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一定不会想到,我就那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还有娟离,我要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当我到达那个城市的时候,我感到了无比的寒冷,比我预想的要冷得多。
那些积雪在向我展示着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雀跃地站在楚路学校的门口,然后给他发短信,说:“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可是一直没有回音。
我便打了电话过去,竟然是关机。
怎么会突然关机?
我便在大门口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怕我一进去了可能就不认识路了。
我颠簸了近八个小时才赶到这里,加上此时的寒冷,肚子里也有些饿了,真是狼狈不堪。
可是我还是坚持要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开机,等到见到他,如果一直到天黑他都没有开机,那么我就找个地方先住下,继续等他。
我就是抱定了要等到楚路的决心。
可是天渐渐黑了下来,我冻得手脚冰冷。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奇怪地看我,门卫隔一会就看我一遍。
我自己也渐渐觉得我疯了,惊喜不是这么给的,这样下去,我要冻坏不可。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到了门口。
然后,楚路就从那车里下来了。
我一阵欣喜,赶紧往楚路面前跑。
可是我还没到跟前,就看见出租车后面娟离也出来了,楚路上前,扶着娟离的肩,两人笑眯眯地往前走。
要不要见?要不要见?
我心里紧张地寻思着,就在他们要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转身,背过去,让他们走了过去。
在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还听见楚路对娟离说:“今天可真够冷的,你晚上被子要盖好知道吗?”
娟离甜蜜地应着。
我的泪应声而下。
再转身的时候他们已经远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发现自己是个错误。
什么都没多想,我一边流泪一边觉得委屈,就这样又回了火车站。
回去的票是晚上的,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到学校,我毫不犹豫地买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干什么来了,坐了八个多小时的火车就为了看一眼他们的亲昵模样?最后还要背着他们离开?
阳光。华年 (72)
有些不甘。
刚买好票,楚路忽然发短信来:“你真的来了?”
我想了想回了短信过去:“这种玩笑你都信?”
发完了,觉得自己就是个玩笑!
楚路是我的什么人呢?他有自由,娟离也有自由,他们这样很好。
在火车上迷糊地睡了一觉就到了目的地。
下了火车觉得自己全身要散架了,而且一阵一阵地发冷。已经快二十四个小时没吃一点东西了,可是我一点也不饿。
我可能病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荷子和许诺都还没起床。
荷子见我回来,在被窝里奇怪地问我:“你这也太快了吧?就看一眼就回来了?那么远难得去一趟啊!”
我一声不吭地上床就睡,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荷子见我这样也不再问我了。
我沉沉地睡了很久,完全不知道时间,而且很混沌,一直处于一种难以醒来的梦魇一般的状态。
“青暖,青暖,醒醒!”荷子在叫我。
我努力的睁眼,努力地想醒来,可是就是醒不来。
荷子把我拉起来,我坐在床上,再一次努力,终于睁开眼,看见荷子的脸在我面前。
“你都睡一天了,你要吃饭吗?中午叫你的时候你也不醒。”荷子说。
我张了张口,想说原来已经一天了,可是没说得出来,没有一点力气,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吃饭了。
我晃了晃又要倒下去了。
荷子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叫道:“你发烧了?很烫呢!赶紧起来去医院。”
我摇摇头,又躺了下去。
荷子叹了口气,然后就出去了。
我再醒的时候林唐也站在床前了,荷子拿个毯子给我包好,然后把我扶到林唐的背上,就这么背我出去了。
趴在林唐背上的时候,好像忽然间天旋地转的,我又回到了从前,楚路还是那样背着我,问我怎么样了,叫我不要担心。
我一下子哭了,在林唐的背上哭得唏哩哗啦。
荷子也一路跟着,见我哭了,着急地说:“你到底遇见了什么?怎么了?楚路那小子移情别恋了?还是他不见你?你别哭啊。”
林唐边走边喘气,还不忘数落:“看看吧,我就知道这么莽撞地去没什么好事,怎么做事都不经过大脑考虑!”
他们都不知道我哭什么,他们所说的话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就像是一个已经失恋的人,面对这种类似曾经温存的场景,眼泪便止不住了。
楚路曾经说我其实是个完全假象的男孩子似的女孩,因为我的心思细腻到了高度敏感的程度。
阳光。华年 (73)
我又想到了娟离那句话。
她说知己拖久了就生枝节,现在我知道了,爱情拖久了也同样生枝节,甚至比知己更冗杂的枝节。
我在怨恨着楚路,可是再强烈的怨恨也不能阻止我心里满满地装着他。我想起无数个放学的傍晚,他走在我的身后或者旁边,他笑着在我后面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他赖在我家吃饭,他趴在我对面做作业。他就是这样一直静静地陪着我,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他的唯一,我觉得这辈子他都会只疼我一个,他这辈子再不会像喜欢我那样喜欢另外一个女孩。
可是,一辈子多么脆弱,一转身,他在另外一个女孩身边。
而我,不能责怪,不能抱怨,我只能放在心里。
因为那个女孩是娟离。
“暖,你感觉怎么样了?”荷子在我旁边问我。
我一个劲儿地哭,顾不上去回答她的问题了。
巨大的伤心让我忘记了,此时背我的是林唐,我没有精力再去考虑荷子是不是很受伤,我自己的悲伤已经将我自己掩埋了。
后来的程序很简单,不一会我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吊水了。
林唐好心地对荷子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就行了。”
可是荷子不愿意,她叫林唐回去,林唐不听,偏叫荷子回去。于是两人因为谁回去争执不下。
“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最后他们谁也没回去,全部坐在我床边和我大眼瞪小眼地无聊着。荷子偏要逼问我发生了什么。
她不问倒好,她一问,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我告诉荷子,我失恋了,我说楚路已经不是我的了,他对我的十几年的感情忽然就在这短短的半学期中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于是林唐和荷子义愤填膺地把楚路骂了个狗血喷头。听他们那样骂楚路,我一点也没觉得痛快,反而有些心疼。
终于明白,在爱情这场关系里,弱的永远是女生。既不会大方地放手,也不会潇洒地转身,流泪和怀念是她们唯一能做的事。
两人骂够了,荷子忽然拿起手机,匆忙地按着短信息。
林唐在一旁看着,说:“你这是跟谁说青暖病了的消息呢?都这么晚了,你就别骚扰其他人了。”
我立刻明白了,荷子肯定是给李未通风报信了,赶紧说:“荷子,别麻烦别人了。”
我刚说完,荷子把手机一举,说道:“晚了,短信已经发出。像你现在这样的状况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谈一场新的恋爱。没有比李未更合适的了。”
林唐一听,瞪了荷子一眼,说道:“你瞎掺和什么呢?人家青暖自己的事…”
阳光。华年 (74)
林唐还没说完,荷子不乐意了,本来这几天就很不痛快着,现在可逮到机会了,指着林唐的鼻子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青暖来着?”
林唐把荷子的手往一边一打,没回答。
我看这场合不对劲了,赶紧说:“真是,我还病着呢,你们也不消停!”
两人这才停止,乖乖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但是彼此都沉默了,气氛有些尴尬。
我忽然想起了曾经,我以为我喜欢翟洋,然而实际上我喜欢的是楚路,只是太近,太习惯,以至于没有感觉到。
想到这里,我对林唐说:“林唐,有些人一直在身边,在你生活的每个角落里,细微到你觉察不到,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人消失,你就会知道她有多重要。要看清楚你的心。”
我不知道林唐是否明白,但是我看得出,他喜欢荷子,至于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也没有去注意过,在我的观念里,林唐就是荷子的男朋友,我看他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光去看的。
荷子说他喜欢我,这多少有些荒谬。
林唐看了眼荷子,对我笑笑,表示他懂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未来了。
于是林唐和荷子都理所当然般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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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的到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只是在我身体和情感都异常脆弱的时候给了我一份还算温暖的感动。
李未陪了我一夜,虽然点滴打完只不过午夜两点,但是我已经睡着了,护士来帮我拔掉手上的针管都没能把我弄醒。我实在是太累了。
那一夜,就这样睡在了校医院。
好在校医院的病房里有很多床,李未随便躺了一张,也就这样睡了一夜。
我实在是太累了,睡了那么多,还是累。
第二天我一睁眼,吓了一跳,李未的两只眼睛正在我头上盯着我看。
“可算醒了!”李未笑眯眯地说着。
我用了用力想起来,才发现身体软的像团棉花。
李未扶了我一把,把八宝粥拿到我面前,我忽然落下泪来。
李未一见,慌了神了,小声说:“怎么了?”
我委屈地说:“我失恋了。”
李未不说话了,坐了下来,又把八宝粥递到了我的面前,说:“吃吧,养好了身体出去找个更好的。不就是会写信吗?以后找个天天给你写信的!”
我当时并没有觉得李未说的很好笑,但是我吃了他手里的八宝粥。
吃完八宝粥之后,我的身体好像突然意识到我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饥饿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忍不住说:“其实,我想吃的是皮蛋瘦肉粥。”
李未笑了,说:“好吧,你赶紧起来,我带你去吃皮蛋瘦肉粥。”
跟李未从校医院出来,外面的阳光真是温暖,老天爷有些不厚道,这难道就是我宣告失恋的天气?竟然还是这般阳光普照。
跟李未去吃皮蛋瘦肉粥,吃了两碗,吃到肚子里鼓囔囔的好像不能蜷缩,但是还是饿,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饿。
我陷入了一种无时无刻不在饥饿的状态,需要吃大量的食物,可还是不能饱。
广播社的节目因为期末考试已经停了,但是来信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各种各样的信件还一如从前般寄到的我的手上。
但是我看的很少,我在为我的饥饿发愁。
这种无缘无故的饥饿延续到放寒假。
饿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该怎样吃就怎样吃,于是我的体重毫无悬念地上升了十斤,直到连李未都说我变成了一个圆嘟嘟的娃娃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自从上次我单方面认为失恋之后,楚路还是一样跟我联系着,我也并没有说破,相反,我开始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藕断丝连不至于叫我们最后悔恨或者尴尬。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倔强,倔强到没有仔细问一问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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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某一天,在短信里问他说:“你和娟离怎么样了?”
我猜他懂我的意思。
他回我说很好。
很好就好,很好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去看过他,这终究要成为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从考试结束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忐忑,我知道寒假的到来意味着我将要和楚路见面。以我们两家的距离,想不见面是很困难的。
荷子和林唐都要回家去了,临走之前拉我去聚餐,打着庆祝没有挂科的旗帜,招摇地在一家饭店又是酒又是菜地腐败着。
我以为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想到荷子也叫了许诺。
许诺最近对我很不友善,因为最近我和李未走的很近,确实很近,对于我这个失恋的人来说,交一个像李未那样的朋友是好事,我没道理拒绝。
荷子很明事理地没有叫李未。
我见到许诺也来的时候有些吃惊,我以为她不会来呢,有些女孩我是永远都猜不透的。看着许诺,我忽然觉得不管是当初的小米还是今天的黑雀,都没有什么,至少你能看得出她们的心思,而许诺,她平静的外表下,什么都掩藏得恰到好处。
许诺看了我一眼,恰好我也在看她。
她慢慢地说:“我以为李未也会来呢,怎么青暖没有请他?”
我忽然明白了,怪不得会来,原来是因为李未。
我笑笑,说:“他不算个什么人物,哪能去哪都带着啊。”
我开玩笑的,当然也有一点骄傲的成分,我想叫许诺看到,她那么在乎的一个人在我心里就是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位置。
这和当年我对小米的心思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