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涟漪并未在老对手寇氏那里碰了钉子,相反在惠姨娘这下不了台。
“惠姨娘,请用茶。”涟漪恭敬地端着茶,微微福身。
那惠姨娘大概三十多岁,出身优等、面容姣好,加之被三公之一的云元帅宠着,与一品诰命夫人寇氏斗着,早已无法无天。
苏涟漪上前恭敬端茶,她非但没回应,还扭头与元帅聊了起来。
云忠孝自是知晓惠姨娘的意思,虽对苏涟漪有了改观,但想到他在朝堂上丢的脸,想到为了这个女人,父子关系几近僵持,也有一些火。内心想,就给个下马威吧。
于是,云忠孝也就与惠姨娘随意说了几句。
众姨娘都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那眼中含着什么情绪,道不便说出来了。
寇氏不知该是喜是气。喜的是,苏涟漪下不来台;气的是,这惠姨娘明着是刁难苏涟漪,暗着是打她的脸。
“惠姨娘,请用茶。”这一次,苏涟漪在“姨娘”两个字上,下了重音,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懂她的意思。
云飞峋眸中寒光一闪。
惠姨娘听见苏涟漪强调她最在意的身份,气愤难当,更是扭头对云忠孝说得欢快。
苏涟漪眸中一冷,看向云飞峋,见到飞峋眼中的凶光,便知飞峋也是讨厌这姨娘的,便没了顾忌。
勾唇一笑,恬淡面容巧笑倩兮,将那茶碗回手又放在了身侧陪嫁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对云忠孝倒是深深一拜。“公爹,打扰一下,涟漪有件要紧之事想说,这关乎到公爹的身体健康。”
云忠孝一愣,停了讲话,“什么事?”是人都惜命,尤其是高位之人。而苏涟漪名满鸾国的原因不仅仅是其做生意的手段,更是其医术。相传她至少将两个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拉回,而金玉公主难产能母子平安,也是苏涟漪的手笔。
剖腹生子,听着便让人胆战心惊,根本无法想象到将人的腹部割开,如何还能活下来。
涟漪一笑,“涟漪早就听飞峋说过,公爹武功盖世,想当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今日晨起见之,也心生佩服。但就如清晨涟漪所说,公爹的出腿力道有余而速度不足。力道,便是身体基本素质,是一个长期健康的表现;而速度,则是一个近期的健康表现。”
众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敬茶还没结束,怎么还诊起病来了?
云忠孝拧眉,“你继续说。”
涟漪恭敬点头,“近期,公爹是否偶尔食欲不振,胸闷,若急着站起后觉得头晕,身体偶尔觉得不适?”
云忠孝点头,“是,怎么?”
为什么苏涟漪一猜一个准?因为此时为春季,人的火气大、气压低,是人多少都有这些症状,不仅仅事云忠孝一人。
“涟漪猜测,是被染了一些妇疾。”涟漪道。
“妇疾?”别说云忠孝,周围人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涟漪耐心解释,“公爹切勿着急,妇疾,顾名思义,便是妇人得的病,虽会多少通过房事染给男子,但不会引发大病。但虽无大病,为了健康着想,也得多少避开回避一段时间,等病妇痊愈后再行房事。”
张口一个房事,闭口一个房事,有一些未成婚的云家女儿都羞红的脸。
但苏涟漪的语气却全无猥琐,而是一种科学严谨的态度,此时她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一名大夫。
云忠孝终于明白,“这妇疾可医治吗?是谁得了,能查出吗?”
涟漪心中暗笑,不是查出来的,是栽赃过去的。敢为难她?敢和她苏涟漪公开叫板,那她就要让那人看看,和何后果。
“回公爹,这妇疾自是能痊愈的,放心。而这病谁得了嘛…涟漪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呢?”涟漪微微一笑,垂下的睫毛掩住眸中阴戾,“这病,在几方面所有显现,请各位姨娘自我检查一番。首先是脾气暴涨,无缘无故发脾气而自我无法控制;其次是肌肤恶化,具体体现在额头时不时长出或多或少的痘疮;第三是月事不调,或早或晚,有时甚至几日;第四是突然间莫名肥胖;第五,便是耳鸣,严重者间歇听不见身侧周围人的话语。”
听到最后,姨娘们明白了,这苏涟漪是借机讽刺惠姨娘刚刚对她的敬茶充耳不闻,无奈其有病。
心中暗笑着,向惠姨娘看去。
当他们看到惠姨娘时,才猛然想起,最近几日惠姨娘突然反常地剪了些留海,从前,她可是最喜欢亮出自己光洁的额头的。难道,她在遮掩什么?
惠姨娘一听,五条,自己竟占了四条半!除了最后一句是苏涟漪明显栽赃外,前四条办自己竟都符合,大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厚重的留海,生怕那留海不小心分出道印,将额头上的疮痘露了出来。
其实苏涟漪不是信口雌黄,她说的都是女性内分泌失调时常得的病。而内分泌失调病症众多,苏涟漪挑了几个惠姨娘最有几率有的道出,可谓是“对症下药”。
人体有内分泌系统,其分泌各种激素和神经系统一起调节人体的代谢和生理功能。正常情况下各种激素是保持平衡的,如因某种原因使这种平衡打破了,即某种激素过多或过少,便会造成内分泌失调。
女人,能有几人没有这些症状,何况她从前为医生,面诊的功力是有的,一眼便看出惠姨娘身上的病症。
此时别说惠姨娘,其他也有几人发现有相关症状,只不过没吭声,大家都知道是苏涟漪对付惠姨娘,便安下心来看热闹。
云忠孝半信半疑,一方面怀疑苏涟漪是信口雌黄,另一方面又觉得苏涟漪不是当众说谎,若她真是说谎,惠姨娘此时的惊慌如何解释?自己的胸闷气短又是如何解释?
“呀,公爹,实在抱歉,涟漪这从前行过一阵医,习惯使然,竟不分场合的为公爹诊起病来,真是没个眼力的。”扭头,身后两名陪嫁丫鬟道,“乐蕊、秋灵,还不快换一盏热茶?”
该说的她都说了,就算是不上钩,也给他们添个膈应。
其实她也不算是随口胡扯,内分泌失调的女子有时便伴随着妇科疾病,而与有妇科病的女子行房事,男子本就是有几率染上一些病症,只不过几率小便是了。
两名陪嫁丫鬟已斟了杯新茶,涟漪伸手端着茶盏,递了过去,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惠姨娘,请用茶。”
这一次,打死惠姨娘也不敢再“充耳不闻”了,极力掩住眼中的凶光,面色苍白,努力的挤出一抹笑,伸手接过了茶盏。
看着惠姨娘低头乖乖用茶,一旁的寇氏简直就是兴高采烈、大快人心!真是痛快,看那平日里恃宠而骄又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吃了瘪,寇氏高兴之余,也捏了把汗…若是刚刚刁难苏涟漪的是她,是不是也会有这个下场?
以寇氏对元帅的了解,未来很长一段时日,直到惠姨娘将额头的痘疮养好之前,他是不会入惠姨娘的院子的。
苏涟漪,真是毒!竟抓着人的痛处来打攻击人。
惠姨娘面色苍白泛青,那浅浅一口茶在口中含着,却怎么也咽不下,最终一咬牙,强硬咽下去,却因喉咙的抵抗呛了住,咳得厉害。
“惠姨娘回头去找大夫好好看看吧,若是有病便早一些治。”涟漪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好像针对她的咳嗽,又好像针对刚刚所说的妇疾之症。
众姨娘心中暗暗取笑。
“谢谢涟漪郡主的关心了。”一句话,从惠姨娘的牙缝中挤出,恨得要死,但最终还是让丫鬟取出了事先准备好之物——一条精美的金链子。
涟漪接下,连看都没看,笑盈盈地丢给了身旁的丫鬟。
寇氏身旁的刘嬷嬷见到,心中好笑,这惠姨娘以为打发要饭花子?昨日涟漪郡主赏下的金叶子,若是融成链子,最少能融个三、四条,人家赏下去连眼都没眨一下。
又换了一名姨娘,涟漪收回了刚刚那隐藏的锋芒,重回摆出了平日里恬淡的笑容,她速来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其他姨娘一来是和苏涟漪没什么仇,二来从大清早到刚888888刚见识了这传说中的涟漪郡主的厉害,谁敢没事找事?都安安分分地饮了茶,送了见面礼,有一些还特意说了一些好话,送上了一些祝福。
听见对方送上的祝福,涟漪也是从心底的开心。毕竟,这是她的喜事,于是,这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众姨娘们在这后宅能呆下,也都是有眼色的,多少都能感觉到苏涟漪的为人,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便也下了决定,今后不再为难,尽量和善待她。
…
敬茶仪式后,两人便回了荀水院。
荀水院是云飞峋的院子,虽他鲜少在元帅府居住,从小到大大半的时间都在猛虎营,但身为嫡子,母亲又是当家主母,没人敢剥夺他的院子,所以一直留着。
回了房间,两人坐在院子中。
春日的暖阳不会燥热,晒得人舒服,荀水院一侧有一颗古树,那树歪着成长,却别有一番景致。树下有精致石桌石凳,那桌面平整晶莹,但却有棋盘在其上,想来是将这桌面先刻了棋盘,用墨填之,而后再由能工巧匠在其上镶嵌一层透明的桌面。
石凳上,因两人要在此就坐,丫鬟便取来了蓄着新棉的丝绸软垫,垫在凳上,人在上面坐着,又暖又软,丝毫不会被石凳冰到。
此时此景,两人对面而坐,正如从前在苏家村那树下小桌一般。恍如隔世。
“涟漪,你在这元帅府想来不自在吧。”飞峋长叹一口气,道。伸手为其斟茶,想到刚刚厅堂发生的种种,心有余悸。
涟漪双手接过茶,笑得香甜,“一切都听你的。”虽然她不遵从男尊女卑,但从来不觉得男女在一起,女子独大。家里琐事她管,至于一些大事,便推给飞峋来做主。
云飞峋忍不住伸手捏住涟漪的雪白柔荑,认真地看着她。“放心,我虽不说,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涟漪点头,“其实也不算是委屈,她们有她们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大家不是一类人罢了。我没时间浪费在后宅之争上,而非不能争、更不是争不过。这才第一日便有了如此风波,若长此以往,早晚有一日牵扯到精力,工作上会落下失误,那样的话,皇上免不得要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说得很委婉,总的来说很简单——鸿鹄与燕雀斗?真真掉价。
“明白,我都懂。”云飞峋垂下了眼,心中有了一些数。
余下得时间,再也无人来打扰两人甜蜜的新婚生活,换句话说,也每人敢来得罪。
敬茶仪式之后,惠姨娘便跑去找云忠孝,去解释一切,她声明自己觉悟什么妇疾,纯熟苏涟漪的栽赃。
但有些问题,不解释便会被人误解;但解释了,却是越描越黑。
云忠孝好生安慰惠姨娘,说苏涟漪说的也仅仅是猜测,再说苏涟漪也未指名道姓,不让惠姨娘再多想。
但是安慰到底事安慰,未来的几日云忠孝死活不肯去惠姨娘的院子,哪怕其使出了浑身解数。同时,还找请了宫中医女为云家后院夫人姨娘们诊病,主要便是诊治女性病,而惠姨娘也是个倒霉的,恰那时候,她犯了一些风火病,被抓了个正着,坐实了苏涟漪当初在敬茶仪式上的断言,恩宠自然少了一些。
这些,也都是后话。
荀水院。
这一日,两人并未像某些人龌龊幻想的那般,大战几百回合,两人这一整日甚至手都未牵一下,下午的时间看书下棋,讨论朝中大事。傍晚,则是飞峋洗菜、涟漪下厨,在荀水院的小厨房中做了几道菜,美美的吃了。
一切平淡又幸福,就如同当年在苏家村中一般。
夜晚,床帐内如何情投意合,如何翻云覆雨,便不再多表。
第三日,省亲。
苏家人早已回了岳望县,而一日之内,根本做不到京城到岳望县的往返,于是,苏涟漪便将这省亲之处放在了公主府。
这个决定,是涟漪早早定下的,而夏初萤也过了一把当丈人的瘾,大清早便安排丫鬟小厮们打扫庭院,安排厨子们炒了两人最喜欢吃的菜,抱着熙瞳便在院中等着。
刚过巳时,门外便有了鞭炮声,那是初萤早早让人备下的,只要涟漪与飞峋到,便开始燃放鞭炮。在欢脱的鞭炮声下,气氛也不由得欢脱了不少。
初萤亲自迎接上前,专门挑了一件喜庆的衣裙,含着笑迎接,“涟漪、飞峋,欢迎回家。”
苏涟漪看到初萤,百感交集,“恩,我们回来了。”不知何时起,公主府俨然成为她另一个家一般。直到这一日,苏涟漪才有一种踏实感,真的就如同从前彼此的承诺一般,成婚了。
涟漪将两人迎了进来,在厅堂,三人坐下。
初萤一反平日天真的状态,娇俏的面上是沉着的笑容。“昨日,如何?”想来,那些人定然会为难苏涟漪吧。她很自责,昨日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去为涟漪助威,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不想再与云家有所牵扯。
苏涟漪笑着将昨日从早到晚发生之事一件件为夏初萤讲了,把初萤听愣了,顿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想到那趾高气昂的惠姨娘,再想到众姨娘们得惧怕眼神,她真后悔没回去看看。
“我说云飞峋,你现在后悔了吧?你娶了一个毒婆娘?以后你家后院可太平不了。”初萤取笑云飞峋,与其逗着乐。
飞峋并未坐两人身旁,此时宽敞的大堂内射入温暖阳光,涟漪和初萤凑在一起,而飞峋则是安静坐在门口品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陪着涟漪。
他听见初萤的取笑,很认真地道,“公主所言非也,云某的后院只有涟漪一人,若她想闹,便自己闹腾,没人管。再者说,”飞峋抿着的唇角僵了一下,而后眼神不自然地飘向门外,“有时是否心狠、是否歹毒、是否杀人如麻,并非是那人心满恶念,而是为了保护最心爱之人…身不由己罢了。”
苏涟漪与夏初萤一愣,没想到他竟说这话,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牵扯到飞峋的心事罢了。
云飞峋生性善良与世无争,鲜少与人发生冲突、待人温和。但为了能让皇上赐婚建功立业,竟主动请缨领兵打仗,东征一路打下,定然死伤无数,心底定然会内疚罢。而刚刚初萤的话,也许是勾起了他心底的伤痛。
初萤一伸小舌头,对涟漪做了个鬼脸。而涟漪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初萤说没事。
之后,两人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开始说其他事。涟漪为初萤讲大婚那日,在新房中收买丫鬟嬷嬷听到的不好小道消息,而初萤则是给涟漪将朝中大臣们得家室,两名女子三八得开心。
其实她们两人真心想错了,云飞峋从小便长在兵营,上阵杀敌无数,若是在意这个早就惭愧自刎。作为一名军人,他将敌人与朋友分得很清,上了战场,处在不同势力上,便是敌人。
他杀敌人并非敌人该死,而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若敌人不死,死的便是自己人。
云飞峋有感而发的是,为了让皇上速速赐婚,他答应皇上之事——回归影魂。
影魂,暗杀组织,其杀的人不一定是敌人,更也许是忠良!只要是阻碍了皇上前进的道路,损害了皇上的利益,便要杀之!
皇室黑暗,人无完人,身居高位者更是有自己的私心。谁愿千辛万苦爬上权势的顶端,却被人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加之,他有预感,皇上将他急招回影魂,想来还是那皇子之争的余波。
他看不下那手足相残,也不想参与。正是如此,当时皇上才将花名册交给他,让他护送公主而去。众人不知的是,金玉公主只是个幌子,一行人真正的目的是将花名册带离京城。
皇家人之狠心,让云飞峋胆颤,无法苟同。大业虽重要,但同胞妹妹的性命难道不重要?何况金玉公主还有孕在身!
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众人都以为云飞峋只是个护送嫂嫂而去的人,却没人想到,最重要的花名册就在他这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身上。
如今想来,金玉公主冰雪聪明,定然也早早想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也抱了九死一生的决心。否则,为何公主逃出去后,竟无丝毫彷徨,到了苏家村后立刻乔装成为寡妇,天衣无缝?
云飞峋看向聊得火热的两人,看向金玉公主夏初萤,奇怪的皇家人啊。兄弟姐妹全无感情,为了那皇位可牺牲自己,可不眨眼地讲同父异母的亲人屠杀干净。
与初萤相比,苏涟漪则是简单许多。他了解她,她虽看起来不苟言笑,心冷如冰,其实最是多情心善。
若不是心善,为何会救下孙家一家人?若是没救下孙家人,就没有随后妆品厂的管事,也没有帮公主生产的婆媳。她若不是医治了李府李福安的病情,又如何医术名扬天下,创下苏家药酒?又如何被欧阳尚默所发现?
如今的涟漪已成了甩手掌柜,那制铁厂和妆品厂,就是直接扔给人打理,对那两名管事十分放心。而同样,那两名管事打理得也是兢兢业业。
不说那制铁厂的管事乔六,就说妆品厂管事仙姬,听涟漪说,也是她从醉仙楼带回,总而言之,世人都以为苏涟漪被上天眷顾,但却未看见,在这眷顾之前,涟漪付出了多少。
那些人,都是在报涟漪的恩!
飞峋看着苏涟漪的侧影,想到这睿智善良、独一无二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妻,他便十分满足。为了她,他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去执行平日里最痛恨的皇室内乱,哪怕是残害忠良。
太阳升起,更多明媚阳光透过大门撒向厅堂室内,温暖的阳光披散在笔直坐于门口的云飞峋身上,镶嵌出一层金色光圈。他伸出双手,看了看那大掌,而后紧紧握拳,五年,只有五年的时间。
为了涟漪,这五年,值得了。
…
婚嫁三日结束。
第三日,两名劳碌之人重返工作岗位。
今日是早朝后的第二日,鸾国三日一个早朝,所以两人便不用早朝。
清早,一身官袍的云忠孝在一堆妻妾的簇拥下准备出门乘坐马车,一回头,看见又有两人从一侧拐角而出,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身着青紫猛虎官袍、另一个则是身着朱红仙鹤官袍,两人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真是一堆璧人。
送云忠孝的妻妾人群以寇氏为首,却不见惠姨娘,原来昨日云忠孝将宫中医女请来为众妻妾们查病,果真查出两名妾室有女人之病,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惠姨娘。
其实这个不难理解,只要是婚后女子多少都有妇科疾病,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女子。惠姨娘比之寇氏等人,年轻许多,荷尔蒙分泌旺盛,额头的痘痘也是最近几日才起,说明其此时正在风火期上,只要等这风火势头一过,病情自然痊愈。
但古人哪里懂这些东西?
因为此事,云忠孝对苏涟漪更是另眼相看,而众姨娘也都是对苏涟漪钦佩有加,都暗暗计划着有时间去攀攀关系。
而今晨,众人的眼中再见苏涟漪时,却是另一番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金黄色的晨曦中,一身官袍的苏涟漪款款而来,她身材高挑,就连有些男子都撑不起的官袍穿在她身上,竟有一股别样得帅气飘然。乌黑浓密得头发与男子一般束入发冠中,非但没有惯常女扮男装那种矫揉造作,只有一种中性的潇洒利落之美。
众姨娘心中猛然泛起一种感觉——她们之前以为随着涟漪郡主进入元帅府,后院的格局便会骤然改变,也许郡主会与自己公婆寇氏一起,也许会于寇氏和惠姨娘三足鼎立。
但此时此刻,她们知晓了自己的可笑。因,涟漪郡主根本就不是为后院而生的女子,她那万众瞩目的广袤舞台,是在商界、是在朝堂,也许有朝一日连鸾国都无法拘禁她的脚步。
寇氏看着一身英气的苏涟漪,仿佛也重新认识了她一般。想起当日在公主府她的针锋相对,起初想来是生气的,但如今想想,却又气不起来。为何?因苏涟漪的爱憎分明,若是不喜,便直接表现,不肯杯弓蛇影!
虽然当时气得她要死,但如今想来,苏涟漪真真比后院那些笑里藏刀、口服蜜饯,明里争斗不过但暗里却捅刀让人恶心之人好了许多。
寇氏怎么肯承认,她如今对苏涟漪改观的另一原因是前日苏涟漪狠狠治了她仇敌惠姨娘了一把,如今老爷对惠姨娘也淡了许多,即便以后惠姨娘的病治好,老爷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阴影的。
想来想去,第一个儿媳妇虽高高在上不肯巴结她,却为她添了一个乖孙子。第二个儿媳妇虽与她针锋相对,但却帮她狠狠整了惠姨娘。
如今想来,两个儿媳妇也都算不错,她也满足了。
涟漪一抬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对云飞峋道,“众妻妾一同送夫君出门,何其威风,怎样,你羡慕吗?”
飞峋轻轻勾唇,“只要有人在身边,便敌千军万马。”
涟漪白了他一眼,小声娇嗔。“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作为晚辈,两人自然是要给云元帅、寇氏和一众姨娘请安打招呼。云元帅也心情大好,对两人简单叮嘱了下定要好好干,效忠朝廷,三人便分头上了三辆马车。
其中,苏涟漪自是去商部,耽搁了三日时间,不知商部如何了。
而云飞峋的马车是向猛虎营的方向,还未到达,那马车突然一停,而后挑头,向皇宫方向而行。
…
鸾国皇宫,御书房。
一侧鎏金瑞兽香炉青烟缕缕,燃的是龙涎香。
御书案后的夏胤修拍案而起,哈哈大笑着绕过御书案走向前方,狠狠一拍那挺拔青紫的身影,“好兄弟,有你在影魂,朕便放心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朕都答应你,无论是因这件事还是东征,更是岳望县花名册大功,这是朕应该为你做的。”
云飞峋刚想拒绝,但一个想法却猛然袭上脑海,“臣确实有一事。”绝无恳求的卑微。
夏胤修丝毫不在意云飞峋的口气,因从小看他长大,早就知晓他的脾气秉性,飞峋重承诺,只要他答应之事,无论如何就会完成,他欣赏。“飞峋,说吧。”
云飞峋微微点头,道,“皇上,臣希望在封臣职务时,赐府一座。”既然皇上主动让他提要求,那他也就不客气,用皇上当挡箭牌,也少了与元帅府的口舌之争。
------题外话------
今天是1月28日,距离新年倒计时3天。距离月票到期倒计时4天。
新年前有扫尘传统,就是将房间打扫干净,将所有脏衣服都清洗干净,不带任何尘埃到新的一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同理,妹子们也甩干净兜兜里的月票吧,好轻轻松松过个好年不是吗?
恩恩,来来,妹子们掏掏兜,把月票都扔给丫头吧,清清爽爽准备奔向马年!
丫头准备把收到的月票都整理打包,放在马背上,马上有票,岂不美哉!?
今天灵感充裕,写的很顺,早早写完早早发布,妹子们看完就睡吧,早些休息,晚安~
165,飞荀与涟漪的事业(求票)
京郊,有一处偌大宅院,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崔鹏毅年纪大概三十上下,黑瘦外表,不苟言笑,一身正气。虽仅官居四品,但为人刚正不阿,深得皇上器重。此人为孤儿,白手起家,无父母家族之牵挂,手持尚方宝剑,专管世人不敢管之不平事。
就是因为崔鹏毅这汤水不进的品性,一众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远远躲着,生怕哪一天那句话说错了,被这“黑面煞神”盯上,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崔鹏毅的府邸很大,却不豪华,可以说是勉强住人。他两袖清风惯了,从没有积蓄,即便是这宅子,也是当年还为太子的夏胤修实在看不下去而送的。
崔鹏毅的薪俸都送去救济灾民以及帮助城中乞丐儿童,也因为这样,没人愿意嫁给他,三十几岁还是光棍一个。
官家女子自然不愿,别说女子,就是那些为官的大老爷,谁敢说真正两袖清风?而崔鹏毅又是个帮理不帮亲的,所以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而民间普通女子也是不愿的。原因?谁家过日子不攒一些钱财?谁愿意看一家之主的男人发了薪俸就将白花花的银子无条件送给他人?便是气,也得活活的气死了!
而崔鹏毅,就是这么个人。
更可气的是,这宅子当初皇上送给崔鹏毅时好好的,但再好的宅子也得按时修缮,也得精心保养。这宅子几年来从未修缮过,还收留各种流浪汉,弄得满是乌烟瘴气。
一辆马车从城内大道拐上了小路。那马车不小,涂着时下惯常用的暗砖红,乍一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看出那马车用料之上乘、做工之精美,好一个低调的马车。
马车内,别有洞天。
偌大宽敞的马车内,柜子、软椅、奢华毛毯应有尽有,跟马车普通的外表十分不搭调。
马车内有两人,穿着便装。其中一人蓝色浮云暗纹锦缎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系稍暗腰带,垂下了一枚墨玉乌黑,价值连城。看那人的脸,剑眉星目自是不说,一张略带粉色薄唇微微勾着,心情大好。
另一人,一身黑色劲装,那劲装毫无花纹花哨,平平无奇,但穿在那男子的修长健硕的身上,便已是最大的装饰,就如同那画中一般,文物想成、动逸结合,虽不算抓人眼球,但也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那人面容,刚毅、深刻,车内略显阴暗的光线打在他的眼窝与高耸的鼻梁处,洒下一片阴影,带着几分神秘。
马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之处,在这比荒郊野外立着一不小庭院,略显陈旧、很是杂乱。大门敞了半扇,掉漆斑驳。
在半敞的大门上,是一块端端正正的牌匾——崔府。
这里,正是御史崔鹏毅的府邸。
“爷,到了。”在外驾车之人,身上穿着暗色细布长衫,腰间扎着一条黑色布质腰带,头带了一只遮尘草帽,一身下人打扮。
“恩,下车吧。”蓝色衣袍之人道,到了目的地,可以见到,他更是欢心几分。
那一身黑色劲装之人翻身下车,而后蓝色衣袍之人下了车,从内便走出一醉醺醺的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
流浪汉见到三人先是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只见那车夫打扮之人掏出一块令牌,而醉眼朦胧的流浪汉在见到令牌后,神色骤然一变,眼中满是恭敬与凌厉。压低了声音,“大人,请进。”
车夫将马车缰绳递给了流浪汉,而后便伺候那蓝色衣袍器宇轩昂的男子入内,“主上,请。”这车夫不是别人,正是鸾国皇宫总管太监,安禄。
蓝衣男子心情大好,唇角勾笑,“飞峋,一别两年,如今又重回故里,感觉如何?”
一身黑衣的云飞峋看着这宅院,两年了,更破了,为了掩人耳目。当年的五十人,却不知还剩多少人了。“还好。”
整个鸾国谁对皇上不是恭敬有加?但这全鸾国,也许只有这个云飞峋对皇上不冷不热,或者说,其对谁都是如此,除了苏涟漪一人。
若是其他人,就这一个词,足以拖出去砍头,但因是云飞峋,夏胤修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走。”说着,带头引着入内。
宅子们,真是乌烟瘴气,破破烂烂的宅子,流浪汉走来走去,有颤巍巍的老头在一旁下棋,有瘾君子在角落抽着一尺长的水烟,更是有神智不正常得老妪在旁神神叨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三人入内,群人好像无人注意到一般,但实际上多少双警惕的眼睛扫来,看到安禄腰间刻意挂着的令牌时又垂眼,便是无人得知。
“这里,一切未变。”突然,云飞峋来了这么一句。
夏胤修淡淡一笑,“变了,过去的两年,他们少了灵魂,而未来的五年,他们重新找回灵魂。”
云飞峋自嘲一笑,“皇上言重,微臣如何,心中自知,根本算不上影魂的灵魂,只是…一个比他们更具威力的杀人工具罢了。”确实变了,两年之前,他鲜少来这里,每一次来时都带着面具。而如今,他便这么走了进来,这便意味着,他的身份要曝光,也意味着,如今他便真正算是影魂一员。
夏胤修的眉头皱起,脚步也慢了许多,“飞峋,你知朕从不滥杀无辜。”
云飞峋未回答,却不代表他没有思想。皇上自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无法保证他不是手足相残之人。他垂下眼,不再说。
越过如同众生相一般的外院,三人入了内院,因安禄腰间的令牌,所以畅行无阻,若是无令牌,想来三人早已被这些外表形形色色,实则是暗哨的众人群起而攻之。
这些人,算是影魂成员,却不是影魂的真正成员。真正能被称为影魂者,只有五十人。内院,一道陈旧黑色大门虚掩。
安禄上前,推门入内,立刻有两名黑衣人上前,挡住三人去路。
那两人,身材魁梧,面目狰狞,虎背熊腰,肩宽、臂壮、腿长。一看便是身怀武艺之人,静无影、动如风。
安禄摘下遮尘草帽,将腰间那凸起龙飞凤舞又让人无法便识字迹的黑玉令牌取下,恭敬交给云飞峋。“云大人,这令牌奴才为您保管两年,如今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