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存了六十万。”迟小多说:“还要买房子呢,你想,如果我朝他表白了,我们在一起了,总不能再让他继续做公关吧,否则难道他在外面陪客户,拿钱回来过日子吗?”

“为什么不能?”闺蜜说:“你不觉得这样很萌的吗?鸭子也是男人,鸭子也有爱人,一个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在外面接客做鸭赚钱,回家给自己小受花,不是很有爱吗?”

迟小多:“…”

迟小多开始屏蔽了闺蜜的话,进入自言自语模式:“假如我们在一起了,这样他过惯了开一百万的车的日子,平时花钱也一定不会省,所以水平肯定不会降下来的。除非我也很有钱,但是这样又反过来了,我并不想包养他…”

“你如果喜欢他呢,就劝他从良。”闺蜜说。

迟小多嘴角抽搐,闺蜜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闺蜜说:“照片再给我看看?”

“只能看不能摸哦。”迟小多拿出手机远远地给闺蜜看,闺蜜又是劈手夺了过来,一脸惊讶。

“妈蛋!”闺蜜道:“这不是我表哥的朋友吗?!”

迟小多:“什么?!”

闺蜜:“我表哥订婚了啊!怎么回事这是,我上次还见他俩说话来着!”

迟小多登时惊得魂飞魄散,说:“不会吧!你表哥是骗婚GAY吗?!”

闺蜜和迟小多对视,迟小多马上说:“你你你…你先别激动,让我去调查调查,千万别踢爆啊!王仁说他不随便接客的,可能只是生意介绍的朋友吧!”

“等等等…”闺蜜明显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说:“这是怎么回事??!”

继迟小多和面包店的小帅哥店员之外,闺蜜的三观也瞬间碎成了渣。

“这不对啊!”闺蜜张着嘴,一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迟小多紧张起来,问:“你表哥和他上过床吗?!你不要吓我啊呜呜呜,到底怎么啦?”

“这人是我表哥的朋友啊!”闺蜜登时魂飞魄散,说:“可是衣服都不一样的!怎么回事啊!”

“啊?”迟小多一头雾水。

事情是这样的,闺蜜在一个月以前,刚过完年那会,和她的表哥出去踏青,结果表哥接了个电话,在天河公园那里下了车,和等在那里的一个人聊了几句。

于是闺蜜好奇地拍了照,表哥上车后,闺蜜问这人是谁,表哥随意答道:“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就是项诚。

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男人也很安静,从头到尾没有和闺蜜说过哪怕一句话。

但是闺蜜为什么会拍照呢?

只因为这名安静如鸡的男子的着装太过不寻常。

当闺蜜拿出当时她在车上拍的几张照片给迟小多看的时候,迟小多再一次风中凌乱了。

照片上是表哥和项诚,两个高帅美男子对话的场景,表哥穿着阿曼尼的定制,一身行头起码二十万朝上,项诚穿着灰扑扑的迷彩服,一双解放鞋,提着个贴了不孕不育医院广告的购物袋,拿着个冰红茶的空罐子,站在垃圾桶旁边。头发油腻腻,黏糊糊的,一副诚恳的表情给表哥点烟。

迟小多:“…”

“等等。”迟小多说:“你让我冷静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闺蜜反而有点不能确定,说:“你说这是他吗?是在拍戏?应该只是长得像吧?不是一个人吧?”

“这明显就是他啊!”迟小多要掀桌了,说:“为毛穿民工都这么帅!我要爱死他了!!”

两人相顾无语,闺蜜根据女性独特的直觉,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不寻常的地方,说:“快,现在打电话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迟小多说:“你先把照片给我发过来。”

迟小多如愿以偿地骗到了照片后,看着上面黑黑瘦瘦,乞丐一样的项诚,感觉和犀利哥有得拼,又问:“你表哥到底是干嘛的?”

“混吃等死的。”闺蜜说:“游手好闲,没正经工作。”

迟小多说:“我平时也没听你提到过他啊。”

“因为他总是出去旅游!”闺蜜说:“一会儿去泰国一会儿去新疆,就没几天呆在家的,每次去了要么一身脏兮兮,要么摔得骨折回来,上次去了成都一趟,回来说被峨眉山的猴子推下山,摔得小腿骨折…”

迟小多:“…”

“总之说多了都是泪。”闺蜜看了眼手机,说:“我相亲去了,你陪我去吗?”

迟小多忙说不了,晚上还得回去加班审图,闺蜜对项诚和她表哥的关系非常好奇,作为一个高帅富,理论上是不应该有捡垃圾的基友的。于是迟小多接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让他打电话去问清楚,到底和闺蜜的表哥什么关系。闺蜜家是做投行的,他们从中学时代就认识。表哥则身家两三千万,最近还订了婚。

这个要是被踢爆了可不得了,迟小多一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来想去,只得给王仁打了个电话。

“喂?亲爱的。”迟小多说。

“快说。”王仁那边正在吵吵闹闹的:“老子要胡牌了。”

迟小多说:“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王仁问:“是项诚的事吗?我给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他很喜欢你,想认你当弟弟,我靠,你怎么一直不给他打电话?”

“不不。”迟小多说:“我问你,项诚的朋友都是GAY吗?”

王仁说:“当然不是,他还帮客户和别的朋友牵线搭关系做生意,男公关不就是主营这个的吗?除了接客,还抽成啊。”

迟小多放下了心,但是这个还不能作为最终问题去回答,正想着怎么个确认项诚和闺蜜表哥的关系,王仁又说:“哎,我问你,迟小翻车鱼,周末有空吗?找你有事。”

迟小多说:“干嘛,帮你审图吗?”

王仁说:“审什么图呢,莲花山,看桃花,自驾,两天两夜,去吗?”

迟小多想了想,说:“能爬起来就去吧。”

王仁说:“周五来接,这么说定了,洗好澡躺公司写字台上等哥哥吧。”

迟小多只得把此事押后再议,每天晚上看着项诚的照片,都快舔屏了,帅吗?其实也还好,只是迟小多比较吃这一款的,但是他一碰上喜欢的,就确实很喜欢。尤其是那身民工装,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出现呢?

这周整整一周的时间,整个设计院都在加班赶图,迟小多忙得脚不沾地。看这情况周末说不定还得加班,三催四催的,所幸水组的老大拼死拼活,一口血拖死在电脑前,大家忙得底朝天,终于赶上了周五出图。

如此迟小多的周末赏花基友聚会才得以保全。

“做厚板还是密肋梁你要看预算啊!”迟小多一边看图一边盖章,一边朝着电话里咆哮道:“这个还要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们预算是多少!”

周围兵荒马乱的,迟小多还在远程电话指导另外一个人的图,三百多张图,从下午五点老大签字后就开始打印,所有人都跟打仗一样地跑来跑去,刚挂了电话,王仁又打电话来催:“迟总!你好了没有?!车都在你楼下等半天了!”

“出图呢啊!”迟小多抓狂道:“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你最牛你最大!”王仁说。

迟小多说:“要么你们先去,我明天自己坐车过去吧。”

“等你等你——”王仁说。

迟小多把电话挂了,必须速度盖章签字,头昏眼花的,六点半还没搞完,期间又被老大叫走了一次,电话响个不停,片刻后王仁打到单位里来了,有人喊道:“小多!你朋友说上来坐坐!”

“好的好的。”迟小多说:“你让他在外面坐着给他杯咖啡就好了…哎!马上!”

迟小多又一路狂奔过去,接了另外一大叠图纸抱过来,摊在桌上,拿出笔来低头看。背后有人过来了,看着他的图不说话,迟小多以为是徒弟,拿着笔,转身说:“这个地方老大说可以过,但是按我的方法是不行的,甲方肯定拿去给抽筋师看过一次…”

倏然间迟小多险些昏过去,项诚站在他的身后,一身运动服,高高大大,垂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迟小多,嗯了声,说:“别生气。”

周围同事们瞬间哄笑,迟小多的心脏差点就要报废了,一手捂着胸口,站在桌子前,背朝项诚喘气。

“你怎么…”

“接你。”项诚说:“你先忙,不管我,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迟小多:“王仁他…”

“王总他们已经去莲花山了。”项诚说:“让我带你过去,玩两天,不急,你慢慢看,看完我带你先把饭吃了。”

第9章 桃花

怎么不早说啊啊啊——!

幸福的巨人举着一柄大锤子,轰然把迟小多砸成了一片软绵绵的纸。

迟小多设计的无数楼房射出烟花,漫天乱轰乱炸。

美好的舞台拉开华丽的序幕,罗马假日悠闲的阳光辉煌万丈,项诚彬彬有礼,牵着他的手拿着香槟,在喷水池温柔一笑。

流星雨一瞬间划过天际,海面上,千万翻车鱼肚皮朝天,翩翩起舞——

项诚说:“你脸色不好,不舒服?休息一下。”

迟小多忙道:“你坐,你坐,我马上就好。”

迟小多推着转椅过来,给项诚坐下,自己心里砰砰跳,看了半天的图,完全不知道在看什么,侧头偷看项诚,发现他在办公桌前看自己的专业书,心想不会吧,你能看懂?

迟小多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心里两只小翻车鱼在不停斗争拉锯,翻车鱼A叫他快点搞定出去谈恋爱啦,翻车鱼B说你不认真看图到时候楼倒了可是要死人的,A又说楼倒了管他啥事?我们家迟小多做的是给排水又不是结构,顶多就爆个水管漏个下水道…

迟小多在反复纠结之中简直度日如年地看完了图,签完字后,朝老大说:“我走了!林总!”

水组老大说:“等等,小多,你顺便帮我…”

迟小多一转头,刹那杀气四溢。

老大马上噤若寒蝉,答道:“你玩得开心。”

“呵呵呵。”迟小多亲切地笑道。

其实迟小多现在的心理状态是千万只羊驼欢快地奔腾着,呼啸冲过办公室。坐进项诚的车里,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脑子里一阵眩晕,蓦然发现项诚的车又不一样了,今天开的是个路虎。

“想吃什么?”项诚问。

“随便。”迟小多笑着说:“挑你喜欢的,别太贵吧,我请客,谢谢你来接我。”

项诚说:“我对广州不熟。”

迟小多说:“日料吃吗?”

项诚说:“随便。”

车开过沿途亮起的灯火,拐入了城市夜晚的车流之中。迟小多想起项诚在自己办公室里看他的给排水专业规范,突然问:“你居然看得懂我的工具书?”

“说实话,看不懂,以前我也是学土木的。”项诚调车,进车库内停下,说:“跳槽以后才做这行。”

迟小多点点头,项诚又问:“抽筋师是什么?”

迟小多好奇地问:“你以前搞建筑的时候哪个组的?”

项诚答道:“搬砖组。推小车载水泥。”

迟小多:“…”

迟小多哈哈大笑,说:“别开玩笑,结构组的很讨厌他们,抽筋师就是负责把你设计好配好的钢筋给抽走,替房地产商省钱,这样钢筋少了,就可以节约成本。但是抽钢筋很有讲究,因为乱抽的话楼房会垮,所以一定要很有经验的人。”

项诚点点头,明白了。

迟小多带他去吃了一家日料,这家日料馆进去坐着要脱鞋,菜式也很简单。迟小多看到项诚的袜子破了两个洞,颜色还不一样,突然有种既天雷滚滚又觉得很好玩的感觉,忍着笑当做没看到。

迟小多穿着袜子的脚在台下和项诚时不时相触,令他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你挺厉害的,你们是不是有职业评定?”项诚问:“考过了吗?”

“一级注册给排水工程师。”迟小多答道:“考了但是还没有出成绩呢,目前只过了二级,要能过一级,就不上班了,把证挂靠出去,三年能拿四十万呢。”

“不上班想做什么?”项诚问。

“不知道,没想好呢。”迟小多说:“而且好难考,我猜今年过不了。”

项诚说:“看不出你在单位还挺强势的,一群人围着你转,专业一定挺好。”

迟小多不好意思地笑笑,问:“你呢?未来有什么打算?”

项诚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是被骗来做鸭的,过段时间就不做了,想干回老本行,但累死累活,赚的钱没几个,混不下去,成天加班不算,还被领导刁难,找茬扣钱。”

迟小多心花怒放,心想你不如现在就别做啦,咱俩处对象吧!他不知道项诚的“老本行”是什么,应该是建筑?嗯,描述的完全一样,设计院累死累活,拿命换钱,成天加班,还被刁难扣钱。

然而项诚又叹了口气,说:“我今年年初就想,把过去的通通忘了,换个人生,重新开始,但以前的事情还是放不下…这是什么?生的?”

项诚奇怪地看一盘北极贝刺身。迟小多给他调开芥末,筷子夹着喂他吃了一块,脑袋上冒着粉红泡泡。项诚登时剧咳了起来,被芥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居然没吃过芥末…迟小多对项诚的感觉完全被颠覆了。

“喝点茶。”迟小多忙道。

项诚表情古怪,摆手,眼泪都出来了。

“太呛了。”项诚说:“我知道,是芥末。”

迟小多笑着说:“我喜欢芥末的感觉,你以前一定没怎么吃过这个。”

项诚说:“以前有个大老板请我吃饭,就有芥末,还喝的拉菲,一瓶两万多。”

项诚眉眼笼罩在温和的灯光下,整个世界里,仿佛只有这么一盏灯从头顶落下来,照着他的头发,他的眉毛,温润而阳刚。

迟小多喝了点清酒,脸红红的,有人醉酒会发疯,有人醉酒不说话,迟小多就是那种喝了酒后特别安静的,他想问很多问题,但是一句也没问出来,两个人如果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就最好了。

“你的理想是什么?”项诚吃了点寿司,似乎对芥末比较有兴趣,这次蘸的量少了点。

迟小多的人生理想,当然是成为高帅富,走上人生巅峰;或者嫁给高帅富,走上人生巅峰啦。当然这个还是不好意思说的,他想了想,说:“游山玩水,上班太烦啦,如果能把证挂出去,我就出门旅游。”

项诚点了点头,他在日料馆里似乎有点拘束,仿佛在思考什么。

迟小多问:“你呢?”

“世界和平。”项诚如是说:“大家安居乐业,好好生活。”

迟小多哈哈地笑,觉得项诚很有趣,拿着茶和他碰杯。

吃过饭后,迟小多出来结账,项诚说:“我没有钱,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迟小多笑着说:“当然是我来。”

迟小多也不和他抢单,出来被风一吹,迟小多又多少清醒了点,项诚一路上都在思考,到加油站的时候,项诚掏出一大把毛票,迟小多忙道:“我来吧。”

迟小多给车加了油,想到项诚是少爷,他的工作就是拿脸混饭吃,让客户喜欢他,再心甘情愿地掏腰包,想到这里,迟小多又觉得自己的恋爱一片迷雾。

十二点时,项诚开车把迟小多载到山上,王仁一群人正在大呼小叫地打麻将,说:“自己去开房间!你俩来得最晚!”

于是项诚和迟小多就住在最后的一间大床房里了,一路上山时,漫山的桃花在路灯光芒下飘飞来去,迟小多觉得时间简直转瞬即逝,这么美好的时光,倏的一下就没了。

“晚上要给你推油吗?”项诚说:“我来。”

“不不不。”迟小多马上说:“我来吧。”

项诚掏出折好的一沓十块钱,迟小多都忘了钱的事,现在一说,迟小多就想起来了,两天的房钱和押金都是自己给的,不过迟小多主动付账了。

开完房,项诚没说什么,进去洗澡了,迟小多手指勾在膝盖前,坐在床上,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在项诚眼里,肯定就像以前那些对他好的客户一样,心甘情愿地为他掏钱,包他吃住,带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