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竟然就着我的手,偷吃了最后一块糕点!

他坐回椅子,一副波澜不惊模样:“我说了,给我留一块。”

指尖烧得厉害,那热气似乎萦绕不去。

不知要说什么,明明又羞又怒,却不知要怎么反驳他!

“喏,丫头。”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圆盒,扔在桌上。

精致的银白铁盒,光洁如镜。

我好奇的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细致均匀的红色膏状物,隐约有淡淡的香。

受上次沈胭脂赠礼物的影响,我忐忑道:“是……毒药?”

他露出忍耐表情,好半响才说道:“是、胭、脂!”

我诧异道:“你为何要送我胭脂?”

他沉默不语。

纵是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将那胭脂凑到鼻尖,清新香气扑鼻。

数日前,秦淮河水中,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

我瞬间福至心灵:“莫非,这是你惯用的胭脂?”

他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你敢再说一次,就把胭脂和糕点都还给我!”

我忙将胭脂盒抱在怀中:“不说就不说!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十月初三,宜出行、上任、会友,忌冻土、开仓、嫁娶。

林放携夏侯、温宥、我,以及林家数年来秘密暗养数十人,夏侯门下数十人,乘大船沿长江直赴赣水。

按照预定计划,林放踏出统一江东武林的第一步。

之前,林放力排众议,坚决挑八州武林门派中,割据势力最强的广州下手。

广州的两大门派:意玄教、青虎派,多年来横行州县、作恶多端,为害一方。朝廷都没有法子。之前的武林大会,他们受邀,却未来参加。

林放接任武林盟主后,他们派人送来些礼物。

如今,他们被林放选中,成为新盟主在江东武林立威的第一块靶子。

不过……

我坐在船头,看着船上三十多个武艺好手。

为了赢这第一战,林放也几乎拿出了全部家底。

他一身白衣站在船头另一侧,风中愈发显得削瘦清冷。

“文璇,那边风大,站过来吧!”我好意道。

他回过头,淡淡一笑,走了过来。

“清泓以为,此去广州,前程如何?”他看着江面道。

原来他方才出神是在担心这个。

“文璇。”我认真的道,“我认为一定能够成功!”

大约我很少这么正经讲话,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这话倒不像是清泓说的。”

“真的。”我说,“师父说,只有你,是能够拯救江东武林的人。我也这么以为。”

“是吗?”他嘴角的笑轻且远,双手拢于身前飘扬的宽大袖中,看着远远不见尽头的长江水,“文璇,必不辜负你们的重托。”

看着林放缓缓步入船舱,我有些可怜他。

虽然他谋略过人,可毕竟也不过二十岁。

我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四年后,成为他这样老练而强韧……

“今日你若输了,便将我衣服洗了。”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温子苏站在我身后,抱剑在胸,睥睨着我。

“你若输了,就下江捉鱼上来,给本护法下酒!”我拔出“玦”。

是夜,我蹲在船尾,面前满满一盆衣物。

小蓝站在我身后:“小姐,不如我来吧!”

“不!”我望着不远处甲板上,那人练剑的身影如月华般扑朔闪耀,扬声道,“本护法愿赌服输。”

可是,温宥,你也太坏了,这几日尽挑白色衣物穿。

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喜欢白色啊!

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我转过头,却只见一个黑影坠入江中,“扑通”一声。

“子苏?子苏?”我拔腿跑过去,却只见黑色水面水波扩散开去。

虽知他会水,却不解他为何忽然落水?

“小蓝,他……他不会走火入魔了吧?”我抓住身旁小蓝。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小蓝探头看了看漆黑水面,也有些害怕,“他,是不是想洗澡?”

“哗啦”一阵水声,水花扑面而来,溅得我和小蓝满头满脸。

抹开水定睛一看,温子苏一身黑衣湿漉漉站在我们面前,明亮黑眸对上了我。

“喏,去烹了,我们下酒!”他举起手中将近两尺长活蹦乱跳的大鱼。

白色鲜香的鱼汤、温热透明的建康陈酿。

我们三人围坐桌前,垂涎三尺。

不过这美味,也成功的将许多人引出船舱,闻风而来。

“护法好手艺!”有人赞道,理所当然的端起一碗鱼汤,慢慢品酌。

“徒儿,给为师来一碗。许久没吃到如此正宗的荆州鱼汤了!”又是一大碗。

盟主大人淡笑着站得远,我自不敢怠慢,让小蓝盛了满满一大碗奉上。

……

数十汉子席地而坐,小蓝又让厨房做了一些下酒菜。

美酒鲜汤、明月当空。

大家聊起这段时间的辛苦和成就,都兴奋不已。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汤锅,有些许惋惜。

鼻尖却闻到一丝鲜香。

“丫头,拿着。”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我欢喜的接过:“原来还有?”快活的喝了一大口。

他双眸闪亮:“我藏了一碗。”

“那你喝了没有?”我看着碗中迅速被我喝得只剩小半,关切道,“要不要一人一半?”

他接过碗,一口饮尽。

“我有些撑。”他笑道。“方才已喝了一大碗。”

这个子苏!

我气得一拳打过去。

他不躲不闪,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我只得中途收回大半气力,打在他身上时,早已是不痛不痒的轻捶。

他侧头看着我,低低笑了出来。

“江山兮,壮美轩辕。

秋风兮,唤我孤颜。

英雄兮,魂归何处?

美人兮,掬泪青天。

春不忘兮秋缠绵,夏不吝兮冬薄年。

辞故里兮身似海,不见青山葬永怀。”

低沉的歌声响起,我循声望去,是师父门下众弟子齐声而歌。

一向沉默干练的师兄们的脸上,写满了男儿壮志。

沙哑粗放的声音,别有一番男儿气概。

甚至连林放一向清冽如冰的脸,也柔和得充满了人情味。

这一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铁血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