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杆种类不一,竹管,木管,牛骨杆,玉杆,瓷杆,和象牙都可以雕琢笔杆。竹管最常见,青竹、凤眼竹、斑竹、湘妃竹等大小合适的品种都能做原材料,虽然主材成本低,刘家人却大多喜欢造型古朴简单的竹管毛笔。也有奢侈的世家,喜爱名贵木料做的毛笔,黑檀、紫檀、鸡翅木、红木等新纪元前就罕见的名木,到了新纪元3845年的大宇宙时代,贵木所雕琢的毛笔支支都价值不菲,成了身份的象征。
而像她嫡姐刘紫苑爱用的羊毫,是古华夏莱州制笔一脉的传人所做,一年所售的毛笔不出一掌之数,一支竹笔比她全年的置装费还贵。
如此贵的毛笔,笔杆是最普通的竹子,笔头是寻常山羊毛,价值全在工艺和人文底蕴上。
莱州传人敢将一支竹制羊毫卖出天价,从侧面来说,决定一支毛笔好坏,其实不全在材料。像她准备选用的笔杆,就是毛竹的细竹枝,落到制笔行家眼中可能要嗤之以鼻,但对此时的刘慈而言,毛竹得莲池水浇灌,天然自带灵气,又和黄表纸的主料同出一源,不是最名贵的材料,在魔法世界的大背景下,绝对是最适合刘慈画符的搭配。
毛笔种类可粗分为三大类:
第一纯羊毫类,性能柔而健。毛纯颖长,如执润玉。作画则云烟骤起,作书则醇厚秀丽。一笔在握,欣然由之,心生灵感,佳境必出。
第二纯狼毫类,性能健而韧。毛颖如锥,锋毫如月。抖擞则风云变幻,狂草则惊泣鬼神。制笔在手,神采飞扬,撼山动地,腕下风生。
第三兼毫类,软毫与硬毫搭配,刚柔相济。或猹或鬃各有特色,鸡兔之毫,更能显功力。泼墨入神,渲染沧桑,高峰吟咏,披列风雨。
从笔观人,刘紫苑惯用羊毫,是心性坚韧,外柔内刚之人,擅长人物绘画,书法字形清丽中见风骨。
而刘慈自小独爱狼毫,写字作画都大开大合。
刘紫苑为刘家信女,则刘家百年内继续安稳,若换了刘慈,不是将刘家带着更上一层楼,就是伤筋动骨的大难。
一母同胞的嫡亲两姐妹,一个善于守成,一个只爱主动进攻。而刘家在地球联邦发展数千年,根基稳健。虽然在一定范围内已无多少发展空间,但要掌舵如此一个家族,沉稳守成,反而是最值得期许的品质,性格决定命运,所以刘家信女只能是刘慈的嫡姐。
最出挑的天才显然最适合冲锋,而家族的掌舵者并不一定要选择天资最高的那个。只要他能居中调度,任你再天资出色,也只能做家主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枪。
御人之术学无止境,年轻的慈小姐现在只懂得靠武力解决问题,她在异界会遭遇什么真是难以预测。
“符箓”,修士沟通天地灵气为己用的一门特殊手段。画符不只是照本宣科,不只是对符文的临摹,落笔无改,一点迟疑不定,则一步错符箓毁,由不得画符之人细描勾勒。符中有气,更重要是还得有“灵”,没有灵性的符箓任你一副花团锦簇,到使用是半点效果都没有。所要求的“灵”,不是灵气的灵,而是指修士本人对所画之符了然于心后,融入自己对天道的感悟。
同阶同纸同笔同砂,画出来的符尚不同品,和画符人的心境眼界不无联系。
刘慈用惯狼毫写惯了狂草,自然不会中途改行再去专研小楷,银狼的毛发弄不到,退而求其次,她还是从银狼抓回来的猎物中,从一匹据说有四阶的疾风狼身上搞到了狼毛。取其尾巴最长最硬的一撮作为内层,脖颈处最软的细毛做外层,先用微量石灰水进行脱脂处理,洗净的狼毛被刘慈泡在莲池水中足足半月,直到她感觉狼毛灵气内敛,完全被泉水转变了性质,才开始下一步。
缕析毫分,通过反复梳洗、整理、排列、组合、分类,将水中断头的、无锋的,曲而不直、扁而不圆的狼毛都挑出来,这步叫“齐笔”。
然后一面做成圆盖形,算是为笔头做好了造型。再将千毛万毫粘在一起,用细线结扎,使之不掉一根毛。
刘慈的笔杆早就做好,一截竹管选竹节处两端挫平,用小火烤干了水分,外表看上起还不赖。松香干透了,再将笔杆一端小心掏出一个刚刚能塞入笔头的小洞,将笔头和笔杆对齐套准,一只毛笔已经有了雏形。
除了做蟹那次,银狼从来没见过大大咧咧的刘慈如此小心翼翼,甚至算得上以虔诚的态度来对待一件事。
刘慈的反常使它很好奇,做笔过程中时常来探班。
特别是修笔那天,银狼拖着魔兽尸体而来,刘慈竟对她最喜爱的魔核不屑一顾,全付心神都落在手中的竹片刀上,每一次落刀都要思索良久,最后不过是为了剔除某根可能导致影响笔锋的杂毛。
银狼突然有种错觉,小矮人真正精通的不是煮饭,也不是它想象中的锻造武器,而是她手中所持的,被小矮人称作“毛笔”的东西。
她的动作很生疏,外行都能看出很可能是第一次亲自做笔,那种深入骨髓的熟谙,是因她对手中之物的了解透彻。如果熟悉度不是出自制笔的过程,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刘慈最熟悉,最常使用的工具,不是厨具也不是巨剑,而是她手中的“笔”。
魔法大陆从来没有书法家的说法,记载在羊皮卷上的晦涩魔法咒语全由鹅毛笔眷写。
那些形似地球拉丁语系的优美文字,由鹅毛笔写出来流畅美观,但再华丽花哨的下垂线,都和书法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见识广博的银狼也无法想象,古华夏人是怎么用手中毛笔,将一种文字,写出了千变万化,时而俊朗如山,时而轻流入池,让无数华夏书法爱好者如痴如醉的作品。
写字,在书法家手中变成了艺术品,在修士手下甚至能沟通天地之能。手腕悬空所持的那只笔,既是工具,也是书写者的灵魂。
秋去冬来,又是一个落雪天。去年突然落雪时,刘慈正在用山藤,树枝和香蕉叶为自己蜗居的树洞扎一道篱笆门,那时的她身无自保之力,对森林陌生对未来迷茫。一年匆匆过去,同样的初雪天,刘慈放下手中刷完了松香定型的狼毫,站起来活动手脚。
伸手接住雪花,刘慈紧紧握住了掌心。
黄纸、朱砂、毛笔,从无到有,皆是她亲手炮制。一年前的迷茫胆怯早就消失不见,命运向她开了个大玩笑,那她只有更加努力反击!
骄傲的刘家阿慈不允许任何人操纵,就像手中紧紧攥着的雪花,狂风暴雨中,她只会书写自己认定的轨迹。
新笔初成,刘慈在树下架了石板当桌,铺上一张早前制好的黄纸,狼毫沾了浓稠血红的朱砂墨,抬腕落笔,一副草书一气呵成。
那个轻狂傲慢,任性不羁的“慈小姐”又回来了!
一举一动恣意率性,举手抬足间自有一股无法言语,魏风晋古的世家风流。
银狼站在原地发呆,眼前这个书完一幅太白名篇后掷笔大笑的刘慈,浑身都笼罩在让它无法直视的茸光里,身形被虚化拔高,漫天雪花中除了树下的身影,天地外物都黯然失色…哪里又是它所熟悉的小矮人了?
第二十五章 初雪
刘慈“书兴”大发,原本还打算将她自己都很满意的太白名篇递给银狼观摩,用华夏文学经典好好熏陶下异界魔兽,文化入侵向来润物无声,最容易达成目的。哪知当她得意洋洋捧着墨迹刚干的草书转身时,空地上哪里还有银狼身影?
银狼还是第一次不打招呼就消失,搞不懂高阶魔兽的思维模式,她仅有些好作品不能及时和异界唯一朋友分享的失落,却并未将狼神大人的反常放在心上。
不过今天还真是邪门儿呀,银狼带了食材来,却没催促她做晚饭,啧啧。
一想到明日就能开始学习画符,刘慈兴奋得难以入眠。在树洞里滚来滚去数完一千只绵羊,她干脆爬起来从地窖中摸出一筒葡萄酒,披上新做的兔毛大衣,跑到巨岩上边喝边唱。
慈小姐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偏偏音律上五音缺三,唱起歌来鬼哭狼嚎。穿越前世家女的身份高贵,她没机会当众表演被世家贵族瞧不起的“伶人技艺”,周公子之流连刘慈放个屁都能硬掰成香的,身边侍者更不敢说真话,是故慈小姐对自己的歌艺一直没能直观认识。
在酒精的助兴下,一首新纪元前的古老童谣被她唱得七零八落惨不忍听。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住着一群蓝精灵…它们齐心协力斗败了格格巫…哦~可爱的蓝精灵…”
一开始人还清醒,葡萄酒后劲一上来越发兴奋,搜肠刮肚将能哼的歌都翻出来唱了两遍,中气十足的歌声惊得满山动物惶恐难眠。最终还是住在高高山顶的狼神大人发了飙,忍无可忍对着山下狂吼一声!
刘慈咚的一声从巨岩上仰头跌倒,私以为银狼一年一度的“屠杀节”提前到来,吓得酒醒了大半,手脚并用屁股尿流窜回树洞中,连狼皮褥子都不敢盖,哆嗦着等了半晌没听见山林百兽逃命的动静,惊疑不定带着酒意睡着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高山之巅,月光照在茫茫山岚间,初雪漫天好似在月夜舞动的精灵。谁说魔兽没有审美,如此美景怎能让刘慈的“魔音”破坏?可是等小矮人声音消失,山林又重归安静时,无忧无虑的银狼突然觉得有些惆怅。
刘慈没心没肺沉睡时,高贵的银狼大人开灵智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呀数,天微微亮时都没见小矮人说得催眠方法管用。
——人类都是大骗子!银狼睁眼到天明,认可小矮人当朋友的想法,必须无限期推迟再议!!
…
穿越前还当“慈小姐”的时候,自从十八岁成人礼后,十天有八天都在喝酒。
狐朋狗友隔两日就要聚聚,大家轮换着做东举行宴会,手里端着高脚杯,轻轻晃动杯中液体使沉睡多年的酒味苏醒。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敬一杯我回两杯,人生都散发着糜烂的酒精味道。
后来连酒精都不够刺激,她开始尝试联邦最新的精神致幻剂。
二十岁那年嫡姐孤身一人在冥王星一家地下俱乐部找到吃多了致幻剂的刘慈,当众甩了她两巴掌,将她交的一群狐朋狗友全打得半死,并放话今后谁敢来带坏刘慈就打断手脚扔进洞庭湖喂鱼。
被打了两巴掌刘慈还没皮没脸笑嘻嘻凑上去,嫡姐摇头,只说了一句“阿慈,你当纨绔就不能有些层次么”后翩然而去,让刘慈那群被揍得半死的狐朋狗友如遭电击。
从此在顽主圈子里,“当有层次的纨绔”成为流行语,刘慈相熟的人诸如周公子之流,依然混迹各大俱乐部,却没见有人再碰过迷幻剂之类的违禁品。
一群糜烂子弟洗心革面争当“有层次的纨绔”,多少爹妈喜极而泣。没有了引诱她继续堕落的人,刘慈也不得不披上世家贵女的名头,将多余的精力往提高生活享受上奋斗。
她依旧喝酒,却不再来者不拒全往肚子里灌,二十岁后再也没醉过。
她依旧混迹夜场,却不再往地下俱乐部凑,有资格和她同一包间玩乐的人都是世家子弟。
圈子里谁不知道刘家慈小姐那就是潮流的风向标,她穿独一无二的高级定制,喝最贵的酒,养纯种马,兴致来了邀得一伙人来家,玩得都是高逼真度模拟的星舰对战!刘慈成了联邦某一层面家喻户晓的女纨绔,有人爱慕她有人唾弃她,但不管是她的朋友还是对头,没人知道刘慈几乎在每天玩乐后都会坚持写一篇大字。
当过天才,做过太妹,乃至成为女纨绔。千变万化的刘家阿慈,放弃了体术放弃了竞选信女的资格,却惟独没放弃过书法,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呢。
那些或喜乐或抑郁苦闷时直抒胸臆的狂草,在刘慈清醒后立刻付之一炬,世人都将刘阿慈当做纨绔,她性子骄傲,却不屑将唯一的爱好搬出去换个“书法家”名头回来。
大雪初下,山林中枯黄和翠绿并存,与白雪交织,颜色层次分明又间变相溶,恰如晕染合适的国画。
刘慈打着哈欠推开树洞门,小脸蛋红扑扑的,穿着雪白的兔毛大衣看着像个雪娃娃。
“雪娃娃”最近醉心与修炼和制笔,没有顾得上给蔬菜果树扎御寒的篱笆墙,今晨起来看见被雪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菜地心疼得肝都纠成一团。特别是她千辛万苦寻回的麦种才刚刚破土而出,被雪花盖着连青绿的麦苗尖都看不见啦。
不过华夏有句古语“瑞雪兆丰年”,说的是经过冬雪一冻,地表下的虫害被低温杀死,来年小麦必是丰收迹象呢。
拿干草喂兔子,铲雪,烧火做饭,袅袅炊烟在林间飘散,做完了杂事,在雪地里练了遍体术基本功动作,石锅中的蘑菇汤咕噜噜翻滚,冒出诱人的清香。
夏天时林子中的各种菌类多不胜数,连在地球联邦价比黄金的松茸都很常见。采集太多,刘慈通通搁巨岩石顶晒干,秋天时收获的各种山珍干货恐怕有几十斤呢。看样子今天狼神大人没空来吃早饭了,刘慈囫囵喝了两碗蘑菇汤,吃了个烤红薯,烧了锅水将手洗净,又将有油烟味的兔皮大衣换下,另捡了红色狐裘穿上…不是天太冷了,她还真会彻底沐浴。
将长宽约一米的黄纸裁剪成两寸宽三寸长符纸大小,研磨成粉的朱砂倒在石砚中,刘慈开始回忆各种符箓的画法。
练气中期所能画只有初级灵符,除了五行符箓,另有“安神符”和“百里急行符”等几样有小妙用的初级灵符。初雪天气,刘慈触目所望都是雪花飞舞,如此心境画火符显然事倍功半,金木水火土,首选当然是“水”。其次“木”是她道基属性绘制符箓的根本,也可以尝试一下。
安神符已经带有治疗属性,刘慈早过了小儿夜啼的年龄,在魔兽森林中神经早就被锻炼的粗实无比,哪里还需要安神?
百里神行符,顾名思义一张符纸可为使用者提供百里距离加速前进的动力,魔兽森林中用来逃命倒不错。去年冬天银狼大屠杀时,她要是身上有张“百里神行符”该有多好啊,最后累得像死狗估计都是逃跑大赛中的倒数几名,真是何苦来哉!
神行符在魔兽森林绝对是好东西,刘慈马上将它列在必须学会的符箓名单之上。
还有一个“刀符”,也属于治疗属性符箓,如是外伤,把符箓贴在流血处,内伤则将符箓燃烧已无根水将符灰服下,对低阶修士来说止血疗伤效果颇佳。
至于什么聚水符,刘慈随身带着一口泉,缺水喝的时候还真罕见。
初级聚水符没什么攻击力,除非元婴修士用灵元来画这聚水符,那才真是能聚江河之水,淹掉个几十万人口的小城毫无鸭梨,是真正的大杀器啊。
以刘慈练气中期的实力画出来,估计刚能填满一个供她泡澡的水坑…那不是浪费灵气嘛!
可聚水符偏偏是五行符箓中最简单的基础符箓,不管她愿不愿意,还真的必须先从初级聚水符练起。
平复了下心里的不甘愿,刘慈默诵了三遍静心咒,当心神真正安宁时,她才执笔蘸了朱砂墨,在两寸宽三寸长的照着默记于心的符文线条走笔。
体内的灵气缓缓导出,通过手中笔杆传递到笔尖,笔尖是带有灵气的朱砂墨,红色的墨汁落在黄表纸上,那是蕴含淡淡灵气的竹制符纸。
有着多年书法|功底,所用工具无不是带有灵气的物品,符文她都揣摩了大半年,区区一张初级聚水符在刘慈认为定是手到擒来。
抬腕收笔,细看自己所画的第一张灵符,刘慈不免大失所望。
空有其形,不具其魂。别说符成时灵气自在符纸上游走循环,她这道符文勉强闪了两下,非但没成功启灵,还耗尽了黄表纸和朱砂墨本身的灵气…得来一张废纸!
刘慈不认输,又一口气连续画了十几张聚水符,直到将体内珍贵无比的灵气耗空大半,依旧没有一张灵符成功。
雪花飘呀飘,写得一手好字的刘阿慈搁下笔,粉团样的小脸皱眉发愁:难道是她想的太过乐观,在魔法世界画符根本没办法成功?
慈小姐不愿承认,在修真的奇妙世界中,往日学什么就精什么的天资,也不是那么通用嘛!
第二十六章 符心
没做出要不要“承认小矮人是朋友”这道选择题,银狼罕见连续几天没去找刘慈享用美食。
自从那晚小矮人半夜发疯鬼哭狼嚎被它制止后,银狼莫名其妙失眠了,它潜意识中就有点怕见小矮人。
这日大雪暂歇,银狼突然特别想念整日精力充沛的小矮人,便没再继续纠结它没做出结论的选择题,而是先跑去几座山外猎了只通体碧绿的五阶“荆狸”作为礼物,一路慢悠悠从林子里踱步下山,去看望刘慈。
碧色荆狸浑身都是瘦肉,吃上去实在没啥油水,但所喜这货有一身碧绿柔顺的好皮毛。刘慈已经有了一件纯白的兔皮大衣,还有火红的狐裘,银狼觉得再加增加件绿色也不错。至于从啥时候起由一开始狩猎只挑肉好吃的,到多花些功夫专抓有魔核的,乃至于现在特意给小矮人挑件可以做衣服的猎物,银狼没去注意,以它的情商也懒得去想。
当然,不管是白兔皮,红狐裘,碧荆狸,在银狼看来颜色都忒俗,银色自然大美,总不能把自己的皮给拔了吧?
银狼瞧见刘慈的样子时大吃一惊,几天没见,小矮人白白的脸上挂了两个乌黑眼圈,像被哪只魔兽狠狠揍过。
而且见到它衔着碧荆狸前来,刘慈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低头沉思,压根儿没注意到皮毛美丽的碧荆狸和皮毛下那颗等级定然不低的魔核。
小矮人生病了?
魔兽身体强横只会受伤从不生病,但人类脆弱的身躯却常被各种病痛所折磨,不然修道院那批教士也不至于仗着所学的“光明魔法”在大陆通行无阻了嘛。银狼将碧荆狸扔下,有些担忧望着刘慈,一时想不起来什么魔药才能治小矮人这种行为举止怪异的精神类疾病。
“你来啦,狼大。”刘慈扭头算打过招呼,转瞬又低下头蹲在地上拿树枝写写画画。
哦,人类真是奇怪,老是自己给它安新名字,一开始叫它“奶奶的”,中途叫“狼神大人”,现在直接简称“狼大”了?
银狼心理活动一番,见刘慈皱着眉头抹平雪面的痕迹,头也没抬补充了句:“今天没空做法,狼大你回家吃自己吧!”
回家吃自己么?银狼恨不得用猎来的“碧荆狸”砸死刘慈,憋了一会儿气了一会儿,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矮人不是病了,倒像是遇到了难题。
它认识的一只咕咕鸟就是这样。
不思正业沉迷于人类世界的数理题,算不出答案时它就开始发疯,起先症状是拿脑袋去撞石头,后来占山为王,专门在人类冒险者必经的入山路上死守,回答不出它问题的佣兵们通通吃掉。可怜以佣兵为职业的有几个不是大老粗?所幸没有冒险者能从咕咕连番的数理题挑战中活下来,“摩洛克山脉中出了只口吐人言爱好数学的魔兽”这种丢兽族脸面的流言没有机会传出去,它们才默许了咕咕的疯狂。
小矮人现在的样子,就像极了咕咕鸟拿脑袋撞石头的状态。
要是没过多久小矮人也彻底疯了,学咕咕鸟占山为王拦着路过的魔兽们追问答案…以她的力量,还不是乖乖去送死的份儿?
不行,必须得救救它的专用小厨娘,摩洛克山脉中找不到第二个肯给魔兽做饭的小矮人呢。
于是银狼屈尊凑上前去观看刘慈在写画什么。
扭曲奇怪的线条图案,银狼眨眨眼,难道这是最新的数理题?它迟疑了下,考虑是不是要将咕咕鸟抓来给刘慈“治病”,算了,还是先问清楚吧。
“你画的是什么?”
兽神保佑,千万别回答它说是在做题!
兽神难得回应了银狼的祈祷,刘慈低头蹦出两字儿:“画符!”
“什么是符?”啧,又一个新名词。
平时被奉为上宾的狼神现在怎么转而走“十万个为什么”风格啦?刘慈觉得它蹲在旁边很妨碍她集中精神,干脆丢下树枝,一边揉眼睛揉手腕,顺便给银狼解释下什么是符箓。要说明白符箓,就要解释灵气,乃至于她的来历,靠,太麻烦了。
她干脆指着石桌上的符笔、黄纸,“详细解释起来太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用一种独特的文字图形将我体内的力量引导出来,用朱砂墨写在黄纸上,成功的话纸符就会产生各种不同效果!”
银狼听完,考虑了几秒,很精准下了定义:“不就是和魔法卷轴差不多,怎么就解释不清了?”
这下换刘慈一怔,她又从银狼嘴里听到了一个新名词:魔法卷轴。
“简单来说就是人类魔法师利用一些特殊魔法图案将他们体内的魔力引导出来,用魔兽血画在羊皮纸或者兽皮上,成功的话卷轴一抖开就会产生各种不同的魔法效果!你听懂了吗?”
银狼鼻孔里冒出一团热气,用刘慈的句式将她堵得哑口无言——懂个屁,没见她连地球的符箓都还没搞定么,爱记仇的死狼!
不过听起来魔法卷轴和修真符箓颇有共通之处咩,倒是可以借鉴下经验。
刘慈一改先前的无视态度,说了无数马屁赞美银狼半天,终于求得它愿意开尊口讲讲这世界的“魔法卷轴”。
原来再高级的魔法师体内的魔力一旦消耗,都只能通过“冥想”来恢复,魔法师之间也常常发生战斗,正打到一半魔力不够了敌人总不能让你喊暂停,先冥想个几小时再继续打吧?所以魔法卷轴就应运而生。
利用魔兽的血和皮革,再加上特殊的矩形阵,人类中的炼金术士会制造封印有不同魔法的卷轴,这种卷轴不单方便携带,没有魔力的普通人都能使用,尽管售价昂贵,依旧为魔法师和有钱贵族们所喜。魔法卷轴的大量需求,同时也刺激了对数理学的高要求,使得没有魔天赋法的普通人纷纷研究数理,很大程度上给平民又增加了一条青云之路。
对数理学要求高?刘慈一下抓住了关键点,如果说魔兽的血和兽皮就相当于符箓中的黄纸和朱砂,矩形阵功效就类似于符文吧?
奇怪的是魔法卷轴的制作者不是魔法师而是炼金术士,并对数理学有着高要求,显然魔法材料只是为了储存魔力,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那些数理学家推算出来的矩形阵吧!所以魔法卷轴才能批量制造…但修真文明中的符箓,为何就自成一脉秘而不宣呢?
她直觉弄清楚两者差异,或许就能明白自己为何画符失败的原因了。
刘慈画废的符纸都堆积在石桌上,银狼见她似有所悟,也没去打搅她。
想起初雪那日小矮人提笔时的风姿,银狼不由自主拿起压在最下面的一张大纸。华夏古文字它是不认识,但这张写满古汉字的纸一映入眼帘,银狼眼前竟不由自主闪过一副画面:小矮人举手投足间的风韵,书罢掷笔的畅笑,虚化拔高的背影,黯然失色的世界背景…
“呀,这些线条是活的!”银狼指着太白名篇难掩惊色。
刘慈被银狼的声音惊醒,暗暗咬牙:傻狼,线条怎么会是活的?不过欺负魔兽不认识汉字还真是爽!她呵呵笑两声,悄悄在嘲笑高贵的银狼大魔兽。
为了证明自己的论调,银狼将太白名篇放下,又让刘慈看她画废的符纸。
“这些,还有这些,全部都是死的。”
废话,画废的符纸要是“活的”,她所纠结的日子又是为了啥?刘慈如此想着,却仍听着银狼的话语往桌面看去。高阶魔兽的见解不容小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银狼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被她忽略的东西。
“你来,画张符看看。”
见银狼说的正式,刘慈带着疑虑研墨提笔,灵气注入符笔,画了张研究了好几日都不得要领的“初级聚水符”,笔尖一顿一抬,符文线条清晰准确,启灵的微光像坏掉的电灯泡,闪了两次彻底熄灭。
又是一张废符!
银狼用爪子拍了下古树,雪花被震得四处都是。
“原来如此…小矮人,你画符和写字的样子不一样。写字时候眼睛在发光,画符时脸憋得难看死啦。”
写字时自己眼睛会发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