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分手以后,余修远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岑曼整个人懵了。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她无处可逃,只能像撼树的蚍蜉那样推着这个举止失控的男人。

定期健身的余修远臂力十足,岑曼的腰被他搂得生疼,每当她有意挣脱时,他便会更加用力地收紧手臂,将跟前的人死死地禁锢在胸前。他的唇舌横蛮地攻城掠地,微凉的泪花滑入口中,淡淡的咸味却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神经。

余修远记得,在他们分手那天,岑曼也是这样流泪的。

跟岑曼在会所争吵的时候,其实他的脑子仍然很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但还是图一时的痛快,一个劲地说了出来。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生活,他最近都极不顺心,似乎只有用这样愚蠢的方法,才能抒发这段时间积聚的闷气。

岑曼也是被气着,她的话同样不留情面。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仅烦躁,连面子也挂不住。

余修远以前只知道岑曦不是省油的灯,却不知道岑曼跟她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见惯岑曼温温顺顺、乖乖巧巧的样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由得让他吃惊。她锋芒毕露的样子,像蜜蜂、像刺猬,不管不顾地将双方弄得遍体鳞伤。

尽管如此,他也没想过要跟岑曼分手。岑曼闹得有多凶,就证明她陷得有多深,他也曾因此认为,她舍不得离开自己。

结果未如他所料,岑曼再一次让他措手不及,那样果断、那样坚定地跟他一刀两断。

那晚他们算是彻底地闹翻了。考虑到大家都气在头上,余修远特地冷静平复了几天才去找她,她肯接他的电话,也肯见他,只是那平静的状态不过是摧城拔寨的前奏。

见面的地点在大学城南区的日料店,那家小店的装修很漂亮,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过去聊聊天、聚聚餐。余修远明显是迁就她的喜好,她来之前,他已经点了她喜欢的寿司和天妇罗。

他们都带着一肚子的话过来的,不过用餐的时候,亦很有默契地选择沉默。最终是余修远先开了口,他将筷子搁在筷架上,态度恳切地跟她讲道理。

岑曼只是垂下眼帘吃东西,并没有给他什么回应。其实她也不敢出声,她担心自己一出声,会令这最后的平静都消失殆尽。她挤出大块的芥末,被呛得鼻水和泪水都冒出来,她还是坚持放在嘴里。

余修远说了很多,而岑曼却一直无动于衷,他有点无奈,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曼曼,你总是这样跟我闹,我们还怎么在一起呢…”

这句话比强力芥末更让人难以承受,岑曼听了以后,眼泪就大滴大滴地掉在手背上。她那样的狼狈,但还是倔强地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想说分手?”

末尾那两个字让余修远发怔,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岑曼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答应你。”

说完,她也不等余修远回应一句,就带着满脸泪痕跑掉了。

岑曼是一个爱哭鬼,从小到大,余修远早已经习惯她老掉眼泪的毛病。只是,当时她哭得实在是伤心,每次回想,他的心坎总是隐隐作痛。

后来他也尝试挽留这段感情,可惜岑曼不为所动。然而钉子碰多了,他那点自尊和骄傲大为受损,最终便不了了之。

酸楚往事停在心头,余修远有点失神,他一下没提防,随后就被岑曼咬破了内唇。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满嘴铁锈的腥味,而她也挣出了自己的怀抱。

岑曼用手背愤愤地拭擦着被他亲吻过的唇瓣,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骂他:“余修远你这个混蛋!”

余修远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他没有反驳,只是过去拉了回来。

男女之间力量本是悬殊,加上岑曼失望地痛哭,哭得筋疲力尽,更是没力气挣开余修远。她心有不甘,于是就抓起他的手臂,又使尽力气咬下去。

她有两颗门牙特别尖,当她舍得松口时,余修远的手臂已经多了一圈沁着血丝的牙印。他漠然地收回手,问她:“消气了吗?”

岑曼别看脸,咬着唇不答话。

看她最终安静下来,余修远才上了车,同时俯身替她系安全带:“累了就睡一阵子,等会儿我叫醒你。”

岑曼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座,她虽然不知道余修远要带自己去哪儿,但知道他肯定不会把自己卖了。她倦透了却无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呆滞地盯着车外那一闪而过的深宵夜景。

汽车驶入主干道时,余修远才对她说:“我在斐州谈项目,你先跟我在这边留几天,等我交代好工作,再带你回霜江。”

商业合作自然少不了交际应酬,余修远说不定就是从什么饭局赶过来的。岑曼还在念书的时候不懂这点酒桌文化,直到踏入职场,她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故意说:“你就不怕我像旧时那样捣乱?”

余修远分神瞧了她一眼,却没接话。良久以后,他才发问:“你怎么跟蒋靖风混到一起?”

“合眼缘。”岑曼胡乱地搪塞他。她了解余修远,若她不给他一个答案,他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她担心他找人去查,顺藤摸瓜就发现了她曾给张嘉绮做裸替的事。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亦按捺住不提及与他和张嘉绮相关的话题,免得他心血来潮去探个究竟。

尽管纪北琛也是这件事的知情者,但是岑曼知道他肯定不会主动告诉余修远的。他要是有心告诉余修远就说早说,肯定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特地找机会在自己面前说那番话。

想到他和张嘉绮那暧昧的关系,岑曼再一次打翻了内心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自心底泛起的失望一点点覆盖初时的沮丧与落寞,她将额头抵在车窗,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车厢里那样的静,余修远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问岑曼:“叹什么气?”

岑曼仍然维持原来的姿势,她回答:“想他想得很。”

余修远扶着方向盘的手倏地一紧,他抿了抿唇,接着说:“像他那种人,整天活在戏里,是真心还是假意根本分不清楚,你离他远点。”

她不应声,余修远又说:“以后也别跟叶思语参加这种宴会,那个圈子很复杂,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岑曼冷冷地讽刺他:“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怎么可能不复杂?”

余修远只将此当作岑曼的气话,并没有深究。直至某天,他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真想立即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所谓的坏男人。

第十五章

怯(三)

他们连夜离开,抵达斐州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任岑曼精力再好,也抵挡不住睡意,侧过脑袋倚着椅背睡着了。她应该睡得很浅,余修远只轻轻地唤了声她的小名,她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美眸不复旧时的神采,目光呆呆的,一看就知道正睡得迷糊。余修远替她拉好披肩,随后搓了下她的脸蛋:“能走吗?还是让我背你?”

岑曼还真的不清醒,看着余修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总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对着他眨了几下眼睛,她才软声回答:“我自己走。”

余修远有一瞬恍惚,他想岑曼确实是睡迷糊了,否则她肯定不会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除了她上次想拿回戒指、有意示弱以外,她总是横眉冷眼,昔日那娇惯和温纯通通消失无踪。

他有多怀念旧时的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惜那些美好早已悄然远去,而他,也亲手推了一把。

岑曼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进酒店,他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走进房间后,她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对余修远说:“我的行李箱还没拿…”

余修远一手插上门卡,另一只手引着她前行:“先用酒店的睡袍将就一晚,明早我再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来。”

看见那松软的大床,岑曼连高跟鞋都不脱就把自己摔下去,并在丝滑的绸面凉被上蹭了蹭。无数个嗜睡因子催促着她入眠,她正要闭上眼睛,一把熟悉的男声便不适时宜地传来。

余修远刚进浴室替她调好水温,本来想叫她进去洗澡,不料她已经自动自觉地往床上爬了。他坐在床边,伸手解开环在她脚踝上方的鞋扣子,问她:“不洗澡?”

脱下高跟鞋的束缚,岑曼很自在地蜷了下小腿。她想到今晚出席了宴会,也跟蒋靖风上山看星星,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于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现在就洗。”

他扶了岑曼一下,叮嘱道:“水温我帮你调好了,直接淋浴吧,不然你肯定又赖在浴缸睡着的。”

岑曼没有应声,进了浴室就直接甩上门,将余修远的声音全部阻隔在外头。

星级酒店的浴缸很大很豪华,岑曼还挺想躺下去泡一泡的,耳边骤然回响起余修远的话,她又鬼使神差地打开花洒,只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

待岑曼穿好睡袍出去时,余修远已经不在了。

房内灯光柔和、温度适宜,明显是被人细心地调适过的。刚才歪扭地甩在地毯的高跟鞋被放置在鞋架上,而酒店提供那双一次性拖鞋已经被拆封,此际正整齐地摆在床尾处。

那晚伴着岑曼入睡的是乱糟糟的思绪,她睡得不怎么好,第二天将近中午才从起床。

岑曼开了手机就收到余修远的信息,他稍稍交代了今天的行程,并让她自己到酒店的餐饮部解决早餐。

这条短信不到八点就发送了过来,看来他没睡几个小时就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想到昨晚那样折腾,岑曼虽然有些许心疼他的操劳,但记起他做过的混帐事情,她又暗骂了一句活该。

酒店服务员送来的换洗衣物,岑曼将就着换上,趁着午饭时间,她给余修远回复短信,提醒他记得让人将自己的行李箱送过来。如今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晚宴包,里面就放了唇彩、手机和身份证,她身无分文,感觉很不踏实。

收到她的短信,余修远直接拨通了她的手机,了然地问:“睡到现在才起床?”

余修远应该在户外,他的话音夹杂着呼呼风声,岑曼听得不太真切,凝神静听才辨得出来。她“嗯”了一声,又听见他问:“要不要过来吃饭?”

岑曼不想独自进餐,于是就答应下来。

前来接岑曼的人不是余修远,而是他的司机小李。他们见过几次,小李明显认得她,看见她在酒店前庭等候,立即就下车给她开门,笑着跟她打招呼:“岑小姐,早上好。”

岑曼道谢,也笑道:“还早吗?”

小李仍旧嘿嘿地笑着,他回答:“远哥让我来接你去吃早餐。”

岑曼撇了撇嘴,这男人不但无时无刻惹她生气,而且还在别人面前抹黑自己,真的坏透了!

车子平稳地行使在主干道,岑曼张望着陌生的街景,随意地问:“你跟余修远一起过来谈项目?”

小李点头。他很健谈,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说着跟余修远有关的事儿,语气中还不乏崇拜和爱戴。他说余修远很好相处,平日没有老板架子;他说余修远精明能干,什么大项目都能搞定;他说余修远是自己的偶像,那么年轻就事业有成…岑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很少发表见解,只会在他停顿的时候给他一点反应。

等他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岑曼才问:“那你是不是也很羡慕他美人在怀,还可以左拥右抱?”

忠心的小李马上为老板平反,据理力争他不是那种色-欲至上的花花公子。不过这小伙子实在直率,末了还很诚实地补充道:“其实远哥身边就只有一个小明星,我看他们应该没什么的,每次远哥都让我把她送回家。对了,她跟岑小姐你长得挺像的…”

岑曼莫名地心生浮躁,她用手指抠着安全带,冷淡地问:“余修远呢?”

小李尚未察觉有什么不妥,他回答:“远哥去园区考察了,等一下就赶回来。”

结果赶回来跟岑曼吃午饭的,除了余修远以外,还有几个他的合作伙伴。当时她正在包房里化愤懑为食量,一群人突然闹哄哄地闯进来,吓得她差点将肉丸都滚到餐桌上。

他们以为走错了包房,只有余修远一脸淡定,举步朝她走过去。他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酱汁,而后才将她牵到人前作介绍。

他们旋即意会,有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还说:“出个差都形影不离的,肯定是好事将近了。”

岑曼循声望过去,看清楚他的相貌,她倍感意外,反射性地开口:“梁董事长…”

这声称呼惹得大家的注意再一次集中在岑曼身上,岑曼有点窘迫,而梁诀则诧异地问:“你认识我?”

岑曼还没毕业就进了雅蕾实习,雅蕾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在公司见过面,不过梁诀日理万机,像她这样名不经传的小员工,他肯定没印象。

余修远替她解释缘由,而梁诀用长辈责备后辈的口吻说:“小远你真是,曼曼在我这边上班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以后得拜托梁叔多多照顾了。”余修远应声。

梁诀说:“这是一定的。”

余修远让人把餐桌上的残羹撤掉,然后重新点了一桌子的佳肴。岑曼坐在他旁边,好半晌都不吭声,他不由得压低音量说:“他们一定要跟我吃饭,我推不了,你忍耐一下好吗?”

岑曼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她在意的不是陪着余修远应酬,而是他跟梁诀是怎么搭上的。这里人多,她也不好发问,于是就胡乱地应他:“哦。”

除了梁诀以外,在这餐桌上还有一个岑曼的老熟人欧阳雍。

欧阳雍他是余修远的师兄,也是他公司的第二股东。自从公司发生变故,有两个合伙人选择退股,而他却继续坚守,与余修远共度难关。于公于私,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岑曼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项目,不过光看余修远和欧阳雍同时出马,她也料到这必然是大工程。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饭结束,岑曼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准备跟随余修远离场。

欧阳雍跟他们一同前往停车场,等到外人全部走掉,他才对岑曼说:“曼曼,好久不见了。”

隔在中间的余修远无动于衷,岑曼的脸蛋却因这句简单问候而变得火辣辣的。当年她不懂事,别说纪北琛,但凡是余修远身边的人,她都用自己独有的方式,通通得罪了一遍。她悔不当初,若猜到有这么尴尬的一天,她怎么也不会做出那样幼稚而冲动的行为。

三两秒后,她才低着头说:“好久不见。”

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岑曼恼羞成怒,撒起泼来仍旧有当年的气势:“笑什么笑!”

欧阳雍的笑意更甚,不由得调侃他:“看来你还没把你的小野猫驯服啊。”

余修远不知道该喜该悲,他不顾岑曼的反抗,略带占有意味地搂住她的腰,颇为感慨地对欧阳雍说:“她啊,我可能这辈子都驯服不了…”

第十六章

rsix沙堡垒

相识了二十多个春秋,他们明明像左手跟右手那样熟悉,但听着余修远这不太正经的话语,岑曼仍然会悄悄地红了脸。她更加用力地推着身侧的男人,故作凶狠地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能!”

余修远没有将她的推搡放在眼内,他不愿松手,像护着什么珍宝一样把人搂得紧紧的。

要是在以前,岑曼早就抬腿踹过去了,而现在比旧时成熟,在外人面前知道给余修远留点面子,于是只能偷偷地掐他的腰。

他们这般亲密地打情骂俏,欧阳雍有点看不下去,他别开脸虚咳了声:“你们高兴就好。”

余修远笑了笑,接着凑到她耳际说:“等下陪我去园区?”

岑曼原以为余修远已经忙完,没想到他下午还得办事。想起刚才的困惑,她问:“你们在做什么项目,怎么跟梁董事长也请来了?”

回答她的人是欧阳雍,他说:“那群老家伙收到消息,知道上头又准备整顿排污排废问题。他们全部不乐意投那么大笔钱改善排污设备,就开始搞小动作,想请我们替他们做点手脚,好让他们达标。”

余修远也说:“雅蕾旗下的餐饮业,每一项污染物指标的数值都是超标。那些油烟净化设施陈旧得不能更陈旧,你的梁董不但不想置新,还暗示我们篡改监测数据。”

这些颇有声望的老企业,恃着财雄势大,向来都肆无忌惮地游走在灰色地带。背后的有智囊团、律师团总有方法为其摆平风波,他们便想方设法地逃避某些责任和义务,同时不择手段地谋取最大限度的商业利益。

别说私有化的小公司,就连相关部门也会给他们几分薄面,然而余修远却是个例外。

余修远的父母很注重对孩子的教育,而他的叔叔和婶婶是大学教授,他们思想正派、为人刚直不阿,余修远自小被耳濡目染,因而很反感这种不见得光的事情。他坚决不同流合污,即使这些企业已经派人作出交涉,他也不留情面地拒绝,而梁诀为首的几位大企业家亲自跟出面,结果亦未能如愿。

欧阳雍同样如此,当年创立皓空环保,他和余修远都立志用自己的学识为环保出一分力。尽管梁诀等人提出的条件相当诱人,但他们还是不为所动。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皓空环保的口碑不俗,水处理、排废及环保设施等领域在业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加上他们与相关监管部门关系交好,非常多公司乐意与之合作。

梁诀等人很清楚,若皓空环保不帮他们解决这历史遗留的老问题,基本上就没有哪家环保公司能担得起这个重任。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只好再请余修远和欧阳雍一聚,多番商议后终于敲定了合作。

作为省会城市,斐州的监察力度是最大的。接下来这段日子,欧阳雍将会回霜江坐镇,而余修远则带领项目组留在斐州,为这边的园区及餐饮区完成一期环保设备的改造。

等下余修远就跟欧阳雍继续踩点考察,随后再商议并拟定项目策划书。岑曼不想打扰他们工作,于是就说:“你们忙吧,我自己回酒店就行。”

欧阳雍再次忍不住调戏她:“哦?变这么乖了…”

岑曼知道欧阳雍又想拿旧事笑话自己,她懒得回应,转身就走。

余修远特别护短,他不轻不重地甩了好友一拳,随后追上岑曼,往她手里塞了几张钞票和一张信用卡:“到处走走吧,别老闷在酒店。”

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岑曼只能收下:“迟点还给你。”

余修远没有回应,只让小李开车过来接她,而他又跟欧阳雍挤一辆车。

小李似乎对斐州很熟悉,看来余修远经常带着他一起出差。他热心地给岑曼介绍了几个购物场所,而岑曼却静静地望向窗外发呆,看见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他便问:“岑小姐,你不喜欢逛街吗?”

岑曼这才回神,她说:“喜欢,不过我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挑一家商场吧。”

结果小李就送了她到名店齐集的星达广场,岑曼没打算买什么东西,只想逛一逛消磨时间罢了。路过旗舰店,她看见张嘉绮出现在巨幅宣传海报上,脚步不由得一顿。

余修远说他这辈子可能都驯服不了自己,而岑曼却觉得,他才是这段感情里最不被驯服的一方。她跟他闹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是我行我素,心中有一把量尺,只要不过度,他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在爱情面前,岑曼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她舍不得跟任何人分享余修远的宠爱,也不允许他眼中有其他女人的影子。而余修远偏偏犯了她的大忌,或许他真能无愧于她,但她所愿所要的,却远远高于他的准则。

岑曼意兴阑珊,她让小李载自己回酒店,行李箱已经被送来,她也不整理,盯着那个小箱子动了归心。

没过一会儿,余修远就拨来手机,应该是小李觉得她不太对劲,因而特地向他汇报的。她犹豫了下,还是拿起来接听了。

余修远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岑曼知道他意不在此,只说:“你喜欢吧。”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你又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不应声,余修远等了片刻便唤她:“曼曼?”

岑曼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

余修远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不说一句,接着就挂了手机。

岑曼在上网订了一张回霜江的车票。最近一班车要两个小时以后才发车,她洗了澡,又换了一身衣服,整理好以后就打算离开。

就在岑曼刚拉起行李箱的拉杆时,外头响起一下门卡感应的声音,她诧异地抬头,只见余修远一脸阴郁,眼睛瞥向她的握在拉杆上的手指。

余修远一言不发地走过去,高大的身影笼住她眼前的光线,她有几分忐忑。她微微抿着唇,而他慢条斯理地掰开她的手指,声音平静得有点可怕:“你又要跑去哪里?”

第十七章

沙堡垒(二)

余修远应该走得很急,岑曼能感觉到他不太平稳的气息,以及那掌心泛起的薄汗。她原本打算上车后才告知余修远,不料却被他捉个现形。在他渗着怒意的目光下,她垂着眼帘回答:“我想回家。”

行李箱被余修远推到一边,由于用力过猛,行李箱就被“嘭”地撞到了墙壁。

他们谁也没瞧它半眼,余修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照旧是那样平静:“昨晚闹失踪,今天闹出走,你到底有完没完?”

岑曼一听就火大,她抬头跟余修远对视:“早就完了!”

余修远听出岑曼的弦外之音,她回答的并非自己所指的问题,而是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他不自觉地收紧垂在身侧的手,低声警告:“曼曼,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