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如笑了一下,轻声道:“你小心说话,喏,再把这画弄得平展了贴到屋子里去,记得告诉乖乖,这画上的人是她爹爹。”
绿柳明白应答一声“是”。
陈湘如又暖声道:“小马,劳你带我去拜见大太太、三太太。”折身回到屋里,打开其中一个包袱,从里面寻觅起来。
借着她找礼物的时间,小马一转身进了东屋,道:“公子,她…要我带她去见大太太、三太太,你看这儿…”
锦袍男子一见女人就紧张,可见着大太太、三太太时却没有,尤其是刚才他心跳加速,快到不由他控制,他只能最快的赶她离开,他坐在案前想着她绘画的样子,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擅绘画,虽不是极好,但一瞧就是个通晓笔墨的。
他连小姑娘叫他“爹爹”都默认了,还在乎再帮衬她一把,他一定是在山上呆久了,居然对他生出同情之心,她是生是死,亦是活得光鲜还是屈辱,也他有何干系,他一定是疯了,居然帮了她,既然帮了,就没道理再不帮。
冷声道:“你领她去!”
小马一时怔忡,“公子,你不会看中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吧?”
他一个眼神,吓得小马立时垂首,只低声道:“我带她去见大太太,只是公子…往后我该怎么叫她?是称她二太太还是…是…”
“你称她表小姐!”
“表小姐…”小马意外地看着他,这称呼也太古怪了。
他道:“去吧!允你把我的姓氏名讳告诉她,也可以告诉她我是富家公子,是逃婚出来的,至于旁的,不必告诉他太多。”
“是。”
而这些话,也是早前他告诉龙虎寨的人。
小马应声“是”。
待他从东屋出来,这说话的片刻工夫,就见陈湘如又换了另一身得体的衣衫,虽是冬季这那袭好看的曲裾裹在她身上,越发显得身材玲珑有致,衣着打扮更显尊贵。
难不成,她也是世家名门的贵妇、小姐,否则怎地这等有气质。
陈湘如笑道:“让你辛苦了,请你领路呢。”既便她是个冒充的,可表面的工夫还得做足了,就算是为了她们三个寻个安身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马走了几步,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道:“我家公子复姓慕容,名讳单一个辰字。”就在陈湘如心下猜疑时,小马忙道:“辰龙之辰。”
相传北边燕国公慕容景有数个子女:慕容寰、慕容宽、慕容宸、慕容宇…其中嫡长子、世子慕容寰早前扣于京城为质,被昏君崇德帝残杀,致慕容景勃然大怒,起兵造反,先与北方三位藩王、皇族几番争斗,用三年之久终于一统北方成为北地霸主。
只不知何故,近半年来慕容景连吃败仗,原是可以胜过南边霸主孙术的战事,却与孙术平分江南,只占得苏河为界的苏北之地,反让孙术夺了更为富庶的苏南。
整个江南之地,一分为三,天下最大的三方群雄各占一处。
绕过龙虎寨的议事堂,可见后面有一座漂亮而不失气势的院落,是里外两进的院子,外院另置有左右两处房屋,内院建有一座正房五间,左可厢房各四间,其间跑着孩子,传出阵阵追逐的笑声,院里植有一棵抱大树柏,树下有一张石砌圆桌,周围又种有几丛月季,月季花败,但绿叶依旧。
第073章 贵女贼婆
第073章贵女贼婆
院门上挂着一片牌匾,上书“馥苑”。
馥苑,让陈湘如想到了“花香馥郁”一词,字虽未甚特别之处,倒也写得工整而不失气势。
刚入后院大门,立有个衣着朴素却洗得干净的妇人奔了过来,好奇地审视着陈湘如。
小马抱拳打千儿,道:“这是我家表小姐,特意来拜访大太太。”
小马呼她表小姐,这定是慕容辰的意思,陈湘如心下拐了几道弯,笑道:“不知这位大婶如何称呼?”
这妇人吃吃笑道:“众人都尊称我一声吴婆子,是我家大太太的陪房。”
陈湘如不由有些吃惊,笑道:“有劳吴婆子与你家大太太禀报一声,就说陈氏来访。”
“你随我来。”
吴婆子领着二人进了内仪门,内苑墙有扇椭圆的双开门,只开了左则门。
追逐的孩子见有客人到,立时停下脚步,好奇地审视着陈湘如。
吴婆子进了花厅,欠身禀道:“大太太,新来的二太太拜访。”
屋里传出一个温婉的妇人声道:“请二弟妹到偏厅说话。”
倚窗的暖榻上坐着个妇人,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如雪,头上戴着抹额,身后支着绣花靠背,见到陈湘如面容里多了两分和暖,一边的小摇床上躺着个襁褓里的婴孩,一则又有个年轻的乳母在做着针线活。
大太太本姓吴,是龙虎寨大当家的嫡妻,颇得大当家敬重。
此刻,吴氏笑问:“今儿听人说了,说二弟妹不远千里寻夫,还真是巧了,居然得与二弟重逢。”
“陈氏拜见大嫂,给大嫂请安。”
这款款一拜,大太太先是微愣,很快就笑得更灿烂。
陈湘如怎么也没想到,龙虎寨大当家长得五大三粗,一瞧就是个粗人,可看大太太的眉眼举止,又有吴婆子这个得体的下人,心里暗道:这大太太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不是何缘故,竟嫁给了大当家这样的男子。
吴氏的年纪瞧不去约莫二十多岁,正看着外头追逐的孩子,“贤儿,天暗了,领弟弟妹妹们回屋。”
最大的男孩应了声“娘,知道了!”他指着两个最小的孩子道:“回你们姨娘那里,惠儿,我们该回北屋了。”
三个稍大的孩子往正房花厅移来,两个略小的各自往左、右厢房移去,立有着茧绸妇人迎了出来,抱了他们回屋。
陈湘如从怀里掏了个荷包,笑道:“大嫂,陈氏初来乍道,尚有地方行事不妥,还请大嫂指点,一路风尘,身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倒有一对镯子瞧着是得体的,还请大嫂收下。”
她伸出双手将荷包递到了大太太面前。
吴氏瞧了一下,伸手接过,“怎好让你破费。”
“这原是应该的。大嫂,陈氏有个不情之请,因来得匆忙,屋里尚未拾掇好,我瞧了一下,还差两张床,屋里的被褥等物也得添补。”
吴氏轻声道:“这原是我没有照应到,吴婆子,赶紧替二当家的一家安顿,务必要安置最好的。”顿了一下,笑道:“你们不必再住前院,后院不是还有座庭院么,今晚就搬进去。”
陈湘如款款欠身,“给大嫂添麻烦了。”
吴氏又道:“二弟妹多礼了,你家里还需什么,遣人来说一声。”
“是。”陈湘如应道一声,“天儿不早了,陈氏告辞,大嫂保重,明日再来向大嫂请安。”
吴婆子叫了外院又一个妇人过来,两个人一道去了后院。
陈湘如出来,这才瞧见,这后院紧领着后山直挺挺的悬崖,周围郁郁葱葱地长着参天大树,二进院是是照着大户人家的上房所建,如若她没猜错,早年这别苑的周围应该还有一丈多高的围墙,只是后来给打掉了。
绕过二进院子,眼前豁然开朗,空旷地带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静默伫立着五座别样的小院,或阁楼、或轩榭,竟是一座雅致的花园式别苑。
后面有几座小院,虽皆为一进的小院,可每座庭院都有单独的一人多高的苑墙,或篱笆而结,或石磊而成,墙上爬满了藤萝等物,虽已到冬天,可那藤萝的叶儿依旧葱绿如夏。
这是一座至少有着五十年之久的院子,只是不知何故,早前的大户人家却将别苑建在这山间,又因它独有的依山傍水,背靠悬崖而成了山贼聚集的龙虎寨。
后院的雅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别苑,而前院则像是山野村庄,两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一座偌大的议事堂建得高大巍峨,竟挡住了后院的风光,而两侧的房屋错落有致,倒像极了村庄。
吴婆子笑道:“二太太请随我来。”
这是一座雅致的小院,有正房四间,左为厨房、杂房,右为厢房两间,有花厅、偏厅、东、西内室,屋里摆设齐全。
陈湘如不由惊道:“这是…”
吴婆子轻叹一声:“我家大太太原是先帝时吴左相府的小姐,呈瑞帝末年,当今昏君陷害吴左相。吴家满门抄斩,唯有我家小姐因在外静修礼佛逃过一劫。大当家原是吴家家将,他连夜寻着我家小姐,带她逃到吴家在洛阳的山野别苑藏身。大当家发誓要替吴家报仇雪恨!”
难怪吴氏身上有着与其他妇人不同的风韵,身负国仇家恨,这许是她成为贼匪妻的缘故。
大当家吴虎,其名在洛阳一带人人皆知,因这龙虎寨是洛阳最大的山头,更汇聚了洛阳一带最多的贼匪,附近一带的百姓闻风丧胆。
吴婆子道:“二太太瞧瞧还差缺些什么,若有需要,我着人置备。”
陈湘如也明晓这其间的规矩,从袖里取了零碎银子,含笑塞到吴婆子手里,“劳你安置,往后还有许多地方请你老指点呢,陈氏初来若有失礼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这样的行事作派,也只在大户门第里才有,吴婆子立时笑了起来,本想拒绝,可在山上这么久,这样得赏钱的机会原就不多,近来手上还真有些紧,假意推攘道:“这如何使得,使不得呢。”
“当是我给你老的茶水钱,还望收下。”
吴婆子听她一说,再不推辞了,扭头道:“小马,寻几个精干的帮衬着二当家一家搬过来。”
三当家一家就住在后院,要住到后院,需得寨中有身份、有家眷的人才行,小马一直就希望慕容辰也能住进来,后院安静,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第074章 重礼
第074章重礼
龙虎寨,馥苑偏厅内。
吴氏启开漂亮的苏绣荷包,却见里面一对翡翠玉镯,一瞧就值些银子,便是在吴左相府最尊崇、富贵的时候,这样的东西也是稀罕物,太太、小姐们往来添礼等也得关系极好的才成。
吴婆子惊了一下,早前还以为就是寻常的礼物,“没想这二太太倒是个出手阔绰的。”
吴氏微笑道:“在这山上寂寞了这么久,总算有个能与我说到一处的。”
吴婆子伸长脖子审视了一番,道:“太太的意思是说,这陈氏许是出身名门世家的?”
吴氏含着笑:“可不是么?你瞧她举止言行,可与三太太、四太太她们一样?”
三当家的女人就是个乡野村妇,四太太虽是小家碧玉,却是行事小气,因着她们的身份,吴氏也少与她们来往。一出手能送如此贵重的东西,可不就是体面人家的小姐么,还有陈湘如那气度、言谈,一瞧就是个知事懂晓的。
吴氏问:“二当家的一家可搬进去了?”
吴婆子答道:“我领了二太太在三处院落里瞧过,二太太没挑布设最齐全、华贵的,也没挑最清幽的,只挑了有四间正房的…”
吴氏浅笑嫣然,带着沉思,“你且瞧着,这二太太可不是寻常人呢,怕是三太太、四太太两个加起来都不及她。我便想不明白,以她的容貌是配得二当家的,为甚二当家就从北地逃婚出来。她倒让人刮目相看,相隔千里,竟也能不辞辛苦地寻来…”
吴婆子垂着头,低声道:“听前院的兄弟们说,二当家的今儿冲她喊‘滚’了,唉,一个年轻女人,不得夫君之心,怪不容易的。”
吴氏道:“如果二太太那边有甚需要你瞧着帮衬着些。”
“是!”吴婆子应声。
在这乱世中,身为女人生存下去有多不易。吴氏还有个看似粗人模样的丈夫,实则心思细腻的夫君疼着,而陈湘如呢?不远千里寻夫,不得夫君之心,还被他喝斥责骂,也怪难为她了。
因同是女人,因着陈湘如还算知事,吴婆子和吴氏都不由得同情三分。
*
陈湘如与小马令寨里的七八个兄弟奔忙一阵,屋子里拾掇好了。
东屋、西屋都做了内室。
慕容辰先进了东屋,再回到西屋,看着花厅桌案上堆放的包袱等,冷声道:“把东屋留给表小姐。”
小马答声“是”,提了桌上的包袱往西屋去。
东屋靠阳,旁边没有大树,清早太阳一出来就能晒着。西屋则不同,因前面有棵大树遮住,怕是冬天屋里冷得紧。
慕容辰一折身,人已进了西屋,身后传来陈湘如那声感激的“谢谢”,他未回头,只大步走着:“还照之前的约定,没有我的吩咐,你们别进我屋子。”他又对小马道:“明儿一早,你寻两个年轻女人来,把西厢房收拾一间出来当作我的书房。”
东屋做了陈湘如的内室,往花厅处还有一间不大的偏厅,绿柳一瞧有了住处,乐得嘴都合不拢,东瞧西看一番,笑道:“小姐,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陈湘如轻声道:“绿柳,真名是什么?”
绿柳不明白她的意思。
陈湘如又道:“你不如用回原来的名字。”
绿柳笑道:“我原叫鲁喜妹,而今叫了好些年的绿柳,倒也习惯了。”
“鲁喜妹,名儿挺好的,到底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往后就唤鲁喜妹。”
绿柳自此改回了原来的名字,陈湘如唤她喜妹,山寨里的人也很快知道,二太太陈氏的陪嫁丫头叫喜妹。
喜妹折入小厨房,给陈湘如备了热水,没有浴桶,就只得凑合着用木盆洗澡,自打陈湘如离开,杨芙蓉因嫌小孩子吵,乖乖就没正经洗过澡了,陈湘如与喜妹两人给乖乖洗了澡,才洗一半她就睡着了。
喜妹道:“小姐也累了,今晚就让乖小姐与我睡小榻。”
“那么小的榻,睡一个人还成,怎能睡两个人。喜妹,我们已经出来了,也不用讲究那许多,今晚开始我们三个睡大床上。冬天我们三个挤一处倒也暖和。”
喜妹还想推辞,陈湘如已拿定了主意,用一个小被子裹子了乖乖,将她抱放到榻上,又拢了被子给乖乖盖上。
陈湘如和喜妹各自都擦了一下身子,两个人方歇下,喜妹抱了乖乖睡一头,陈湘如单独睡一头,为防乖乖尿床,喜妹往她的胯上夹了块尿布,下面又特意铺了早前备下的牛皮,在牛皮上又铺了块羊皮垫子,这样,就算乖乖尿床,也不会弄湿床上的垫絮。
喜妹轻舒了一口气,“小姐,但愿我们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我们倒无所谓,就怕苦了乖乖小姐,她还这么小,就要随我们到处流浪。小姐,要是能回长河村就好了,许奶娘那儿还有好多乖小姐的衣裳呢,出来得匆忙就只收拾了几身换洗的。”
陈湘如想着银子的事,“我们还剩有五百多两银子,省着些花能过些日子。”
柳明诚不是柳明,不,就算是柳明,就凭那晚他的背叛与出卖,最后的念头也打消了,前世的她,好几次都气得想抛下弟弟们不管,可最后还是无法推卸长姐的责任,但今生她最看重的李湘华没了,只余下喜妹、乖乖两个最亲近的人,她更是倍加珍惜。
那晚临走,她是如何叮嘱柳明诚的,要他善待乖乖,可他没做到,那么就休怪她无情。陈湘如微眯着眼睛,她一定要寻了法子给柳明诚一个苦头吃。
陈湘如道:“喜妹,乖乖年纪小,她吃的苦够多了,往后就在我们院里的小厨房单独做吃食,粮肉等物我来想办法,我听小马说后山种了好几亩菜地,各家女眷都有一块地呢,到时候我也讨上一块,你会侍弄菜地,又会厨艺,我们的日子不会苦的。”
喜妹一听,立时欢喜起来,“我都听小姐的。”一落音,又发起愁来,“早前你带小马去见大太太,就有三太太与几位嫂子来,非缠着我问你的事儿,我不敢多说,只冲她们傻笑,我怕…”
“她们若再问,就说我原是二当家的表妹,其他的让她们问二当家,就说二当家不高兴我们与旁人多说家里的事,你不敢惹他不高兴。”
反正今儿因慕容辰吼的那句“滚”,整个山寨的人都知道慕容辰不喜欢她,他才会逃婚出走,这正好给了他们可以分开住的藉口。
虽然慕容辰有些喜怒无常,可人的心眼不错。
第075章 逗趣(补昨)
喜妹忙道:“好。”稍顿片刻,问道:“小姐,明晨做早饭,要做二当家和小马的么?”
“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都做上吧,好歹也就我们五个人,没什么的。”
喜妹甜甜地应了。
喜妹从进软香楼时就是个勤快的人,因她为人勤快又机警,这才被柳姨挑到陈湘如身边服侍。
翌日天刚亮,喜妹就起床了,简单梳洗一番,挽着衣袖就进了厨房,很快就听见她从外头提水回来的声音,淘米熬粥、和面烙饼。
小马睡得正香,就听到一股子葱花烙饼的味道,他原就是北方人,最爱这东西,越闻越香,越香越馋,在梦里竟是流下了口水。
床上的慕容辰反应迅敏,立马弹坐起来,深吸一口:“莫不是大厨房那边今儿有葱花烙饼吃?”
昨日三当家下山打秋风,收获不小,得了好几箱子的财物,好看的衣服,挑了最好的送到大太太屋里,寻常些的就照矩一律分发下去,虽是半新的,可妇人们爱美,得了东西,乐得跟过节一样。
小马咂着嘴巴,挂着灿烂的笑容:“娘烙的葱花大饼最好吃了,好香…再加上两个鸡蛋,啧!啧!更香了…”
慕容辰骂了句“馋鬼”。思忖今儿是谁家的巧媳妇烙饼儿了,却见厨房里掠过一个身影,那影子转得很快,刚才还在厨房,这会人已站在院子里,“小姐,要热水不?”
乖乖见喜妹起床,再也睡不着,也吵着要起。
陈湘如正给她穿着衣衫,“把中衣的袖子埋在掌心里,捏紧了,别让娘亲回头给你捉袖子。”
乖乖盯着陈湘如:“奶!奶…”她摇着小脑袋四下寻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奶娘,不会叫“奶娘”,倒是会叫“奶”。
不能让乖乖再叫她“姨姨”了,只是让乖乖叫她“娘亲”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不妥,不继续也不妥,真真是左右为难。
是继续骗下去,还是寻个机会与大伙说明,就算不说是慕容辰的妻子,还可以是慕容辰的表妹,他不是给了她“表小姐”的身份么?
想她前世一生,都是视诚信为性命的商人,现下倒为撒谎的事不安。
陈湘如决定还是问问慕容辰的意思。
道:“乖乖,我不是奶娘,是我呢,每个小孩子都有爹、有娘。”
乖乖立即忆起了什么,用稚嫩的声音叫道:“爹爹!爹爹…”连叫了三遍后,竟是一声比一声更大了,更甜美动听。
“让你把衣袖捏紧了,瞧,又没捏住,我得用手钻到你袖儿里摸袖口呢。”陈湘如抬起她的小衣袖口,两根指头刚探进去,许是她的手指凉,乖乖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倒在床上手舞足蹈地乱蹬。
按住她的小胳膊,把中衣的袖口拉了出来,“可不许再动,我给你摸袖儿呢,下次再这样,我打你小屁股。”
乖乖只觉有趣,依旧高兴着、笑着。
陈湘如给她整好了衣衫,而她自个儿只着中衣,拾了条小女娃的小罗裙,往乖乖的腰上一缠,系结带子,又伸手顺了下她的头发,将头发往低处压了压。轻声道:“外头儿冷,一会儿再出去,小心着了寒风把脸冻皲了。”
乖乖见穿好了小鞋,站在地上,往房门方向奔去,过了偏厅,就见花厅里负手站着慕容辰,甜甜地喊着:“爹爹、爹爹…”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
慕容辰原是一脸肃色,突然见到这粉嘟嘟的小女娃,立时就乐了,她抬头冲他可爱的笑着,一张红脸蛋像只诱人的苹果。
喜妹见乖乖起来,用乌盆盛了热水,动作麻利地进了东屋:“乖小姐,你得洗脸,再把小手洗洗。”
乖乖赖在慕容辰的怀里,坐在他怀里,时不时抬头看着慕容辰,好奇地想着:好像不是原来那个人啊,可又瞧瞧,又似乎是,连她自个也迷糊了,只细细地审视慕容辰。
喜妹捏了个帕子,轻声道:“乖小姐,快过来洗脸!”
乖乖正摇摆着头,喜妹已近了跟前,捧着她的脸颊就擦了起来。
喜妹又用帕子给她擦了小手,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不洗脸就变大花猫,一出门就被人笑话,看你不洗脸。”
乖乖嘴里直嚷着“不、不…”似很烦喜妹擦了她的脸,又拉着她的手不放,拼命想推开喜妹,可喜妹硬是擦完了才放开她。
陈湘如搀了个干练的发式,依是穿了那身曲裾,打扮得端庄得体,方才出了内室。
喜妹欠身道:“二当家,你也用热水洗脸,一早就备下的,早饭也做好了,煮的是粟米羹,烙了葱花饼,又腌了萝卜丝。今儿就找太太、嫂子们寻蒸馒头的老面团,明儿就蒸馒头、包子,今晨就凑和吃些。”
慕容辰已经很久没吃葱花饼了,想想就觉得馋,他低应了一声,并不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