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魔却一点也不怕他,仍然笑嘻嘻的:“是。爹,那我下去啦。祝爹和娘春梦了无痕!哈哈哈哈。”天衢子一脚薅过去,他跳起来就跑了。

这小东西!小小年纪,从哪里学得这样轻浮浪荡。

不过……这句祝福还挺可心意。

他一走,天衢子的化身便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来,顼婳就醒了。

房间里没有点灯,虽然空空荡荡,却也黑暗冰冷。顼婳问:“小东西回房了?”

天衢子的化身眉目低垂:“嗯。”

“他不会趁夜乱跑吧?”顼婳显然还有些不放心,毕竟那小东西一肚子坏水,不看牢可不行。

天衢子说:“他的房间我下了禁制,以他的修为破不了。”

顼婳松了一口气,说:“那么,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正逢天衢子本尊从外面进来。四目相对,顼婳真是十分尴尬——你两具肉身了不起啊?无奈的是,天衢子却始终没有步步紧逼,于感情一事上,他其实十分温吞退缩。

只是因为实在不舍良宵,他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不……不能留下来吗?”

顼婳脚步便有些迈不动,说到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两样她都占了。

她说:“奚掌院,就我个人而言,我没有什么人间的贞操观念。是以留宿一夜,我并不在意。可是你修为深修,犯不上为区区片刻温存,耽误自己。”

那还真是区区片刻温存,她真是丝毫没有夸张。然而正是这毫不夸张的描述,直将阴阳院掌院戳了个透心凉。

天衢子慢慢握住她的手腕,声音艰难沉涩:“天衢子向傀首……再求一个良宵。”

真是执迷。顼婳是无从拒绝的,她只有说:“那么,我暂留片刻。”

天衢子几乎是以雪耻的姿态道:“请傀首移步卧榻。”

顼婳随他而往,他的化身亦步亦趋,一路跟随。

天衢子的卧房,靠墙一张木床,虽然宽大整洁,但无螺无钿,别无镶嵌。榻上被褥铺叠整齐,虽然明显可感觉灵力流转,显然不俗,但单就外观而言,可谓是十分朴素。

天衢子盏上烛火,顼婳不想与他对望,便四处看看。他的筝放在琴台上,剑则挂在墙上。壁上还有一副山水画,显然是飞针坊的绝品。山水流转不休,每到一定时辰,都会有鸟鸣风起。

一草一木、一云一景,都是活物,会吞吐灵气。

顼婳站在画前,感觉到天衢子走到身后,她却没有回头。一双手试探着揽住她的腰,她没有拒绝。

天衢子的化身低下头,唇瓣擦过她耳朵的轮廓:“天衢子……侍奉傀首更衣。”

顼婳心中微动,张开双手。天衢子缓慢解开她的腰带,她身上桂花香气溢散开来,他心慌意乱。衣下之物早已肿胀高竖,视之不堪。

顼婳当然看见了,也只得别过脸去,假作不见。

她衣裳如雪,片片逶迤落地,天衢子的呼吸似乎就在她耳际。她面红耳赤,只是问:“能否劳烦奚掌院外面坐坐?”

她微抬下巴,指了指坐在桌旁的天衢子本尊。天衢子的化身摇头:“不……不出去,好吗?”

顼婳只得罢了,她有心熄去烛火,然而手刚伸出,立刻被他制止。天衢子俯身,双唇相贴,他舌尖慢慢顶开她的皓齿。苦竹的气息与桂花甜香交染,顼婳微微出汗,脸颊若桃花盛开。

正是貌嫽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

这一次,他只能胜,而且必须大胜。失败即死!天衢子以雪耻之心誓师。

这可不是片刻能解决的。顼婳眼前白光溢流,先前尚且还靠意识忍耐,后来到了子时,体内神女泣露被引动。她搂着他的腰身,亦回以深吻。

天衢子感觉那香舌绕上来,心中满足难以言表,瞬间便缴了械。顼婳亦觉得神驰魂渺,以为他鸣金收兵,便打算起身。

天衢子轻咬她的耳垂,她身上香汗沾染他,他轻声道:“傀首稍安勿躁。”

顼婳微怔:“什、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天衢子胡天胡地,无论如何不肯罢休。

顼婳差点没死过去,天衢子这个人,一向说话算数,说是侍奉,便侍奉了个周到彻底。管杀管埋,抱她前往浴房洗澡。只是洗也不肯好好洗,两个人都差点溺死在浴池里。

顼婳觉得自己得有一个月不想看见他了,她问:“敢问奚掌院,你能修得几个化身?”

天衢子替她梳开打结的长发,动作轻柔:“天下之数,以九为极,若道行无阻,能得九个。”

顼婳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心里却暗暗想,这他妈的,估计修到三个就得分手。

但是随后,天衢子本尊将她打理得干干净净,又将容易酸痛的地方都按揉了一遍。顼婳本是十分受用,他的化身却又再度倾身过来。

这他妈的,修出第二个化身就要反目成仇!!

第二天,奚掌院和傀首同时晚起。

傀首素来没有赖床的习惯,今日却也破了例。奚掌院本尊倒是毫无倦意,然而相拥而眠,哪舍得起?

顼婳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以避天光,却推了推他:“小恶魔没饭吃。”

奚掌院嗯了一声,随手召连衡解决外头小恶魔的早饭问题。

顼婳依着他,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睡着。天衢子叮嘱完连衡,低头看她。但见半枕青丝滚落垂散,如珠如云。他伸手触摸,心中爱极,轻声问:“昨夜,傀首是否满意?”

显然,奚掌院想要求个好评。

顼婳不满打扰,隔开他的手,道:“奚掌院有事便请先起,本座再睡会儿。”

奚掌院温香软玉抱满怀,天大的事也要搁一边:“无事。今日得闲。”

外头,小恶魔正在吃饭,冷不防有人进来。他也不认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别人看:“你是谁?”

像条未满月的小奶狗,想要咬人,却不知如何叫唤。

来人当然是载霜归,天已不早,但天衢子关闭了连衡,话传不进来,他自然只有自己跑一趟。一眼瞧见苦竹林这小孩,载霜归一怔。

小恶魔根骨不错,载霜归上下打量他,问:“你姓谁名谁?为何竟被安置在苦竹林?”天衢子不可像是个爱心满溢到会照顾小孩的人!

当初奚云阶刚来的时候,也没这种待遇啊!

小恶魔痞痞地一笑,答:“我叫奚云峤,你是谁?”阴阳院掌院大弟子名叫奚云阶,二弟子奚云清。他虽小,却很明白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果然载霜归一听就明白过来,天衢子新收的弟子?不对啊,怎么没测过灵根,也没拜入师门?他身为大长老,无论如何嫡传弟子收徒也应通过他才对。

他问:“奚掌院何在?”既然是身为师尊,却毕竟仍以掌院为尊,是以外人面前,九脉长老皆很少直呼掌院名讳。

小恶魔指了指天衢子卧房:“还在睡觉呀。”

载霜归闻言就是一皱眉——不能吧?天衢子素来早起,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大步走进去,弟子居室,法阵并不阻拦他。他直接推门,然而一眼过去,人已惊呆——天衢子榻上竟是有人!

室内两人也是一惊,顼婳躲闪不及,迅速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头锦缎般的乌发在外。天衢子转过头,见师尊一脸震惊,忙示意他退出去。

载霜归如被人当头一棒,敲得整个人都眼前一黑。听说昨夜贺芝兰前来苦竹林,怎么还歇下了不成?!

待他离开,天衢子匆匆着衣,顼婳说:“下次记得闩门。”

她说下次,奚掌院心情大好,顿时温顺如小绵羊,柔柔地嗯了一声。

载霜归一直从天衢子卧房退到院子里,小恶魔一边偷笑,一边吃饭,一桌子甜食,也不怕蛀牙。载霜归心如乱麻,他当然得退远一点了,身为嫡传师尊,把掌院和他的小情人堵在卧房里算什么事儿?

一直等到天衢子出来相迎,他脸色仍然不佳:“我等玄门中人,虽无世间诸多礼教束缚,但道侣之契,亦是庄重严肃之事。无契而交,便是苟合!你身为掌院,如此作为,也不怕失了身份!”

他一脸痛心疾首,想想自己爱徒,多么端庄谨慎的一个人物。如今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想来男女之事,当真乱人心志。可你哪怕找个魔傀也好啊,那贺芝兰,虽然资质尚可,但凭白浪费了自己弟子如此优秀的根骨,载霜归若说心中不悦,那真可以装一箩筐。

奚掌院素来脸皮甚薄,但昨夜欢情过盛,心满意足,倒也不把这几句训斥放在心上。只是问:“师尊来此何事?”

小恶魔眨眨眼睛,玄门中人对九渊无不敬仰倾慕。他也不例外,平素里了解九渊掌院跟小孩了解孙悟空似的。

这时候便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大长老,传说中天衢子的师尊啊。他拿起一块甜糕,一脸天真地问:“掌院,傀首还没起吗?要不要给她留点早饭?”

一直躲在卧房的顼婳闻言差点滑倒,谢谢,你他妈可真是孝顺啊!!

回头老子是不是应该把你P股打烂,不然可怎么对得起你小子一片孝心?!!

院中,天衢子无语,载霜归也是浑身僵硬——怎、怎么回事?屋里不是贺芝兰,是傀首顼婳?

这、这简直是……

他被狂喜冲昏头脑,差点就要冲进去查看。天衢子能让他进去吗?立刻侧身挡住了他。载霜归满眼都是小星星,只差没摇晃着他问——真的?这是真的?

天衢子面色通红,不由别过了脸去。显然默认。

载霜归连连伸头向屋里打量,真是百爪挠心。顼婳也没法再缩壳里了,这时候整衣出来。那能怎么办,再尴尬也他妈只能假装坦然啊。

她冲载霜归一施礼:“大长老。”

载霜归心里砰砰直跳,真是比当初自己结道侣还要激动。一时失措,竟回了个平辈之礼:“傀首别来无恙。”

顼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得说:“大长老与奚掌院想必有事商谈,本座就不打扰了。”

她立刻就欲离开苦竹林,不料载霜归比她动作还快:“不不不,并无他事。只是早上散步,闲行至此。”你一大早闲行到掌院卧房里来了?可真是清闲至极啊!

顼婳无言,他却又道:“老朽这便离开,这便离开。苦竹林风光独特,融天山也有许多不错的景致。这几日奚掌院想必空闲得很,傀首可以找他作陪,游玩欣赏。”

说完,他又转向自己弟子,满面善良地道:“贵客在此,奚掌院还请好生款待,万勿怠慢。”

他尤其加重了“款待”二字,天衢子:“……”

方才疾言厉色、出口训斥“无契而交,是为苟合”的人是谁啊?

载霜归却似乎每一步都踏在云端上,快步离开了苦竹林。

天衢子满面绯色,顼婳比他更甚!这他妈的,一夜偷欢,结果起不来床,被人家师尊给堵在了榻上!还有比这更失身份的事吗?

她一手拎住小恶魔的耳朵,小恶魔哎呦乱叫,幸好旁边有便宜爹爹解围。天衢子将他救下来,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回去练功,再捣乱揍你!”

小恶魔捂嘴偷乐,猫儿一样灵巧地绕过顼婳,溜之大吉。

顼婳说:“斋心岩该到上学时候了。”

天衢子体贴地道:“净无泥自己知道授课。”他显然不满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被别人支来使去。何况今天顼婳精神不佳,是想再睡一觉的模样。

顼婳在外门授课本就是为略还他一点恩义,他既然都这般说了,自然没必要坚持。她道:“那本座去客苑看看痴。”

天衢子顿时体贴散尽,沉声道:“大执事授课,始终不及傀首万一。傀首既然有此闲暇,就请还往外门授课吧。”

顼婳简直了,天衢子,我x你大爷。

顼婳这堂课讲得有气无力,净无泥都看出她十分困倦。而天衢子还真的去了客苑。

痴君起得甚早,此时正在院里练剑——客苑的环境,可比外门好得多。天衢子站在一旁,觉得这个人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痴一眼看过去,哪怕不似其他三君的敏锐,他也觉得这位掌院对他并无丝毫善意。他问:“傀首何在?”

天衢子不答,反而道:“早听闻魔傀四君中,痴君修为过人。今日一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痴面色一冷,他本不擅言辞,自然也无法反驳。但差距是肯定的,魔傀四君同九渊掌院,能在一个级别吗?

天衢子这话违心,若是拿奚云阶跟他比,其实痴的修为便已是十分不错。他堂堂一个前辈长者,又身在上位,实在不应为难晚辈。

但昨日痴君的“侍奉”二字,实实在在是触及他的逆鳞。他说:“今日痴君既然作客融天山,本院便指点一二,也算对得起与傀首知交一场。”

痴立刻皱眉道:“谁与你知交一场!”

他虽受伤,却并不惧战,提刀便劈了过来。奚云清端了伤药,刚一进来,就见自家师尊正在蹂躏痴。他指点是指点了,但是下手可一点没留情。痴身上旧伤全部开裂,瞬间血流如注。

痴心中惊异,他极少遇到高手,顼婳又是阵修。很难在刀之一道上与他争长论短。然而今日遇到天衢子,只是刚一交手,天衢子似乎立刻对他的伤势了如指掌。

是何处露了破绽,竟叫他片刻识破了自己的弱项?

天衢子似乎知他心中疑虑,一面为他解惑,一面灵力灌入,在他伤口根根如倒刺,炸裂开来。

奚云清目瞪口呆,自家师尊平素总是淡然优雅的,他不露喜恶,自然也不露锋芒。然而今日,背着旁人在这个小小客苑里,他偷偷前来,把身上有伤的客人吊打了一顿。

毫无风度。

天衢子却心中犹自悻悻然——侍奉傀首。你拿什么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