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撒谎!你爸能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房子?就算他舍得,你后妈也舍不得。”薛崇把水洒得惜年全身都是。

“我——我——”惜年说不出话来。

看她快昏过去,薛崇把她抱回客厅,拿毛巾替她擦头发。虽然整个人湿漉漉的,她也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两人很快吻在一起,难分难舍。

“你从来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不知道要相信你哪一句。一开始不说清楚,故意让我怀疑。”清醒过来以后,薛崇太了解惜年这丫头了,一万个心眼儿,随时随地捉弄一下别人。

“是你自己怀疑在先,我全都实话实说,你不相信而已。”惜年胜利地笑,她不知道多喜欢看他因为怀疑和吃醋时的表情。

薛崇抖擞精神坐起来,调侃地说:“一个人的信用是会透支的,你最好小心使用,别到时候成了狼来了,没人再信你。”

惜年也坐起来,下巴搁在他肩头,撒娇:“那你有没有发现,我在你的酒里下了东西?”

“什么?你——”薛崇先是恼怒,随即想到这又是她的恶作剧,手指在她脸上狠狠一弹,“你给我下什么药我都不怕。”

惜年挨了他这一下,手轻轻把他推开,“时间不早,你可以回去了,我就不送你了,料想你一个男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就行。”

在薛崇惊讶的目光中,惜年站起来走向卧室,很久很久都没有出来。这让他意识到,和她的久别重逢以及她主动找上门,都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简单,她的心思依然很深,令人捉摸不透。

听到关门的声音,惜年正在摘耳环的手顿了顿,微怔过后,才把耳环摘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心像是被泡在苦水里。

第二天中午,薛崇吃午饭的时候收到惜年发来的微信语音,她告诉他,她去深圳一家公司做项目推进,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薛崇本想和她说点什么,想了想,发了句“一路顺风”。惜年没有回话,整整三星期,她没有联系过他。

晚间,结束一台大手术,薛崇身心疲惫地从手术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手机看看,除了一些不重要的短信和来电,她仍然是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也没有。

这些天他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始终没想到她那天忽然变卦赶他走的原因。

拨打她电话,听筒里先是嘟嘟声响了几遍,才终于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她问他:“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你也知道很晚了,你不也没睡?薛崇有点来气,强迫自己冷静,“我刚下手术,你怎么……还在忙?”

“嗯,今天我们组的ED(执行董事)通过视频召集所有 Director(总监)和VP(副董事)、Senior(高级经理)开会,这个项目我们推进了快半年,进展缓慢,老大们着急要看成果。”惜年的声音永远不急不缓、温柔动听。

“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两三天。”

“把回来的航班号发我,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你在外科那么忙,公司的人会来接我,下飞机之后我还要回公司开会,这个项目是我第一次独立带Team,不敢有一丝懈怠。”

听她推辞,薛崇心里不是滋味,“我去接你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迟疑了两秒钟,才飞快地说:“那好吧,到时候机场见……老板叫我,先挂了。”

投行一年到头都很忙,惜年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成为行业佼佼者,其中的艰辛和劳碌不难想象,可道理归道理,薛崇无法说服自己,她这次出差这么久不是有意躲着他。

回到宿舍,和薛崇住同一寝室的管峰一看到他回来,抬手招呼他,“你回来的正好,孟展眉送了一锅莲藕排骨汤过来,刚走没多久,汤还是热的。”

管峰和薛崇是同一科室的同事,比薛崇早规培半年,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孟展眉……薛崇眉头拧了拧,告诉管峰,他一点也不饿,不想喝汤。

“那怎么办,人家孟大美女好心好意送来,不喝岂不是浪费了。”管峰瞄了那锅汤一眼,一忍再忍,才没流下口水。

“不想浪费你就把汤喝了。”薛崇早猜到他心思,也知道自己不发话,他不好意思喝,帮他把话说出来。

管峰正等着他这句话,把汤盛到碗里,很快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

似有意似无意,他说:“听说前些天有个年轻女人来医院找你,长得还挺漂亮,是不是真的?”

薛崇正在找洗澡衣服,扭头看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想一想,其实还能有谁,无非是孟展眉从值班护士那里听到消息,不好直接问自己,转弯抹角告诉管峰,让管峰帮她问。

“甭管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儿吧?”管峰喝人的嘴短,尽责地充当狗仔队。

“有又怎么了?我这个年纪不能有女人吗?”薛崇讨厌孟展眉在背后搞小动作,靠小恩小惠收买护士当她的眼线,不时盯自己的梢,当年上学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拉拢班里的女生孤立惜年。

“能,太能了,你再没女人,我都要怀疑你有问题了,老大不小的,总得找人解决生理需要。”管峰笑呵呵地说。他和薛崇一样,都是留美的医学生,女朋友还在美国没回来,他和医院好几个小护士关系都很暧昧。

医院这种地方,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年轻医生基本上一到医院就会被院里的人一抢而空,特别是护士们,对高帅富医生更是趋之若鹜。管峰是北方人,父母都是公务员,自己又是海归医学博士,小姑娘们上赶着追他。

“你当我是你?”薛崇笑着揶揄他。

管峰嘴一歪,哂笑着给自己辩解,同时也不忘记挖苦薛崇:“我怎么了,我一个正常直男,你说你跟我不一样,难道你是弯的?”

薛崇被他这话噎住,笑了一声:“我没你那么无耻。”

“我怎么就无耻了?我不就比你正常一点点,又深入群众一点点吗,你嫉妒我你早说呀,外科的护士你看上谁只要言语一声,我立刻让给你,怎么着也不能同室操戈是不是。”管峰大言不惭地说,论耍贫嘴,谁都不是他对手。

“滚,老子不稀罕。”薛崇笑骂。管峰一脸了然,“看来真有女人了。那我受累打听一句,睡过了吗?”

薛崇对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等他真的凑过来,故意加大音量在他耳边说:“我就不告诉你,我憋死你。”说话间,他进浴室洗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给你的考验你又没通过,这可咋办?

第53章

管峰捂着差点被他震聋的耳朵, 一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就知道肯定有内容,那个神秘的女人果然不一般。认识薛崇这么久,还真没看到他和哪个女的关系近, 即便是孟展眉,旁人都以为他俩是一对, 但身为室友的管峰知道, 孟展眉压根儿还没追到薛崇。

说起孟展眉,那在全院上下人等眼中都是水灵灵的一枝花,论相貌论人品和作为住院医的个人素质,都是百里挑一没话说, 要不是知道她喜欢薛崇, 早就有人上赶着给她介绍对象了。

可偏偏薛崇这样的小伙子, 自己也优秀得一塌糊涂, 别人眼中的小仙女孟展眉,在他面前就像空气一样,他不仅对她不怎么热情,还特别反感别人把他俩往一起凑开他俩的玩笑。也只有管峰和他关系好, 才敢时不时跟他提到孟展眉。

管峰望着桌上那锅喝了一半的汤, 心里胡乱琢磨, 他吃东西不怎么挑食,只要是好喝的汤,在他眼里待遇都是一样的,味道好就行,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汤和汤是不一样的, 喜欢喝鱼汤的人,你非给他一锅排骨汤, 他是不会有胃口的。

薛崇大概就是这样的人,管峰在心里叹息一声,孟展眉啊孟展眉,不是哥哥不想帮你,是你看上这位,他太超凡脱俗了,但凡他身上有凡夫俗子那些坏毛病,哥哥还能帮你想点歪主意曲线救国,可他偏就不是,所以这锅汤想逼他喝下去是不成的,他宁愿把锅砸了也不会喝。

薛崇洗了澡出来,吹干头发关掉灯睡觉。

管峰在黑暗中幽幽道:“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大晚上跑来找你的女人不可能对你没那个意思。”

薛崇没说话,但是管峰听到对面床翻身的声音,心里一笑,开导他:“二十七八的人了,就别整得自己多纯情似的,真想睡的话,哥哥我可以教你几招,别的我不敢夸海口一定比你强,把妹我比你有经验多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

薛崇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语气似乎还有点无奈。管峰趁机追问:“我想哪样了?”

这种程度的套话,薛崇岂有不知,但是这个夜晚,他很想找人谈一谈,遇到困扰的时候,人都有倾诉的欲望,他也不例外。

“不是刚认识的,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薛崇说。

这完了,孟展眉你趁早死心吧,早死还能早投胎,管峰在心里替孟展眉把坟地都给挖好了,身为男人,他比女人更了解同性,薛崇这类人,外表高冷淡漠,骨子里其实非常纯情,初恋就是他的死穴,对方若是个高手,更会令他永远都走不出去。

看薛崇这几天的情绪和谈起她时略带惆怅的语气,管峰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位前女友段位绝对不低,主动找上门撩拨,年轻人血气方刚,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谁能受得了,可她偏偏能卡在关键时候不给他甜头,这手段也没谁了,是拿准了薛崇不会怎么着她。

“你还喜欢她?”

“说不清。”

薛崇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在管峰听来基本只有一个意思,他还喜欢对方。

哪怕薛崇再聪明绝顶,个人条件再优秀又如何,面对爱情的时候一样患得患失,他说不清楚的不是他对人家的感情,是人家对他的感情。

“还喜欢就别犹豫了,把她追回来,人岁数越大越难喜欢上谁,动动下半身是容易的,动心太难。”管峰以过来人的语气说。

“她总不主动跟我联系,我联系她,她还老推脱。”薛崇想起之前自己说要去机场接惜年,惜年那种不太情愿的语气就恼火。论矫情,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只有一个原因。”管峰笑着,故意顿了顿,清一下嗓子,“吊着你呢。”

“嗯?”薛崇不是没这么猜测过,但是他更想听听管峰怎么说。

“这妞儿道行可不浅,欲擒故纵,她要是真不喜欢你,不会大半夜来医院找你,都是成年人了,晚上能发生点什么,她会没数?”

“我当然知道,她一直这样,小时候就一套一套的,鬼心眼儿特别多,我经常拿她没办法。”薛崇想起惜年十七八岁时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他要不是那么爱她,以他的智商会被她套路?长这么大,只有他套路别人,从来没有人能套路他,除了她。

小时候?看来还真是初恋,青梅竹马更要命,管峰在心里给孟展眉判死刑后,给薛崇也判了死刑。

“佛经里怎么说来着,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不喜欢她,你就不会中她的套路,你太喜欢她,所以她多坏你都喜欢。”

“她不坏,就是缺乏安全感,和她的原生家庭有关。”薛崇忍不住替惜年辩解。

“这样的女孩儿更可怕,容易走极端,我猜她一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谁要是对不起她,她能把那人给撕了,薛崇,你怎么喜欢这样的?你玩不过她,你知道吗?”管峰不无担心地说。

“我也不知道。”回想当年,薛崇有点茫然,那种情感太强烈了,以至于多年间他迟迟不能忘怀,“高中的时候,我一看到她就特别喜欢,追了好久,她才和我在一起,后来——”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她甩了你。”管峰替他说下去,“特别坚决,特别干脆不留余地,不要你了。”

管峰这么耿直,薛崇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嘀咕:“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我说的不是人话?说的不是人话你急啥,可不就是说到你心里去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这样能作,让男孩为她要死要活,这是妖孽啊,兄弟,不幸给你遇上了。”管峰语重心长、痛心疾首。

“谁要死要活了?”薛崇又嘀咕一句。

“没有吗?和她分开以后你谈过像样的女朋友没有?孟展眉多好的姑娘啊,上赶着热face贴冷臀部,你都不带眨眼的。”管峰和院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孟展眉就是个天仙儿。

“孟展眉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一个男人,不愿意背后说她坏话而已。”薛崇不喜欢别人拿惜年和孟展眉比较。惜年哪怕再有心眼儿,她和孟展眉也不一样,她从不会因为嫉妒就主动去害别人。

管峰听出意思了,薛崇这是中了情流感菌晚期毒发时的症状,听不得任何人说他女神的坏话,也听不进别人的劝解,怀着十二分的同情心,对他报以一声叹息,“被狐狸精伤了元气而不自知,可悲可叹,贫道管不了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红尘俗世,遁了。”

说话间,他裹紧被子睡觉。

薛崇兀自发愣,管峰最后那句话仿佛《聊斋》里老道士对王生说的偈语,让他回想起种种往事,王生遇到披着人皮、青面獠牙的女鬼,差点没命;他遇到的是传说中的阿修罗,一个美丽到极点、又残忍到极点的妖女,十年蹉跎。

尹惜年,遇到你,我的青春他妈的都喂了狗。薛崇在心里咒骂惜年无数遍,梦里都忘不了她。

这一等又是五天,思念的滋味令人辗转反侧,薛崇每天等电话,从手术室出来也总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微信,然而,她还是杳无音讯。

终于等到某天,她发来一条航班信息,他兴奋无比,不仅仅因为就要见到她,还因为他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他意识到和她之间需要一次深入交谈。

哪怕是坐了几个钟头飞机,她永远精神饱满,是人群中最出挑的一个,薛崇一眼认出她,上前去替她拖行李箱。

经过那一晚,两人忽然都矜持了,小别重逢也没有抱一下,走到机场大厅门口,薛崇才忽然想起什么,脱下外套披在惜年身上。

“上海的秋天比深圳冷多了,别着凉。”

他过去开车,让她等在那里,从车里远远看着她孤零零站在苍凉暮色里,和身边人的迎来送往格格不入,他心里的一切疑问和焦虑瞬间柔软了。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个春夏秋冬,她依然是当初那个孤独的女孩,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

车里特意打高了温度,惜年把外套还给薛崇,和他不过讲了两三句话,就有电话打进来。一路上,她的电话不断。

听着她和上司、下属、客户说话时切换自如的语气,薛崇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刚从川沙乡下到上海来的少女,被坏继父当众殴打仍是一脸倔强,如今她是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最游刃有余的族群中的一份子。

“怎么不是去我公司的方向?薛崇,你要带我去哪里?”惜年望着窗外,满心疑惑。

“吃饭呀,傻瓜,都六点多了,你肚子不饿吗?”薛崇熟练地把车开上高架,去往他想去的目的地。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我不太饿,我还有很多事情呢,没有时间。”惜年不想去吃饭。她刚一下飞机,至少五个电话追过来问她的行程,十件事情等着她回复。

“我饿了,行不行?为了等你的飞机,我一下午都在机场,谁知道你的飞机晚点一个多钟头,你就算再忙,也得吃饭。”

在薛崇的坚持下,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火锅城,好在是小店,不用排队等座位,等了十来分钟之后,锅底和菜品就陆续端了上来。

看着惜年把好几样菜一股脑儿倒进锅里,薛崇忍不住揶揄:“刚才是谁说不饿来着?”

“我好久没吃火锅了,在深圳那些天几乎顿顿吃盒饭,忙得连我想去的香蜜湖美食城都没去成。”惜年眼馋地看着锅里煮着的美食。

“怪不得这么多天也不联系我,是不是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再给我打电话?”薛崇温柔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

惜年慧黠地瞧他一眼,“我觉得这种事男人是应该主动一点。”“什么事?请吃饭?”薛崇故意反问。

“什么都包括。”惜年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一口气喝下去。

“那天晚上,是不是——”薛崇迫不及待提起此事。

“提那天干嘛,都过去好多天了。”惜年不想谈这件事,转移话题:“可惜这个季节没有小龙虾,我特别想吃麻辣小龙虾。”

“你想吃的话,现在也能吃到。”

“不了,错过了最佳季节,吃着也没味道。”

“是吗?”薛崇心头一颤,望着她,眼神复杂。惜年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嫣然一笑,“不要误会,我刚才的话没有其他引申义。”

薛崇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埋藏了多少年的感情又涌上心头,“那能不能告诉我,错过了一季的小龙虾到了下一季,你还想吃吗?”

惜年把手从他手里抽回去,“错过的何止一季?十年的青春,不是一句想回来就能解决。”绵里藏针的语气,温柔又不失原则。

略感尴尬,薛崇把手收了回去,老实吃东西,当初匆促分手,一错过就是十年,想让她重新接受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多吃点羊肉和鱼片,你看你这么瘦。”薛崇给惜年夹菜。惜年不吃,“我晚上不吃荤的。”

“你每天那么忙,体力消耗大,只吃素顶不住。”

“反正我不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像是又回到了遥远的中学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相爱的人是不会轻易分开的,姑娘的矜持退缩多半是一种试探,就看谁能认准了追到底,很多时候考验的就是对爱情的耐心。

第54章

叶南峥打电话过来, 惜年拿起手机,边吃边接听。

——抱歉,忘记跟你说了, 我朋友到机场接我。

——不用了,我已经吃了。

叶南峥眉头微微一锁, 试探地问:“是你那个小朋友回来了?”惜年下意识看了薛崇一眼, 斟酌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薛崇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下意识停下筷子。

她的一声肯定在叶南峥心中激起千层浪,他呆了半天,才温和地说:“好吧, 早点回家, 注意身体多休息。”

“知道了, 谢谢。”

避开薛崇灼灼的目光, 惜年放下手机后低头吃菜,可薛崇并不打算放过他,他能感觉得到,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是个男人, 而且很可能还是个追求者, 不然不会知道她行程。

“那人是谁?”薛崇开门见山地问。

“我师父。”惜年坦然地说, “以前我们部门老大,是全集团甚至业内最年轻的MD之一,他是个传奇人物,履历不用说, 非常漂亮,最难得的是关系网和人脉在金融圈无人能及。我们的竞争对手摩根士丹利通过猎头公司开出九百万年薪和静安一套高级公寓的居住权想挖他过去, 都没请得动他。”

薛崇想了想,自己当外科医生, 每天累死累活还担风险,年薪别说九百万,一百万都没有,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坐到他这个职位,肯定是不缺钱的,看重的是未来发展空间。”薛崇说。

“他回家接手家族生意了,他父亲是官员,能在新闻联播里露脸的那种,伯父和叔叔都做生意。”

“怪不得,原来是官商勾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拥有强大的关系网和人脉,旁人就算不看他面子,也得看他爸面子。”薛崇讪笑。

对他不怀好意的调侃,惜年毫不留情拆穿他:“不要用愤世嫉俗掩饰你内心的嫉妒,金融业本来薪资就高过你们学医的,你行你也上。”

对她的伶牙俐齿,薛崇也只有一笑而过的份儿,“评价个冰箱,还非得自己会制冷?”惜年笑着反驳他:“你不会制冷就闭嘴呀,自己又不会制冷,还对着会制冷的冰箱品头论足。”

“看来这个冰箱对你影响很大,你叫他师父,他多大年纪,结婚了没有?”薛崇觉得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可以直接影响到他对这个冰箱持有的立场。

“我从Associate到VP,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离异,有个七岁儿子跟着他前妻在美国。”惜年毫无保留地把叶南峥的情况告诉薛崇,既然他要羡慕嫉妒恨,就让他恨得彻底一点。

薛崇浅浅笑道:“这方面他就不如我了,我比他年轻,没前妻也没儿子。”

“酸。”惜年轻嗔一句,看起来妩媚娇俏,“也没见你碗里放了醋,怎么这么酸?”

“醋男。”薛崇狡狯地说。

吃过晚饭,薛崇送惜年去公司,问她几点能下班,他来接她。

“不用了,十二点以前是不可能下班的,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惜年看了看表,他们这顿饭吃得时间有点长,已经八点多了。

“那这个周末呢,有时间去我家吃顿饭吗?我有话想和你说。”薛崇想好了,那天晚上的事要和她说清楚。

惜年看着窗外,思忖片刻,“好。我尽量抽时间,等我安排好了通知你。”薛崇不满地皱了皱眉,“你好像比美国总统还忙。”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惜年回转视线看着他侧脸,安抚他:“我当然比他忙,他有一群幕僚替他奔走,我这个级别很多事情不仅要监督下属,还得亲力亲为,等我哪天熬成了MD,就不用加班了。”

“我也很忙,每天十八台手术等着我,缝缝补补、拆拆装装,你当我很清闲?你再这样不要命工作,迟早有一天得落到我手里,到时候我给你打个蝴蝶结还是如意结?”薛崇故意说。

他总是能说出一些别人说不出的歪理和俏皮话,惜年被他逗笑了,“除非你下厨做好吃的给我吃。”薛崇立刻说:“我给你煲老鸭汤。”

把惜年送到公司,薛崇开车离去。他们都没注意到,黑暗中停着一辆黑色奔驰S65,后座一侧的车窗打到一半,车窗后的男人关注着他俩的一举一动。

午夜,惜年从会议室出来,正揉着额角,听到手机响,拿出来接听。

“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惜年并不知道叶南峥在楼下等了一晚上。叶南峥说:“我应酬结束从你楼下经过,看到一层楼灯都亮着,猜到你还没下班,怎么样,能下班了吗?”

“刚结束。”

“那你下来,我送你回家。”

惜年披上大衣下楼,一出大厦就看到叶南峥的车,走过去。叶南峥亲自给她开车门,车里温暖而舒适。

“刚回来就这么拼,温行嘉又给你们上紧箍儿咒了?”叶南峥笑容温淡,却有着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客户对并购方案不太满意,一状告到Frank那里,老温硬给压下来,让我们在半个月之内出第二套方案,这不是要人命吗,上一套方案我们做了半年,现在限两周出新方案,神仙也办不到。”惜年忍不住向他诉苦。

“谁家这么刁钻?”

“国泰华星。”

“哦,他家……他家的老总任祖航我认识,回头我找他聊聊。”叶南峥在金融业从业多年,一向人脉广泛,和国内商界很多大佬级人物都熟悉。

惜年听他肯出手相助自然惊喜,可又不想事事麻烦他,一旦成了依赖,自己便难以做成事情,推辞:“不用了,这次的并购只是涉及国泰华星旗下的一家地产公司,还到不了需要任祖航亲自过问的程度,你出面找老任的话,一旦他压下去,我们反而被动。”

“那你自己小心应付,我听说温最近和Frank不太对付,可不要成为他们内斗的炮灰。”叶南峥提醒惜年。

惜年先是惊愕,随即眸光一闪,“你也听说了?”她一直以为老温和Frank穿一条裤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没想到他俩之间还有这样的嫌隙。

叶南峥只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小女孩想套他的话还差得远,他不想她无辜牺牲,但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惜年揣摩出他态度,不再多问。看到窗外的火锅店招牌,忽的想起晚间和薛崇一起吃饭的情形,嘴角微弯。叶南峥瞧出她神思不属,心意渐沉。

“跟你那个小朋友和好了?”叶南峥忽然出其不意地问。

“还没有。”惜年抿着嘴角,提起薛崇,不知不觉就有点惆怅和不安。

“既然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他,他如今又回来了,怎么会想起找我借房子考验他?不怕把他吓跑了?”叶南峥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惜年微微叹息:“我那么用力爱过的人,伤我最深也是他,比起这十年我受过的苦,他多等几天算什么。他从小就在优越的环境里长大,人虽然聪明,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做的好些事都不符合他三观,与其将来再彼此嫌弃,我宁愿开始的时候就磨合清楚。”

她在新加坡和英国上学都是半工半读,工作后更是拼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年熬过来的。

“你不要忘了,要维系感情最忌聪明过头,过多试探很可能会起到反效果。”叶南峥说,“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互相猜忌和试探。”

他的话触动惜年心弦,若有所思。

惜年从包里取出房卡和钥匙给叶南峥,“我怕忘记,一直把钥匙带在身上,早就想还给你,一直见不到你就耽搁了,今天正好你来,钥匙和房卡还给你,谢谢你配合我做这么幼稚的游戏。”

“客气什么,那房子我不怎么住,空着也是空着。”叶南峥把房卡和钥匙接过去,心里多么希望,她永远不把钥匙还给他。为了掩饰落寞的情绪,他拿出手机看新闻分散注意力。

惜年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钟,尹母听到声音,披着衣服从卧室出来,问女儿:“这么晚才回来,想不想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