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一看人家不要他了,看看我,又看看胖子,脸色十分尴尬,想了半天,说了一句:“胡爷,我本来寻思着忍辱负重打入敌人内部,结果让人给识破了!功败垂成,差了一步,就差一步啊!”
我根本就不想理会大金牙,我对玉面狐狸说:“西夏金书不在我身上。”
玉面狐狸一震:“胡说什么?你明明说过在你身上!”
其实西夏金书一直放在雪梨杨的背包中,不过我可不会对玉面狐狸说实话,我说:“你一路上跟在我身边,我怕我一不注意让你将西夏金书偷走,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趁你没注意,直接扔进了暗河。”
玉面狐狸的脸都气白了,她让尕奴上前一搜,果然没有,就说:“西夏金书一共有四幅图画,其中三幅被大金牙拍成了照片,另有一幅图画的内容是什么,你们也该看过,想活命就给我说出来!”
大金牙忙不迭地说:“西夏金书一共有四幅图画,其中三幅我都拍了照片儿,还有最后一幅图画,上边儿也没画什么,仅有一口人形棺椁,两个没有脸的鬼,下边儿是条河。”
我一听坏了!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手儿,大金牙不说则可,他把这个秘密一说出去,我们三个人一个也活不了!
玉面狐狸听了之后,蹙眉一想,她也是一头雾水,反复追问大金牙,可也问不出什么。我心说:“好险,多亏玉面狐狸也想不明白其中的暗示,否则我们已经吃了黑枣儿了。”
我和胖子出了一头冷汗,狠狠地瞪了大金牙一眼。
大金牙说:“不要紧,我谅她也猜不出来!”
4
玉面狐狸眉头一纵,计上心来,她说:“姓胡的,你自己刨坑儿自己跳!要不是看你们三个还有多活几分钟的价值,早将你们一枪一个全给崩了,尤其是王胖子,一肚子坏水儿!还在后边儿拍了我一铲子,你当老娘不知道吗?”
胖子指着我说:“冤有头债有主,是他让我下的手!可我也特后悔,你知道我后什么悔么,我后悔我当时怎么他娘的就没多使点儿劲,一铲子给你这狐狸精脑袋拍腔子里去!”
玉面狐狸的脸冷若冰霜,没有理会胖子,她对我说:“既然是你将西夏金书扔了,那你就给我到法台上抠下明月珠!”她又看了大金牙和胖子一眼,说:“你们俩也一块儿去!”
哥儿仨一想,这下死到临头了,牙崩半个不字儿,那就要吃枪子儿,不想去是不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三个人一步一蹭,走到摆放棺椁的法台之下,我说:“胖子你先上!”
胖子忙摆手:“哪次都是我垫后,这次怎么我先上了?”
我眼珠子一转说:“那就让大金牙先上,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胖子说:“对!老太太的夜壶——挨呲的货!他不去谁去!”
大金牙“咕咚”一下跪倒在地,说:“二位爷,你们饶了我吧!我大金牙一辈子胆小怕事儿,省吃俭用,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要这么死了,那我也太屈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我说:“不是我不饶过你,是那些人放不过咱们,人生自古谁无死,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原本没多大分别,哥儿几个都拿出点儿末路英雄视死如归的劲头来,别让玉面狐狸小瞧了咱!”
大金牙的脸色如同死灰一般,他说:“当初干什么不好,非干这个,来钱是快,送命也快啊!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省钱了!”
胖子一听急了,说:“大金牙你个孙子,看来你没少跟我们哥儿俩玩猫腻,卖明器的钱是不是都让你小子吃了回扣?”
玉面狐狸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仨还有完没完?快给老娘上去!”
一行人都集中在密咒伏魔殿法台之下,我们明知道往上走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踏上长阶。我抬头往上一看,伏魔天尊壁画没什么变化,为什么会在一瞬之间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恶鬼?
我心想:“是死是活,可就看我们能不能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破解西夏金书中的秘密了!我闭上眼也能想起那幅图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一个人形棺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无脸鬼,下边儿是一条大河,图案只是这么简单,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暗示?”
我和胖子将大金牙夹在当中,一步一蹭,上了长阶。我知道不能上得太快,上得越快,死得越快。所以我磨磨蹭蹭地耽搁时间,上两阶,退三阶,脑中飞速旋转,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
我寻思:“西夏金书中两个无脸鬼,当中一个人形棺材,是否有什么隐晦的含义?”之前躲在殿门上往前张望,密咒伏魔殿的法台上,仅有一个棺材,却没见有什么没有脸的鬼怪,那是什么用意?
玉面狐狸在枯骨砌成的法台下,可能也看出我正在思索对策,她倒没有一再催促,这就给了我一定的时间,不过我们也别想回头,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形势岌岌可危。
胖子给我出馊主意,他说:“老胡,密咒伏魔殿中的壁画能把人吓死,那你说是怎么能把人吓死啊?”
之前一直装死的大金牙说:“什么叫怎么能把人吓死,要是知道怎么能把人吓死,那不就吓不死了吗!”
胖子说:“你他妈别跟着捣瞎乱,我说的那个‘怎么能把人吓死’,不是你说的那个‘怎么能把人吓死’。”
大金牙说:“你没瞧见前面那位吗?那也不是吓死了,他往上这么一走,看见伏魔天尊的壁画,可就变成鬼了!”
胖子说:“咱俩说的是一个意思啊,他为什么变成鬼了,他是怎么变成鬼的?”
大金牙说:“这话不又说回来了,要是知道他怎么变成鬼的,不就不会变成鬼了。”
我说:“你们俩上这儿说绕口令来了?在这节骨眼儿,能不能说两句有用的?”
胖子说:“我说的这个就是有用的呀,你说你们俩也不傻也不蔫的,怎么这会儿就听不明白了呢,可他妈急死我了。”
我说:“那我还真是听不明白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了?”
大金牙说:“这要怪啊,就要怪咱老祖宗留下来的话,固然博大精深,可这描述形容的词儿实在太多了,稍一铺垫,那就离了谱儿了。”
胖子说:“要不我用洋文跟你们说?”
我说:“揍兴,你他娘的也会!”
胖子说:“嘿,小瞧人,听我给你说两句啊,好肚的油肚儿!八格压路好拉哨儿!”
大金牙说:“胖爷你可以啊,这两句半已经扔出来好几国鸟语了,还都带法国口音,当年跟八国联军议和,就该请您去啊。”
我真急了:“你们俩别侃了,净说这些个屁话。”
胖子说:“我好好说来着,你非不让我好好说,跟你们俩说,我这真是一绝招儿!你说玉面狐狸那狐狸精贼不贼?她都想不到,我这招儿一说出来,你们有一个是一个,都得脑子‘嗡’一声傻半天。”
大金牙说:“胖爷那你可给我出了气了,她刚才这一巴掌给我抽的,好悬没给我这大金牙打掉了。要不是咱爷们儿讲究,好男不跟女斗,要不然我非给她脑袋揪下来!”
胖子说:“大金牙你个孙子,我还真不信你敢还手儿,你要真是个站着撒尿的,现在下去抽她也不迟啊。”
大金牙往下看了一眼说:“太远了,够不着。”
我问胖子:“你一个多余的字儿也别说,赶紧给我说,你到底想出什么招儿了?”
胖子说:“我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高招儿来,你们都不容我铺垫铺垫?看见伏魔天尊的壁画,就会变成鬼,那你闭上眼不看不就行了吗!”
大金牙说:“妙计!要不我怎么经常说,咱胖爷,文能安邦,武能治国,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5
我一想还真是,我怎么就没绕过这个圈子来,见到密咒伏魔殿中的壁画会变成鬼,那我们可以不看啊!
想到这里,我闭上眼,往上又爬了两阶,可是一上去就觉得不对,不看也没用,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感觉到战栗,整座大殿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经轮,连绵不绝的回响无孔不入,捂住耳朵也没用。
这个响声,似乎是从心中发出,由内而外,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东西”要从身上出来,可见并不是不看那伏魔天尊的壁画,便可以躲过此劫。
紧紧跟在我身后的胖子和大金牙,同样有这个感觉,大金牙说:“哎哟,坏了,我这里边儿有东西要出来了!”说话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吓得抖成一团。
我心想:“这里面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啊!无非是五脏六腑,那些零碎儿横不能自己蹦出来!”
大金牙突然说:“胡爷,我知道为什么一见着伏魔天尊的壁画活人就会变成鬼了!”
我不敢再往上面走了,对大金牙说:“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
大金牙说:“你们二位有没有发觉,这里面这东西是活的?”
胖子说:“咱仨大老爷们儿,肚子里也不可能怀上孩子啊,除非是有鬼胎!”
我说:“有道理,这就是心怀鬼胎的感觉。”
大金牙说:“那是一比喻,岂会真有鬼胎?”
我问他:“那你说,这里面要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大金牙说:“是个婴儿。”
胖子说:“那不还是鬼胎吗!”
我说:“跟你们俩说话真费劲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金牙说:“我不是怕你们二位听不明白吗,我得把这个理儿给你们说透了。道门儿之中有这么一种说法,肉身死、元神出、显化婴儿!”
我和胖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大金牙这话我倒也听过,得了道的人会炼气,肉身死后,元气凝而不散,化为元婴出壳,相当于胖子死了,又出来个小胖子,长大了还是这个胖子,反正大概是这意思。问题是,我们仨有一个是一个,谁得过道啊,或者说有慧根,不知不觉得了道了?
胖子说:“我这人悟性高,兴许一不留神就得了道了,可你们俩一个贪心昧己,认钱不认人,还有一个男盗女娼,你们俩凭什么得道!”
我说:“你把话说明白了,谁男盗女娼?”
胖子说:“就冲你这装傻充愣的劲儿,你也得不了道。”
我明知大金牙说的不对,什么肉身死、元神出、显化婴儿?如果真是那样,刚才那个队长,也不至于变成活鬼!可这胖子一个劲儿地攻击我,我越不愿意提这事儿,他就越拿这事儿敲打我,到底是什么居心?他从来都是多吃多占,游手好闲,没出过一个好主意,捡便宜没够,吃亏难受。再说那个大金牙,这孙子真不是好鸟儿,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全然不讲道义。我要不是看他上有老下有小,我早就一铲子把他拍死了。
一想到拍死大金牙,我不由得咬牙切齿,眼中冒火,觉得心里这个东西就要爬出来,我甚至想拍死大金牙再把胖子脑袋给铲掉。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大事不好,是有东西要从我心里出来了,这个东西是——“魔”!
第十三章 摩尼宝石
1
我发现在密咒伏魔殿中,相距巨幅壁画越近,心中的恶意就越多,整座大殿犹如一个巨大的转经筒,发出无数高僧念诵密咒回响,将人心中的“魔”逼了出来!
大金牙心中的魔以贪为主,恨不得立刻爬上石台,打开棺椁,掏出明器,抠下壁画中的明月珠,将一个死字抛到了脑后,口中自言自语,咬牙切齿地说密咒伏魔殿中的西夏国宝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别人谁也别想动。好比是希特勒看地球——全是他的了!最下边的胖子情况稍好,可他也动了杀心,责怪大金牙扒灰倒灶、背信弃义,扬言要将大金牙的脖子掐断。
我感觉到再往前走出一步,可就抑制不住这个“魔”了,赶紧向下退了几层台阶,心想:“我们是被密咒伏魔殿中的壁画误导了,也许密咒伏魔殿中可以让活人变鬼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伏魔天尊壁画,甚至西夏金书的暗示中都没有出现过壁画,之所以称之为密咒伏魔殿,是以‘密咒’来伏魔。在西夏金书中的图案,棺材的边上有两个无脸鬼,脸上只有双目,那似乎是在暗指接近棺椁的人,要用双眼来看到真相,而非传说中一见壁画就会变成恶鬼。”
我想到这里,如同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眼前豁然一亮。
胖子说:“老胡,你上还是不上?你要是不敢上,我们就下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干掉一个够本,干俩赚一个!”
我说:“等一等,我可能已经发现了密咒伏魔殿中的秘密!”
大金牙本来都已经绝望了,一听我这话,他就见到了一线生机,忙说:“那还得说咱胡爷,红光罩顶、紫雾随身,天子不得以为臣,诸侯不得以为友,绝品的高人……”
胖子说:“大金牙你个孙子,你再多说一个字儿,我把你从这上边儿扔下去!”
玉面狐狸在下边儿等得不耐烦了,端起步枪向上瞄准,叫道:“姓胡的,你到底上还是不上?”说话一扣扳机,“砰”地打了一枪,子弹“嗖”地一下从我头顶上飞了过去。
我说:“妹子,就知道你舍不得往哥脑袋上打,你再容我们一会儿,我们哥儿仨还有几句遗言没交代完!”
胖子对我说:“你小子准有奸情,要不她怎么不一枪把你崩了?还给你留了个枪下留情,这一个情字,可大有名堂啊!”
大金牙听直了眼,说:“啊?胡爷你又拿下了一个?”
胖子说:“大金牙,你还不知道呢吧?趁这会儿还没死,我得把他的光辉事迹给他全抖落出来。”
我额头上青筋直蹦,此时此刻的处境有如临渊履冰一般,一步走错,尸骨无存,身后有好几支枪对准了我,身边这两块料又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帮不上忙,还一个劲儿给我捣乱,煽阴风点鬼火。我从未感觉如此孤立、绝望,好不容易想到一点儿头绪,让这俩人一打岔,我又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我赶紧收摄心神,接着刚才的念头往下想——如果说密咒伏魔殿中可以让活人变鬼的原因,是所谓的“密咒”,那么“密咒”又从何而来?“密咒”是声音?是这整座大殿如同经轮转动一般的轰鸣声?那为什么堵住了耳朵,仍可以听得到?
巨大经轮轰鸣一般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而来,越往石台上走,声响越是巨大。然而密咒伏魔殿深处山腹,置身其中感觉不到四周有风,如此巨大的声响,究竟是从何而来?
如果说,捂住了耳朵,仍然挡不住经轮一般的轰响,那么这个“密咒”就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声响”。大殿中有成千上万持咒修行人的头骨,难道是这些亡魂一直在吟诵法咒?
我问胖子和大金牙:“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密咒?”这话我主要是问大金牙,胖子不可能知道这个,可我还是得给他留个面子。
大金牙告诉我,他在很多年前听过这个说法,可你要说什么叫密咒,那他还真说不上来,他说:“是不是字儿特别多的咒,密集的咒?”
我说:“你说了等于没说。密咒伏魔殿中将人变成恶鬼的东西,并不是壁画,而是诵咒一般的轰鸣之声。”
山腹中的宫殿结构非常拢音,越往高处去,声响越大,但是这个声音似乎又并不存在,将耳朵塞住也没用。咱们要想活命,必须找出密咒的来源。
胖子说:“你们俩连这都想不明白,什么叫密咒,那就是秘密的咒的简称,知不知道什么叫秘密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