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曼知道他忙,平时也很少打扰他。每天她就陪着母亲在家里吃吃睡睡,偶尔也去岑曦那边串门子,当然,她现在再也不敢随意用钥匙开门,出发之前也事先打好招呼,免得历史重演。

时间过得飞快,岑曦结婚将近一年了。岑家两位长辈开始催促她要孩子,岑曦的态度依旧我行我素,嘴上是答应了,但就是没有行动。岑曼好奇就跑去问她为什么还不生个小宝贝给自己抱一抱,她很警惕:“你不是妈派来的奸细吧?”

岑曼摇头又摆手:“当然不是!”

岑曦问她:“那你急什么?”

“没呀。”岑曼说,“我只是好奇你跟姐夫的宝贝是长什么样子的。”

岑曦笑她:“你好奇一下你跟余修远的不是更合适吗?”

“哪有怎么快!”岑曼嘴上这样说,但脑海里不自觉地往这方面想着。要是生一个男孩子,她希望他能像余修远那样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长大以后能有一番作为。假如是一个女孩子,她就希望她能像自己一样,找到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就够了。

面对一脸荡漾的岑曼,岑曦自然知道自家妹妹口是心非。她想了想,又说:“就算你不想快,杜阿姨他们也等不及。”

她的话打断了岑曼的美好设想,她立即问:“为什么?”

岑曦告诉她:“前些天我带人去家里做地板护理,恰好遇到余叔和杜阿姨了。”

岑曼很惊讶:“他们来过家里吗?”

回想了一下,岑曦说:“那天你好像跟余修远去哪儿吃饭了吧,我想他们也是挑你们不知情又不在场的时机碰面的,不巧又被我撞见了。”

岑曼追问:“他们聊了什么?”

“他们还能聊什么呢?”岑曦说,“看来我家又准备办喜事了。”

这句话一直在岑曼的脑海中回旋,直至回到家中,依旧言犹在耳。

钱小薇正准备做饭,看见女儿抱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于是就问:“又出去乱花钱了?”

将大包小包放下以后,岑曼说:“没有,我今天去了姐姐家,她让我带回来的。”

钱小薇出来翻了翻,继而就让她把东西放好。

岑曼欲言又止,她跟着母亲进厨房,随手拿起蒜头帮忙剥着。

见状,钱小薇直皱眉:“你没看见我已经剥好了了吗?”

顺着钱小薇的手指,岑曼确实看见了一盘剥好的蒜头,她“哦”了一声,然后想拿走母亲手里的菜刀:“妈,我帮你切。”

钱小薇连忙将菜刀挪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当心点,你爸昨天才磨过这刀子,可锋利了!”

岑曼只好将手收回,钱小薇转过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了?不是又跟小远吵架了吧?”

“才没有,”岑曼说,“我们好着呢!”

尽管女儿否认,但钱小薇仍旧抱有怀疑:“那你怎么怪怪的。”

犹豫了片刻,岑曼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听姐说,前几天杜阿姨和余叔叔来过…”

此话一出,钱小薇就什么都明白了。既然岑曼知道了,她便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他们来说了一下你跟小远的事。”

顿了半秒,她补充:“婚事。”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冲击力一点都不小,岑曼突然庆幸自己手里没有拿着菜刀,不然很可能会遭殃。她不好意思发问,本想等母亲细说,结果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下文,于是只好开口:“那你们怎么说?”

钱小薇重新将头转回去,她一边将猪肉切成肉片,一边不咸不淡地说:“我们还能说什么,你喜欢就好。”

岑曼抿着唇。

钱小薇接着又说:“不过,我也跟你的杜阿姨他们说了,你自小就被惯坏了,二十多岁的姑娘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闹脾气闹别扭,如果小远真把你娶进门,还真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语气难辨真假,岑曼一时也听不出母亲在教训自己,还是果真这样说了。她捂住自己的脸,像往常那般撒娇:“妈,哪有你这样贬低自家女儿的身价的?”

钱小薇用同样的语气回答:“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仅这样,你还不懂得照顾自己,经常丢三落四,要是没人看管,生活不知道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岑曼啼笑皆非:“要是您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

钱小薇说得很淡然,并没有半点惋惜的意味:“那只能说明我们没有缘分了。”

这晚岑曼闷闷不乐的,连餐桌上有她最爱的沙茶牛肉和黄金豆腐,她也没吃几口。

看见女儿这副样子,岑政饭后就去敲她卧室的门。那丫头很快就过来开门,虽然她有意掩藏自己的情绪,但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岑曼侧身让父亲进门,同时听见他说:“在干嘛呢?”

她回答:“躺着没事干。”

岑政的表情并不严肃,他坐到她的梳妆椅:“是不是跟你妈怄气了?”

岑曼摇头。

岑政不相信:“还说没有?你今晚吃饭一直低着头,你妈让你夹菜你也不怎么动手,明明就是不高兴。”

岑曼说:“那是不开心,而不是跟妈怄气。”

岑政的语气很宠溺:“是什么事情让我家曼曼不开心了?”

将傍晚跟母亲的谈话复述了一遍,岑曼很不确定地说:“爸爸,我真有那么差劲吗?”

得知事情缘由,岑政笑了:“就为了这点事?你该不是担心小远不敢把你娶回家吧?”

她脸蛋一热:“爸,连你也笑我!”

“好了,不笑了。”

话虽如此,但岑政却笑意不减:“老实跟你说吧,你妈没跟他们讲过这样的话,不过倒有很含蓄地提过你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这不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像我们一样,包容你的小毛病…真正的家人,是不会介意你的缺点和不足的,你不需要对自己没信心。”

说到这里,岑政摸了摸下巴:“当然了,他们好像也很清楚你的坏脾性,看来你没少给小远苦果子吃。”

岑曼又脸红了。

岑政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爸妈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就只能靠你自己去经营了。”

对于父母的苦心,岑曼终究能够理解透彻。虽然他们没有直说,但她知道他们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往后的一切便全权交由自己作主了。

这件事余修远应该还不知情,岑曼曾向他探过口风,他什么也没听出来,只问她要不要去倾城娱乐二十周年庆典。

这次的周年庆典是以慈善派对的形式举行,倾城娱乐算是业内翘楚,纪家在圈内人脉甚广,出席这才派对的,除了倾城娱乐旗下的签约艺人,还有很多娱乐公司的高层及知名度颇高的明星也会出席。岑曼看过那张节目单,当晚有几个她很喜欢的歌手会登台献唱,而她最近很欣赏的男演员也会现身表演,她非常心动,于是就答应前往。

余修远手中有十来张贵宾席的门票,他拿着没用,于是全给了岑曼。岑曼本想跟家里人一起去,结果父母说不喜欢那种场合,而岑曦又只顾着跟丈夫培养感情,都不愿意前往,最后便把门票都赠予好友。

由于他跟纪北琛关系匪浅,手里还持有倾城娱乐不少的股票,自然会被邀作上宾。岑曼不喜欢坐到那种万众瞩目的位置,因而打算跟几个朋友坐在贵宾席挥挥荧光棒就算了。

最近忙于工作,余修远跟她见面的机会已经少得离谱,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她腻歪,他必然不会放过。

慈善派对举办前夕,余修远专程到她家接人,岑曼见了他,故意很夸张地“哇”了一声,笑他:“哪儿来的大明星?”

为配合今晚的庆典,余修远穿了一身手工西装,袖扣领带一样都没少。听了她的话,他一手将她逮进车里,同时笑着问:“要不要给你签个名?”

岑曼说:“你的签名太值钱了,随便签一个,可能都牵涉百万千万的大单子,我可不敢乱要。”

余修远并不赞同她的话:“在我面前,你没有不敢的事情吧。”

岑曼笑嘻嘻的:“好像是哦。”

前往会场之前,余修远先带她去了一家幽静的住所。那住所占地并不大,前来开门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家,走进屋里,岑曼就看见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全是他跟名流巨星们的合照。

那老人家很沉默,他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淡定,岑曼猜到他一定大有来头,趁他进了房间,她便压低声问余修远:“他是谁呀?”

余修远很简单地说:“退休的造型师,蔡师傅。”

岑曼的眼睛再度掠过墙壁上的照片:“是不是那些大明星御用的造型师?”

余修远捏了下她的脸:“以前是,不过今天是你的御用造型师。”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从楼上下来,她对余修远笑了下,随后对岑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余修远在她后腰推了一把,说:“去吧。”

第六十四章

最好时光(二)

那个年轻的姑娘将岑曼带到了一个偌大的衣帽间。细看之下,岑曼又觉得这不仅是一个衣帽间,还是一个工作室。

这里除了放有琳琅满目的华衣丽服,还有书桌和资料柜,岑曼有点好奇,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是设计师吗?”

那姑娘正拿着两袭礼服过来,听了岑曼的话,她笑了笑:“我只是跟我爷爷学一学而已,还算不上真正的设计师。他们都叫我爷爷做老蔡,叫我做小蔡,岑小姐也可以这样叫我。”

能被余修远信任的人,想必没有那么简单。她手中拿着的礼服,想必是她亲自设计的,岑曼忍不住说:“小蔡,你太谦虚了。”

小蔡仍是一笑,随后将其中一袭礼服和一个小纸袋交给岑曼:“礼服和内衣都是你的尺码,你先试穿一下,看看那一款比较好看哦。”

事前岑曼并不知道余修远帮她订做礼服,而他也没询问过自己的尺码,她以为礼服上身多多少少会有点误差,没想到却意外的熨贴。

两袭礼服的上身效果都很不错,岑曼最终选定了一款赫本风的露肩小黑裙。小蔡有点意外,她拿着另一袭苏绣小礼服:“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这套。”

岑曼直言:“那套太招摇了。”

小蔡露出狡黠的表情:“可是那种场合,要的不是这个效果吗?”

岑曼眼珠一转,抬手指了指放在角落处的塑胶模特:“真要这个效果,我想穿那件会比较轰动。要不,你拿给我试试。”

塑胶模特身上穿着一件清凉的透视装,那轻纱菲薄,穿上的效果必定性感又撩人。小蔡诧异地看着她,随后摆手:“不行不行!”

岑曼挑眉:“这裙子已经被人订下来了?”

“没有没有。”小蔡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解释道,“如果你穿这裙子,余先生…应该不喜欢。”

岑曼对她说:“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小蔡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让岑曼在这边稍等,随后就出去了。约莫半分钟以后,刚才给他们开门的蔡师傅就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是小蔡,不过肩上多背一个大大的化妆箱。

蔡师傅抬着岑曼的下巴,仔细打量了片刻,就打开了化妆箱,在她脸上恣意挥毫。他们祖孙二人十分有默契,蔡师傅只要把手伸过去,小蔡就能准确地将他所需的工具拿过去,不过大半个小时就大功告成了。

赫本风小黑裙配经典的复古妆容,为岑曼平添了几分成熟和优雅。在镜中看着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她愣了半晌,才想起向蔡师傅道谢。

蔡师傅似乎不爱说话,他微微颔首,随后便把余下的头型设计等任务交由孙女处理。

岑曼暗自惊叹,这祖孙两人真是了不得,梳化服都可以一手包办,而且那水平还不是一般的高。

当岑曼重新出现时,余修远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的光。岑曼主动过去挽住他的手,仰起脸问他:“怎么样?”

余修远低头就想亲她,她眼疾手快地抵住他的胸膛:“我才刚化好的妆!”

其实余修远不过做过样子,况且还在外人在。他转头说:“小蔡,谢了。”

小蔡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上次要不是你把实验室借给我,还帮我做了异物诊断,我也不会那么快调配好新的染色剂配方,做出一件让我满意的成衣。”

余修远说:“举手之劳而已。”

岑曼倒是出奇,只要跟化学相关的东西,这男人好像什么都懂。

蔡家人向来受恩不忘,她的眼睛在他跟岑曼身上穿梭:“总之我必须谢你。我看你们也快结婚了吧,假如不嫌弃可以找我们,到那个时候,无论什么大人物来预约,我都会推掉的!”

余修远倒喜欢她这个感谢的方式:“那我先记下了。”

岑曼悄悄掐了他一把,他脸部改色地跟小蔡道别,随后带着岑曼一同离开。

前往会场的途中,岑曼问他:“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你有什么企图?”

余修远逗她:“当然是为了能卖一个好价钱。”

岑曼鼓了鼓腮帮子:“卖了钱就拿去做善事吗?”

余修远点头,随后对她说:“今晚的慈善晚会,所有特别嘉宾都会捐赠一件私家藏品出来拍卖。我想来想去,我最值钱的,就是你了…”

她伸手揪住余修远的耳朵:“那你舍得把我拿去拍卖?”

余修远哈哈大笑:“当然不舍得。”

他们抵达会场时,很多圈中大腕和影星已经现身。余修远带着岑曼走特殊通道进入,没有接受传媒的拍照和访问。

这个慈善晚会自然少不了纪北琛。在这种正式场合,他一改平日浮夸轻佻的作风,拿着酒杯穿梭在来宾之中,还挺有做大事的风范的。尽管如此,岑曼还是看不惯这个男人,当余修远拉着她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她有点不情愿。

纪北琛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拿来两杯香槟,亲自递到余修远和岑曼手中。他眯了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继而调戏岑曼:“岑小姐,你这是来拆我家女艺人的台吗?”

岑曼并不会觉得这是赞美,看了看纪北琛身旁的女伴,她便说:“有范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在,我怎么可能拆得了你们的台。”

今晚纪北琛的女伴是倾城娱乐的“一姐”范颖,范颖一身高贵性感的香槟色长裙,美艳得不可方物。她亲密地挽着纪北琛,半露的酥胸几乎贴在他的手臂,还时不时向他暗送秋波。

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范颖的手段并不简单。她眼力极佳,一看就知道这两位贵宾来头不小,说话时也带着几分谦谨:“那是记者朋友的谬赞,我实在惶恐。”

岑曼别有深意地说:“你家老板可不捧闲人,范小姐人美戏佳,绝对担得起那些美誉。”

范颖露齿一笑,声音柔得出水:“我看岑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胚子。刚乍眼一看,我还以为你是sally呢!哦,sally就是张嘉绮,岑小姐应该认识吧,她可红可漂亮了,现在很多男孩子特别迷她。”

毕竟是同公司的艺人,相互的资源争夺总是少不了的。前些年范颖一人独大,占尽公司最好的资源,不过近来张嘉绮的势头勇猛,本属于她的资源也被瓜分不少,就如《二丁目的秘密》的女一号,她本来是内定人选,结果官方公布时却忽然换了人,气得她一连推了两个代言泄愤。

这种赞美的话从范颖口中说出,她即使怎样掩饰,也难以抹去那嫉恨之意。不过,在场的人却没有留心,听见张嘉绮的名字,他们表情各异,气氛瞬间就变了。

看见纪北琛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岑曼将手收紧,余修远的西服衣袖立即皱了起来。她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对范颖说:“是吗?我可没有她那么漂亮迷人。”

范颖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可惜sally在国外拍戏,来不了今晚的晚会,不然大家就可以交个朋友了。”

岑曼的手越收越紧:“没关系,我相信肯定会有机会的。”

就在她俩交谈时,余修远给纪北琛使了个眼色。接收到他的意思,纪北琛对范颖说:“全岱的王总来了,你帮我去招呼他。”

听得出老板有意使开自己,范颖爽快地应了一声,接着就提着裙摆走开了。

待范颖走远,岑曼冷哼一声:“纪哥哥艳福不浅呀。”

纪北琛抿了一口香槟:“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找几个。”

余修远虚咳了一声:“晚会快开始了,我们入座吧。”

纪北琛也不阻止他们,他只说:“招呼不周,你们自便就好。”

端详过岑曼的脸色,余修远问她:“生气了?”

岑曼口是心非地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余修远了然地说:“那就是生气了。这事都过这么久,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你就别惦记着这件事了。”

“我真没有生气!”岑曼停了三两秒,又说,“就算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

余修远牵着她的手,笑道:“生别人的气多不值得,还不如看看等下有什么拍卖品,喜欢就投两件回家。”

晚会的上半场的影星和歌手的表演,下半场才是慈善拍卖会。被拍卖的珍品种类繁多,名画、古董、珠宝、玉器…全部都价值不菲,且低价亦不低。

这场拍卖会并不无聊,岑曼还挺喜欢看别人举牌报价的。每取出一件拍卖品,她就会兴致勃勃地猜测这件珍品将会以什么价位拍得,后来她觉得一个人猜太无聊,于是就叫上余修远一起猜。

余修远陪她玩了两轮。被拍卖的一件是翡翠佛像,另一件是红宝石项链,他两次都输了,岑曼就笑他差劲。他“唔”了一声,然后说:“光是这样猜很不起劲,要不我们来打赌吧。”

连胜两回,岑曼对自己很有信心,因而爽快地答应:“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我就帮你算计老纪,让你出一口气。”余修远唇角一勾,语气暧昧地说,“如果你输了,今晚不能走了…”

第六十五章

最好时光(三)

岑曼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很懂得捉自己的死穴,但后面那半句,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今晚不能走了’?”

余修远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舞台,似乎正目测着下一件拍卖品的价值。对于岑曼的提问,他说:“就是…你所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