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什么原因,将他锁在家中,就是个错误的做法。
而针对轻度弱智的后天教育方法有很多,例如耐心教导他们识字;带病患出去郊游、认识大自然,使他们受到陶冶和启迪;诱导他们说话,交流思想、提高认识;让他们去劳动,锻炼手脚的灵活性。但最主要的是,是让患者多走出去接触社会,认识现实,辨别是非。
要锻炼他们思考的能力,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要诱导他们独立思考、鼓励他们思考,最后培养起独立判断的能力。
这些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也是十分简单,其关键是恒心。
就如同刚刚她所做,她一下子也许会吸引不到病患的注意,但要持之以恒。
对待轻度弱智的病患,万不能强求,不能强硬灌输以起反作用,只能分析他们最想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在一旁慢慢诱导。
这个就好比旅行,若是在旅行之前做好了功课,了解所行之地的文化背景民俗特色等等,旅行便会受益匪浅。而一无所知的忙碌旅行或干脆被人逼着旅行,非但不觉得是身心的放松,反而变为一种负担,有厌恶情绪。
正常人都是如此,何况是心智如同孩童的病患?
她要做的便是——带欧阳歉出门,接触大自然,引导他与人交流,引导他去思考,鼓励他去判断。
她不知如何去挽救他的智商,脑元损伤不可逆,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
屋子里一片静,静得恐怖吓人,是一种诡异的静。
所有伺候的吓人都睁大了眼,仿佛面前女子有三头六臂一般,只因,这屋子里,除了欧阳歉少爷吃饭和睡觉外,便从未停止打砸声,这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在欧阳歉少爷清醒之时,不去砸瓷器。
“你…刚刚说…的,鱼…冰…”欧阳歉有一些羞涩,因面前之人是个陌生人,他几乎从没碰见过陌生人,刚刚他虽在玩耍,也留意到那人说的话,慢慢的就越来越好奇。
鱼是什么,冰是什么?
涟漪微笑,“欧阳公子想知道吗?”
欧阳歉看了看苏涟漪,而后又回头看了看欧阳尚默,有些矛盾和挣扎。
欧阳尚默惊讶,被徐昌搀扶着起身,蹒跚地走了过来,“涟漪,这是?”
涟漪回头微微笑道,“欧阳老先生,您若是想欧阳公子尽可量恢复到正常人那样,便要依我的方式开始教导训练,若是您实在不方便陪欧阳公子的话?那便我来陪。”
欧阳尚默面色难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那有些迷茫中带了一些哀求的目光,又看了眼淡笑的苏涟漪,他知道苏涟漪为他留了颜面,不说出他内心的担忧,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想来,他也不知还能活上几年,罢了,什么脸面不脸面,对于他一个即将踏入棺材之人来说,脸面又算什么?
“涟漪,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告诉老夫,让老夫来亲自教导吧,以补偿老夫对歉儿这几十年来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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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弱智(一更,求票!)
安济城与岳望县比邻,也有一条河,正是那岳望县城门前流淌的白浪河。
白浪河不是很宽、水流不急,但流域却广泛,起初涟漪惊讶为何这么一条小河可以蜿蜒数城,后来想起,这是古代而非现代,人口稀少,对木材的需求量也不是特别大,还没造成生态破坏。
所以,这里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下的雪也是洁白如棉一般,水土流失很小,一条小河可以穿越数城。
冬日很冷,比现代的冬日要冷上许多,苏涟漪披着棉质披风,白净的面容被冻得更为发白。
一行几人下了马车,到了安济城外的白浪河,河与城离得甚远,出了城门还要行半个时辰。
同来的有三辆马车,前后马车都是护卫和家丁,涟漪陪着欧阳父子乘坐中间的马车。
终于到了有冰又鱼的地方,马车停了,欧阳歉却怯生生的,犹豫着不敢下车,因这是在他记忆中,第一次出了那个屋子,那栋大门,他很没安全感。
“走,我们下去玩吧。”涟漪披上了披风,招呼着欧阳歉下车去。
那欧阳歉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身后的父亲,矛盾十分,想去,又不敢去。
欧阳尚默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如同面前的儿子仅仅几岁一般。欧阳歉得到了父亲的支持,这才敢笨拙地慢慢移到车门口。
涟漪踩着车凳下了去,而欧阳歉也在欧阳府下人们的搀扶下下了车,一旁的管家赶忙拿过裘皮披风,那披风沉重舒适,由几块上好狐狸毛皮拼成,不用穿上,只要看着便觉得十分暖。
涟漪却阻止了管家,不让其帮欧阳歉穿上披风。
管家徐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不给少爷穿好,少爷着凉了怎么办?
有年轻力壮的家丁已上了车去,将欧阳尚默搀扶下来,许昌赶忙上前将这件事小声告知老爷,当然,欧阳尚默也是不懂。
涟漪微笑着对其道,“欧阳老先生莫急,欧阳公子需要的是锻炼独立思考,这独立思考最基本的便是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等,若是还没等他自己去思考,你们便帮忙做了,他还如何思考?换句话说,你们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和空间。”
众人听到苏涟漪的话,而后看向在前方犹豫着向前走去的欧阳歉,果然,他根本不知道冷热,正怀着好奇心去探索这个未知世界。
“苏小姐,但少爷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许昌焦急。
涟漪微微一笑,“病了就病了,病了没什么可怕,别说我们,即便是京城的皇帝一生想必也要病上几次。其实无论开心还是伤心,健康还是疾病,都是一种人生体验,而我们现在要作的,就是让欧阳公子得到各种体验,让他知晓冷了,需要穿衣;热了,需要脱衣;病了,需要吃药;开心了,去找人分享;不开心了,或者哭泣或者自己排遣。”
许昌还是不理解,但欧阳尚默却点了点头,“就听涟漪丫头的,以歉儿的年纪,病上几场有能如何?”毕竟儿子已经四十有七了。
涟漪见欧阳老先生十分配合她的方法,心中满是感动,抬头看见欧阳歉那迷茫无助又十分期待的模样,心中早就没了最初想接近靠近欧阳老先生的想法,只想帮助这个可怜的病人。
就当苏涟漪向欧阳歉走去之时,欧阳老先生对徐昌用眼神示意的一下,后者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这车上有三只披风,除了欧阳尚默本人的和欧阳歉的,还有一只是备用披风。
这披风加之千两白银,用珍贵北方雪狐皮毛裁制而成,既轻且暖,是棉花披风、甚至是普通皮毛披风根本无法比拟的。
欧阳尚默的意思,便是让徐昌将那备用的为苏涟漪送去。好在苏涟漪个子高,若是像普通女子一般的娇小,这披风还是无法穿着。
徐昌抱着披风追了过去,涟漪知晓其意后,却婉拒了,让管家帮忙转达,多谢老先生的美意,而后便追着欧阳歉而去。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过了午间唯一的温热时间,失了温度,气温偏冷,刺骨的晚风逐渐吹起。涟漪看着身上穿着薄绵衣袍的欧阳歉,也有些担心,“冷吗?”她回头问。
欧阳歉狠狠抖了一抖,下意识伸手去抱手臂,单纯到迷茫的眼神犹豫了下,好像是将苏涟漪所说的“冷”与此时身上的感觉相结合一般,想了很久,最终嘴唇发青了,终于点了点头,“…冷…”
涟漪继续道,“怎样,才能不冷?”
欧阳歉不懂。
涟漪指了指自己,“我不冷。”而后又指了指欧阳歉,“你冷。怎么办?”
欧阳歉重新陷入了思考,傻子也知道冷,也不想受冻。他看了看苏涟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苏涟漪,很认真地想,费尽心思。
涟漪也不语,站在一旁默默等待,微微回过头,示意其他人不要过来。
一盏茶的时间,欧阳歉被冻出了鼻涕,终于看出来了,原来对面这人比自己多穿了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没有袖子,披在身上,就不会瑟瑟发抖。
欧阳歉指了指苏涟漪身上的披风,眼光有些哀求,好像是希望将那披风让给自己。
涟漪微微笑着,伸手拽了下自己的披风。“这个叫,披风。”
欧阳歉点了点头,“披…风。”他的记忆就如同三岁孩童,潜意识以为,只要按照对方要求的去做,对方就一定会讲披风给他。
涟漪指了指欧阳尚默的马车,欧阳家的下人和欧阳尚默主仆都在那一边,齐齐看向两人,“你去找你爹,对你爹说,你要披风。”
欧阳歉点了点头,因为寒冷了,所以便真的有了需求。苏涟漪的这个指导也被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欧阳歉摇摇晃晃地跑了回去,平生第一次开口和父亲要东西,所有人都大为惊讶,人人都以为少爷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只会撕书摔碗,如今才知道,原来少爷也知道要东西。
其实众人不知的是,之前欧阳歉是被欧阳尚默保护的太好了,也是别样得软禁。别说一名轻度智障患者,就是普通人不接受正常的教育,接触不到外界环境,时间长也会傻的。
欧阳尚默很激动,亲手为儿子披上了雪狐披风,而欧阳歉穿上披风,发现不再冷,高兴得手舞足蹈。
涟漪在远处看着,微微笑着。
通过这件事,便能让他知道,有需要便要开口要,而不能忍着。
随后的事,便简单得很,便是一群人陪着欧阳歉玩,就按照苏涟漪的说法,弄了木板,让欧阳歉坐在上面,几个家丁拽着木板在冰面上跑着,欧阳歉不再是平日里的傻笑和那种疯狂的笑,而是真心的笑容。
滑冰累了,欧阳歉又想了苏涟漪说的鱼,一种家丁又被指挥着开始凿冰捉鱼,家丁中有捕鱼好手,不大一会,就捉上来几条,而欧阳歉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活物,手舞足蹈的拍手大笑。
涟漪为他讲解鱼类,自然并非一直讲解,更多的是提问,让他去说,例如说,这鱼会不会动,鱼身上冰是不冰,与身上滑是不滑。欧阳歉第一次被人问这么多问题,却惊讶发现,这比摔东西还有有趣,便十分耐心的回答。
苏涟漪自然不会一直问,而是等欧阳歉回答完后,提出表扬,那欧阳歉被表扬后,手舞足蹈。
一晃,太阳便要落山了。
欧阳歉恋恋不舍,但肚子却是饿了,涟漪告诉他,回家才能吃饱饭,于是他便乖乖上了马车,回了欧阳府。
马车还在行进,中间这辆最为豪华的马车中照例坐着这三人,欧阳歉虽然累了,却还是想继续和苏涟漪说话,因发现面前这个人,说话声音很温柔,也十分耐心的和他说话,反正,只要和这人说话他就特别高兴。
“欧阳老先生,如今我兄长去了东边,酒铺、酒厂加之我的妆品厂都离不开人,所以一会我便要回去了。”涟漪对欧阳尚默道。
欧阳歉不是理解苏涟漪说的话,就这么疑惑地看着她。
欧阳尚默今日很开心,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开心,他猛然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可笑,为了那所谓的面子竟从未与儿子如此接触过。今日看着儿子一点点进步,才第一次品尝到为父时,看着幼子成长的成就感。
他多么希望苏涟漪不离开,“涟漪啊,今日歉儿已有了很大进步,但若是治病还得持之以恒,所以…老夫想和涟漪丫头商量一下,你可否留在欧阳府一阵子?至于你的铺子和酒厂,我专门派人去,你们的酒若是没人买,我全包了,好吗?”
好在此时无外人,若是有外人非惊讶死不可,这欧阳尚默在商界的地位可谓泰山北斗,如今竟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一名年轻女子小心商量。
可惜,欧阳尚默如此,还是被苏涟漪拒绝了,“老先生,涟漪不敢骗您,家中产业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的病人。六个月前,我为一女子剖腹生子,这件事,老先生应该知晓吧。”
欧阳尚默点头,眼中的震惊无法掩饰,“知晓。”正是因为这剖腹生子,他对苏涟漪的希望越来越大,总觉得她能将自己儿子治好。
涟漪也有一些惭愧,“今日就如此,过几日我再来一次,老先生,您看这么行吗?”
欧阳尚默沉默。
涟漪继续道,“其实,缓解症状之法我已说了,就是将欧阳公子带到外界,接触外界,让其多思考,这个病,急不来的。”
欧阳尚默欲言又止,深深看了一眼苏涟漪,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涟漪有事,老夫也不好强求,希望下一次涟漪丫头再来。”
“一定。”涟漪笑着应允。
就这样,马车到了欧阳府后,未多做停留,欧阳尚默便派了一辆最豪华马车将苏涟漪连夜送回。
夜晚,欧阳府。
欧阳尚默许久没如此运动,也是累了,沐浴过后,便准备上床休息。就在这时,管家徐昌匆匆入内,轻轻敲了敲欧阳尚默的房门,得到其应允便进来了。
“老爷,太好了。”那惊喜的神情溢于言表。
已经躺下了的欧阳尚默其了身,不懂其意。
“老爷,刚刚千如院的丫鬟来报,说少爷吃过晚饭,只摔了三只瓶子便不肯再摔,又并未困倦。”在睡觉和吃饭之外,欧阳歉少爷从来都不会停止打砸,如今停止,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这也是徐昌十分惊喜的原因。
别说徐昌,就是欧阳尚默也是正大了老眼,那双略略浑浊的老眼一下子明亮,“真的?”
“是真的,老爷。”徐昌激动地点着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激动得想哭。
欧阳尚默顿了一顿,一撩被子,“快快,我要去看看。”
徐昌不敢怠慢,赶忙召唤进丫鬟,服侍着老爷穿衣,因欧阳老先生腿脚不便,冬日路又太滑,便坐上了木质轮椅,又徐昌推着,快步向欧阳歉所在的千如院而去。
千如院,以两人的名字得名。千通歉,自然是欧阳歉的名字。如,则是欧阳老先生亡妻的名字。
欧阳歉脑子虽然痴傻,但平时却十分好哄,几乎不发脾气,只要有足够多的瓷器任其打砸,他便不会乱闹,但此时,他却死活要出门。
“出…出…涟…涟…”他着急的指着大门,非要出去,以为只要出了大门,便又能玩耍,又能找到苏涟漪。
千如院管事的樊氏是徐昌的妻子,也只有这么亲近的人,欧阳尚默才肯放心。
樊氏身子微胖,容貌一般,眉眼间是精明利落,她见小丫鬟回来,立刻抓来就问,“怎么样,可告诉管家了?”很是焦急。
少爷想出门,但他们未得到老爷的允许,谁也不敢带出门去,若是出了事,没人能担当得起。
小丫鬟连连点头,“回樊妈妈,奴婢保证告诉管家了。”
樊氏这才放心,到了欧阳歉身边,柔声慢慢道,“少爷请稍安勿躁,一会老爷就来了,少爷要不要再拿一些瓷器玩?”说着,便取过了几只瓷质瓶碗。
“不…不要…不要…”欧阳歉很心烦,有着强烈的欲望,不肯再在这房内多呆。
樊氏耐心哄着,就如同哄孩子一般,虽然这欧阳歉比她的年纪还要大,但从外貌却看不出来,其心性更是和自己孙子一般。每每想到此,她也很是心痛。
不大一会,随着门外木质轮椅的响动,徐昌推着欧阳尚默来,而欧阳歉一见到欧阳尚默,便急急冲了过去,“爹…爹…”喊个不停。
欧阳尚默心都软了,颤抖着去抚他的头,“歉儿,爹在这,有什么事找爹就好。”心中越来越亏欠,从前以为自己很可怜,现在才知,自己儿子的悲剧都是自己酿成的,真正可怜的是歉儿而不是他。
若不是苏涟漪,他也许到现在还不知。
“出…出…涟…涟…”欧阳歉手急切指着门外,想要出去玩,还想找苏涟漪。在他严重,苏涟漪就是他的玩伴,就如同小孩子的小伙伴一般。
欧阳尚默赶忙安抚自己儿子,“歉儿乖,涟漪回家睡觉了,明日才来。”心中惧怕儿子因找不到苏涟漪而哭闹。“今天让他们陪你,好吗?明天就能看见苏涟漪了。”说着,便指着千如院平日里伺候的下人。
欧阳歉哪里肯?哭闹着要找苏涟漪。
徐昌想到了刚刚拉欧阳歉玩耍的几个小厮,赶忙叫人唤了来,让他们仿照苏涟漪的方法与欧阳歉交流,带着欧阳歉玩,而后,欧阳歉才止了哭闹,兴致勃勃地跑去和几个小厮玩着,在欧阳府的大院子里到处疯跑。
欧阳尚默坐在轮椅上,由徐昌推着,远远看着几名小厮使出浑身解术陪着欧阳歉玩着,而后者也是十分开心,脸上早就没了那打砸瓷器时的狰狞,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欧阳尚默微微笑了,“大昌,老夫错了。”
徐昌不解,“老爷,小的不知您的意思。”
欧阳尚默道,“从前以为将歉儿保护好,而后寻便名医,为他治病。但听了苏涟漪的一番话才知,老夫是害了歉儿,正是因老夫的变相软禁,歉儿才变得如此。”越说,声音越是低落,那种深深的自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不是,老爷您没错,您…您是为了保护少爷。”徐昌也是个懂事理的人,虽心知是老爷的错,但嘴里不能这么说。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突然灵机一动,“老爷,小的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苏小姐不用往返劳顿。”
欧阳尚默惊喜,“什么方法?”
徐昌答,“老爷,您在岳望县是有宅子的,您还记得吗?既然苏小姐因生意太忙无法日日来安济城,我们却可以去岳望县找苏小姐啊。”
欧阳尚默也恍然大悟,激动得一拍大腿,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沉稳扎实,“对啊,老夫怎么没想到,涟漪不能来,但我们可以去。”
徐昌暗暗松了口气,“那小的这几日就派人去将那宅子收拾一下?”虽然那宅子留了两人看守,但想来此时已满是陈旧。
欧阳尚默根本等不及,“不,大昌,你今夜就派人去整理,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岳望县。”今日欧阳歉的突飞猛进让他震惊,今日他才知,原来儿子也是有息怒,有求知欲。
从前不知便罢,如今知晓便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一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多的训练歉儿的心智。
徐昌也是许久没见老爷因一件事如此兴奋惊喜,赶忙叫来下人看护老爷,自己则是跑去唤了几人,连夜赶往岳望县,将那欧阳府别院收拾干净,点上火炉烘着,明日好接主子们前来。
…
欧阳府的一片混乱不说,只说苏涟漪。
她坐着欧阳家的豪华马车回家,那马车比之从前李玉堂的马车更为豪华。脚下踩着的是几乎可以末过脚面的长毛地毯,马车上不是侧着的长椅,而是正坐的椅子,那椅子镂刻雕花如同艺术品一般,椅子上用锦缎铺着,因是冬季,其上又铺了一层兔毛垫子,软软的,十分温暖。
车厢深处照例是一面小柜,那柜子里放着毯子、灯烛瓜果等等备用品。
车厢中间设置了一个插孔,到了冬季,有专门设计的暖炉插在插孔上固定,中间烧着炭,幽幽小火,将车厢里烘得暖洋洋一片。
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下,涟漪都忍不住犯了困,却强打精神,拉开小柜,发现其中有一本经商之作,涟漪惊喜不已,拿来翻看得仔细。
几个时辰,因这一本书,被打发得干干净净。
古文字与现代文不同,鲜少有废话,有时短短几个字,便描述了整件事。薄薄的一本书,涟漪看了一路,当看完最后一页时,正好入了苏家村,车夫停下车恭敬对苏涟漪问路。
涟漪将书收回了柜子,指了路,不一会,便到了家。
照理掏出银子想给欧阳府车夫赏钱,但车夫却不肯收,可见平日里欧阳府管理之严格。目送着车夫驾车远去后,涟漪这才推开了院门,入了屋子。
熙瞳已睡,初萤则是厅堂灯旁封着什么,听见门外有响动,欣喜若狂,知晓涟漪回来了。
涟漪入了屋子,卸了披风,看着桌上放着的,又是一件崭新的披风,只不过那披风不是绵的,而是皮毛,心中一暖。“夜晚缝补,你也不怕将眼睛累坏。”不用说,她也知晓,这披风想来又是做给她的。
如今苏涟漪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出自初萤的手工,让她很是愧疚。
初萤面容调皮,大眼眨了一眨,“也不是晚上做,只要熙瞳睡了,我就做,嘻嘻。”而后拿起披风,为涟漪比了一比,“棉花披风到底还是抵不住风,若是不赶车穿着也能御寒,但皮毛却不是,皮能抵风、毛能御寒,一层毛两层棉,这话不是瞎说的。”
涟漪噗嗤一笑,“你听过羽绒吗?”
初萤惊讶,乖巧摇了摇头,“没有,羽绒是什么?”
“知道鸡鸭吗?鸡鸭的每根毛下都有一嘬绒毛,那个才是最轻最保暖了,回头我想想办法,我们做几件羽绒小袄穿穿?”皮草诚可贵,但羽绒服也不错,轻便保暖,还舒适。
“好啊。”初萤笑眯眯地回答。
“好了,我也回来了,我们睡吧。”已是半夜三更,涟漪知晓,初萤定然是等她。不得不笑这傻姑娘,若她今夜在安济城宿下,初萤岂不是白等?
初萤了解苏涟漪,就知涟漪定然不会不回家,“恩,明日见。”
两人各自回屋,洗漱安歇,忙碌的一日又这么过了去。
…
苏涟漪万万没想到,欧阳家来到了岳望县!
这一日,她刚刚到苏家酒铺便在掌柜乔六的口中得知了这件让岳望县商家都震惊之事,欧阳府可是几百年的老宅,欧阳老先生怎么突然来了岳望县?
涟漪微微一愣,马上便猜到,是奔她而来。
当即便收拾了收拾了东西,带上了两坛药酒和两坛苏家酒,驾着小马车便在乔六的指引下赶了过去。
其实,欧阳老先生已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不想被人打扰,但他身份在商界实在太过崇高,若是换成在政界,就算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是三朝元老。
昨夜欧阳别院连夜灯火通明,将岳望县的能工巧匠从被窝里拽出来,连夜修缮别院,那鼻子比狗儿还灵敏的商界人士能不提高警惕?都暗暗留意着,果然,大清早,太阳才刚刚上了天,一行标着欧字的豪华车队便入了县城,直奔欧阳别院。
问过才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欧阳老先生!
只不过,让大家惊讶的是,除了老先生本人,竟还有了一名公子,听闻是欧阳家的公子。
他们不解又纳闷,隐隐听闻欧阳老先生有一子,但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直寻名医治疗。那些为之瞧病的名医都守口如瓶,所以外人都不知病因。
这生病的公子是欧阳老先生的逆鳞,无人敢提及,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记了,就好像欧阳老先生这一生无子一般。
当苏涟漪顺着乔六描述的地形赶过去时,遥遥可见一栋焕然一新的别院,那黑底白字的大匾上写着“欧阳府”三个大字,说明她找对了地方。
但…
但眼前,确实车水马龙,那马车大大小小,来访之人都抱着各式礼品求见欧阳老先生,比那群菁会还要热闹个几分。
毕竟那群菁会不是人人都可去的,但如今拜访欧阳老先生却是人人都可来,车马多到了什么地步?多到了涟漪马车根本进不去的地步。
涟漪的黑色小马车尤其不起眼,被排在车队的末尾,看着前面商家一个个炫耀礼品,她默默回头看自己带来得四坛子酒,实在拿不出手,老脸红了。
正在这时,门里出来一人,那不是别人,正是管家徐昌。徐昌是要去邀请苏涟漪的,正准备上哪欧阳府马车,却见到苏涟漪的小马车,喜出望外,“苏小姐,您来得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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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别院门前,车水马龙,更是马车拥挤,有华贵的,有稍小的,其上坐着的都是岳望县以及周边各城的商贾们,听闻欧阳老先生来,都急急赶来拜访。
欧阳尚默以智者著称,其判断精准、眼光长远,威信极重,这些商贾们皆是以崇拜敬仰的心情而来,不敢造作、不敢喧哗,递了拜帖,之后就老老实实回自己马车上等着。
没人注意到苏涟漪那黑色小马车姗姗来迟,排在末尾。
当欧阳别院大门打开,徐昌从中而来时,众人都眼巴巴地期待着,希望能叫到自己的名字,他们想做什么?想送上自己的礼物以表崇敬,更是想将自己在行商方面的问题提出,得到智者的解答。
但那管家却好像不是通知欧阳老先生要接待何人,转身欲上欧阳府的一辆马车,这是要作什么?
徐昌一身藏蓝色厚棉锦缎长袍,用料考究,却不张扬。他身形偏瘦,虽上了年纪,但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是精明能干之人。能留在欧阳老先生身边,岂能是普通人?
在他上车之际,一回头,眼尖地看到了那辆黑色小马车,那马车他见过,是苏涟漪的马车。再次定睛一看,果然,驾驶马车者不是别人,正视穿着水绿色披风的苏涟漪。
徐昌喜出望外,不上马车,快步小跑过去,“苏小姐,您来了?”
一旁等候众人惊讶十分,回过头,竟是苏涟漪。她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是认识苏涟漪的,这苏涟漪也是一个传奇,如同一声惊雷般横空出世,先是将苏家酒卖到各个城县,但真正让人震惊的不是这苏家酒,而是那神仙方妆品。
那妆品奇到什么程度?就连宫中妃子们也都垂涎不已,想要订购,但那神仙方却数量有限。有些人想从订购到的贵妇那里,用高出原来几倍的价钱购买,但谁能卖?
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年轻与容颜,宁可不赚这个钱,也要自己貌美。
古代也有黄牛党,那些黄牛党投入大量订单,但苏涟漪也不是傻的,她自然要甄选订单,但对有些黄牛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物极必反,若是真的一条路不给人留,总有一天有人会来寻事。
涟漪看见徐昌向着自己而来,赶忙跳下了马车,“徐管家您好,不知您这是要去哪里?”
徐昌呵呵一笑,“小人要去找苏小姐您啊,您可不知,少爷昨夜便说什么都要找您,老爷爱子心切,这一大早便带着少爷来,只为找您。”他将所有事都推给了欧阳歉,毕竟“童言无忌”,也不能说老爷为了让苏涟漪治病,连夜跑来岳望县吧?那威严何在?
欧阳歉的年岁不小,但在他们的眼中只是孩童,别说管家徐昌,就是连苏涟漪也仅仅当欧阳歉是一个小弟弟。
但他们几人知晓欧阳歉的情况,一旁静静偷听的商贾们可不知,他们从前并未听说欧阳老先生有儿子,不过转念一想,怎么可能没有儿子?只不过欧阳老先生低调罢了。
之前还纳闷,苏涟漪虽是新起之秀,但离去群菁会的资格还差了远了,如今明了,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自己物色儿媳妇。
这苏涟漪真是树大招风,不仅李府二公子亲睐,连欧阳老先生的儿子也逃不出她的石榴裙。
苏涟漪感觉到气氛不对,众人看她的眼光开始有一些奇怪,掺杂着一些暧昧,有一些人则是带着些许不屑,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