙修,虽不赞同,却也不敢反对。

此刻他见东方叙呼吸紊乱,气息粗重,早已不能自持,于是,他小心地建议:“尊上若喜欢,尽管享用,您现在的身体虽然童身修炼最好,但只要元阳不出,也无损。”

东方叙抬眸,冷冷地道:“然后等她醒来,什么都忘记?”

影子有点茫然,忘记又如何,难道尊上不是想要那个娇美诱人的身体?十年前玉清宗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知道一些□□,裴练云的身体,可是修真界难得的好东西。

东方叙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裴练云的脑袋,任她黑发在指间流淌。

“我要她,清楚地记得我的一切。”

他又吻上她的脸颊。

“我要她的身体和心,只能有我。”

压抑和兴奋的低笑,有些神经质地回荡在屋内,大概世间也少有东方叙这种会因身体某处怒胀压抑的痛,反而更激起他兴致的人了。

“等待也是一种乐趣。”东方叙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满眼沉醉,“美味要留着慢慢享用。”

影子:“…”

夜静如水,转眼东边的晨光就渐渐从地平线上溢出。

裴练云神识先醒,内视之下,神魂境界果然有些突破的迹象。如今再使用那盏古莲燃灯,应该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她翻身坐起,推开房门,东方叙正靠在扶栏边,远眺天边染红的云朵。

听她动静,他转身,凤眸微挑,眸如点星,别有一派慵懒魅惑姿态,在晨光的朦胧光晕下,极为漂亮养眼。

裴练云晃神一瞬,心跳又快,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她拉了他进屋,仔细交代:“我会给房间加数层禁制,我不进来,你不准出去。”

东方叙:“因为外面的邪气?”

裴练云神色凝重起来,连东方叙都感受到不妥了吗?

其实这也难怪,明明外面已经升起初阳,周围却一片寂静,更是有阵阵腥风不断飘来,和不知何处升起的邪气混杂在一起,弥漫出厚厚的雾霾。

她轻轻点头:“我先去找奚皓轩,你就在此处。”

东方叙要陪她一起,却被她下了命令。

“我是师父,你要听我的!”裴练云不容许东方叙反对。

东方叙这次倒是很听话,也不坚持,点头应了,安静地坐到屋内一角,静心打坐。

裴练云还是不放心,第一次在他面前祭出了古莲燃灯来增强禁制的威力。

东方叙扫了一眼那燃灯,迅速低头,掩下眸中的惊诧之色。

这东西是…

裴练云神识有所增长的好处,在使用古莲燃灯的时候,尽显出来。

平日里需要消耗大量真元的禁制,被燃灯辅助,只需要极少即可结印成功。

她左脚刚踏出门,东方叙又突然唤住了她。

“何事?”她问。

“师父的法宝…”东方叙顿了顿,说,“尽量少露于人前。”

裴练云听出他的关心,心头没由来一软,没说“你当师父是傻的”那种生硬的话,语调柔和地回他:“记着了。”

雾霾渐渐深重起来。

待裴练云寻到奚皓轩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皆把头转向了旁边扭捏站着的阿珠那。

阿珠那眼睛一瞪:“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虽然有炼制尸鬼,但古蘭城数千人,我现在的实力可没办法全部炼了他们!”

奚皓轩换了昆仑玉清宗的衣服,玉冠束发,青衫温雅。他闻言,看向裴练云:“看来外面都是些尸体了,还是把普通人卷了进来,可惜。”

裴练云则对阿珠那摊手:“东西给我。”

阿珠那耍赖,装作不知:“什么东西啊?”

奚皓轩替裴练云作了解释:“昨日我处理城主事务,裴师妹带着小徒弟外出逛街,你独自留在这里玩的那东西,还需要我提醒更多吗?”

阿珠那一怔。

她忽然指着裴练云,满脸愤慨:“你!你又算计我!”

“不是你又想逃跑吗?”裴练云不答反问。

昨日奚皓轩忙着处理事情,本来也没管阿珠那。而一直看管阿珠那的裴练云,好像有所感触,拖着东方叙喝酒,这些都被阿珠那操控了动物尸体监视着,见真的没人再看着自己,阿珠那才偷偷做了那事。

“对,我是想逃,我一个魔修跟你们去昆仑,不是找死么?”阿珠那百般不愿地从怀里拿出昨日由她保管的卷轴,递到两人面前,“算我笨,结果现在连自己都逃不了。”

卷轴上的魔气早已经消散,此刻和一个空白的普通卷轴没有丝毫区别。

裴练云接过卷轴,一道真元打进去,空中突然出现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指向远方。

她没有多言,跟着红线方向而去。

阿珠那有些惊讶:“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