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些自责,心底安慰自己,若是此事真能成,定会造福百姓,也会兴盛鸾国,一定会的。

但事实证明,事情进展不会如此顺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明明已计划妥当,但老天爷却不想让事态按照计划而发展延续,人,也是苦无办法。这些,是后话。

夏胤修一咬牙,狠狠一拍桌案,“好,此事便是如此定下,苏爱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说吧。”

涟漪这才将手中的计划书恭敬递了过去,安禄快步前来,伸手接住,恭敬转交给夏胤修。

苏涟漪眼中闪现一丝笑意,却被长长得睫毛遮了去,就外人看来,她神色一直未变。“回皇上,人口普查的承办单位自然就是户部,所以臣女提议,将户部刘尚书也唤来,一同商议大事。”

夏胤修对一旁安禄微微点了下头,安禄得到信息,马上快步出了御书房门,着人去办理此事。

而苏涟漪也没闲着,一边等着刘尚书的到来,一边则是十分认真地位皇上详细讲解何为人口普查,如何人口普查,人口普查的好处等等。

心中暗笑,刘志远,不累掉你一层皮,我苏涟漪就跟了你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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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二更,虽然字数不多,请读者妹子们笑纳~

182,谁敢说媒?

苏涟漪说服了皇上,启动所谓的“移民”项目,而首先,便是要加大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国民福利待遇,可以说,将现代理论生搬到了古代鸾国。

这套理论是没问题的,在现代接受了上百年的考验,但鸾国毕竟生产力低下,苏涟漪心底也是有一些担忧。

口干舌燥地为皇上讲解完毕,将其中利害分成条框细细讲来,夏胤修越来越感兴趣,仿佛可以预料到未来鸾国蓬勃发展之景象。

赐座、上茶自是不说,大概半个多时辰,御书房外有太监通禀,户部刘尚书到。涟漪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他人无法察觉的诡异之笑。

身材肥胖的刘志远入内,发现御书房除了皇上和安公公外,只有一人——苏涟漪,不免有一些心虚,但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了,丝毫没表现出来。

照例为皇上三叩九拜,而后起身问话。

夏胤修命苏涟漪将人口普查之事为身为户部尚书的刘志远细细讲解,后者越听越是一身汗,他以官场多年的经验,此时完全可以确定,这什么狗屁人口普查绝对是苏涟漪想出来折腾他的法子。

刘志远悄悄抬头,用眼角扫了苏涟漪一眼,见其神情专注,即便是那眼神也是极为诚恳,根本没有公报私仇之嫌,加之她所说一切都是有凭有据,有根有源,根本找不出丝毫纰漏。

心中暗道,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若不是真问心无愧,那便是心机深沉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刘大人,人口普查大概就是如此,不知您可有什么疑问。”女声清脆带着谦逊,十分悦耳。

刘志远赶忙缓过神来,正色道,“涟漪郡主,这人口普查是全国范围,可谓是一项大事,要投入不少财力物力、增设人手吧?”他怕的根本不是劳累和麻烦,而是另有他事!

涟漪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不瞒刘尚书,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但为了大计,只能辛苦刘尚书了。”

“大计?”刘志远只听说了人口普查,还不知其他,有些疑惑。

涟漪看了一眼皇上,见其微微点了下头,便将国立医院和学院以及移民计划也与刘志远说了。

刘志远后背更是一层汗。

他在怕什么!?

无论王朝如何交替,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官场却是一贯黑暗。陷害朝臣的手段诸多,而最常用的便是如此——举荐某位官员去行使某项极为重要的任务,只要从中动一些手脚,这官员便凶多吉少。

难道…苏涟漪是如此打算?

想到此,刘志远后背生生出了一层汗,惊讶地审视苏涟漪,后者察觉出他的眼神,微微一挑眉,好似无声地询问——刘大人,有何问题吗?

刘志远肥胖的嘴唇动了一下,瞬间便恢复如常,对皇上见礼而后道,“皇上,臣以为,涟漪郡主所提之议确实高妙,但如此大事应从长计议,万不可草率。”

涟漪看出刘志远要打太极,若今日这事真的撂下,那何时再能提出就是个问题。古代与现代不同,在现代,无论国家还是企业集团,一项大的决议单凭一两个人根本无法做决定。

但封建社会却是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别说鸾国,即便是中国古代也有很多昏君做出一些荒唐的决定而无人可阻拦,最终要么百姓遭殃、要么国家衰败,甚至亡国。

虽然此时面前这个年轻皇帝不昏庸,但他也是个皇帝,绝对有权力单凭自己的喜好去决定某件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官如此,皇帝也是如此。

涟漪笑道,“皇上,刘尚书所言极是,但臣女认为,欲成事,便要把握先机,若是瞻前顾后而失了先机,那优势也许就化为劣势。例如当日在怀靖城一战的炸药,若当时手握配方的不是我们鸾国而是轩国或叛王,那结果如何?”

夏胤修确实早早被苏涟漪说动,但内心却也有一种抗议之声,就如同刘志远所说,从绕过中书院而建的商部到如今的移民计划,他太冲动了!

他不是冲动之人,但不知为何,自从认识了苏涟漪,却一次比一次冲动。

心底的抗议因刘志远的话而放大,但当听到苏涟漪所说的话后,顿时如同泡沫般破裂消失。

夏胤修端坐在御书案后的龙椅之上,面孔严肃,眯着冷艳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看。

刘志远又想说什么,但见到皇上的脸色不好,便将那话咽了回去,心中咒骂这苏涟漪就是个祸事精。

苏涟漪有一些忐忑,也有一些自责,自己确实把皇上好顿折腾。

她抬眼,略带歉意地看了皇上一眼,因这一丝歉意,一向与人划清界限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柔情。

夏胤修被这一丝柔情触动,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已经从口中吐出。“一切就按照苏爱卿所说的办。”话刚说完,惊讶、懊悔!

苏涟漪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刘志远微微一笑,“刘尚书,那接下来就要辛苦您了,您是整个计划的中心人物,若您的人口普查成功,此计划便成功了一半,本官相信,以刘尚书的实力,定能完成任务,为皇上解忧。”心中得意,但脸上还是一片平淡诚恳。

刘志远口中咬了牙,这苏涟漪不仅是个祸事精,更是个狐狸精!以他这个过来人的眼光看,皇上分明就是对她别有情愫!但却还是无法肯定,这苏涟漪到底是针对他而来,还是真的为皇上献计。

事情既已定下,皇上一言九鼎,此事便没了退路。

苏涟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人口普查计划书,一式两份,一份交给皇上,另一份则是交给了刘志远。

刘志远一边听苏涟漪细细讲解,一边翻看,只见那字迹工整方正,虽整洁却没什么美感,心底又有了一丝鄙夷。

一个时辰之后,事情谈妥,接下来的便是身为户部尚书刘志远的工作,两名朝臣叩拜后,告辞恭敬退出御书房,向雍门外而去。

一晃,已到了午时。

临近盛夏,太阳炙热,两人距离不远一前一后行走于磅礴壮阔的宫廷大内。

苏涟漪边走边欣赏这宫内美景,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如同出自画中,岂是惬意一词便可概括?

反倒是刘尚书,肥胖的身子穿着丝质官袍,满身是汗。却不是因天气燥热,而是冷汗!

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费力不讨好,若苏涟漪在其中搞一些手脚怎么办?难道…苏涟漪知晓了苍鸿子之事?

这不可能!苍鸿子道名在外,世人从不敢对其质疑!因质疑苍鸿子,就是在质疑苍天一般!

那苏涟漪为何针对他?

或者是…并非针对他,而是碰巧?

而正在观景的苏涟漪,实际上心中也有一些思绪盘旋。

她不喜欢这种明明厌恶、痛恨还必须要与其周旋的处事方式,但官场便是如此。越是高位便越是危险,越是明处便也越是危险,她看似集威望荣耀于一身,但不知暗处还有什么人对她虎视眈眈。

这刘志远只是第一个而已。

她不想和刘志远撕破脸,一个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她想要的只是震慑刘志远让其不敢轻举妄动。根基未深、无法树敌,否则便会被更多人钻了空子。

想到此,苏涟漪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她想追求的是和云飞峋安安静静地生活,就如同当初在苏家村,但为何却越走越远?难道中间什么环节做错了吗?

一旁的刘志远听见苏涟漪的叹气,几步上前,“郡主留步。”

涟漪站定,回首带着盈盈之笑,“刘大人。”

待刘志远上前,两人便并肩缓步而行。

“呵呵,刚刚本官听郡主一声长叹,不知有何烦心之事,不妨与本官说说,以本官的年纪想来与郡主父辈相仿,也许能帮郡主分一些忧也说不定。”刘志远道。

涟漪心中暗挑眉头不屑,但脸上却泛起凄凄苦笑。“是啊,如今我只身京城,父亲兄弟却都在岳望县,很是孤苦,有烦心事都不知和谁去说,景致繁丽锦簇,看着热闹欢快,却与我无关,所以忍不住叹息。”

刘志远才不信这苏涟漪能有什么孤苦,但面容却挤出长辈一般的慈爱。“若是信任本官,本官愿听郡主倾诉。”

苏涟漪又叹气,站住了脚不再向前走,好像要和刘志远长谈一般。“还不是因为家事?我与飞峋成婚还不到两个月,就有一些所谓京中闺秀盯上了飞峋,家中使官媒跑来说亲,我真是不理解,当人妾室有什么好?京城有那么多单身的年轻俊才,而这些女子放着正室不做,跑来我家要当妾,刘大人,您说这可不可笑?”

刘志远心中暗笑,绕了一大圈,还是此事。呵呵笑了两声,“郡主啊,您还年轻自然不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作为男子,为家族开枝散叶之责首当其冲,三妻四妾不可避免…”

还没等刘志远说完,苏涟漪一声冷笑,“别人家我管不着,我们云府,一个妾室都不要!我回头就放话出去,谁来说媒,便是与我苏涟漪过不去,定要与他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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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天大的引诱(二更)

“可笑!真是可笑!”刘志远被苏涟漪说得脸红脖子粗,苏涟漪口中那些放着单身青年才俊的正室不做,非给骠骑将军做妾室的名门闺秀不是他二女儿刘穆灵又是谁?

苏涟漪却一脸无辜,“刘大人,哪里可笑?”

刘志远气愤,面色也不太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小辈多语?再者,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以延续香火又有何不对?”

涟漪幽幽地看着他,那一双大眼似怨似哀,眼底却有着嘲讽,“刘大人您激动什么?本郡主刚刚说的是一些找官媒跑我们云府说媒的人,在本郡主记忆中,刘府并未派人到云府说媒啊?”改了称呼,将自己地位抬升。

刘志远不是一口一个小辈吗?那她就用身份压他一压,告诉他——有些小辈是某些“长辈”所得罪不起的。远了说,当今皇上年纪不大;近了说,她苏涟漪也不是好惹的。

刘志远自然知晓苏涟漪的意思,更是咬牙,这苏涟漪,他真想找找她的晦气!真是气死人也!

但生气有什么用?得罪不起的人就是得罪不起。先不说苏涟漪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势,更不说皇上的器重和太后的宠爱,只说刚刚自己接下的苦差事,便是岌岌可危。

都是这苏涟漪的阴谋!

苏涟漪唇角的笑容再一次加深,“古时如何,本郡主不看;其他人家如何,本郡主也不管。本郡主管的只是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总而言之一句话,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是朋友;若想侵犯我苏涟漪的领地,那我苏涟漪也不是吃素的。”说着,面上从容的笑容收敛,面若冰霜。

刘志远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苏涟漪板下面孔。从前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一派从容淡定,笑容满面,哪怕只是毫无意义的虚伪笑容。

而如今,骠骑将军纳妾一事,她却一改之前委婉的手段,一幅撕破脸的架势。

下一瞬间,刘志远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和蔼”,“呵呵呵呵,看来本官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实则是,不敢与苏涟漪撕破脸。

苏涟漪的手段,他虽未全部知晓却也见识一二,其他都不可怕,怕的是她左右皇上!

涟漪还是那副表情,不言不语,一双漆黑大眼直直盯着刘志远,好像行房中审问犯人一般,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刺透对方。

论身高,刘志远不比苏涟漪要矮;论身材,肥胖的刘志远比窈窕的苏涟漪要魁梧很多;论年龄,刘志远与苏涟漪的父亲年纪相仿,但,尽管如此,刘志远只觉得面前之人纤细的身影隐隐散发出一种压力,这压力让沉浸官场多年的他也有一些不适。

少顷,涟漪突然莞尔一笑,如同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春风拂面,如同上一瞬间还在悬崖陡峭下一瞬间来到满是花草的谷底。

“刘大人别误会,再一次声明,刚刚本郡主所说之人是雇官媒到云府之人,与刘大人无关。你我是同僚,未来更是合作伙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也给刘志远一个台阶下。

刘府雇的官媒去了元帅府、去了公主府,却没去云府。只要没去云府,那便是好同志、好同僚。

“呵呵,是是,那人口普查,本官还得托郡主的提携。”这话,刘志远说得不情不愿。

苏涟漪见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那么咄咄逼人,恢复温婉。“刘大人您这话太过谦虚,本郡主也知道,这人口普查不是个好玩的差事,但本郡主有一些肺腑之言,不知刘大人有兴趣知晓否。”

“郡主您说。”刘志远道,心中却怀疑,这苏涟漪又要耍什么花样。

涟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又继续向前走。“据本郡主所知,中书院邱中书早年便是出身刑部,因先皇登基不久的一个事件被先皇所赏识器重,从侍郎到尚书,从尚书到中书。”苏涟漪的声音不高,因为这低沉,带了一丝严谨。

“是,邱中书为官清廉、正气凌然,满朝文武无不钦佩。”刘志远道。

涟漪直接忽略了他那客套,“听飞峋说,刘大人与元帅交好,若在朝中非要分出个远近,本郡主与刘大人也算是能攀得上关系,元帅如今已位列三公,而我夫飞峋年纪尚轻,邱尚书年岁已大,若是其告老还乡必定有人坐上中书的位置。”说到这,苏涟漪顿了下。

刘志远的心一下子揪起,虽面上并未表现出来——谁不想成为三公之一。

苏涟漪淡淡叹了口气,是人都是贪念,有贪念便有把柄。大棒加甜枣——大棒,自然是人口普查之事,而甜枣,便是为刘尚书画一个美好的饼,想来,刘穆灵肖想飞峋之事,也差不多落下帷幕了。

“是啊,会有贤者接替邱中书为皇上分忧的。”刘志远喃喃道,心中若有所思。

涟漪笑了下,“难道刘尚书不想到那位置上吗?”

刘志远不会将心底想法表露于面,却也忍不住干笑了两下,“谁到那位置,自有圣断,不是我等臣子可想的。”

涟漪叹了口气,“既然刘大人不想,那刚刚就算本郡主多言了,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别…等等,郡主您等等。”刘尚书赶忙追了过去,这回直接少了平日里的模样,多了匆忙。他笃信,这苏涟漪定然有什么小道消息,从刚刚皇上对苏涟漪那贪恋的眼神中便能看出。

直到现在,刘尚书还是认为皇上和这苏涟漪定有一些关联。

见苏涟漪停下脚步,刘致远道,“已是午时了,老夫做东,一起用个午膳如何?”也改了自称。

涟漪歉意道,“多谢刘大人的美意了,但多少有些不便。”话中意思是男女有别,其实心中是十分反感这刘志远。

刘尚书也不再坚持,“老夫为郡主赔罪,刚刚是老夫失言了。”

涟漪笑着摇头,“哪里?”话到此便点到为止。

刘尚书压低了声音,“刚刚郡主说到有人会接替邱中书?那以郡主高见,谁…的几率会大一些?”有一些忐忑、紧张。

涟漪暗暗地嗤笑了下,但面上还是平淡从容,“刚刚我们说到邱中书在吏部出身,当初先皇登基初始,邱中书在某个事件中立奇功,被先皇所赏识,而后平步青云,”说到此,顿了下,“刘大人是否觉得这一场面似曾相识?”

当年是什么事件?一件历朝历代不可避免之事——文字狱。

而当时邱中书在文字狱事件中到底立了什么奇功,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刘尚书被苏涟漪的话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苏涟漪说的对,如今皇上刚刚登基,而当年先皇也是登基不久;如今皇上不顾群臣阻挠做一番举动,而当年先皇决议那件事,也有不少臣子进言;而当年邱中书正是坚定支持先皇,那如今的他…

刘尚书瞬间明白了苏涟漪的意思,若他将此事办好,也许自己也会走上当年邱中书的路子,可以得到器重、平步青云!

刘尚书的双眼猛地睁大,好似发出金光一般。刚刚对苏涟漪的怨言早已一扫而光,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大大的机会!

“涟漪郡主,这人口普查之事,老夫定然会竭尽全力办好!”如同誓言一般。

涟漪点头,“还有一点。”

刘尚书立刻道,“郡主请讲!”

苏涟漪暗暗嗤笑刘志远此时一幅狗腿子的形象,正色道,“其实,皇上要看的不仅的是功绩、更是忠心,所以,有时这勤勉也是表演出来的,例如…亲临指导工作?”只要不在京城就好,釜底抽薪,刘尚书不在了,那个刘穆灵就算是天天闹能闹出个什么?

提到刘穆灵便想到了苍鸿子和惠姨娘,苏涟漪的眉头皱了下又松开。

刘尚书满脑子都是功绩、都是平步青云,哪还记得自家女儿的婚事?何况这婚事他并非完全赞同,之所以答应,除了自己的面子外,再有就是女儿在家的哭闹。

正说着,两人已慢慢走到了雍门,过了雍门,便是出了皇宫,自有各自的马车等候。

出了雍门后,两人随意客套了句,而后便分开,上了各自的马车。

苏涟漪的马车向商部而去,涟漪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嘴角却勾了下。

刘志远这个老东西,现在看起来好似感恩戴德,但她有预感,若他有了真登上了高位,若是他有那个能力,第一个反咬的就是她苏涟漪。

建功?哪那么容易?不知刘志远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低估她了,竟忘了她身上的危险。

“不去商部了,回云府。”

车厢内,优美的女声传出,带了一丝倦意。

昨夜,为了那计划书,她将飞峋哄睡后又爬起才完成,四本册子,都是她一笔一划写出,累死了。

“是。”车夫有些惊讶,郡主一向是勤勤勉勉,白日鲜少回家,今日怎么?

苏涟漪在车厢内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此次旷工,除了要休息外还要处理一些制铁厂和妆品厂之事,京城之事告一段落,是该好好料理自己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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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今日想一更(老妈交代不许拼命,以恢复为主),但看到好多读者妹子投月票,尤其是初萤那个二货又不知从哪搞来34张月票,感动激动外加内疚,再发一更。

虽也是三千,但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表达谢意,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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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云飞峋的事

云府。

用过了午膳,涟漪便命人将藤制躺椅搬到了院内树下,将那一摞厚厚的书信取了出来,半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拆信看信。

这些信,都是从岳望县发出,有一些是她兄长苏皓写来,一般为酒厂之事;有一些是苏白的信,可以说是家书;有一些是制铁厂负责人乔六的信,汇报制铁厂的情况以及碰到一些问题后来信询问;有一些则是神仙方妆品厂负责人仙姬写来的书信,书信内容也与乔六相似。

说到这,就不得不谴责一下苏涟漪这个甩手掌柜。

很多书信上面都落了尘埃,可见已送来一段时日了,但是苏涟漪一直没时间和精力开启阅读。可以想象,在碰到一些难题、难事时,乔六和仙姬是如何跳脚,急得火烧眉毛只等东家做出裁决,而东家苏涟漪呢?根本就不碰那些信。

苏涟漪对金钱不是很看重,那两家产业的使命早已完成,如今即便是关门大吉她也不会难过多少,毕竟她志不在此。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少了东家的监督,两名负责人会不会中饱私囊,“疑人不用”什么的那些只是冠冕堂皇之话,说到底,她还是不在乎。及时两个人掏空了厂子又如何,和关门大吉也没有区别。

但苏涟漪是幸运的,她无意中选的这两名负责人丝毫没有背叛她,相反兢兢业业,为她守着产业、发展产业、壮大产业。

其实苏涟漪不知的是,欧阳府早已搬到了岳望县,而欧阳尚默时时刻刻帮忙照顾着苏涟漪的产业,一方面监视这两名负责人会不会对其背叛,另一方面则是在苏涟漪无暇顾着自己产业时,他从中帮忙。

最后那些难题,有一些两名负责人硬着头皮解决,一些实在解决不了的,便只能跑到欧阳府,请欧阳老先生帮忙参谋,岳望县时常人仰马翻,这些都是远在京城的苏涟漪不知之事。

有丫鬟送来了水果,已去皮切成小块,晶莹白盘旁还放着几枚竹签。涟漪则是随意取一些吃吃,一边翻开书信。

午后的院子极为宁静,有风吹树叶飒飒响,更有虫鸟合鸣,涟漪看着看着突然惊了一下,口中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一些,是妆品厂原料腐坏,这等大事!?

刚要坐起身来,但翻看一下日期,竟是几个月前之事,只能无奈笑笑,想来,仙姬一定将此事解决了。

时过境迁,如今她回想当年的制铁厂和妆品厂,竟如同做梦一般,此时看书信上的内容,竟如同旁观者一般的心情,真是奇妙的命运。

京郊崔府。

这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因崔鹏毅这诡异又格格不入的性格,好好的一座御赐的宅子,落魄成了半新半旧如同荒野中土地庙一般,而府邸也没什么下人,倒是聚集了一帮流浪汉或无家可归的乞丐。

朝中官员没人去拜访崔鹏毅,除了这个人确实不讨人喜欢外,还有便是,只要想到崔府那肮脏不堪和三教九流就极为危险,谁愿意去?

崔府分两层,里层和外层。

外一层,则是无论何时都横七竖八地布满这些无家可归之人,这些人只是表面乔装,实则是严密监控的探子。而里层,则是皇上手下影魂的总部,其下设刑房、地牢等种种部门。

京城虽为天子脚下,但却也是人口众多,在城内根本无法找一个完全保密的场所,所以当初皇上便设计了以崔府为掩护的影魂总部。

越是大门紧闭,时间久了便越是受人怀疑;而越是大门敞开、人来人往,便越不会引人注目。这与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有着异曲同工的道理。

影魂总部刑房,与所有刑房一般,黑暗、血腥,到处弥漫着一种残忍与死亡的气息。

架子上挂着一人,与其说事人,倒不如说是还留着一口气的一块人形肉。全身上下绝无半块完整的皮肤,脚下的血已经凝结,而身上的伤口裂开,却几乎已无血可流。

铁链,并非束缚他的四肢而是直接穿肉而过,如同将他缝入木架子上一般。

那人低着头,肮脏的头发垂着,毫无生气。

离那人不远便有一张桌子,其上立着灯烛,有一人坐在桌后,拿着纸张看着。那人身材挺拔,一身黑衣,带着半面银色面具遮挡双眼,只能看见其刚毅的下巴和一双冰唇。

“恭喜首领,终于将这个这消息逼问出来,只要有了这条线索,定然会找到二皇子,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一旁之人道,言语无法按耐狂喜。

木架子上这个人是逃走二皇子的亲信,也是找到二皇子唯一的线索。一个多月的严刑拷打,此人都不肯透露半句,影魂之人必须全天十二时辰的监视,唯恐他寻死。

先是用各种刑具,而后再派大夫为其治伤,让他求死不能。绝食?他们便将参汤等物强灌入他口。

虽派了最好的大夫医治,虽用了最好的名药及老参,但一个多月的折磨,也足以将人活活磨死,好在,此人在最后关头高烧之时吐出梦呓,将线索说出,这让绝望的影魂众人惊喜。

带着银色面具之人,不是别人,正视影魂首领云飞峋。飞峋看罢了记录梦呓的纸张,“叫大夫进来。”

“是。”有人答应,转身出了牢门。不大一会,便有背着药箱的大夫入内。

那大夫年纪大概五十上下,头发胡须花白,应也是效忠皇上的隐士,医术虽高明,却从不在外路面。他眼中丝毫没有医者的怜悯目光,一派平淡冰冷。

大夫仔细诊视之后,转过身来对首领深深一拜,“首领大人,此人,再无法医治。”话语间也满是恭敬。

银色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缓缓闭上,其内有多少挣扎与不忍,无人看见。“给他个痛快。”淡淡扔出一句话。

守在那半死人旁的影魂成员一点头,眨眼伸手之际,只听一声骨骼脆响,那还在艰难喘息的生物体颈骨已经断开两截,彻底结束了这人间炼狱般的遭遇。

人死了,一旁影魂成员便将那死尸从木架子上拆下,死尸落地,铁链上却还残留着碎肉,这一幕虽令人作呕,但在场得一众人却连眼都未多眨一下,只因,这一幕太常见了罢。

将纸张折好准备回报给皇上,云飞峋转身出了牢房。

牢房在地下,当走上地面再次接触到温暖的阳光时,云飞峋竟有一丝恍惚,好像从地下艰难爬出再次呼吸到空气一般,终于…又回到人间了。

影魂总部人不少,此时守在牢房门外的成员也不少,却无一人发出声响,这里的每一人都如同鬼魅一般。

云飞峋在接触阳光愣了一下后,便转向一旁的房屋走去。

这房屋不大,却整洁干净,是崔鹏毅专门为云飞峋备下的休息房间。其内有床有家具,但飞峋却从未碰过,他来这房间只有一个目的——沐浴更衣。

每一次执行任务、每一次调查线索、每一次对犯人严刑拷打后,他都要来此沐浴,洗净身上的血腥和杀气,方才回家。

半个时辰之后。

猛虎营。

一骑黑色战马疾奔,马蹄落地卷起飞扬尘土,骑在马上之人一身青紫官袍身材挺拔。到了猛虎营门口,战马放慢脚步,在守卫兵士的问安声中,一人一马入了兵营。

有面目清秀的一少年快步迎接了上来,“将军,您回来了。”说话的正是云飞峋的随从赵青。

云飞峋微微点头,而后勒马停住,翻身下马。

赵青很自然伸手去接将军手上的缰绳,而后者犹豫一下,却未将缰绳交给他。“你收拾一下,我们回府吧。”云飞峋道。

赵青一愣,“将军,您的意思是我们回云府?”惊讶,将军兢兢业业,时常到了夜晚还在工作,却鲜少白日里回家。

“恩,回去,今日我有一些累了。”云飞峋的声音好像叹气一般,末尾处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惫。

“是,请将军稍等,小的去去就来。”说完,赵青便转身跑开了,去牵自己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