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头嗨了一声,“涟漪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说着,便赶着驴车哒哒哒向县城外而去。

当回到苏家村时,天已经放亮,老马头将涟漪送回家后,才赶着车回去休息。

涟漪见大虎还未起床,就拿了笔墨,在院中书桌上,将刚刚得知的信息一条条凭记忆写下,而后反复查看思考。

虽然其他大夫找不到根治的方法,但苏涟漪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她的自负来自于对现代医学的了解,对科技的信任。

李老爷的心脏病自然不假,但心脏病还分为先天性心脏病、风湿性心脏病、冠心病、高血压心脏病和肺源性心脏病,根据不同的成因及临床表现,有不同的治疗方法。

在治疗之前,首先要找到的便是病因。

而李老爷的病,苏涟漪断定,是风心病合并心衰。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四肢水肿、粉红色泡沫痰和李老爷此时正在发作的风湿关节炎症状。

如果她没料错,李府老爷确实先天不足,但若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心脏病,也不会顺利长大,几十年操持家族生意,又成婚养育儿女,要知道,即便是行房对一个严重先天心脏病人来说也是一个大挑战,所以应该是后天所致。

古代不比现代,即便是富贵家庭,生活条件也不若现代那般舒适,这是社会生产力水平决定的。何况李老爷这样为了生意东奔西走的,着凉淋雨想必是常事,古代人的风湿病比比皆是,而风湿病便是风湿性心脏病的重要成因。

想到这,涟漪心中积压的大石松动了许多,一直严肃深沉的面容也有了淡淡笑意,因为思考的太过认真,丝毫没注意到房门开了,大虎正看着她。

虽然没有现代医学仪器去验证这个病,但通过临床判断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此时权当他就是风心病,只要减少药量,谨慎行事便可。但若是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希望李府老爷能允许她听诊一次,以检验她心中判断。

补药,李府大夫应该开了不少,虽然她对现代医学很自负,但对博大精深的中医也是十分尊重,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在调养身体方面,还得靠中医,那她要做的,就是急速缓解李老爷的病症。

涟漪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强心利尿,控制心率,治疗原发病。这三点,便是她接下来准备做的事,但…苏涟漪一想到具体实施,便头疼得紧。

治疗心脏病的药剂,“去乙酰毛花苷”,“呋塞米”,她能说出一堆,但却不知具体制作方法,头疼…

大虎看了很久,看她本是愁眉苦脸,而后突然笑了,笑容恬静淡雅,一时间让他忍不住促足观看,但随后,她再次陷入苦思,让他也忍不住皱紧了眉。

“昨夜睡了吗?”大虎走了过去,问。

涟漪一愣,大脑混沌了一下,睡?她一夜未归却在外睡觉?他什么意思?她在外面找男人过夜?“喂,这位先生,我苏涟漪可是洁身自好的女人,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抬头瞪向他。

大虎被骂愣了,“我注意什么?”莫名其妙。

一晚上没睡,又听到他说这种话,一股子无名火蹭的一下窜了出来。“我告诉你,别说我没有喜欢之人,即便是有,此时此刻我们是挂名夫妻,我也会尽我本分,不会乱搞。”

大虎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一丝慌张,“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出外乱搞,而是问你昨夜可有地方睡觉?”

“我没回家,去哪儿睡觉?”涟漪更是怒了,其实她没发现的是,她为何反常的暴怒,是因为被侮辱了人格,还是生怕被对方误解。

大虎没想到平日里淡定的苏涟漪气成这样,一边感慨女人都是喜怒无常的动物,一边暗暗猜想是不是他不小心冒犯了她的名节,“苏涟漪,刚刚是我说错了,是我口不择言,我的意思是…就是…”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一说,又会被她反驳。

大虎本就嘴笨,哪会应付这种场面,“要么…你揍我一顿?”如果这样能解决问题,倒也不妨是个良方。

涟漪一下子怔住,刚刚那无理取闹的人是她苏涟漪?

“算…了,看在你初犯,饶了你。”涟漪死鸭子嘴硬,强撑着。

大虎可算是放下心来,“我刚刚的意思是,若是没睡便早一些休息,上一回也是宿夜未睡,而后上山看仙水潭,被蝎子蛰了后,就…”

“等等,大虎你说什么?”苏涟漪一下子双眼放亮。

大虎出身将门,擅长武艺,可以领兵打仗,本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但今天却生生被一名女子吓得后脊梁直冒冷汗。

浑身肌肉紧绷,他的声音也僵硬非常,“我…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又要发疯?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跑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不怕,不怕,这回你没说错,还有大功一件,为了表彰你的聪明睿智,特准陪我上山。”

“又上山?”大虎惊讶道,“还要下潭?”

涟漪赶忙摇头,“不不,这回我们不下潭了,我们去捉蝎子吧。”

“…”大虎越来越不解了,“捉蝎子干什么?”

涟漪微微一笑,转身去屋内换衣服。“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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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蝎子(倒计时2天)

蝎,蛛形纲动物,其典型特征为身体瘦长、螫、弯曲分段且带有尾钩毒刺。大多生活于片状岩杂以泥土的山坡,不干不湿、植被稀疏的草和灌木之处。

《本草纲目》记载,其具有“息风镇痉,攻毒散结,通络止痛”之功效。对口眼歪斜、风湿、肩周炎等病症具有显著疗效,且可防治癌症。

吃过了早饭,不听大虎的劝说,苏涟漪执意上山捕蝎子,大虎无奈只能跟随,同去的还有苏白和孙小锦,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初萤也想跟着去,但被涟漪严辞拒绝,因为其有孕在身,这要是在山上有个好歹,涟漪不会原谅自己,于是,初萤只能撅着小嘴儿在家等着。

别看孙小锦年纪小,但却是个捉蝎好手,那小胳膊小腿儿很是机灵,看准了一块岩石,左手搬起,还没等旁人看清里面有没有蝎子时,那灵活的右手已把蝎子抓了个准。

蝎子的尾钩有毒,但只能上下垂直活动,不能左右摆动,所以只要正面捏住尾刺,就不致被其蜇伤。

一般来说,蝎子的毒不会置人于死地,除非热带雨林或荒凉沙漠的毒蝎,最常见的小蝎子,最多将人蛰得生疼,却不会危害生命安全。

“姐,这大晌午的,不在家里睡个午觉,跑这儿来捉这个破玩意干啥?”苏白阴阳怪气,打着哈欠。

涟漪小心翼翼找着蝎子,头也不抬,虽然苏白确实很欠扁,但她还是十分耐心地回答。“为了给李老爷治病。”

苏白一撇嘴,“那老头都不买我们家的酒,还管他干啥?”

“拒买我们家酒的是李玉堂那混蛋,不是李老爷。”这个地方已没有蝎子了,涟漪换了地方,继续仔细翻找。

“那…那,我们应该去找李老爷讨公道,为啥要给他治病啊?”苏白干脆不找蝎子了,坐在地上专心问。

“李老爷这回病情严重,若是不管他的病,他死了,难道你要跟到阎王殿讨公道?”涟漪没好气,因为没了耐心。

正说着,孙小锦又抓了一只,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骄傲的笑容,将蝎子小心翼翼装入之前涟漪分发的双层布口袋,而后用绳子将袋口系好。“涟漪姐姐,这个袋子装满了,再给我拿一只袋子吧。”

涟漪欣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锦的头,“真是个好孩子,今天晚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就在姐姐家吃饭了。”说着,又递过去一只新口袋。

苏白看了看自己的口袋,才零零散散的三只,一下子急了,一把掀开一只大石头,大石头下蹭地出来一只蝎子,一下子就蛰了苏白的胖手。“哎呦妈呀,疼死我了!”

涟漪叹了口气,瞪了他一眼,“活该。”

蛰了苏白的蝎子正要跑,孙小锦一下子扑过去,抓住就塞入口袋,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锦儿真厉害,很棒!”涟漪忍不住举起大拇指。

孙小锦羞涩地笑了,一旁的苏白不乐意了,“姐,我说,你到底是我亲姐还是他亲姐啊,怎么总向着外人?”

“我是你亲姐,但我真心希望是锦儿的亲姐,”涟漪白了他一眼,“如今是帮着你亲姐干活,为了酒厂的生计,你还拖拉着偷懒,你好意思吗?”

苏白一张肥脸通红,肥胖的身子转了过去,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努力抓就是了。”

看着苏白那一坨肉球的样儿,涟漪无奈地笑笑,这弟弟本性不坏,就是好吃懒做,喜欢耍点小聪明、偷偷懒,还真和那猪八戒有一拼。

一只满满的口袋塞入涟漪的眼帘,是大虎的。涟漪一愣,看到那只大手上有诸多伤口,是被蝎蛰的,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又跳动了几下。

苏家村长大的孩子,从小便在村子里、山上疯玩惯了,什么捉鸟逮鱼,扑蜻蜓抓蝎子都很擅长,但大虎却是第一次捉,难免不小心被蛰上几下,却一声不吭。

“疼不疼?”涟漪担心地问,好好的一只手被蛰的发肿,看着都心疼。

“还好。”大虎就说了一句,接过新袋子,又开始捉。

涟漪看着大虎的背影,眉头忍不住动了一动,心中的感觉又酸又麻又甜又辣,说不出道不明,痒痒的却无法忽视。

甩了甩头,她将这种无法自我控制的怪异感觉尽量压了下去,也专心致志地找起蝎子。

当苏涟漪等人下山回家时,太阳已经偏西,一行人午饭还没吃。

涟漪家,初萤趴在书桌上望穿秋水,眼巴巴地盯着院门口,当看到众人归来时,就如同小蝴蝶一般飞了过去,“涟漪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等一天了。”

“恩,辛苦了。”涟漪笑道。

“这个就是你们捉的东西?”接过涟漪手上拿着的布袋子,好奇地问。正想打开,却被涟漪制止,“这东西蛰人很疼,你看看苏白就知道了。”

苏白还捂着自己手,龇牙咧嘴,初萤赶忙放开了袋子,小脸白了一白。

苏涟漪和初萤下厨做饭,众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不知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饭,吃完饭,众人该回家的回家,初萤也被涟漪打发走早早回家休息,自己则是研究这些蝎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要宣传苏家酒,又要能治病救人,最好的结合方法便是药酒。

药酒,作为一种保健酒在现代并不陌生,十分普及,但在这个时代的鸾国却是个新鲜物件。就如同酒品的性质——它是一种保健酒,虽对病情有促进作用,但毕竟和药没法比。

但涟漪却不准备专心为李老爷治病,她的目标还是——卖酒!只不过在卖酒的同时顺便治了李老爷的病而已。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在这鸾国悬壶济世,她只是个人,她有凡人的自私,有凡人的目的性,更有凡人的感恩之心,她只想让身边关心她的人过得好,仅此而已。

“大虎,帮我把厨房那坛子酒搬来。”涟漪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泡制药酒。

“恩。”大虎转身便走。

“等等,”涟漪却如同想到什么似得叫住他,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我怎么把你的手忘了,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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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药酒(倒计时1天)

大虎的手哪里仅仅是肿?此时已经开始泛黑!

虽然此地的蝎子,毒性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毒性却可以积累,一只手被连续密集叮咬多次,其后果也十分严重。

涟漪的心都揪起来了,好像蝎子蛰的不是大虎的手,而是她的心一般。

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前厅的桌子旁,把两人屋内所有灯烛都搬了过来,拿出平日和初萤缝制衣服所用的绣花针,先用烛火烧了烧,而后用酒小心擦干净。

“疼吗?”涟漪问,低着头,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查看伤口。

“恩。”大虎答。

涟漪叹气,“疼,你为何不早些说?怎么等吃完饭才说?如果我没看见,你难道要明天再说?”

“你昨夜还未睡。”大虎答非所问。

简单一句话,苏涟漪只觉得鼻子一酸,皱紧了眉,如果有人要笑话她是爱哭鬼,就笑话吧,她确实是忍不住,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无声的照顾,无言的呵护,她怎么能不被感动得想哭?

不再吭声,专心用针将他伤口中蝎子留下来的倒刺挑出,尽量轻手轻脚,虽然这挑刺的疼和蝎毒之疼相比已不算什么,但她还是最大限度的放轻自己的动作。

一根…

两根…

三根…

挑了足足有十三根之多,那小小的倒刺在桌上一字排开,刺伤了涟漪的眼。

这一上午,孙小锦捉了十七只蝎子,大虎捉了十六只,苏白捉了八只,涟漪只捉到了三只。

十六只蝎子,十三根倒刺,大虎这个新手分明就是不计代价地去捉,就是为了帮她。

将针插进针线包,伸手揉了揉眼,将眼角的液体擦干。

“你怎么了?”大虎问。

“灯太亮了,晃得眼睛疼,”涟漪笑笑,淡定地说着谎话,“刺挑好了,跟我到院子里来。”

涟漪用水调匀了皂角粉,一点点冲洗大虎的伤口,确保冲洗干净后,又在灯下细心为他挤出毒血。

“你应该有解毒的药吧?”涟漪问,大虎不是普通村夫,身份神秘,想必这种药品应该备下不少。

“恩,我自己上药就好。”大虎入房间内取药,但没想到,涟漪竟跟了进去。

“我帮你。”抢过了药,小心为大虎上药,而后用干净布条缠好。

大虎低头着看她的一举一动,僵硬冰冷的眼角柔和了许多。

处理完大虎的伤口,苏涟漪想起了正事,跑去厨房,将酒坛搬了过来,拒绝了大虎的帮忙。大虎无奈,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涟漪先是将酒倒入一只精致小坛,而后将白日里捉的活蝎小心放入坛中,封好口。

“蝎子虽然有毒,但却能治病,用蝎子泡的药酒有强筋壮骨、驱风活血、消炎止痛的作用,等七天后便可以取来喝了,到时候,第一个让你尝鲜。”涟漪笑着帮大虎解释,解他的疑问。

“恩。”大虎的唇角微微勾起,僵硬的面部线条有了缓和。

他满是脓包的脸,在昏暗得灯光下平整了不少,没有了白天的狰狞。他的眉很完美,浓眉如同两把剑,斜入发鬓,充满阳刚。他的眼窝很深,一双大眼深邃,如同双枚乌色瑰石。他的鼻很挺,高高直直,其下是不薄不厚的一双唇,平日里总抿着。

月下观花,灯下观人。

灯光能美化人的肤色,加深人的轮廓五官,而此时此刻,苏涟漪竟觉得大虎很帅、很美。

“大虎,治疗皮肤病不是我强项,而你脸上的疮,我怀疑是天疱疮,却无法确诊。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试。”犹豫再三,苏涟漪还是说了出来。

她本不想行医,但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回报大虎对她的好,唯一能贡献的,也许只有自己的医术。

大虎皱眉,本就很深的轮廓更为深邃,一双眼有着狐疑,也有着一丝希望。

“天疱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隐约记得苏涟漪曾经说过,“你是说,你能治我的脸?”声音中逐渐充满希望。

涟漪没由来的紧张,“我不敢肯定,但我尽力,如果真治不好,也…”

“没关系。”大虎赶忙道。

涟漪见到大虎急促的回答,便料到其在意程度。心中暗暗发誓,即便是失败一万次,也要将他治好!“恩,那我抓紧时间研究一下。”

说着,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才想起,自己又是两天一夜未睡。

大虎本还想追问什么,但看到涟漪如此,也不忍纠缠。“你早休息。”

“啊…恩。”涟漪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转身回了房间,“大虎,晚安。”

“晚…安。”大虎也随着苏涟漪说了句怪异的招呼语,而后看着她高挑的身影入了房门,房门关上,不一会熄了灯。

又站了很久,大虎这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得盯着她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坑洼不平的脸,想起记忆中,陌生人那些厌恶、排斥的目光,双眼空洞。

他的脸…能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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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胜利

药酒普遍采用高浓度酒泡制,七日后加水稀释成低度饮用,口感独特且具备治疗功效。

参照苏涟漪制定的治疗方向——强心利尿、控制心率、治疗原发病,在药酒制作中,涟漪走访了县城中名医,根据她所想得到的效果,挑选了几味中药加入一同泡制,如车前草、白术、熟地黄等。

大虎的右手包着绷带,这几日,苏涟漪不允许他上田干活,好在此时田里工作已经不多,只要偶尔挑水种地,施肥挑虫便可。除此,在生活上,涟漪也尽可能的照顾他,可以说无微不至。

清早洗脸,大虎用左手洗,涟漪便捧着巾子在旁,大虎洗完,那干净带着皂香的巾子及时送出。等大虎脸刚擦完,就见涟漪拿着木梳在一旁虎视眈眈,要为他梳头发。

古代,男人留长发,大虎一只手虽可以勉强梳理,但想将头发挽在头顶就有些困难,在大虎屡次婉拒失败后,涟漪便接手了大虎发型打理的工作。

大虎的发丝很黑,很硬,不同于女子发丝的柔软,他的头发如铁丝般泛着光泽,涟漪本就不擅长打理头发,对这又厚又硬的发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能束起,偶尔还不小心梳歪。

涟漪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大虎很无奈。

吃饭,涟漪尽量做一些可以用勺子吃的菜色,将蔬菜和肉切成丁,少油少盐利于伤口愈合,不允许他喝酒。

七天之后,大虎右手绷带终于拆了,涟漪的蝎子酒也大功告成。

将酒舀出在碗里,而后兑了一些之前准备好的冷开水,“大虎,这第一口你来尝吧。”

一旁的大虎看着略带黄色的酒水,犹豫着点了下头,端过碗来喝。

冰凉的酒水入喉,是一种从前从未尝过的味道,淡淡的酒香缭绕,配之中药的甘爽,若是细品,口中有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馨香。

“味道不错。”大虎道。他不是不懂礼节之人,之所以丝毫未谦让,是因为这蝎子有毒,而用有毒的蝎子泡酒,怕是酒水中有毒。

他不想看到苏涟漪中毒,其原因自己也解释不出。

“再喝点浓的。”涟漪笑着,将原酒不兑水直接倒入大虎的碗中,“听人说,练武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想必你也如此,夏日流汗后不待汗干便用冷水冲澡,冬日流汗时不计严寒脱衣纳凉,都会对身子有危害,这危害即便不是当场发作也是慢性的。”

“恩。”大虎虽不信,却还是耐心听着,酒水倒好便喝下,刚刚的味道太淡,如今才更能品尝其中滋味。

大虎喝着,涟漪破天荒的絮絮叨叨起保健常识。“小臂、小腿偶尔酸疼,这些就是慢性病变,以后便会发展为天气骤变时的剧烈酸痛,随着骨骼末梢慢慢病变变形,最终坏死,最坏得结果便只能截肢。”

“咳咳…”大虎还有一口没咽下去,听到了涟漪的话,差点没呛到,面色一青,“真有那么严重?”

涟漪认真地点点头,“当然,不说远,单说我们苏家村便有不少老人有这样症状,皆是年轻时下田种地不留意所酿成。”

大虎心慌了,因为他左小腿真的时常莫名酸疼。想到这药酒可以治疗此病,便一股脑将最后一口喝个干净。

涟漪噗嗤笑了,即便是他不说,她也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若是你还想喝,回头我们捉蝎子我再为你泡制,但这些酒只能浅尝不能多喝,因加入了针对李老爷病情的药物,不适合你。”

“恩。”大虎点头,放下碗。“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涟漪笑了一笑,“有些事情若是直接处理,想必会生硬尴尬,易让人产生抗拒心理,换一个角度,迂回曲折,不失也为一个好方法。”

大虎虽不说,却知道这个苏涟漪一定又有了主意,几不可见,其唇角微微勾了下,他对她的表现,好奇,拭目以待。

东宁城是一大城,地处鸾国中部地区,地势平坦、四季分明、人口众多、经济繁荣、秩序井然,虽达不到夜不闭户,老百姓却也安居乐业,其全因东宁城有个不错的知府,陶泽运。

东宁城知府陶泽运虽算不上两袖清风的清官,但却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刚正不阿。上,受到上位者的赞许;下,受到百姓的爱戴,甚至在京城中也有些根基。

此时皇都动乱,皇子夺嫡,虽未明斗,却暗流激涌。而这陶泽运便相传,其是太子一派,当然,也是传闻,并未明示,这些都是闲语。

陶家与李家是亲家,而如今作为岳望县首富的李家可与京城首富叶家搭上线,也全凭这陶泽运的牵线,可见陶泽运与李府老爷李福安的交情。

陶府坐落在东宁城西部,宅子很大,半旧不新,与主人陶泽运相同,很是低调。入了大门,穿了门堂入后院,曲径通幽处,是陶府的客房庭院,也是李府老爷李福安养病之处。

虽陶府有了喜事,但李老爷在陶府却没因这喜气身体转好,相反越来越虚弱,下肢浮肿的厉害,下人们一直帮着捏,大夫一直开消肿的药却不见好,此外,因喘气困难,已经两天没在床上好好睡一次了。

“大…全…”李老爷的声音有气无力,半靠在床上,双眼凹入,嘴唇发紫。

“是,老爷。”名为大全的下人年纪大概四十上下,看得出是伺候李老爷一辈子的老仆,此时也是强颜欢笑,他是最清楚老爷身子状况的人。

“大全啊…我们回…家吧…”李老爷顿了几下,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将一句简单的话说出。“想…家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竟说出这样幼稚的话,非但不引人发笑,相反,大全浑身忍不住颤抖,想流泪,却又不想在老爷面前流,强忍着。“老爷,着什么急,陶大人一会就从衙门回来了,今儿早陶大人还约了您下棋,咱不能爽约啊。”

李老爷也不是孩子,心如明镜,怎会不知,老友每每早晨赶来,看他熬过了一夜才放心去衙门,临行还必须约棋,为了给他一个盼头,让他再多挺上一天。

有这样的挚友,此生足矣。

“不…能给他…添麻烦了,我们…回吧…”李老爷主意已定,他恐怕是时日不多了,怎能给别人家添霉头?

“这…这…”全康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有下人轻轻叫唤全管家,大全微微点头,吩咐了身边丫鬟们精心伺候,这才慢慢转身退出了屋内。

“有什么事吗?”全康问,虽脸上是悲哀的疲惫,但管家的威严也是不怒自威。

“全管家,是这么回事,小的刚刚听说,陶府有个伙房老头,和老爷的病差不多,都是浑身肿得厉害,喘不来气,后来乡下老家给他送了一种药酒,他喝上,三天那腿肿就消了大半,现在又能干活了。”下人赶忙道。

全康一愣,双眼大睁,“真有此事?”

“真有,”下人连连点头,“那老头现在正在伙房呢,全管家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全康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好,带路,快,快。”

“是。”说着,那下人便带着全康到了陶府后院伙房。果然,有一名老头正在干活,将劈好的柴扔进巨大的灶炉里,而后用大蒲扇扇着。

“魏老头,你出来下。”那下人将老头叫了出来。

老头出来,看见一身华贵带着威严的全康,有些发愣,“是,大人,不知找小老儿有什么事?”

“我来问你,你真的喝了一种什么药酒,而后身上浮肿消除?”全康急急开口。

魏老头点头,“回大人的话,是啊,也不知我那老太婆从哪弄来的仙酒,就治好了我的病。”

全康大为震惊,“那酒,还有吗?有多少,我都高价收了!”

魏老头摇头,“没了,那酒本就一小壶,老太婆让我喝七天,但那酒实在是好喝,我一没忍住,三天全喝了,虽然淡了点儿,但确实是好酒。”

全康有些失望,“这酒是从哪儿来的?还能弄到吗?你别干活了,我这就吩咐人干你的活,你现在立刻给我找到供酒之人,越快越好,找到后必有重赏!”

全康很是激动,赶忙回头吩咐刚刚那唤他来的下人,“小张,你随便找个我们李府的下人过来干活,此事若是成了,也记你大功一件。”

“是,全管家。”那姓张的下人高兴坏了,赶紧跑着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