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见老太太是真的恼了,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外祖母急什么?我只是说眼下我自己银钱紧张,也没说就一定不帮!舅舅,您这次来,到底是想着借多少银子?又或者是家里的产业哪儿有了难处,还是直说吧!”
刘明远的一张老脸是青白交加,“这个,荣华呀,现在我们府上,的确是有些穷困了!这不是,你嫂子如今也正跟你表哥闹着要和离!这,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老太太的脸色此时也缓了缓,“荣华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向来心善仁厚!别的,我们也不敢多求,只望你先接济些银子,让我们能回去给你大表嫂买些补品。如今,她可是双身子的人了!我这把老骨头委屈些倒是没什么,可是你大表嫂肚子里还有一个,那可是我刘家的重孙子呀!如今你大表嫂一心想着将孩子给打了,好跟你表哥和离,这可怎么成?”
荣华看着老太太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眉梢一挑,“这样吧,王伯。”
“小姐,奴才在。”
“去帐房支五百两银子,再看看咱们府库里还有没有什么补品,一并挑一些,迟些给刘府送过去。”
“是,小姐。”
老太太一听,哭声立马就止住了!她可不是高兴了,而是气懵了!五百两?这么大一个伊府竟然就给五百两?这不是作践人呢吗?可是这话却是只能是卡在喉咙里,不能说出来!人家接济你的银子,你还能说出嫌少的话来吗?
再转头一看,刘明远的脸也是涨成了猪肝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荣华回到碧水院,便见逸歌正一脸气愤地在屋子里转着圈儿,一看荣华进来了,立马就上前道:“姐姐,你的心也太软了吧?他们都说您是天煞孤星了,你怎么还帮着他们?居然还送银子给他们,凭什么呀?他们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日呀?如今倒是好,有了难了,想起姐姐你来了!早干嘛去了?”
“好了,他到底是我的舅舅,我就是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得看在我死去的母亲的情分上不是!我不能因为点儿银子,让外人说我是个冷血无情的,见利忘亲的小人!”
“二小姐,您就别再埋怨小姐了。您想想,这小姐为什么不是让他们直接将东西和银子带走,而是要让王伯亲自去府上送一趟,这就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的!旁人哪知道小姐给了多少银子?旁人看到的,是小姐一颗仁善之心,舅舅落难了,也不忘接济一二!”
逸歌听完宋嬷嬷的话,心里才多少舒畅了一些,“反正我就是看那刘家的人不顺眼!全都是坏人!”
“小姐,这您今日给了第一次,以后就难免会有第二次。这岂不是成了一个无底洞了?”宋嬷嬷仍是有些不放心。
“嬷嬷放心吧。刘家也是要脸面之人,怎么可能就真的依靠我伊府的接济度日,今日,他们也不过就是来试探我的态度罢了!倒是田甜儿,我却是不信,她会真的想着与表哥和离!”
“和离了才好!没有了田甜儿,那刘府就真的再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了!”
“田甜儿不会和离的!田家也不会同意她和离!毕竟,田甜儿是如何嫁进刘府的,可是有目共睹,再加上她现在怀了孩子,若真是强行将胎儿打掉再和离,田甜儿这辈子也休想再嫁出去了!而田家也丢不起这个脸!虽然舅舅没了官职,可是也不至于是真的落魄了!他名下的那些个产业虽然是变卖了不少!可是养活一家子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今日,不过就是为了试探我,看我对他们是否顾念着一丝亲情罢了!”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您今日的这番做法,又给了他们一丝希望?”
“我的本意不过就是看在母亲的情分上,不让他们落了面子。可是若是他们因此而觉得我好欺负,那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如果舅舅足够聪明,就不会再来招惹我!只是不知道那个许氏,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荣华的话还真是说对了!许氏,还真就一直是惦记着伊家的产业!不止是许氏,还有田甜儿,刘丽华,这哪个不想过着锦衣玉食,纸醉金迷的日子?
入夜,刘府。
许氏将刘丽华叫到屋子里,遣退了所有下人,“丽华呀,如今咱们府上没落了,再不似从前那般的富裕了。委屈你了。”
“母亲,府上的情形,女儿也知道。您放心吧,女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好孩子!看着你总是受那田甜儿的气,母亲也是生气!可是没法子。如今咱们能指望上的,也就是田甜儿的那些嫁妆了!如今正好她也是怀了身子,打理那些产业,自然也是有些费力的。你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吧?”
“母亲放心,昨日女儿便与大嫂说过此事了。看大嫂的意思,已是没有以前那么坚持了。再加上这些日子您对她百般示好,她对您的戒心已是消除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这段日子她母亲来的少,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在她的店铺里大做文章。”
“好!母亲的几个心腹如今也都是准备好了,都是精明的帐房先生,只要是让他们进了那店铺,咱们还愁没有银子?”
“母亲,大嫂现在对咱们的戒心虽然是消除了不少,可是若说是信任,也是谈不上的。您要怎么将那些人给安插进去?”
“放心吧!这件事,母亲自然是有法子。母亲没有那么蠢,怎么可能会以自己的名义向她推荐?现在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机会。你继续每日哄着她,母亲现在就开始着手安排。”
“是,母亲。”
老夫人的寝室内气氛有些低沉,刘明远看了看老夫人,有些忐忑道:“母亲,若是如你所说,那这荣升和荣华两个孩子是哪儿来的?您确定当年是真的给那春儿下了绝子汤?”
“自然是错不了!她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女儿,若不是她那个卑贱的娘,你父亲当年怎么可能会冷落了我多年?哼!还好老天有眼,那个狐狸精没活多久,若不然,你父亲真就有可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母亲,这春儿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可是咱们府上的秘密,即便是许氏她们也无人知晓。只是当年她怀有身孕,也是咱们亲眼瞧见的呀!若是真的服了绝子汤,怎么可能还会有了身孕?”
老夫人紧了紧眉心,“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明明我是看着她服下那绝子汤的,可是为什么她竟然是能有了身孕?”
“母亲,会不会是她后来遇到了什么神医,解了那绝子汤的毒?”
“不可能!那绝子汤,我给她用了不止一次!便是神仙也不可能解了她身内的药性!”
“莫不是这兄妹二人是抱养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荣升和荣华两个孩子便都不是伊家的子嗣了?那伊家的产业,岂不是等于落在了外人的手里?”刘明远有些心惊,“此事,若是被人宣扬了出去,那伊家名下的产业,岂不是会产生动荡?”
“话说的没错,的确如此。只不过,若是让人得知当年我给春儿下了绝子汤,对咱们刘府,也是没有一丝好处的!”
没人注意到,分别在两个院子的上方,有两道黑影闪过,在京城里转了一圈儿后,闪身进了伊府。
伊府,碧水院。
“雷天,这些消息,都是如何得来的?”荣华的身子晃了晃,才有些难以置信道。
“回小姐,这都是派去盯着他们的人,刚刚传回来的消息,错不了的。”
“怎么可能?”荣华的脸上闪过一抹凄苦,颤颤微微地到榻上坐了,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比之刚刚失去哥哥那会儿,并没有好多少!“原来如此!原来母亲与舅舅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难怪!难怪!”
荣华竟是苦笑了几声,难怪前世的时候老夫人竟然会帮着舅舅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原来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她一直恨着的人!难怪母亲竟然会嫁给一名商人为妻,原来竟然是那老太太一手安排的!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最恨的女人的女儿嫁个好人家?一切真相大白!原来如此!自己原还想着看在母亲的情分上饶过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如此狠心?
好!真是好!前世自己到死都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亲祖母会帮着舅母来害自己!原来如此!她竟然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外祖母!而且,最可恨的是,她竟然还给母亲灌了绝子汤!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想来,母亲定然也是在无意中结识了什么神医,所以才会有了身孕!联想到母亲对于药草一直是情有独钟,想来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绝子汤,前世自己不知道,可是现在,她可是名医者!绝子汤的药性,也并非是不可解的!只不过,是稍微需要费些功夫罢了!
如意看着小姐深受打击的样子,于心不忍,“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荣华摇了摇头,“好!刘府!很好!原来你们当年竟是如此地苛待母亲!我伊荣华若是还对你们心存仁慈,岂不是对不起我的亲生母亲?岂不是不孝之女?”
荣华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明日一早,让伊少辉来见我。我有要紧的事要吩咐他!”
“是,小姐。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儿歇息吧!”话虽是如此说,可是如意是真的担心得知真相的小姐,现在还能否睡的着?
二十余天后,北疆传来捷报,四皇子成功收复北疆的两座城池,并且伤亡也是并不严重!消息传回,皇上大喜!
此时,荣华命人整理好的捐南药材的药行、商铺等名单,也已经是交到了皇上的手里。皇上大喜,大加封赏,特别是竟直接将百草堂晋封为了皇商!除了为皇室提供草药外,还可以享有税收减半的特权!这道圣旨一出来,可是惊呆了所有人!特别是太医院的马院使等人,他们原以为皇上会加封伊府的保安堂,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越过了保安堂,而加封了百草堂!皇商呀!每年减免一半儿的税收,那得是多少银子呀!
朝臣们议论纷纷,无不惋惜,伊荣华是一介女子!若她是男子,此次的晋封皇商,定然会是伊家!唯有荣华,面色平静,神情淡然,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
荣华已是办完了尾牙,除了伊少辉,其它所有的大掌柜,包括伊江南总管事,也都回了江南。
许氏果然是有一套,竟然是真的将自己的心腹安插进了田甜儿的产业里,短短二十余日,已是捞了不少的银子!当然,这件事,她们母女二人,是瞒着刘明远的。
而刘明远名下的几家店铺,不知何故,竟然是接二连三的遇到麻烦。最后,刘明远索性就将那几家铺子转给了别人,只余下了城外还有几十亩地的一处庄子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突然一日,刘勇竟是被人打了个半死给抬了回来!
原来刘勇竟是日日光顾那赌坊!家有悍妻,他没有胆子逛青楼,便被人给算计去了赌坊!不过是几日的光景,竟是欠下了上万两银子的赌债!
刘明远得知后,当即气的差点儿就背过气儿去!
消息不知是何时传到了伊府,刘府这边儿正商量着要不要去求伊荣华,那边儿伊家的总管王伯,便和护卫一起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说是帮着刘勇还赌债的!
得!人家都主动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了,还能如何?再去借钱?张得开嘴吗?
可是那赌坊放出话来,若是三日内不还银子,便要打断刘勇的一条腿!无奈之下,刘明远拿出了转铺子进的五千两银子,再加上荣华送过来的一千两,还差了近四千两!
最后,刘明远咬咬牙,将刘勇给绑了,跪在了田甜儿的面前,痛斥了一番,老夫人为了自己的亲孙子,也是厚着一张老脸,求了田甜儿,最后,总算是田甜儿松了口,给贴补了四千两银子,这事儿才算是消停了!
只是经此一事,刘家,是彻底地败了!
发卖了一大半儿的家仆,刘明远的几个没有子嗣的妾室,也被许氏给发卖了!府里上下,尽量地压缩了开支,只除了田甜儿外,其它人的日常用度,几乎是全都减半儿了!
“小姐,刘府,似乎是真的垮了!”如意给在窗前站着的小姐披了一件大麾,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个手炉。
“不!只要是有田甜儿,刘家,便不可能会真的城!”
“小姐,那您的意思是?”
荣华轻轻一笑,“放心吧!田甜儿不傻,我只不过是给她一个看清楚这家人丑陋嘴脸的机会罢了!到时候在外人看来,真正整垮刘家的,是田家和卢家!与咱们伊府,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相反,咱们可是还先后给他们送过不少的银子呢!”
如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姐果然是高明!”
宋嬷嬷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周世子来了,还送来了不少的山货,说是他底下的人孝敬的,府上也吃不完,所以就给咱们送来了。”
荣华只是点点头,也没说是不是出去见他。可是宋嬷嬷和如意知道,每次周海涛来,小姐都会去见他的。即便是她的心情再不好,周世子也会想了法子逗小姐开心!对于这一点,如意可是头疼的很!这周世子来伊府来的这样勤,摆明了,就是对小姐起了那种男女的心思,也不知小姐是不知道,还是没打算理会!
荣华还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花如同是飞旋的舞者一般,落到了树枝上、亭子上、栏杆上和地上!“下雪了!真好看呢!以前在江南,极少有机会能看到下雪!即便是下,也不过就是零星的小雪,一会儿便化!哪里有北方的这雪花这般的好看!只是可惜了,哥哥还是没能陪着我一起看落雪纷飞!”
“小姐,您别再伤心了!”除了这个,如意实在是想不出还能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姐姐,姐姐你在不在?我发现了一件好奇怪的东西哦!我觉得应该是好东西,可是我不能确定。姐姐陪我去看看吧!”
逸歌欢快的声音响起,一下子便将屋内原本是有些沉闷的气氛给打乱了!荣华听到她的声音,原本有些伤感的脸上,也是微微地柔和了一些,眼度的痛苦,已是淡了许多!
“怎么还是这样毛毛燥燥的?这些日子学的规矩,又都给丢到脑后去了吧?”
逸歌冲她冲了个舌头,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姐姐快跟我走!不然会被别人给买走的!”
“你别急!走慢些!”
“不急不行!晚了万一再没了可怎么成?”
荣华被她拉着出了府门,连马车也顾不上坐,就急急地往外走!还好她说的地方,倒是离伊府也不算远!可是如意等人仍是不敢大意,紧紧地跟着。正在前厅饮茶的周海涛看了,也是好奇地跟了出去!
“姐姐你看!就是这个人在卖这样东西!不过出价五百两,人们都觉得太贵了,而且也不认识这样东西,所以没有人敢买!”
荣华低头看去,见是一名衣着破旧的男子,正坐在墙根儿底下,身前摆着一样东西,“你这东西要卖五百两?”
男子见有人问价,而且还是名女子,便点了点头,“这个少一钱我都不卖!”
“那你可知这是何物?为何要卖五百两?”
男子摇摇头,“不知道!这是以前我在山上救了一位老人,他给我的,说是哪日没有银子了,可用此物换成银子,至少可以换五百两!”
“他说的是至少可以换五百两?”
男子点点头,荣华笑道:“你还真是实在!他都说了,是至少值五百两,你为何不卖一千两呢?”
男子似乎是有些迷惑了,低头看了看身前药草模样的东西,摇摇头道:“五百两都没有人卖,更何况一千两了!”
荣华蹲下身子,细细地看了看这株药草。片刻后,脸上露出惊奇之色,“这株药草,我买下了。”
“真的?”男子似是不信。
“如意,给他五百两的银票。”
“是,小姐。”
男子接过银票,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小姐认得此物?为何要以五百两的价格来买下它?”
荣华笑笑,“这是一味草药,名水母雪莲花!生长在高山砾石之间,极为难得!即便是有时候见到了此花,也是不易得到!这株水母雪莲花,你卖五百两,太便宜了!”
“水母雪莲花?”男子喃喃地说完,便见荣华一行人早已是转身走了。男子的眼角微微带笑,那破旧的衣服,此时竟似是也掩不住他出尘的风华!不过只是一笑,便已是让人感觉到了无法抗拒的魅力!
“伊荣华么?果然是名不虚传呢!只是这一次,好好儿一株水母雪莲花就这样被贱卖了出去!师兄,但愿你不会心疼呐!”男子说完,一转身,笑容便僵在了脸上,有些讪讪地道:“那个,师兄,你怎么来了?”
周海涛瞥了一眼那水母雪莲花,“荣华,这个东西很名贵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虽然不懂医,可是但凡是名贵药材我也是略知一二的,可是对于这个,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你没有听说过,也并不稀奇,因为这本就不是我们汉人常用的药草!”
“这是异族人常用的?”
荣华点点头,“水母雪莲花,味苦,性凉。有消肿,止刺痛,清热等功效。主治炭疽,手足拘挛,白脉病,赫如虎,风湿性关节病,陈旧性疮疡,刃伤出血,脑部受创,经闭,胎衣不下等症。可是好东西呢!”
荣华说着,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流光!刚才的那个年轻男子,不简单呢!虽然是粗衣破旧,可是那眉宇间的气质,却是无法隐没的!荣华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母雪莲花,若真是为了卖些银两,为何要在这条冷清的街道里?而且与自己的府第抬的如此近?荣华能感觉到那男子在自己说出这药草的名字时,男子眼中的那一抹惊艳之色!可见他分明就是故意来此试探罢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人?虽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恶意,可是这种被人打量试探的感觉,她还真是不怎么喜欢!
数日后,眼看便快要到年节了,伊府上下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小姐,田甜儿已经与刘勇和离了!”灵雁一进屋就跟献宝似的说着。
“哦?这么快?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回小姐,听说是一时急火攻心,晕倒了,然后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孩子,没了!”
“这么说,田甜儿已经是知道许氏在她的产业里动了手脚了?”
“是!听说,如今田甜儿已经被接回了田府,由田、卢两家逼着,让刘勇写下了和离书!老夫人等人先是不同意的!可是卢家拿出了许氏谋夺田甜儿嫁妆的证据,刘家的人当时便没话说了!老夫人气得竟是气的中了风,如今已是眼斜嘴歪了!而舅老爷,无奈之下,只得从许氏那儿将她贪下的银钱都还给了田甜儿,昨日,又将那祖宅卖了,如今已是搬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荣华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这个田甜儿还真是聪明,自己只是命人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她便能联想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还真是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小姐,伊少辉来信了。”如意说着,将手中的信给递了过去。
荣华接过信,粗略一看,眉眼弯弯,笑意浅浅,“伊少辉,你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
第六章我回来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已是一年半,荣华已经十六岁了。
寒心山庄,十六岁的荣华,脸上的稚气,也早已褪去。时至夏末,荣华身着一身白色绢纱金丝裹边儿长裙,正静立在湖心亭中。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亭角摆了一支青花缠枝香炉,炉内插了一支香,正袅袅婷婷地散发着阵阵香气。石桌上,除了一套茶具外,还放着一把七弦琴,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琴似是有些古旧的痕迹,不过却是被擦拭得很是干净清亮!
“小姐,您吩咐二小姐背的书已经都背好了。现在二小姐正和赤木公子在听风阁下棋呢。”
“嗯,歌儿的棋艺,当真是不敢恭维,难得赤木竟然是有那个耐心肯陪她下棋。”
“赤木公子可比白公子温柔多了!二小姐每次都被白公子气的不轻,可是赤木公子却是对二小姐有耐心的很!”
荣华笑笑,“去看看伊少辉是不是处理完了那些帐目?让他过来见我。”
“是,小姐。”
凉风习习,已是隐隐有了秋天的凉爽了。荣华看着眼前的如画美景,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这么快,又要到秋天了呢!荣华转身到了桌前坐下,双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过琴弦,“哥哥,还记得咱们一起去淮阳山吗?还记得咱们一起听琴吗?哥哥,这一年半以来,荣华也一直在学琴,虽然比不上那琴技高超的大师,可是抚给你听,你心里定然也是欢喜的吧?”
荣华脸上的笑意不减,眸底却是浮上暗色,“哥哥以前虽然不说,可是荣华知道,哥哥还是想着让荣华多学一些女孩子家要会的东西。以前荣华不懂,一心只想着要帮哥哥打理好伊府。现在荣华懂了!哥哥是担心荣华的以后,担心荣华会没有嫁到一个好的夫君,是吗?”
“哥哥,你知道吗?这近两年来,我过的好辛苦,好辛苦!我想你,想母亲,想父亲,想所有离开了我的人!甚至,我还想到了那个并不疼爱我的祖母。哥哥,你现在是在天上看着我?还是已经和父母团聚了呢?你们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已经是喝了孟婆汤,转世轮回,早已忘了我?可是怎么办?我好想去找你们。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真的是好孤单,好辛苦!没有了你们的陪伴,我真的是感觉好累!好累!”
荣华的眼角已经湿润,伊少辉已经到了,远远地便看到小姐在抚摸着那把琴,显然就是又在想念少爷了。伊少辉的眼底闪过心疼,却是不敢靠近,在亭子外面站了,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小姐的背影。
“哥哥,现在伊家做的很好,虽然有很多生意,被我偷偷转到了繁华公子的名下,不过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现在西凤国,最大的药商是卢家!我们伊家排名第三,繁华公子排名第二。哥哥,对于这个消息,您还满意吗?您放心,月盈则亏的道理我懂,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是西凤国的第一药商!不管是伊荣华,还是繁华公子!哥哥,说实话,有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太累了!好想一觉睡了,便再也不醒过来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了,哥哥会怪我的!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久了,我都还没能查出到底是谁害了你!你可怪我?”
豆大的晶莹自她的脸颊滑过,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中的悲痛,可是她身上的痛苦却是渐渐地散发了出来,弥漫在了整个亭子内!就连亭子外面的伊少辉,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她的伤痛!
伊少辉紧紧地攥着拳头!这是他们的小姐,他这一生认定的主子!可是现在,他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人哀伤,却是什么也不能做!第一次,向来是自信满满,在商场上无往不胜的伊少辉,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弱小!感觉到了自己,竟是什么也做不了!强烈的措败感,充斥着伊少辉的肺腑,似是如同寒冰一般,使他周身都是带了浓浓的伤意。
荣华的眼睛缓缓张开,深吸了一口气,并未抚去脸上的湿意,而是唇角微扬,浅浅一笑,“哥哥,还好一直有歌儿陪着我,她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天真活泼,像极了我小的时候。你知道吗?每次我看见她闯了祸,却是一味地护着她时,我便感觉到了小时候哥哥护着我的心情!原来,能护着一个人,也是这般地幸福。哥哥,你还记得白云潇吗?他来了!不止是他,还带来了他的一位小师弟,很可爱,跟歌儿也很合得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雷天、吉祥、如意,还有宋嬷嬷,灵芝他们都将我照顾的很好!”
沉默了半晌后,荣华才拿帕子,轻轻地拭了泪,“哥哥,你可以安心了!我没有让你失望,没有撇下伊家上下,哥哥,若是你真的觉得荣华做的还好,晚上,便到荣华的梦里来,看看荣华,陪荣华说说话吧。”
正在看的出神的伊少辉,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急急回首,入眼的,便是一抹水蓝色!蓝的那么耀眼,甚至是让他觉得有些刺目!那男子的眉眼似是隐隐挂着笑意,唇畔微微扬起的一抹弧度,明明是带了笑,却又让人觉得笑的有些让人心底发寒!
白云潇大步越过了伊少辉,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她,注定是要站在高处的。你能一直陪着她,已是幸事!”
伊少辉先是被这话说的一愣,再是顿悟,微微颔首,没错,小姐,注定是要站在高处的!自己能一直陪着她,辅佐着她,是何等的幸事?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再抬眼时,伊少辉的脸上,已是神采奕奕,再无刚才的伤感。
白云潇已是大步进了亭子,“荣华,又在想你哥哥了?”
荣华一听来人是他,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呀!每次遇到了什么难事,我便总是会想,若是这件事是哥哥来面对,他会如何解决?每次这样一想,似乎我的脑子里就会有了好主意了。”
“荣华,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对!”荣华低了头,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轻颤,看不见她眼底的晦涩!“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哥哥以前,也说过这番话。白云潇,这些日子,多谢你一直照顾歌儿了。”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八个字,却是让荣华展颜一笑,再度抬起头来,已是笑颜如花。“是呀!这近两年来,多谢你一直暗中相助,否则,我的事也不可能会进行的那般顺利。”
白云潇的眉心一蹙,“还说谢?如今,四皇子受到重用,周世子也被委以了重任。朝中的一些臣子们,已是纷纷开始站队了!你虽然只是一名挂职院判,可是,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四皇子,真的值得你如此顷力相助?”
“顷力相助?”荣华笑着摇头,“不!他当然不值得我顷力相助!可是,比起大皇子,我倒是看他更顺眼一些。”
“荣华,搅进太子之争,你怕是会很麻烦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都只是挂名院判,很少进宫,甚至连太医院,我都去的极少!这么做,无非也就是不想让人有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罢了!说到底,现在没有了哥哥,我一个小小的院判,他们还是都瞧不上眼的。”
“当真吗?若真是如此,那周世子为何屡屡跑来献殷勤?我看,分明就是对你心怀不轨!荣华,他对你的示好,目的自然是不可能单纯的。你可是要万分的小心!周海涛那个人,可是极不简单!”
“我明白。你放心吧。”荣华说完,转头才看到了伊少辉,笑道:“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伊少辉脸色一窘,进来作揖道:“小姐,如意说您找我?”
“嗯。那边的生意,还不错吧?”
“回小姐,很好。”
有外人在场时,荣华提到繁华公子的产业百草堂时,都是用'那边'来代替。
“名叔还是不肯来京城吗?”
“回小姐,父亲说,他要一直陪着老爷和夫人,至于属下,就应该是跟着小姐。小姐身边儿有属下,他也放心。只是说,希望什么时候您有空了,能回去给老爷和夫人上柱香。”
“嗯。会的。会回去的。”荣华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缕轻烟轻轻地飘过一般。“你现在是寒心山庄的管事,同时还要替我分担着伊家的生意,着实是辛苦你了。”
“为小姐分忧,不敢说辛苦。”
“你最近,去一趟山东吧。听说,那边儿的繁华公子的动静弄的很大,而且,还有一家叫永安堂的药行做的也很是不错。你去看看,特别是那家永安堂,替我查查他们的底细。”
伊少辉听了,心思一动,这永安堂的老板,是王康!这件事,早就禀报于小姐知晓了,现在小姐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打算让白公子知道,更不想让他插手了!
“是,小姐,属下明日便启程。”
“这寒心山庄的事,交给雷天就行了。让他给你找几个厉害些的护卫,你不会武功,这一路上,也要多注意安全。”
“多谢小姐,属下会去找雷公子的。”
雷天虽然一直是在荣华的面前自称属下,可是这伊府上下没有人敢对雷天指手划脚,就冲着他那强大的气场,还有那一幅冰山的模样,人人都是恭敬地唤他一声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