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诚乐了,片刻后,他说:“我只是在想,还有别的人喜欢你。我什么都没有带给你,反而成天让你受罪。”
“比如说呢?”迟小多说。
“曹斌。”项诚答道。
“你想太多了。”迟小多笑道:“你怀疑可达都比怀疑他靠谱,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我也是才认识这个人。”项诚答道:“冬天他们去广州保护你的时候,按理说曹斌对你更熟悉,他没有在你面前出现。我以为来你身边的会是曹斌可达陈真,不料齐尉介绍给你认识的,反而是轩何志。”
迟小多犹豫片刻,说:“可能他的性格比较不适合当一个男朋友吧,或者有别的任务?我实在是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你们智商高的人都喜欢从这种细节里找原因吗?”
项诚:“我猜是他自己不愿意和你碰面,因为不知道朝你说什么才好,这种感觉,我有时候也会有,除夕夜在澳门,见到你的时候,其实我很紧张。”
迟小多突然觉得项诚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实在是太好笑太反常了。
“你在吃曹斌的醋吗?”迟小多手肘动动项诚。
项诚笑了起来,说:“你很优秀,有人喜欢你是很正常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时候,有点…嗯。”
“有点什么?”迟小多说:“你有一点翻车鱼。”
“有时候我觉得我实在不是合适你的那一个,只是我太自私了,就算一次次把你带进危险,也不愿意放开手。”项诚说。
迟小多喝着牛奶,含糊地说:“我自找的,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换了别的人,我就没这种感觉了。”
迟小多不是一次想过,他只是想要一个男朋友而已啊!为什么恋爱会这么坎坷,倒不是因为相爱本身的坎坷,而是这折腾感觉就没有到头的时候。每次觉得能和项诚在一起了,又总是随时提心吊胆,生怕再来个什么事,把他们拆散。
而项诚身上的魔种,蛇魂,被腐蚀的真武…像极了一个诅咒。
但是回头想想,如果不是和项诚在一起,迟小多还不会这么沉迷恋爱的感觉,就像从他跟着项诚,来到北京的那天开始,整个人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论做什么都有了动力。
“如果你不幸挂掉了。”迟小多知道项诚在想什么,一本正经地说:“我不会另找男朋友的,我二十六年才谈一次恋爱,一次就够了,再怎么找也不可能碰到比你更能令我铭心刻骨的人了。”
“不会的。”项诚答道:“不要这么想,我从未想过把你托付给谁,我会战胜我自己的。”
迟小多倚在项诚肩前,有种大战即将来临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走向何方,在山的深处,等待着自己的也都是未知数。但既然走到了这里,至少比起他曾经的想象,已经好了太多。
雨停了,山林间弥漫着从所未有的安静,伸手不见五指。
“走。”项诚低声道,伸出手,迟小多拉着他的手,把包交给他,两人越过溪流,朝着项诚的故居攀爬上去。
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通往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腰,他们需要避开在山上侦查的妖魔,穿过度假村,再翻过一座山,运气好的话,天亮时能到项诚小时候去过的地方。
“人呢?”简文歇斯底里地朝部下吼道:“给我搜山!”
驱魔师交头接耳,大家站在小镇里,手里举着火把,简文站在镇子中央的空地上。
“外头到处都有妖怪!”有人道:“简部长,北京打来电话,让我们撤了。”
简文说:“谁想走?站出来,我有最高等级的批文。”
没有人站出来。
“妖怪?”简文道:“我没看见什么妖怪,哪里有妖怪?妖怪袭击你们了?”
有人答道:“妖怪在外头,这座山外面。”
“不要管妖怪。”简文答道:“现在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定要找到项诚,出发!马上!”
驱魔师们只得散开,前往山林深处。
人散尽后,王雷从阴影中走出,朝简文说:“把他们带到包围圈里去,上头的批示,这次一起顺便解决掉。”
简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说:“王部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现在我的等级已经比你高了。”
王雷沉吟片刻,点头道:“是。”
“你负责带领圣地属下。”简文戴上手套,换上迷彩服,说:“到项诚住过的附近去侦查,我猜他一定会回一次家。跟踪到人以后,不要轻举妄动,他不是我的对手。”
王雷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打了个唿哨,潜入黑暗之中。
驱委,深夜,陈真办公室。
陈朗打了个呵欠,在沙发上醒来,陈真趴在桌子上睡觉,陈朗摸了摸陈真的背,陈真醒了。
【哥哥,你要回家吗?】
陈真摇摇头,揉揉眼睛,看了眼手机。
【十二个小时了,一直联系不上他们。】
陈朗:【刚刚我醒来的时候,想起一件事。】
陈真:【什么事?】
陈朗;【迟小多告诉我的,关于项诚的事,我们白天讨论的b,我觉得不管他是友是敌,b有一个举动,是很有深意的。】陈真有点迷茫地看着陈朗。
陈朗:【我记得在项诚来北京,最开始那段时间里,每天晚上持之以恒的蹲守乩仙的出没地点,最后找到了乩仙。】【嗯。】
【接着乩仙把项诚带进了一个无限循环的长廊里,是不是就是b布设的地方呢?b是为了观察项诚吗?】陈真马上起身,陈朗追在他的身后,陈真一指办公室,示意他哪里都不要去。
【你要去哪里?】
陈真摆手,示意陈朗安心。
他飞快地下楼,进信息部,翻找乩仙案的资料,翻出几张鼓楼的照片。上面是贴满符纸的横梁与中央的一个鼓,陈真拿上照片要出门去,边走边试着拨打那边所有人的电话。
其中一个打通了。
曹斌骑在郎犬背上,不住喘气,身上伤痕累累,大部分地方的伤势已经愈合,外套却被妖魔的爪子抓成条状,堪堪挂着,现出瘦削的肌肉与坚硬的胸膛。
郎犬恐惧地看着天空中的怪鸟,曹斌说:“跳过去!跳啊!”
郎犬终于纵身一跃,飞出了峡谷,飞向对面的山头,一瞬间所有盘旋的鸟类发现了郎犬,拍打翅膀,发出尖锐的呼叫,曹斌两手护住头,一个翻身,撒出一把硬币,妖鸟忙不迭逃离。
“修为都比不上你!”曹斌说:“不要害怕!”
郎犬在山石间跳跃,几次爪子打滑,险些摔下万丈深渊,曹斌抓住郎犬头的上的毛,郎犬汪汪汪地狂吠,意思是很痛。
前方山路刷然滑过一只巨大的妖怪,曹斌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时,却发现是苍狼。
“是我!”苍狼开口,发出可达的声音,郎犬呜呜呜地弓起身,苍狼一爪子拍在地面,泥泞四溅,狼威散发出来,郎犬一抖身上的水,温顺地低下头。
“项诚的手下呢?”曹斌松了口气。
“散进山里了。”苍狼说:“封离刚联系上项诚,项诚也不确定哪里是圣地遗迹,封离只能尽量干扰景浩的手下,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王雷也来了。”曹斌说。
“妈的。”苍狼咧嘴,露出犬齿,眼带凶光,似在犹豫是去接应项诚,还是去帮助封离。
“跟我来。”苍狼说:“都到我背上来!”
苍狼伏地,曹斌与郎犬跳上去,苍狼转过拐角,一巴掌将一只乌鸦拍在山崖上,直接拍成了肉酱,跃下深谷,潜入原始森林。
电话响起,曹斌左看右看,最后郎犬疑惑地从裤兜里摸出电话。
那是个陌生号码。
“汪!”郎犬说。
“我。”陈真在电话里说:“这是新号码,我原来的号被监听了。”
“妈!”郎犬说。
陈真:“不要叫我妈!开外放。”
郎犬按了外放,陈真说:“都有谁?”
“我。”可达说。
“我。”曹斌答道:“小多和项诚失去联络,正在山里头。”
“我在驱委。”陈真一身黑西装,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说:“可达说情况。”
雨停了,苍狼蹲坐在山崖前的石头旁,微微躬身,朝着放在石头上的电话说话。
“老佛爷在吗?”苍狼问。
“我在。”林语柔答道:“回报详细经过。”
会议室里只有林语柔与周茂国,陈真把手机放在会议桌上,三人都沉默不语,听着可达传来的消息。
“简文被景浩吃了,景浩开始用他的身份来给驱魔师下令。”
“王雷带领妖魔,分散在山里。”
“妖魔和驱魔师现在是分开的,不排除会有干架的情况发生,但对方却很小心,不让妖魔和任何驱魔师接触…”
周茂国说:“你上山顶,看下情况和地形。”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电话里,苍狼的声音答道。
风刮了起来,狂风的呜呜声越来越大,老佛爷说:“找到项诚,马上离开那里。”
“山上没有信号。”苍狼说:“我们失散了,就算找到项诚,他也不会愿意离开的。”
“他到底要找什么?!”周茂国说。
山峰之巅,苍狼没有回答,沉默地抬起头,望向远方。
电话里,林语柔的声音说:“简文通过国安局内线,直接朝重庆地方下达了命令,我们解除不了他的权限,黑机也拨不出去,我现在用手机去联系重庆地方的驱委,让他们撤回所有驱魔师,周茂国现在就带人过去,支援你们。”
苍狼挂了电话,朝曹斌看了一眼。
驱委:
周茂国收拾东西,穿上外套,进了电梯,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陈真走了进来,表情非常疲惫。
“你回办公室去。”周茂国说:“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今天晚上,陪着老佛爷。”
“我送您过去。”陈真答道。
周茂国微微转过身,看了陈真一眼,陈真看着周茂国的眼睛。
周茂国深吸一口气,电梯门开,两人一起走出。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周茂国说:“还是要回巴山一趟,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段过往。”
“我以为小多在我办公室里的事您是知道的。”陈真突然说。
“什么?”周茂国诧异地说。
陈真突然不易察觉地退后一步,看着周茂国,两人对视,陈真点了点头,作了个请的手势。周茂国微微皱眉,似有所思,却不多问。
周茂国坐下,沉吟片刻,弹奏了一首曲子,消失了。
陈真在钢琴前坐下,长吁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他修长的手指摸过钢琴键,片刻后按响了一个音,接续,弹奏下去,会议室中墙壁旋转,瓦解,陈真站在深夜静谧的大街,打开车门,上车,经过烟袋斜街的出口,朝着鼓楼开去。
鼓楼暗层,陈真点亮心灯,站在蛛网密布的横梁空间内,符纸与破鼓已被搬空,他单膝跪在地上,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取出一叠发黄的符箓,对照照片,重新还原现场。
贴好符纸后,陈真深吸一口气,走向横梁的尽头。
狂风穿林而过,迟小多和项诚气喘吁吁地上了山顶,半夜四点。
“我…不行了。”迟小多说:“先让我休息一会。”
“我去前面探下路。”项诚说:“不会离开你太远…怎么了?”
“我的龙瞳…”迟小多说:“有点看不见了,怎么回事?”
项诚:“!!!”
迟小多捂着右眼,朝天上看,以往使用龙瞳的力量时,是能看见妖怪的轮廓的,但这几天,龙瞳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模糊。
“不舒服吗?”项诚紧张地问。
“不不。”迟小多说:“别紧张…没有任何不舒服,就是左眼看不太清楚。”
迟小多猛力摇头,像是在恢复视线,左眼一时清晰,一时模糊,项诚认真地看他的眼睛,说:“糟了,你的龙瞳眼色变淡了。”
“是什么原因呢?”迟小多说:“最近我也没做什么啊…我知道了!”
迟小多回忆最近是否接受过什么妖力的干扰,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只有项诚给自己喂下的,黑翼大鹏的内丹。
“可能是内丹被消化了。”迟小多说:“干扰了龙瞳的力量。”
“有没有别的感觉?”项诚问。
“没有。”迟小多说:“眉心轮里龙瞳的力量被影响了,没关系。”
迟小多用龙瞳左看右看,发现已经看不见天上妖魔的身影了。
项诚问:“看普通东西能看见吗?”
“可以的。”迟小多答道。
“那就行。”项诚松了口气,说:“回北京再找郑衾让看看。”
“就是妖力的干扰。”迟小多说:“黑翼大鹏和龙是死敌,妖力是互冲的。”
“龙瞳没有就不要了。”项诚随口道:“一个妖怪,临死前把个妖瞳放你眼睛里,不知道几个意思。”
迟小多哭笑不得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项诚似笑非笑,示意他在树下等着,化为巴蛇,潜入了黑暗里。
迟小多沉吟片刻,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叠符箓,折好,并祈祷不要被妖怪们发现自己的动作,开始动手制作一个小法宝。而就在这时候,他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符号。
那个符号是以前郑衾教给他的,隐匿龙瞳的法术。
迟小多:“??”
就像残影一样,一现即逝,突然间,他似乎在这残影之中,看见了陈真的脸。
迟小多停下动作,可陈真的容貌只是在眼前一闪即逝。
头顶传来鸟鸣,迟小多猛地一惊,抬头看时,身边却被巨大的蛇尾盘住。
“发生什么事?”蛇头轻轻地出现在迟小多身后,吐出蛇信。
“没事。”迟小多说。
“现在走吗?”项诚问。
“再等等,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