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赌气道,“有需要,她自己不会来找我?”

袁宝“啧”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他,平日挺有风度教养的一个人,也从来不会跟女人计较,一碰到冯小姐就失常了。

“我的六爷,冯小姐跟您从前来往的那些女人真的不太一样。她是个很独立自强的人,很明显也不想借您的势。可这正是她宝贵的地方啊!她是喜欢您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您是六爷,有钱有势,对不对?这样好的女孩儿,到哪儿找第二个啊?”

傅亦霆冷哼了一声。可他知道,袁宝说得有道理。就是她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性格,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若她一有事就来找他,想方设法地从他身上捞好处,那跟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尽管他愿意帮她解决任何问题,内心想要她多依赖自己一点。

“哎,您就耍脾气吧。依我看啊,那个凌老板肯定也喜欢她,就等着挖墙脚呢。到时候人要是被凌老板弄走了,您别后悔就是。”袁宝叹气道。

傅亦霆从嘴里取下烟头,狠狠地按进烟灰缸里,说道:“王董那边不是正在招秘书吗?让他留着位置。找个关系搭上冯夫人就是了。”

袁宝高兴道:“好嘞,我回去就让人办!”

回去之后,傅亦霆呆在书房里一天,时不时地看着桌上的电话,可铃声一直没有响起。每过一个钟头,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好每天一个电话的,她就不能退让一点吗?只要她打了电话过来,他就原谅她。

可是直到夜里十一点,都没有电话打进来。

临睡前,他气得把那部电话的电话线给拔了,并叮嘱王金生和袁宝谁都不许再插回去。

接下来几天,许鹿都很忙。虽然每次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的电话,她还是会想起约定的事,好几次本能地拿起听筒,号码拨了一半,然后又自嘲地放下去。想来他正在气头上,不会愿意听到她的声音。而且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起初的确不习惯,只觉得好像一下子少了什么。已经习惯了每天跟他说话,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就请教他,或者跟他分享一些琐事。他大多时候都在倾听,时不时地应和几句,再忙都会接她的电话。

那天摔门离去,大概是他最没有风度的一次。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温柔而体贴的情人。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到了姚光胜办满月宴的日子。一大早,许鹿跟吴厂长就去了姚家贺喜,姚公馆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已经来了不少,热闹非凡。

宴席开始以前,姚光胜请了南北的名家登台唱戏,所以后院搭起了一个大戏台,众人都是冲着这些名家来的。

许鹿和吴厂长坐在台下,下人们给每一桌都端上茶水和点心,悉心周到。

“大小姐,戏还没开台,要不要过去跟几个老板打下招呼?”吴厂长看到来了不少熟人,询问许鹿。

许鹿平常不怎么应酬,都是吴厂长出面打点,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便点了点头。

吴厂长领着许鹿到了一桌,那桌坐着三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穿着中式的长褂,正在嗑瓜子闲聊。吴厂长说道:“陈老板,严老板,白老板,好久不见了。生意兴隆啊。”

那三个人抬起头,看到吴厂长,并没有多热情,倒是目光落在许鹿身上。许鹿年轻貌美,对这些中年男人来说,还比较有新鲜。

吴厂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小姐,平常承蒙几位老板关照生意,特意过来打声招呼的。”

“原来是冯大小姐。” 那姓陈的老板把掌中的瓜子放在桌上,拍了拍手,“平常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啊。今天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也不枉我们照顾你们纺织厂的生意。”

许鹿见他态度傲慢,心中不喜,但面上仍是带着礼貌的微笑:“多谢陈老板。”

“来来来,以前没见过不要紧,喝了这杯酒就算认识了。”严老板从酒壶里倒了一杯酒出来,递给许鹿。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来嘛…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小姑娘不要怕…”严老板伸手要揽着许鹿的肩膀,被吴厂长挡开:“严老板,您这是做什么…”

三个人中比较冷静的白老板见状,不冷不热地说道:“冯小姐应该知道生意场上的规矩,既然抹不开面子,放不下身段,就不用出来应酬了。这也不是你们姑娘家能做得来的事,还是多在家里绣绣花好了。”

周围一下子哄笑起来。

有人跑到坐在前面的姚光胜身边,跟他说了几句,他起身走到许鹿这头来。那三个老板全变了脸,笑盈盈地起身:“姚老板。”

姚光胜看了许鹿一眼,说道:“三位老弟,你们家里也都有女儿,将心比心,是不是有点过了?小婉一直很努力,做事认真负责,否则我也不会把订单都交给冯记纺织厂做。你们不也是看中了人家的价廉物美,才愿意合作的吗?做人留一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要多多提携后辈才是啊。”

那三人被姚光胜一说,脸上顿时都有点尴尬,纷纷跟许鹿道了不是。

姚光胜帮许鹿解了围,对她低声说道:“生意场上的老男人就是这样,出来应酬的年轻女孩少,逮着机会就要倚老卖老几下,千万别放心上。”

“姚伯父,谢谢您。”许鹿感激道。

姚光胜轻轻摆了摆手,又主动带着许鹿去见了几个冯记纺织厂的主顾,有他在旁,那些人多少看他的面子,全都是笑脸相迎,不敢再有半分为难。

走了一圈下来,台上好戏开锣,姚光胜和许鹿便各自回到位置上,专心看戏了。

今天有南北名家,老生花旦,好戏不断,凌鹤年也登台表演。他这次的扮相跟上次完全不同,但许鹿还是凭眼神,一下就认出了他。想来他上次所说的私人表演,就是指这个。

台下叫好声不断,台上锣鼓铿锵,唱腔激扬。身边每个人都会哼上两句,许鹿感觉到了京剧对于这个时代的影响力。

等看完好戏,姚光胜安排众人入席。许鹿坐下之后,发现整桌只有她身旁的位置是空着的,等到快上菜的时候,卸了妆容的凌鹤年才匆匆赶来,坐在她的身边。

“凌先生?”许鹿很意外。

凌鹤年冲她笑了笑:“冯小姐,真是有缘分。”

许鹿没想到姚光胜竟然会把他们两个人的位置这样安排,原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同桌的人纷纷向凌鹤年敬酒,殷勤地夸赞他刚才的表演。

“你看了吗?”凌鹤年低声问许鹿,“感觉如何?”

许鹿点了点头:“看了,虽然说不出来哪里好,但就是很好。”

凌鹤年忍不住笑起来:“很特别的夸奖,但也算诚恳。”

许鹿不好意思,京剧她是真的不懂,但在台上的凌鹤年的确是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能吸引她看完整场表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家风范吧。

吴厂长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显然私交不错,暗叹大小姐这人脉可真是通天了,一个傅先生还不够,现在又加了个凌老板。凌老板上次来工厂的时候,认真严肃,他还以为两人只是工作关系。

刚上了两道菜,佣人忽然急冲冲地跑到姚光胜身边:“老爷,傅先生来了。”

姚光胜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周围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傅亦霆先生到了!人就在门外。”佣人着急地说道。

姚光胜的确出于礼节给傅亦霆去了帖子,但压根就没打算他会来。傅亦霆有多难请,众人都是知道的,除了叶三爷的面子他会给,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送一份礼物了事,根本不会露面。

“快带我去。”姚光胜立刻离席。

第三十九章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什么风把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看来还是姚老板的面子大啊,不仅请来了南北名伶,还让傅先生亲自登门贺喜。”

“可不是?我有很久没在公开场合见过傅先生了。”

“听说傅先生近来养了个小情人,喜欢得紧,成天腻在一起。报社的记者跟着捕风捉影,但是连人家的裙子角都没拍到。”

“这么神秘?能让傅先生倾倒的小姐,不知道是何等姿色啊。毕竟连苏曼那样的大明星都没正经地当过傅先生女朋友呢。”

许鹿默默地吃菜,想起昨天傍晚,王金生特意来找过她。

那个时候她正打算去赶电车,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工厂的路边,王金生向她鞠了个躬。两个人去了一家临街的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许鹿要了杯柠檬水,王金生则要了杯美式咖啡。

王金生一直斟酌着字句:“小姐,六爷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配个不是。您知道六爷向来说一不二,手底下的人也不敢忤逆他。所以您不同意他的意思,他自然恼火。而且他这个人好面子,这几天您没给个电话,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沮丧极了。”

许鹿搅了搅杯子里的柠檬片:“我以为他不想听见我的声音。”

“起初的确是拔了电话线,后来自己又偷偷插回去了。其实六爷不想您跟凌先生见面,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凌家的情况实在有点复杂,加上最近上海的政局不稳,怕您有危险,只是这些话他不愿意去解释。”

王金生没有讲的部分是,前天夜里,六爷发疯般地跑到乐高舞厅去,找了几个当红的舞女。那些舞女各个身材火辣,肤白貌美,知道眼前的是大名鼎鼎的傅六爷,可劲儿地献殷勤,就想被六爷看上,可最后都被六爷大发雷霆地赶走了。

以前生意场上也不是没有应酬的时候,六爷对女孩子们向来是风度翩翩,出手大方的。可现在不知怎么,除了冯小姐,什么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王金生将其解释为,情有独钟。

“六爷性子跟您一样,吃软不吃硬。您只要肯说两句软话,他什么都会答应您,哪怕您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可以。您如果知道六爷有多在乎您,喜欢您,也就不会狠心的七天都不理他了。”

说到最后,王金生都有点哀怨了。实在是这几天傅公馆里怨气满满,简直都要淹没整条同孚里了。

许鹿喝了口柠檬水,没有说话。

她觉得两个人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原本的棱角就会刺伤对方。如果学不会把这些棱角放下来,越靠近只会越受伤。

至少到现在,她还没有办法做到。

当然她不会自恋地以为,傅亦霆今天跑到姚公馆来,是因为她。也许人家正好有公务路过。

傅亦霆被姚光胜领着入席,直接坐在主家的那一桌。周围无论什么人,都争相过去敬酒,求个露脸的机会,一下围得那桌水泄不通。

许鹿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凌鹤年觉察出不对劲,问道:“你们是不是…”

许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她原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总觉得有道目光追着自己,便心烦意乱地喝了口的黄酒,入口居然是火辣辣的,她马上侧头吐了出来。

凌鹤年关心地问道:“没事吧?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强。”

他很想拍一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但又觉得那样太过逾矩,所以只能看着。她跟傅亦霆之间肯定出了问题,否则傅亦霆不会追到这样的场合里来,还得应付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虾兵蟹将。这与他素来的风格大相径庭。

许鹿顺回口气,心里却堵得更厉害了。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王金生说她七天没给他打电话,难道他不是七天没来找过她吗?他们分明就是谁都不肯让步,她为什么要做先低头的那个?因为大黑跟着她,知道她跟凌鹤年在一起,所以他才会来的?

简直莫名其妙。

凌鹤年识趣地换了话题:“你喜欢看电影吗?过几天有部好莱坞的影片首映,好像不错,我们可以去看看。到时我会让保镖清唱,不会再出现上两次的事情。抱歉,父亲是我无法选择的。”

现在的电影大都还是默片,而且能放首映的影院十分高级,一般只接待中上层阶级,因为普通市民根本消费不起。

“凌先生,我…”许鹿看着凌鹤年,想解释些什么。

凌鹤年了然地说道:“只是朋友之间相约,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觉得不方便,拒绝我也没关系。”

家庭出生的确是没办法选择的,许鹿知道他是个麻烦的人物,却也深知他光鲜亮丽的外表后面所藏着的那份孤独。就好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猫,犹豫地伸出爪子,想触碰外面的世界。她实在不忍心伤害他。

“好,不过这回我请客。”许鹿坚持道。

凌鹤年会心地笑,眼里仿佛有星星跳跃,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极了。

傅亦霆一边应付着没完没了来敬酒的人,一边又往许鹿那边看了一眼。从他进来到现在,这丫头连正眼都不看他,还跟凌鹤年有说有笑的。他到底是为了谁才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傅亦霆心里窝火,脸色更加难看。姚光胜见了,主动劝退了那些蜂拥着要敬酒攀交情的人。姚光胜心里也苦,这傅六爷来他家里,算是蓬荜生辉的好事,传出去,他脸上也有光。可这神情着实不像来给人贺喜,倒像是谁欠了他钱。

姚光胜着实有点迷茫了。

宴席完毕,一些相熟的先生和太太约着打麻将,许鹿没兴趣,就向姚光胜告辞了。当时傅亦霆就坐在姚光胜的身边,故意跟周围的人聊天,假装没看见她。

许鹿觉得这个人真是幼稚透顶,懒得跟他计较。凌鹤年从后面追上来,要跟她一起走。许鹿问道:“你不跟他们玩吗?这可是一次很好的社交。”

凌鹤年摇头说道:“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不要去走走?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他很敏锐,许鹿没有拒绝。

两个人没什么目的地乱走,吹着深冬的冷风。今年没有下雪,但天气着实寒冷,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江边的花园。他们坐在面朝江面的长椅上,看着江面上过往的船只和波光粼粼的江水,好半晌没说话。

凌鹤年说道:“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我愿意当倾听者,而且保证不外传。”

许鹿手抓着长凳的边沿,笑了笑:“记得我刚在游轮上看到凌先生的时候,觉得你行为举止优雅,却是个很冷漠而不好接近的人。没想到我们两个居然有坐在一起谈心的一天。”

“你看得没错,我就是个冷漠的人。我没什么朋友,疑心重,也不爱交际。但你跟那些人是不同的。”凌鹤年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说道。

许鹿愣了一下,凌鹤年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傅亦霆在一起,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可既然跟他在一起不开心,不如就…”

“凌先生!”许鹿忽然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

凌鹤年收住话头,眼底涌上几许落寞的神色。也是,这些话,他本不该说的,越界了。

忽然有阵急促的皮鞋声响起,许鹿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身边一道劲风,凌鹤年被人揪着领子拉起来,不由分说地挨了一拳,险些摔在了地上。

许鹿看到来人是傅亦霆,立刻上前拦着他:“傅亦霆,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她又回头看凌鹤年,“凌先生,你没事吧?”

凌鹤年堪堪站稳,嘴角立刻肿了起来:“没想到青帮出身的傅先生,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做过,从未手软。这些年拳头却生疏了,打人如同弹棉花一样。”

“你,找,死。”傅亦霆又要上前,被许鹿拦住,忍无可忍地喝道,“傅亦霆!你够了!凌先生,你先回去吧。”

凌鹤年抬手抹了下嘴角,挑衅地看了眼傅亦霆,然后转身离去。

“这欠教训的小子…”傅亦霆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许鹿拦着,他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故意在他面前跟他的女人亲近,分明是想激怒他。或者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小子的心机,深不可测。

“你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你这样跟流氓地痞有什么区别!”许鹿喊道。

“他不该打?”傅亦霆指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同样怒气冲冲,“我就是流氓地痞出身。他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明知道你是我的人,还三番两次地接近你,居心叵测。”

许鹿气道:“我不是你的人,你也不要妄想掌控我,支配我!如果你学不会尊重,弄不懂我当初跟你说的在一起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说明,我们不合适。”

傅亦霆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许鹿深深地吸了口气。刚刚话冲口而出,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们不合适,分开一段时间吧。”

当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傅亦霆呼吸一滞,几乎整个人都僵住了。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的心仿佛噼里啪啦地裂开,不知所措。

许鹿转身,背对着他,眼眶微红,尽量掩饰声线中的那丝颤抖:“我们都是很骄傲的人,不会向对方妥协,只能相互折磨。我想你尊重我,你却要绝对服从的女子,我们不适合。傅亦霆,我很累,不要再见了。”

她慢慢地往前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这些话曾经在她脑海里打过转,但从未想过说出口。刚才盛怒之下,脱口而出,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泪水夺眶而出。明明不想这样的,心中分明还有留恋。但与其僵持着,倒不如趁感情未深之前,中止这段错误的关系。

她只能安慰自己,他们之间地位相差太多,本来就不会有好的结果。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亦霆追上来,猛地把她抱进怀里。他非常用力,几乎要把她嵌进胸膛。刚刚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做出反应。他知道要是今日放她走了,就会永远失去她。

一想到这个,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是我的错…”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紧紧地抱着她,低声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不离开我。”

说到最后,几乎是沙哑的破音。

他那么骄傲的人,居然会主动认错,这么低声下气,已经是他的让步。

许鹿心中一软,再也忍不住,转身回抱着他,闷声道:“刚才的话不是真心的。我想你。”

傅亦霆感觉到颈窝处湿热,意识到她哭了,她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他。

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低头不停地亲吻她的眼皮:“不哭,是我不好。”现在醒过神来,什么男人的面子和自尊,都抵不过她的那句“我想你”。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身处地狱还是天堂,不过她一念之间的事情。

许鹿本来就后悔轻易地说出分开的话。她知道自己的个性,要强,不肯依附于人,平时也不会撒娇,所以让他很不安,很没有安全感。弄成这样,并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傅亦霆哄了她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下。他把许鹿抱起来,迅速往路边走。王金生和袁宝明明目击整个过程,却先他们一步跑回汽车旁边,镇定地装作刚才没离开过的样子。

傅亦霆把许鹿抱进车里,然后跟着坐进去,对王金生使了个眼神。

王金生刚才也发现了,好像有记者在偷拍他们。想不到竟然还有报社这么大的胆子,敢派人偷拍六爷。

“六爷,我去处理一下,你们先回去。”

傅亦霆点头,吩咐袁宝开车。许鹿眼睛还是红红的,羞得低着头,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回到傅公馆,傅亦霆抱着她上楼,一进房间,就将她抵在门上,热切地亲吻了起来。整整七天,听不到她的声音,忍着去见她的冲动,他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他喜欢她,竟喜欢到了这种难以自拔的程度。

许鹿解了他的领带和衬衫的扣子,他则脱了她的毛衣。

他身上很烫,她贴在他的怀里,被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听到他说:“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