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墨望着她,因为哭过,她的眼睛红彤彤的,带着点儿浮肿。

他与她对视,一字一句的说:“大家是哪些人?童伯母?童丹丹?连向真?还是……我父亲?”

甘文清摇头,再摇头……她哭的脑仁疼,脑袋像是被人从中间撕扯开来了似的,让她觉得软弱。

“你看着我!”韩君墨单手握着她的颈子,“你看着我,然后,你告诉我……亲口告诉我,说你不爱我,说你不希望跟我在一起。”

她下意识的转了一下视线,身体却被迫的更贴近他的身体,被她固定着的颈子,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只要你说,我,韩君墨,这个人,你不爱了,也不要了……我立马就走,绝不让你为难。”

他虽说的这样决然,甚至洒脱,却再也不能忍耐,手臂更为用力的,狠狠的搂着她,黑沉沉的眸子里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不敢保证,倘若她真的说得出口,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才堪堪的说出个“我”字来,他的牙齿,便开始极近忍耐的磨咬着她颈子上的嫩肉。

“疼……”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有多疼?”他直直的盯着她水润的眸子,“比我的心还疼?还是说,比你自己的心都疼?”

“韩君墨……你别耍赖……”

她的眼里闪着水光,脸颊绯红,他看着,心下一阵暖。

“是你不诚实在先。”他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说。

“我有什么法子……”她抽噎着,“我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打通你的电话,什么都来不及说……我没有办法,我自己都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个状况,妈妈……韩君墨,我的妈妈,她不在了,你知道的……她抱着我哭,恨不得把我揉碎了,和到她身体里去……那时候,我就好像真的是她的女儿,难过的,也愧疚的,要命。可是,这一切都像是我做的一场梦,我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因为痛哭,显得语无伦次。

韩君墨静静的抱住了她,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直到你到病房,我才知道,这必定不是梦,我知道这很荒唐,可你根本认不出我了……我试图说出来,我试图告诉你,可是,每到这时候,就好像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韩君墨,没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我活下来了,却不能做真正的自己,所有的一切明明是陌生的,可是看着他们难过伤心,我便要跟着流泪,根本不受控制……”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我是妈妈”这样的话,便莫名的鼻酸与难过,亲情融在骨血之中,她只能在“妈妈”的怀里痛哭。

她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开口说话,医生说可能是车祸的后遗症,可她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

命运是公平的,赋予了她新的生命,让她开始了新的人生,也彻底的让她斩断了过去,绝不能容许她期冀鱼与熊掌兼得。

她虽无法以舒晴晴的身份继续活着,但她自那之后便是甘文清。她拥有了甘文清的躯体、身份,得到了甘家人的亲情……她也必须得以甘文清的身份,活出个样子来,这是她欠“她”的,她知道。

可是……她的亲人们,那是她无法割舍的……她只能以全新的身份,接近他们,关心他们。

她有什么办法呢?

开始是没法子说,后来便是不敢说,更不忍心说。

说出来,谁信呢?

更何况,她已经让爷爷失去了孙女,难道,还要再让父亲、母亲失去女儿?

倘若不是她怯懦,倘若不是她任性,又怎么会酿出这一场荒唐又无奈的祸事来?

她这样想着,便松了手,倚着车身往下滑。

眼泪一直往外涌,她控制不住,仿佛这十一年积下来的泪水,都给开了闸似的。

“文清……”

韩君墨抱她起来,甘文清埋首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慢慢的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

她以为,自此,她不会与他再有任何的瓜葛,可他偏偏又去了医院……她甚至想,他是不是存心不让她安心的过日子……她不想再爱着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可是……

不仅仅是身不由己,她也心不由己。

在他明确表示了要划清界限后,她以为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她以为,这一生,不论她是以什么身份,都注定是要渐行渐远,可他,偏偏回来了。

他就是存心不让她好好过日子……

这世上,有多少自寻死路又万劫不复的事情,譬如——她爱他。

那么多的记忆,七零八落的全部冒了出来,甘文清不想再哭了,可惜,她非常不争气,心跳的又酸又软。

“现在这样也很好。”韩君墨感受着胸膛的温热湿润,轻轻笑了笑,柔柔的摸着她的脑袋,“还是说,你嫌弃我老?”

“胡说什么?”她贴着他的胸膛,听他说“老”字,又觉得心酸。

她终于不必再戴着张面具似的面对他,整个人像是长久的绷紧了肌肉,却又突然松弛下来了一样,顿时浑身绵软无力。

他们相拥着,倚着车身,漫无目的的说着话,再不去想旁的,谁也舍不得先道一声晚安。这样的时候,他舍不得放她走,她也舍不得离开他。韩君墨到底是清醒理智些,知道她不能久站,两个人便又坐回车里。

他拢着她的身子,一起坐在后座。

他的胸膛温暖,带着让她心安的味道,后来便忘记要说些什么聊些什么,缩了缩颈子,便沉沉的睡过去。

这个睡姿并不是那么舒服,两个人都不舒坦。韩君墨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吵醒她,然而,到了凌晨的时候,甘文清自己醒了。

她睁了睁眼睛,好一会儿才认清到底是什么状况,她整个人已经被韩君墨放平了,正枕着他的腿,而他自己,却倚着车窗打盹,许是怕她掉下去,两手还保持着抱婴孩的姿势,牢牢的拢着她。

她稍稍动了一下,韩君墨迅速的被惊醒,黑黑的眸子有些混沌的盯着她。

这会子,甘文清终于感觉到羞窘,整个人便也开始不自然起来。她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她不自在的拢了一下头发,

“哎……你这丫头怎么又翻脸不认人,现在倒还跟我客气起来。”韩君墨已经醒了,望着她的时候,眉眼间的笑容毫不收敛。

“说谁呢?”甘文清有些心虚的嘟囔了一声,又清了清喉咙,“你现在回去大概也睡不好,还有点儿时间,你要是不嫌弃,去我那儿补一觉?”

韩君墨挑了一下眉,淡淡的“哦”了一声。

甘文清脸上一热,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说,“我随便说说的,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去开车门,韩君墨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我不嫌弃。”

甘文清本来脸烧的跟什么似的,听他这样一说,到底是没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险些忘记了,这人脸皮……厚的呀。

总归是有些局促的,以至于甘文清按密码的时候,连续摁错了两次。

韩君墨双手抄在口袋里,闲闲的倚着墙壁,单脚翘起,笑微微的看着她。

门开后,甘文清侧着身子让他先进屋。

韩君墨饶有兴趣的打量她的公寓,在她成为甘文清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屋子。

并不十分乱,却也不那么整洁,像她。

这会儿,收拾屋子已经来不及了,甘文清索性由着他参观。

沙发上堆积着书籍与散乱的碟片,她走过去,说:“你先在这里将就一下,我再调个闹钟,这样不会睡过头……”

她边说,边过去把碟片整理好,放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又随手翻了一下书,是上回与君南一起过去的时候买的,扉页上并没有盖“亦名书屋”的章子,以至于,她看的时候,总觉得少些什么。

身后有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

甘文清回过神来,忙抬头,恰好韩君墨正俯下身来看她的书,只是电火石光的一瞬间,她的唇,轻轻地印在他的唇角上。

两个人的思绪都短暂的空白了一下。

不等甘文清反应过来,韩君墨动了,迅速的掐着她的下巴,唇抵了上去。

这一记亲吻,温柔而绵长。

直等得两人的呼吸都沉了起来,韩君墨才放开她。

甘文清呆呆的,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韩君墨已经兀自从她手里接过书,随意的放在茶几上,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整个人在沙发上躺了下去。

他长手长脚的,睡在沙发上,不得不蜷着腿。

“好了,我现在补觉,你也快去休息一会儿……还是,你想跟我一块儿躺在这儿?”他闭着眼睛问。

她的脸越发的热了起来,忙说:“那你好好休息。”

回到房里后,她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放心不下,终于轻手轻脚的过去拿了毛毯出来,给他盖上。

许是实在太累,他的呼吸平稳,显然已经安静的睡了。

她慢慢的安了心,放浅了呼吸,大胆的看着他。

多好……起码,这一刻,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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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明天见O(∩0∩)O~

晚安~~~

【09】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 8

更新时间:2012-7-2 21:19:40 本章字数:5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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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甘文清接到廉洁电话的时候,她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瞥了两眼床头的闹钟,挠着头发:“拜托,廉大人,才几点?”

“我才拜托,甘大律师!今儿我们得下乡,不早点儿出发,开庭要迟到的好不好?”廉洁扯着嗓子,大喇喇的在电话里说,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廉洁的这张嘴,也就在这种时候,肥着胆儿,竭尽全力的打击她嘈。

甘文清刚挂了电话,事先设好的闹钟又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真是要命。

她昏昏沉沉的爬了起来,一路打着哈欠走出来,几乎是虚浮着步子走出卧室。

“醒了?胍”

甘文清翻了翻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正装打扮,颇有谦谦君子架势的男人,高高的挽着袖口,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刚做好的煎蛋,她的大脑一时短路。

也只是片刻,昨夜的记忆便迅速的回流。

她见他盯着自己笑微微的样子,羞窘到不行,只觉得屋子里安静的,连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她转着眼珠子子,下意识的想要挠挠头,摸到一头杂草似的乱发,呆了。

“发什么呆?快去洗脸刷牙,出来吃早饭。”韩君墨微笑,把盘子放到餐桌上。

甘文清盯着盘子里的荷包蛋,色泽刚好,没有些经验,真是煎不出这么好看的形来。加上满室的香味,引得人食欲大阵。只是,她印象里,他对厨房里的事情,向来是一窍不通的。

她想着,便有些出神,不等她回房间捯饬好自己,韩君墨已经拉住了她的胳膊,歪了一下头:“去把鞋穿上。”

甘文清低头,瞥了一眼自己不安分的脚趾头,不自觉的咬了一下唇,含糊的应了一声,扭头便逃似的回了房间。

在浴室盥洗的时候,甘文清一手牙刷一手口杯,满嘴泡沫的盯着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满面绯红的女子,不敢继续想下去,哗啦啦的漱口。等到了梳理头发的时候,她便再也不能假装镇定,颈子上有一颗鲜亮的印记,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渐渐的加深,脸上便持续的绯红。

这一顿早餐吃的安静而温暖,荷包蛋的味道与它的卖相并驾齐驱。可惜,相较于韩君墨一副比她还要像主人的主人相,她便显得有些坐立难安的小家子气。她承认,从他问出那句“醒了”开始,便是此刻,她边吃着他做的早餐,满脑子里还是昨晚那毫无预兆的坦白与亲密。

一边紧张尴尬,一边又忍不住替他着想,便问,“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也来不及回去换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韩君墨说着,用筷子敲她的碗,“多吃点。”

“哦。”话一出口,甘文清便有些懊恼……她干嘛这么听他的话。

真是……

吃完饭,甘文清有心晚上回来再洗碗,韩君墨却看了她一眼,端着盘子去厨房,熟练的打开水龙头。甘文清只好跟上去,两人一起静静的收拾残局。

甘文清正擦着盘子上的水迹时,韩君墨突然从身后贴了上来,她只觉得腰上一紧,便有温热的呼吸伴着热乎乎的吻,落在她的耳际。

他紧紧的抱着她,暧昧到极点的姿势,让她整个人绷的紧紧的,与她下意识放轻的呼吸相比,他的呼吸反显得更沉了些。

他湿漉漉的手去扳她的脸,甘文清一下子找着借口,因为紧张,嘴巴也跟着结巴起来,“你……你手上都是油……”

韩君墨微笑。

他没有应声,仍执意让她转朝自己。

甘文清动了一下,低低的说:“好去开工了……”

他亲她,扣着她的腰。

“怎么办,我得出差几天……”他低哑的声音伴着密密的亲吻落下,带着些不舍。

甘文清“嗯”了一声,忽然的就松懈下来,由着他为所欲为,好一会儿才问:“那你干闺女的酒宴你不参加了?”

这是什么新理由?

“你还有空惦记别人家的闺女?”他没停,撩开头发看见一抹鲜亮的印记,不免心旌一荡,牙齿再次磕了上去。

有些疼,甘文清低低的叫出来,“你属狗的呀?”

韩君墨笑出来。

甘文清见他笑得一脸舒心,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推他一下:“笑什么笑!”

韩君墨一时不察,被她推得往后一步,他张了下嘴巴,没料到她这样有力气,不禁莞尔。

甘文清刚要开口,恰在这时,门铃叮咚作响。眼见着韩君墨从容的走过去开门,她心中警铃大响,来不及阻止,门已经开了。

来的是欧阳,手里拎着一套干净的正装。

见甘文清出来,欧阳目不斜视,只是把衣服递给韩君墨。

“去车上等我,我换好衣服就走。”

“是。”

欧阳从头至尾都没有明目张胆的看甘文清一眼,那了然镇静的样子,像足了韩君墨。

真是,叫人讨厌。

韩君墨当着甘文清的面,开始换衣服。

“喂!”

甘文清瞪他,可是,韩君墨的速度非常快,衬衫已被他扒光。光溜溜的背脊对着她,甘文清皱了皱眉,看见他胳膊肘上的疤痕。

她还记得,这是她用圆规划伤他的,流了许多血,他却一声不吭,也不怪她。她自知理亏,缩着脑袋,整整半个月,她着实忍气吞声的,由着他使役她替他做作业。

正想着,他开始换裤子,甘文清忙转了个身。

她听到韩君墨的笑声,刚想回头,又忍了一下,恨得咬牙切齿。难怪他说不要紧,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联系的欧阳。

“我不在的时候,你按时吃饭。”韩君墨一本正经的。

“你快点儿,不然,你不迟到我都迟到了。”甘文清看了看表,答非所问。

本来……他什么时候在过?

“我让欧阳送你。”韩君墨已经走到门厅处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