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03: 山神不仅吃牛

作者:李写意发布时间:2016-10-18 23:52字数:3,734

记挂着二郎家的牛,辛娘子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看着辛崀放下筷子,她也抹了抹嘴,眼巴巴的瞅着辛大郎。

辛崀是个不太擅长说话的男人,刚才他听见了陈婶娘的话,也算是默认了。他磕磕鞋穿上,“带着棍子和火把。”

辛娘子知道这是当家的同意了,连忙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开始捆松脂,缠了两个粗大的火把出来。一面叮嘱香茅子,“你带着弟弟在家睡觉,关好门。警醒点,别睡成死猪一样,看你爹回来叫不开门捶你。”

香茅子点点头,几次张开口又闭上,她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辛娘子就问她,“啥事?”

香茅子说,“娘,你上山找牛时留意一下,万一要是看见紫菀,你就接她回来吧。她胆子小,指不定怎么哭呢。”

辛娘子看了看香茅子,良久,长长叹息了一声, “好。”算是答应了,只是表情有些难看。

香茅子高兴极了,立刻手脚麻利的拣碗洗刷,努力的表现着。

辛崀则带着辛娘子往村西去了 。

香茅子指挥辛茂洗小手小脚丫。没有父母在跟前,辛茂向来听话,因为他试过几次,香茅子是真的揍她的。哪怕他事后告状,让父母揍回来,下次香茅子还是照揍不误。

辛茂洗完手脚,香茅子就撵他上炕。然后利用灶头的余温热了一壶温水,回来给爹娘洗漱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缸里的水都没有了。她暗中记着明天早起去打水,不然被后娘发现,又要撺掇她爹揍她。

然后她就拴好门窗,和衣躺在弟弟旁边。

又过了一会,她迷糊的睡了过去。

香茅子是被一阵“唏唏嘘嘘”的声音给弄醒的。这声音非常奇怪,有点类似扒鸡窝的黄鼠狼,可又不完全一样,比那个声音要大。

香茅子立刻警醒了,奇怪,鸡怎么不叫?!

“谁?!”香茅子低喝了一声,那个声音还在摩摩擦擦的,似乎没听到。

这是什么时辰了?怎么爹娘还没有回来。

香茅子咽了一口口水,蹑手蹑脚的下地,扒着窗缝往外看。

今天恰好是十五,月亮如一个洗炼的银盘一样,高挂在天边。把院子里照的清越明亮。香茅子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身影从院墙擦过。

那个身影有点像香茅子看过的野猪,可是要比野猪大几倍,它的背脊甚至高过院墙。明亮的月光照见它宽厚的脊背,高高的耸起,上面还有硬硬的黑毛。

这是什么,狼,还是豺?怎么会怎么大。

香茅子死命的咬着嘴唇,手指紧紧的扒着窗愣,唯恐发出一点声响引起那个怪兽的注意。

那个怪兽似乎在墙角翻找什么,然后它一仰头,一只蹄子在它嘴角跳了两下,“咔嚓,咔嚓”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静夜中传的很远。那是邻居家的猪,几口就被那个怪兽吃掉了!

香茅子的眼睛瞪得溜圆,那头猪邻居喂养了大半年,已经很肥大了,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被几口生吞了。

怪兽昂起头吞咽着,月光下照下来,凸显出怪兽的样子,它长着一张凶残的兽脸,粗壮的獠牙,扁平的鼻子,眼珠子在月光下发着黄色的萤光,眼眸凝成一个细细的竖线,看起来非常狠厉。猪血顺着它的嘴角流下,沁入黑色的毛发中看不见了。

香茅子看到这里,手脚都发麻。

隔着一闪薄薄的土墙,她觉得那个怪兽随时能撞翻屋墙,冲进来。

她在内心无声的祈祷着:不要凑过来,不要凑过来。

可事与愿违,怪兽抽抽鼻子,似乎闻到什么,慢慢的往房子这边靠近过来。香茅子四下环绕,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炕上沉睡的弟弟,她连一根棍子都找不到。

怎么办?她和弟弟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那只猪大。估计怪兽如果嘴巴长大点,一口就把他们俩囫囵吞下了。

怪兽一步步靠近,而香茅子毫无办法。

“啊!”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香茅子听得分明,是邻居婶婶的叫声。

几乎是瞬间,那个怪兽一跃而起,一下子就跳到院墙那边。邻居婶婶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叫声,以及怪兽咔嚓呼噜的咀嚼吞咽声。

香茅子应该觉得悲伤,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面害怕着,心里却隐隐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很快,院墙那边的声音消失了。然而被邻居婶婶的尖叫所刺激,更多的院子里响起了询问声、惊呼声。

然后就是尖叫声。

更多的尖叫声,哭叫声,狗吠声。

小小的村落开始变得混乱而恐慌起来。

“嗯?!”辛茂发出了一声不满意的鼻音,他被着剧烈的嘈杂声弄醒了,正准备哼唧。

香茅子瞬间反应过来,她三步两条的蹿到炕上,死死按住辛茂的嘴,低声而狠厉的威胁辛茂,“不许叫,听到没有。”

辛茂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听到姐姐威胁的声音,本能的点头。香茅子感觉辛茂放松归顺的姿态,这才轻轻松手,“我放开你,但你一定不能叫嚷,记住吗?”

香茅子感觉辛茂在她手下点头。

她轻轻的放开手,并不远离,唯恐辛茂忽然大叫。

辛亏,这次辛茂没有,香茅子的手挪开,他的小手慢慢的摸了摸姐姐的脸,然后凑过来小声问,“爹和娘呢?”

屋外是隐约的哭号声,但是距离都有些远,听不太真切。

香茅子贴着辛茂耳朵说,“爹娘都还没有回来,可刚才在院子里有个大怪物,吃了邻居婶娘的猪,我看它要吃人。”

辛茂小小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他无助的问,“那,那怎么办?”

香茅子此刻是辛茂最大的依靠,她想了想,拿了一个主意,“我给你穿上衣服,咱们躲起来。”

辛茂立刻点头。

香茅子总要凌晨起来做饭,对于抹黑穿衣服这件事技能娴熟,她帮着辛茂把衣服裤子穿好,又摸索着帮他把鞋子穿好。

两个人几乎毫无声息的滑下炕。

香茅子扒着门缝看了半天,发现哭叫声都在村子的后方,于是她小心的拨开门栓,先探头出去看看,没有发现异常。

连忙牵着辛茂的手,往厨房走去。

在厨房,她摸了菜刀在手里,然后领着辛茂把水缸用力掀倒,扣过来,两个人钻了进去。这个时候,香茅子要庆幸,幸亏水缸里没装水,她才掀得动。

水缸很大,香茅子和辛茂都是半大的孩子,两个人抱着躲在里面,居然还不嫌小。

黑黝黝的,完全看不到任何声音和光亮。香茅子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抱着弟弟,死死的挺着。

外面的声音逐渐的小了下去。

到底是怪兽被打跑了呢,还是,还是人都被吃光了?!想到后者,香茅子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更加用力的抱紧辛茂。

等到她手脚都麻木的不似自己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终于放亮了。光线顺着水缸翘起来的边缘钻了进来,提醒香茅子已经是另外一个白天了。

这个时候香茅子的手脚都麻木了,她用头用力的撞向辛茂,撞了好多下,辛茂才醒过来。他被香茅子抱在怀中,后半夜居然睡了过去,倒是不比香茅子担心受怕了一整夜。

“快靠边,咱们得想办法出去看看,可我如今手脚都麻了,动不了。”香茅子指挥辛茂往边上让让,让她略活动一下。

辛茂尽量的把身子往外挪动了几分,借着这个细小的缝隙,香茅子才活动了一下手脚,血液逐渐流向四肢,她的胳膊又麻又涨,好一会才敢开始用力。香茅子用手指扒着缸沿用力向上抬,并指挥辛茂跟她一起。两个人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这才把这口缸掀开,爬了出来。

香茅子还记得怪兽的事情,她叮嘱辛茂不要乱跑乱叫,一个人小心翼翼的从厨房探头出去,院子里遍地狼藉,四处都是被怪兽践踏和烦扰后的痕迹。自己家养的几只鸡已经一个也看不到了,想来昨晚都成了怪兽的点心。

院墙的木篱笆门依旧是关好的,爹娘昨晚没回来。

想到这里,香茅子一时间竟然分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

“姐,我饿。”辛茂跟着出来了。今天的他格外的乖巧,也不叫名字了,低声下气的叫着姐姐。

香茅子也饿,可是这时候不是做饭的时候,她想了想,去厨房摸出昨天烙的饼子,那是干粮,给爹娘下地的时候带着的主食,昨天她准备好的,是准备今天给爹娘带走吃的,一共就两张。

她拿出一张饼子,掰成大小两块。大的给了辛茂,小的塞进自己的嘴里。“你先吃这个,千万别乱跑,昨天吃人的怪兽兴许还在呢。”

因为每年都有小孩被狼叼走,所以辛茂在这方面极其听话,有了吃食,自然蹲在门口一动不动。

香茅子手里依然拎着那把菜刀,她踩着鸡窝趴在墙头往邻居家看。

邻居家的院子比自己家更惨上很多,满地都是干涸喷洒的血迹,在院子当中竟然还有一只惨白的胳膊,份外的吓人。香茅子看着这种场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通过那手臂上的半截袖子,香茅子认出那是邻居婶娘的胳膊。想起昨晚的惨呼,香茅子猜婶娘大概是被怪兽吃掉了。

邻居家的院墙被怪兽撞倒了,顺着院墙的缺口香茅子看到一连串的破损的房舍和满地残骸。怪兽,是一路撕咬过去的。

香茅子想起昨晚村子里大部分青壮都去帮二郎进山寻找丢失的牛,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片片赶上这个时候闹了吃人兽,不知道经过这一番折腾,村子里还能剩下几个活人。可是她不敢去找,香茅子养过兔子和鸡,知道动物们有时候吃饱了会找个地方眯一会儿,万一她乱走撞见吃饱了的怪兽,也不过就是送过去添一顿点心而已。

那个怪兽到底是什么?

香茅子扎手扎脚的从梯子上爬下来。她心里有一种隐约的恐惧,那个可怕的怪兽,不会就是大人口中的山神吧…

村子里呆不了,先不说那个怪兽可能还在村子里藏着。就算怪兽走了,房屋破损这么严重,大人们也都没在,恐怕用不了两天,遍地的血腥就能把山上的狼给引下来。

香茅子开始开动脑筋,往哪里逃呢?

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三岁的乡村少女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章节04:去路两茫茫

作者:李写意发布时间:2016-10-19 21:09字数:3,374

香茅子皱着眉头开始想,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姐,姐!”辛茂这时候已经吃完了饼子,低声的呼唤她。香茅子被辛茂打断思路,皱着眉头转过身。

大概是香茅子的脸色太难看,辛茂吓得又往后缩了缩脖子。连原来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看着辛茂这副鬼样子,香茅子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以前辛茂生病的时候,后娘曾经求着隔壁叔伯驾牛车,送她跟辛茂去隔壁黄石镇上求黄仙祝请符。辛茂也的确是喝了符水才好的。

香茅子转动着脑筋,村子里是呆不了的,得想办法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可是她一个小小村姑,又哪里知道往什么地方投奔,周围,连一个能站着的大人都看不见。

辛茂小心翼翼的挨过来,靠着香茅子,拉着她略微粗糙的手掌,“姐,我想娘了,我也想爹。”

香茅子心说,我也想啊。可是这事不能跟弟弟说,现在爹娘都不在,她就是弟弟的主心骨。

香茅子低声跟辛茂说,“小茂,咱们去镇上!”

去镇上?!

镇上对辛茂这个只有六岁的村童来说,好比是另外一个国家那么遥远。他这辈子只去过一次镇上,可惜病得昏沉沉,坐着牛车来回,一点印象都没有。

香茅子反而下定了决心,“对,去镇上!镇上有上次给你瞧病的黄仙祝,还兴许有其他的厉害的大人物,咱们到镇子上去,就不必怕狼,也不必怕怪兽了。”

辛茂对镇子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迷信,镇子那么伟岸高级的地方,住的都是黄仙祝那种高高在上的半神仙,肯定是安全的。他大力的点头,然后问香茅子,“可咱们怎么去呢?你认得路吗?”

香茅子哪里认得,她连村子都没有出过。辛茂好歹还闭着眼睛去了一趟,她这辈子都没踏出过村子一步。

这个时候,村子西边传来一声若隐若无惨叫,两个孩子齐齐抖了一下,侧着头凝神细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香茅子果断的说,“我晓得,沿着村东的土路一直走,到了老岔口,走南边第一条就是!”

其实她也不知道对不对,这个路还是以前跟紫菀拌嘴的时候,紫菀笑话她是土包子,连个门都没出过,连镇子都没去过。

那时候香茅子好强,为了不丢份儿,便声称自己去过。她当时还打定主意,倘若紫菀问她镇子有多大,她就说比耶溪村大多了。倘若紫菀问她镇子有多少座小楼,她便说自己走得急,没数完。那时候,香茅子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去黄石镇上数一数,里面有多少楼,又多少桥。

可是紫菀没有问这些,她问了香茅子三个问题:“第一,去镇子是从东边的路走,还是西边的路走;第二,走到大岔路的老岔口,是走南边第几条?第三,到了黄石镇,中间有几个歇脚的地方?”

这些问题,香茅子自然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她只能抿着嘴,倔强的梗着脖子。

刘紫菀小姑娘觉得自己赢了,就又活泼、又得瑟的大声跟她炫耀,“还装去过,连这都不知道?!我便教你个乖吧,你可记好了:去镇子要从村东路一直走;走到老岔口要选向南第一条路,可别选错了。最后中间只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叫做王家老铺,他们家可兴旺了,车脚走卒都在这里歇息,门口有一个特别大的铜茶壶,日夜煮水不停歇,里面的白茶是不要钱的。随便用,这才是王家老铺的气派!”

香茅子又羡慕,又不服气的,牢牢记在心下,唯恐忘记了,又被人耻笑她。

香茅子现在还记得当时紫菀的样子,她穿了一件红底黄花的小裙子,两只小辫整齐的编在耳侧,她来显摆自己的新裙子,眉目中全是闪亮的得意。

紫菀啊,香茅子心里微微抽痛着。

大概她的表情太过哀恸,辛茂又小心的拉拉她,“姐?”

香茅子用力揩了把脸,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走,咱们马上走。”她快手快脚的走回屋子里,扯过铺在床上的包袱皮,把辛茂的小被子和家里唯一能找到的37个大钱,都装在包裹里。打斜捆在身上。又从门口扯了几把晒干苦黍,粗粗硬硬的黑壳都没有脱,却也顾不得了,另装了个篮子,把唯一的菜刀埋在苦黍下面,给辛茂拎着。

辛茂这个时候也不敢跟香茅子争辩,只能挎着那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篮子,乖乖的听话。

走到门口,辛茂这才想起来,“姐,咱们去镇子上了,那爹娘呢?”

这个问题好!

香茅子愣了一下,是啊,万一等怪兽走了,爹娘回家看不见他们两个,可怎么寻来呢?

香茅子快速的耙耙脑袋上凌乱的头发,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办法。

她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然后在院子里的地上,画了长长的三根并列的竖线。

辛茂歪着头看了半天,“姐,这是啥呀?”

香茅子看着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笨啊,是香啊!你看,一共1、2、3根香,上香!等爹娘一看,就知道我们去镇子上了,咱们这可只有黄庙祝的道观里,才能上香呢!”

辛茂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然后他敬佩的点点头,“姐,你真聪明!”

香茅子微微得意了一下,才拉着辛茂的小手,离开了家中,手拉手小跑着向村东跑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破损的房屋,路上还有一摊又一摊的血迹。

唯一没见到的,是活着的人。大人、孩子、老人,一个都没有。

辛茂吓得紧紧贴着香茅子,小脚丫恨不得能踩到香茅子的脚背上去。香茅子一手扯着弟弟,另外一只手举着一根烧火棍粗细的木柴,快速的往村外走去。

多少年后,香茅子已经见过了很多世面,她去过九重云霄浮升的仙殿,也去过十万大山围剿凶残的恶兽。经历过残酷而激烈的门派比斗,也面对过千军万马的杀戮…

可再没有一次,能让她这样害怕。

寂静,没有一丝声音。连风都蛰伏下来,虫鸣鸟语都消失了。空气中,只有浓厚漂浮的一股股腥甜的味道。

要很久、很久知道,香茅子才会再次在绝望中知道,那是血液的味道。

那是,屠戮后血液的味道。

两个孩子相互拉扯着出了村子,踏上了村东的土路。

这,曾经是他们走过的最远的距离。因为父母都曾经再三叮嘱他们,“不要走远,会被狼叼走!会被人拐走!”

可是,如今他们要自己踏上这条陌生又不安全的路了。

辛茂仰着头看着香茅子,“姐,我害怕。”

其实香茅子也害怕,但是她说,“别怕,有姐呢。”

两双小手拉着,两对小脚丫,一起往外迈开第一步!

一步,一步,又一步。

人生的路,也是这样衡量完的。

香茅子听说过,人的脚又叫量天尺,因为它能一步步,走完这天下所有的地方,丈量所有的土地。

此刻,她弓着腰,大汗淋漓。只能告诉自己,一步,一步,再来一步。

包裹,已经横着裹在香茅子的腰上。篮子,套在她的脖子上,吊在她的前胸。她每迈开一步,膝盖就要撞击篮子一下。

辛茂,趴在她的后背,睡得正香。

半个时辰以前,辛茂就开始嚷腿疼,脚疼,肚子疼。香茅子拉着他走。走了一会,他就蹲在地上不肯走了,香茅子吓唬他说怪兽来了也不行,他走不动了。

没办法,香茅子只能背着弟弟。

小小的香茅子,背着更小的辛茂。大概是昨天晚上惊惶太过,辛茂也没有睡好,此刻在姐姐的背上,他迅速的睡熟了。

香茅子只能弓着腰,给自己鼓劲,一步,两步,人的脚是丈天尺,走一步,就近一步。

汗水顺着鬓角留下,集中在下巴尖,然后吧嗒掉在地上,摔进尘土中。

香茅子不知道距离镇子还有多远,但是她有信心了,因为她刚刚走过老岔口,那里面整整有7条路,三条向东,一条向南,两条向北。香茅子认真的分辨了一下,才迎着太阳,选了向南的路。

紫菀说了,要选向南第一条路。

谢谢你,紫菀。香茅子在心里念。

过了老岔路,路上竟然零零落落的开始有了人影。这让香茅子内心大定,路上已经不再是绝望的孤独和无声了。

可是,路上的人都很惶恐,有条件的都是赶着车。阔气的有马车,一般的有牛车,还有的人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不一而足。

这里面最寒酸的也就是香茅子姐弟了,可是大家都着急赶路,也没有人过多注视他们,香茅子不做声,用力加紧步伐,跟随者人流前进,逐渐的,来往的人群距离拉开,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赶路大军。

香茅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她觉得自己已经要累瘫的时候,前面的喧哗声逐渐沸腾起来,前面有一个路边的竹棚,里面挤挤擦擦的坐满了人。竹棚的前面有一个好大、好亮的大铜壶,它坐在一个炉子上,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气,一副已经烧开水的样子。

香茅子不由想起紫菀的第三句话,“中间只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叫做王家老铺,他们家可兴旺了,车脚走卒都在这里歇息,门口有一个特别大的铜茶壶,日夜煮水不停歇,里面的白茶是不要钱的。随便用,这才是王家老铺的气派!

章节05:王家老铺的八卦

作者:李写意发布时间:2016-10-21 22:57字数:3,709

王家老铺里挤满了惊惶的人群。

可以说,平素空荡荡的茶棚里,连插入一脚的地方也没有了。可是不要紧,这周围都是平素去黄石镇往来的村民。

村民的生存能力强悍,从不拘小节,此刻他们围坐在一起,里面没位置,就随地往外面的地上一坐。脸上都带着惊惶的神色。

人多定胆气。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大家相互依靠着,顿时就觉得有了定心骨。

有跟老铺里掌柜熟悉的人,已经率先打听起怎么回事了。这件事,老王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说起了,可是他能理解村民们的惶恐,一面提着一壶苦叶茶不断穿梭着人群,一面给大家进行信息方面的介绍,“哎呦,您可慢着点,端好了。这也是怪了,怎么就忽然闹了凶了呢!”

“这可真不知道是今天第几起了,打我早上挂幌到现在,人就没断过啊!我今年都有孙子了,可打我还是个孙子,我爷爷守着这铺子,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那人可多海了去了。哪的人都有,就现在,我就碰到过黄梅村、平洲村、寒若村、大垭村、山南村的人。”王老板逐一细数。

有心细的人掐着手指跟着算,算来算去,都只有五个。他心下疑惑,就问了出来,“怎么没有耶溪村和奚过村的人?”

这问题老王哪里能回复得了?他用手摸着后脑勺,不知道怎么回答。

香茅子这个时候也蹭到了近处,她找了个略平坦的地方,先把褡裢扯下来丢到地上,又把熟睡的辛茂从后背抱下来。放在地上,让他枕着小包裹。香茅子知道,那小包裹里有着他们目前全部的财产了。然后她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篮子,放在辛茂旁边,方才能站直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全身都撕扯着疼痛,幼小的骨骼也发出了轻微的咔吧声。

好累啊!

她举着手往后仰着身体时,就听见了自己村子的名字,“怎么没有耶溪村和奚过村的人?”

她愣了,在说什么?连忙放下手,小脑袋转过去。

王老板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大概是这两个村子离的远吧,你看往日他们来镇子上的次数也不多。”

这个答案让一部分人满意,可最开始问的那个村民,有亲戚在奚落村,比较着急,“别扯了,咱们七个村子都围着黄石镇建的,是有远近,但也没差那么多。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是爬这会也应该爬来了。别是出什么事了?”

王老板分辨道,“怎么没有区别,你们难道不知道,咱们黄石镇和七个护村是天上的神仙给画的图,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点的位。打从兴建好了后,就风调雨顺的,还有山神守护。耶溪村和奚落村在七星的尾巴尖上,自然来的晚!别急,等过了晌午,估计他们就陆陆续续的来了。”

开始问的那个人急的只拍大腿,“这可怎么好,我姐姐嫁过奚落村还没有两年,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别出事啊。”

周围善良的村民们都纷纷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的。

只有一个人小声的嘀咕着,“我可听说,当年神仙们给咱们七个村子点位,说是要镇守什么东西。别是那东西跑出来了。”

周围乱哄哄的,他说的声音又小,便只有香茅子个子矮小,人又专注聆听,才听到他说了什么。

香茅子看着周围或是疲惫,或是带伤的人,就问那个念叨的人,“大叔,请问一下。”

那个干瘪的汉子见有个小姑娘搭话,就看向她。香茅子先是拱了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才问,“大叔,大家这都怎么了,为什么都受伤了?”

香茅子这个礼其实行的不标准,更是错的。这中弓手礼是两个地位平等的人,在学堂遇到的时候才会行的。可是香茅子不懂,这还是当年紫菀小姑娘去了趟黄石镇开眼界,看到两个学堂成年的先生相互施礼,当成什么了不得的行为,立刻回来跟香茅子显摆。

本来紫菀就是偷偷看着别人做,那动作就已经画虎不成反类犬,香茅子又跟她学,结果可想而知。香茅子这个动作,倒像是一个小猴子作揖。

不过汉子没在意这个,她反而问了一句,“你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跟着谁?”

香茅子愣了一下,回手往来时一指,“跟俺跟爹娘和弟弟一起来的,他们在那边照顾弟弟。娘让我过来倒水,,我听你们说话,就来打听一下。”香茅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样一个谎,可她本能的,就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