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贺回忽然又道:“你为什么会离开云梦谷?我听说,你在那里原本很愉快。”
荷衣已有好一阵子不再谈起自己的事情了,听到贺回问起,不禁一愣:“你听谁说的?”
“难道慕容无风没有告诉你,他认得我?”
“好象说过。”她记得慕容无风好象并没有说过贺回什么好话。
“这世上敢给我贺回冷眼的人并不多。慕容无风算是一个。如果他不是个残废,我一定会杀了他。”
他说这话时,目中隐隐有一股杀气。
荷衣淡淡地道:“你想杀他我不反对,不过你必须先杀了我才行。”
贺回道:“这是真的?”
荷衣冷冷地道:“只要有谁敢动慕容无风一根指头,这个人就是我的仇敌。”顿了顿,她忽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慕容无风不是残废。你若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词,我永远也不会再和你说话。”
贺回怔住。
他一向喜欢威胁别人。却从未被人,尤其是女人威胁过。
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突然间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之气。
贺回皱了皱眉。他很不习惯一个女人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从他见这个女人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她很张狂。
他微微一笑,道:“可是,慕容无风就是一个残废。”
那女人的脸顿时苍白了起来。她忽然脚一夹,马冲了出去,一直冲到秦氏兄妹的面前。
过了一会儿,秦雨桑策马过来,向贺回一拱手,道:“抱歉,我恐怕要告诉贺兄一个坏消息。”
贺回道:“什么坏消息?”
“你被解雇了。”
……*马道悠长地伸向远方。
秦雨梅揽着马缰,快活地道:“贺回真的走了?”
“嗯,解雇了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我们给他发薪水不成?”
秦雨梅咯咯笑道:“好,痛快。荷衣,你真够义气的。”她没听见他们的对话,还以为荷衣是替她出气开除的贺回。
荷衣笑了笑,不便说破。
秦雨梅道:“这个人也怪老实的,叫他走,他还真的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会报复呢。”
荷衣淡淡地道:“他没有走远。”她抬起头,望着马道前方。
贺回不知什么时候,已策马站在了镖车的面前。
“各位好。”他象寻常一样打着招呼:“我原本打算这就走,却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拿。”
“什么东西?”秦雨梅道。
“黄金。”他淡淡道。
“贺兄说笑了。这黄金并不是你的东西。”秦雨桑皱起了眉头。
“贺回,你简直是难以理喻!”秦雨梅也叫了起来。
“不难理喻,我要黄金,因为我是劫匪。”贺回道:“几位是一起上,还是分头来?久负盛名的龙门双枪我正要请教。至于楚镖头,有人劫镖,楚镖头当然会义无反顾地要和贺某一决雌雄。你们商量商量,谁先上?”
秦雨桑道:“贺兄说的是真话?”
“不假。”
“那么就由我来请教请教贺兄的八八六十四式杨柳飞烟剑罢。请!”他纵身下马,长枪一抖,流星般地横扫过去。那枪忽扣忽扎,忽劈忽挑,忽锁忽点,忽缠忽带,红缨翻飞如红云弊日,寒光点点如雨打梨花,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荷衣不由得向秦雨梅叹道:“人言道‘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令兄的枪法却是枪棍结合,着实厉害!”
雨梅自豪地道:“你却不知我哥哥手中的那杆龙门大枪原是武当的镇山大枪。枪长一丈二尺。我们俩都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我哥哥的这杆枪便是在层层比试中赢到手的。”
荷衣不禁释然。这兄妹俩一出手,内行人便知他们有很扎实的内家功夫,非武当这种源远流长的门派训练不出。
瞬时间,两个人已过了五十招,秦雨桑一点也不落败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的长枪在进攻中远比剑要有优势。更何况此枪是武当深山中千年古藤所制,柔韧无比,刀削不断,配之以绝妙的枪法,更是威力大生。
斗到第六十招,荷衣忽然发现贺回的剑开始慢了下来,身子离秦雨桑却是越来越近。她开始隐隐地有些担心。因为贺回的慢显然是故意装出来的。
如果自己是贺回,现在就要出杀招了。
果然,他的剑寒光爆涨,追风赶月般地从枪尖拂过,眨眼间已刺向秦雨桑的喉咙!
“当!”火星四迸,荷衣的剑正好挡过去,正好接住刺过来的那一剑!
秦雨梅在一旁早已急出了一头冷汗。
就连秦雨桑的脸也有些发白。而荷衣的身影已如燕子般掠起,她早已瞧出了贺回的左肋之下有一个空门。
剑光一闪!只一剑,贺回的手腕便忽然一阵刺痛。
血点点滴在黄土地上。
然后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听见荷衣淡淡唤道:“雨梅,继续赶路。”
车轮辘辘滚起,大伙儿一个一个地从贺回身旁走过,很快就把他抛在远处。
“你断了他的手筋?”秦雨梅轻轻道。
“没有。我只是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而已。我的心其实很软。”荷衣苦笑:“不过,在贺回的手腕上划一道口子,和断了他的手筋没有什么不同。他一样会记恨终身。”
“你是说,他还会来找你?”
荷衣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一趟走下来,竟出人意料的顺利。快出山口的时候他们只遇到了一伙不经一打的小贼,这一次,秦雨梅一个人就对付了过去。大伙儿交了货,回了家,兑了银子,整个镖局大宴一天,举杯庆贺。
荷衣很少见过这种几十人聚在一处狂饮的热闹场面。她的酒量一向了得,一连喝上七八杯也不打紧。
那一天,她却醉了。故意地喝醉了。
雨梅将她扶回卧房时,见她的眼中毫无喜色,却全是一片寂寞之意。
她忽然凄然一笑,问道:“告诉我,怎样才能忘掉一个人?”
秦雨梅想了想,道:“爱上另一个。”说罢递给她一杯苦苦的浓茶。
……*秋九月。
木叶潇潇。
荷衣刚刚押完一趟镖,从西北凤翔府赶回来。
她已在长青镖局住了一年零三个月,总算过上了一种比较稳定的生活。
秦展鹏对她的倚重从一开始就超过了自己的两个子女。而荷衣与秦氏兄妹也早已成了好朋友。北方人的豪爽直率与荷衣自身满不在乎的气质几乎是一拍即合。更何况兄妹俩对她一向照顾有加。一般的镖,他们从来不让荷衣去。重镖也是尽量三人同行,回来之后,荷衣总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
是以她实际上一年之中只出门四、五次,每次长则两月短则一月。一路上风餐露宿,当然辛苦,但荷衣不负众望,从来也没有失过一次镖。镖局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
仅仅一年的时间,长青镖局已摇身一变,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镖局,并稳稳地挤上了江湖第四的行列。这意味着他们已有资格加入由本行泰斗,中原第一大鸿丰镖局的总镖头铁亦桓组织的“五局联盟”。
五局联盟其实并不止五局,可加入者的资格却很严格。原因是这个由各大镖局组成的联盟分享着不少共同的生意。一趟长镖可以由几个镖局以接力的方式完成。这样,即可以省却重复的路线,由于各大镖局各有辖区,在本地行走人头地头都熟,失镖的可能性就更少。而利润则由参与的镖局据路线的长短均分。此外,如遇上重镖,比如黄金或红货,各大镖局的得力镖手可以互相借用,由联盟出面调度。一趟镖很可能云集了各个镖行的高手。失镖几乎成了不可能之事。
这样,“五局联盟”可以接一般镖局不敢接的大生意,走单个镖局不敢走的长镖。他们不断总揽了南北商家货品的往来押运,甚至接下了不少官府的生意。
是以秦展鹏多方谋划,终于将铁亦桓请到了太原。和铁大先生同行的,还有第二大镖局隆飞镖局的总镖头秋隆飞。
这当然是长青镖局今年的头等大事。由秦氏兄妹亲自布置。镖局里早已腾出了一道别院,打扫得一尘不染,作为接待之用。此外,接风宴定在本市信誉最好,最有排场的福喜楼。二楼最豪华的雅室上书“静雪轩”三字,据说是某位王爷的手笔。酒是从杏花村特地运来的陈年佳酿,菜则由号称北方第一名厨的薛钟离薛大师主理。器皿用的是清一色景德镇官窑新出炉的极品细瓷。
原来铁亦桓虽是习武出身,却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粗人。他本人非旦写得一笔好字,据说还坚决不许自己的儿子进入本行,而是命令他读书习字,十年下来,倒也争气,竟中了乙卯科的举,现在正为作县官,还是继续考进士烦恼。是以铁亦桓喜好风雅在武林中几乎是人人皆知。
“你可知道这铁老头有多么讲究么?”秦雨梅忙了整整十天,才把各项工作准备就绪。每天夜里她都要和秦雨桑反复讨论各个细节,直到深夜。倒几乎把在外押镖的荷衣忘在了脑后。
直到九月初三,荷衣回来的前一天,秦雨桑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拉着妹妹到各大珠宝行里跑了一趟。
“人家根本对你只是客气,你还真来劲儿呀!”一路上秦雨梅不断地抱怨。
秦雨桑却执意要买一个式样小巧,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送给荷衣。
“我反正就是要送。她要不要是她的事。”秦雨桑乐滋滋地道。
“你就等着红脸好了。”雨梅跺跺脚,道:“我可告诉你,荷衣是我的好朋友,你若惹恼了她,害得她从此不理我,我可跟你急!”
“喂,你一点忙也不帮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儿地挖苦我,这算是站在哪一边?”秦雨桑忍不住气道:“荷衣对我一向很好。我们在一起都不知吃过多少次饭。她看见我总是乐呵呵的。上个月她还说她喜欢住在这里呢。”
他早已跟着雨梅直呼“荷衣”两个字了。荷衣素来大方,也不介意。
“慢慢来嘛。这种事,你一定要有耐心。”
“我都耐心了一年多了。再耐心,你都要出嫁了,我可更没有人可商量了。”秦雨桑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无论如何,吃完了这一顿大餐,我就去找她。”
……*荷衣回来的时候刚来得极洗了个澡,正要换上平日的衣裳,秦雨梅就在她的屋子里大叫了起来:“拜托拜托,荷衣,这一回请你一定穿一件长裙。好不好?那铁老头子是个十足的俗人,却喜欢附庸风雅。我哥哥都已被我逼着换了一身长袍儒衫。”
荷衣裹着浴衣,点了点雨梅的鼻子,道:“好,长裙就长裙,我正好还有一件,只是从没有穿过。”她只好依言穿上了一件细花白裙,外面套着一件浅紫色的淡花长衫。长发束后,插上了一只碧玉簪子。
“难得打扮一回,这一回就好好打扮一下罢!我来帮你。”秦雨梅在一旁怂恿道。
于是,从匣子里掏出一段柳条,画了画眉,十指上涂上了凤仙花汁。唇上淡施了一点口红。
“别穿靴子了。”雨梅一声令下,她换上了绣鞋。
她走了几步,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乱晃。
“这样行了么?”她淡淡地笑道。
“真好看。不过走路可得走慢些。不许用轻功。”
两个手挽着手,款款地扭动着腰肢,出了门,乘了轿子,来到福喜楼上。
……*静雪轩。
秦展鹏,秦雨桑早已坐在桌上等候多时。
虽然还不到开饭的时间,他们已到楼里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多次。静雪轩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雅室,四周悬着珍贵的名人字画。头顶是数盏精致的宫灯,脚下是深蓝色的波斯地毯。
秦雨梅不断地发出惊异之声:“荷衣,你瞧,这地毯踩在脚下就好象踩在一个枕头上!”“你看这把椅子,光滑得好象是婴儿的屁股!”
荷衣打趣道:“你要喜欢,吃完了我就替你去问一问这里的老板,能不能把这几把椅子卖给我们。让你整天坐在婴儿的屁股上,省得乱嚼舌头。”
四个人落了坐,不多时,只听得楼下马蹄乱响,雨梅靠近窗口一瞧,只见四辆巨大的黑漆马车刹然而止。每辆都是四驾并驱,那马车的车身漆黑光亮,倒没有什么奢侈的装饰,车辕和脚踏却都隐隐地雕着考究的图案。难得的是十六匹毛色光鲜黑得发亮的骏马,竟象是一胎所生,让人一看便知是少见的塞北名驹。
车后还跟着一大批随从,却全是一身劲装的青年,身背单刀。也全骑着高头骏马。一个个显得威武无比。
“果然好大的气派!”秦雨梅吐了吐舌头:“我的脚已开始哆嗦了起来。”
……马车一到,四个人抢步下楼,迎了上去。
一位青年下马拉开第一道车门,从里面下来的了一位五十来岁的大汉,黑脸长髯,眯缝着眼,一见秦展鹏,哈哈一笑,声如宏钟:“老秦老秦,多年不见,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嗯,气色不错。”说罢一只手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位想必是我的侄儿侄女‘龙门双枪’啦!听说年纪轻轻就扫荡了太行山的几个强匪头子,了得了得!”。
秦氏兄妹根本没有见过铁亦桓,听见他称呼得如此亲切,不知这正是铁亦桓在江湖上大得人心之术。心中一喜,只觉生意大有希望,不禁也“老伯”“大伯”地乱叫了起来。
秦展鹏拱了拱手,道:“这一位铁老英雄只怕素未谋面,现在却是我们镖局的主力,楚镖头。”
荷衣款款施了一礼,道:“雕虫小技,让老前辈见笑了。”
铁亦桓将她上下打量,不禁啧啧称赞:“人虽没见过,大名却是早已久仰。去年飞鸢谷一战,我们镖局也派了人去,死活没有把楚镖头给挖过来,当时我一气之下,就炒了那小子的鱿鱼。老秦,有了楚镖头,你这镖局可是大有希望啊。”
说话间,第二辆车门缓缓打开,走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是一身精瘦,太阳穴微微鼓出,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这当然是淮南“鹰爪门”内最出色的人物,人称“铁臂神拳”的秋隆飞秋总镖头。
这人一张瘦削的脸看上去不免给人刻薄之感,笑起来的样子却还厚道。好在他也常常笑,居然给人以一团和气的印象。
自然,铁亦桓将四个人相互引荐了一番。
秦氏兄妹与荷衣都在猜测第三第四辆马车里坐着的会是些什么人。
铁亦桓却道:“老秦,我还带来了一位朋友。实际上我的一位大主顾,我们在半路上遇见,我急着要他点头我们的生意,便硬拉着他同来了。咱们的桌子上多添一副碗筷,该不会有问题罢?”
“哪里哪里?铁老英雄取笑了。人越多越热闹。何况你老铁的朋友就是我们长青镖局的朋友,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秦展鹏连忙道。
“哈哈,认识这一位朋友我担保你们镖局只好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共四辆马车,莫非这位朋友之后,还有一位朋友?”
“哪里哪里,前面这辆马车只坐着一个人。后面那一辆马车是空的,只不过装了些他常用的东西而已。”
秦展鹏心里不禁暗暗吃惊。铁亦桓的排场已够大了,他的这位朋友一个人却需要两辆马车,排场更大。却不知是什么人物,心中十分好奇。
第二十章
说罢,一行人来到第三辆马车前。
却见一青年将第四辆马车的门打开,拿出一卷猩红的地毯。
接着另外两个青年从里面抬下来一辆空空的轮椅。
荷衣的脸顿时苍白,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那第三辆马车离酒楼的大门不过数丈之遥。中间却是一块满是泥土的青石板地面。青年将地毯毫不迟疑地铺在泥土之上。
抬轮椅的人将轮椅在车门之下放定,其中的一个便轻轻打开车门,窜入车内,抱出一个白衣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入轮椅之上。并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袍。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那白衣人的双腿枯瘦如柴,毫不着力,竟似已完全瘫痪。
而他看上去却只有二十来岁,面容清俊,双眸炯如寒星,一身素白长袍看上去式样朴素,却显然是名手裁就,不但质料珍贵,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极为考究。只是他的皮肤好象从没有被太阳晒过一般地苍白,配着那一袭白衣,整个人显得白得有些晃眼。
扶在轮椅上的一双手,修长纤细,优美而消瘦。
虽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将下来,他的神色却有一种罕见的沉着和尊严。
他的气色看上去明明很虚弱,偏偏把腰挺得如剑一般笔直。俨然自有一种既刚毅又优雅的气质。
只把秦氏一家人看得有些发呆。
秦雨梅在荷衣身后,咬着她的耳朵,悄悄地道:“还是南方的男人长得有味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荷衣的心里却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铁亦桓哈哈一笑,道:“我来介绍,这一位是云梦谷的谷主慕容先生,一说名字大家想必是耳闻已久。”
秦展鹏忙一揖到地,道:“昨夜我家的灯花连爆了好几次,我道有什么喜兆,果然今天得见神医慕容先生,久仰久仰! ”
慕容无风淡淡回了一揖,道:“我与铁老先生偶然相会,实属仓促而至,多有叨扰。”
“这两位是犬子和小女。”
慕容无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很多,都道他平日惜言如金。他不恳多寒喧,秦氏兄妹也不以为忤。
“这一位是楚镖头。”
秦展鹏抬头一看,发现荷衣神色恍惚脸色苍白地立在道上,看着慕容无风一言不发。
这显然有些失态。
慕容无风不动声色地道:“楚镖头,你好。”
荷衣却并不答话,只是漠然地低身施了一礼。
秦展鹏只好替她解释道:“楚镖头今天刚从远道押镖回来。连水都没来得极喝上一口便赶过来了,想是疲惫已极。”说罢,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几位远途劳顿,在下已在楼上的静雪轩略备小酌为诸位接风,请。”
……*当下由秦展鹏引路,众人鱼贯而入。两位青年将慕容无风连人带椅抬上二楼,将他送到桌旁。将他面前的桌筷收拾到一边,独为他摆上了一碟,一碗,一勺,一对象箸。
这几样碗碟虽也讲究,却是半新不旧。远远不如新款官窑里出来的细瓷光鲜。
众人早已耳闻慕容无风有极端古怪的洁癖,这不用外人的餐具也是其一,倒也不以为怪。
人已坐定,秦展鹏刚要致酒辞,却发现楚荷衣并不在场,不禁微微一愣,问道:“楚镖头呢?”
秦雨梅小声道:“她说她有些不大舒服…”
秦展鹏道:“她刚回来,想必是累了。只是也得吃饭不是?你去把她叫回来,说我说的,也不用陪客说话,只管吃了饭,尝了薛大师的手艺再回去。”
秦雨梅应声下楼,不一会带着荷衣走上来。
座位早已坐满。突然插进了慕容无风,加之为了他的轮椅进退方便,便在他的旁边留了一个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