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点头,说对,是我。

他以为那杨七爷会因为他的年龄而质疑,没想到对方却赞赏地说道:“嗯,是个有本事的高人。”

小木匠有些惊讶,说哦,何以见得?

杨七爷说道:“双目黝黑而清澈,气定神闲,身子有虎狼鹰隼之姿态,一扫眼,全场落于眼中——剑阁位于川陕边境,多有奇人,像你们这个行当的,我见了不少,多少也能够瞧出一些来。”

小木匠听了,一来觉得杨姓商人死劲儿花钱捧自家侄儿,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杨七爷眼光独到,看着不寻常,二来觉得自己修为大增,气息外放,需要多加收敛才行。

他心中盘算着,而杨七爷则邀他一同进大厅里去。

小木匠说这是杨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在场,不太方便,杨七爷却笑了,说有啥子不方便的,你也是当事人。

他拉着小木匠进了前厅,瞧见地下跪了一片,而站着的,除了杨老板之外,还有几个妇人。

小木匠扫了一眼,根据年龄以及今天白天的印象,大体能够对上号。

杨七爷进来,杨老板也停止了训斥,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儿,跟他打招呼:“老七来了。”

杨七爷对他叔十分尊敬,说道:“叔,消消气,都是些小事,没啥过不去的。”

那长得雍容富贵的二太太也说道:“对呀,对呀,都是小事……”

没曾想她一开口,那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摆着张苦瓜脸的大太太却哭了起来:“小事?要不是那位甘先生及时赶到,我家靖康、柳芳和小宝估计都已经死在那堆砖下面去了,呜呜……”

二太太显然也是憋着火气的,开口说道:“这不是没死吗?”

大太太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就炸毛了:“你是不是就想着我家靖康死了,然后让你家平达当家呢?”

二太太撇嘴,说:“我可没这么说……”

大太太本就是粗鄙之人,脾气来了,指着对方的鼻子,口不择言地骂道:“没这么说?我怕就是你和你家老二谋的事吧?你们弄死了中达,又要害死靖康,回头你家平达就能够继承老杨家和德诚记了,哼哼,打得一手好算盘,吴青莲,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没弄死我儿子……”

她一开口,就跟泼妇骂街一样,特别难听,二太太也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回应。

一时间场间乱作一团。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听到“哐啷”一声,那杨老板直接将桌上的茶壶给摔在了地上。

碎瓷片落了一地,两位太太吓得闭上了嘴。

杨老板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吵啊,怎么不吵了?是不是当我死了?”

他这话儿说得咬牙切齿,众人噤若寒蝉,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全部都低下了头去。

杨老板估计也是有些心力交瘁,说了两句话,然后让二儿子禁足,哪儿都不能去,随后让众人退散。

等大厅里面的人陆陆续续散去了,杨老板看向了小木匠。

小木匠改变了先前的计划,对杨老板说那风水煞局又变了,他需要去一趟利州,搞点材料回来——这一去,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到时候一定能够把事情给办妥帖了。

杨老板问了几句,然后点头应下,小木匠瞧见他与杨七爷有事要谈,于是提出告辞。

他出了大厅,回房间去收拾东西,走到半路,前面走出一人来,却是那大儿子杨靖康,他向小木匠表达了感谢,小木匠淡淡回应,也不多言。

回房收拾了东西之后,他留下了木箱,就背着破布包裹的寒雪刀离开。

出了杨宅,小木匠走过路口,离开了城里。

当遁入野外的黑暗中时,他却又转了向,从另外一条路开始往回走。

第七章 因与果

小木匠回程时显得很小心,一直到鸡叫的时候,方才赶回了杨府附近来,找了一个容易观察到进出的大树上落了脚。

是的,他准备杀一个回马枪,验证自己先前的猜测。

昨夜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怀疑被禁足了的二少爷,但小木匠却唯独对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而且还差点死掉的大儿子杨靖康有些想法,如果一定要说除了第六感之外的其他关联,可能就是那家伙跑出屋子来时摔的那一跤,让小木匠产生了怀疑。

那一跤,摔得太巧了,也摔得太狠了。

先前黑咕隆咚,小木匠没瞧清楚,但是在大厅里的时候,瞧见了杨靖康的儿子小宝,小孩子鼻青脸肿的,看着十分可怜。

那样子,看着真不像是绊倒了摔的,有点儿像是故意摔在地上的一样。

小木匠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他一开始觉得无稽,然而随后,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

这种狠,让人难受。

所以他临时决定收起了先前的计划,没有打算再在杨府待上一天,而是假意告诉众人自己离开了剑阁,去了利州,背地里又偷偷地摸了回来。

他想要看一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他待在树上,等天大亮了,又找了间对着杨府大门的茶楼包厢,在那儿等着,观察杨府进进出出的人。

如此等了一天,他都没有瞧见目标人物进出。

小木匠并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等着,终于到了傍晚时分,从杨府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彬彬有礼地与门房打着招呼,又与出入的商行伙计寒暄,然后出了杨府,朝着东头走去。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在路边停下,看样子好像是在买东西,但实际上却是在打量周遭。

不过小木匠对于这等手段还是有所防范的,一直在后面跟着,并没有让他瞧见。

差不多走走停停两刻钟,那人却是来到了一处污水横流的窝棚区,这儿紧挨着一条污水沟,出入的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有那光着屁股的小孩儿在污水沟的烂泥里玩耍,还有佝偻的老人,在垃圾堆里刨东西,有气无力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那种。

小木匠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街前,瞧着杨姓商人的大儿子杨靖康一个人走进了那一片窝棚里去,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家伙天快黑的时候,跑到这儿来,是想要干嘛呢?

他左右打量,然后从另外一边跟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木匠亲眼瞧见杨靖康走进了一个有些歪斜的木房子里面去,他也缓步摸了过去,绕过正门,来到了侧边,刚刚站定,就听到前门传来“吱呀”的响声,有人似乎出来张望。

好在小木匠已经藏好了身子,躲在了黑暗的角落里去。

等门重新关上的时候,小木匠将耳朵贴在了墙角上,当他默数第三下的时候,听到有个低沉的声音:“不是让你没事别过来么?你父亲请的那个甘墨,十分了得……”

杨靖康说道:“你们不是传了纸条,说亲眼瞧见他离开城里了么?”

那人说道:“谁知道他是不是虚晃一枪?”

杨靖康问:“你们怎么那么怕他啊?我今天仔细瞧了他,年纪比我还小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说道:“呵呵,去年的时候,西南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鬼面袍哥会的大档头鬼王死掉,吞并渝城袍哥会的计划落空,再有一个,便是川中大豪潘志勇身死,而这两件事情,都与他有关——前者是他亲手所杀,后者也与他有着密切关系……这样的人,你觉得没什么?”

杨靖康有点儿不解:“这人就是我老汉病急乱投医,从乡下随手找来的,谈好了一百块大洋,后来又加了五十,如果这甘十三真的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甘墨,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后面那声音咳了好几下,似乎吐了一口浓痰,方才说道:“所以说,你老汉是走了狗屎运啊。”

杨靖康有些焦急,说那怎么办?虽说老二被我老汉禁了足,但我总感觉我老汉有点儿怀疑我,大概是我娘昨天太着急了,引起了他的怀疑……

前面那人说道:“她咋个这么蠢呢?”

杨靖康有点不高兴了,说她那也是担心我,而且这件事情她也不知情。

后面那个有些苍老和沙哑的声音连声叹息:“哎,蠢妇人啊,头发长见识多,她只需要闭嘴就行,现在倒好,弄巧成拙了。”

杨靖康担忧地说道:“对,不但我老汉怀疑,我那堂哥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儿怪怪的,我在想,要不然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头子给干掉了吧?到时候把帽子扣到老二和我那二姨娘的头上去,我再分一些利益给杨老七,怎么样?”

那老头断然否定:“不行。”

前面那人附和:“对,这件事情急不得,也不能冒险,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裂缝,那就先搁着,等甘墨那家伙走了,我们再布局,稳扎稳打。”

杨靖康却不乐意,他恶狠狠地说道:“不能再等了,柳芳告诉我,我老汉越来越得寸进尺了,现在他对我又开始了怀疑,说不定回头,我媳妇就被那老扒灰给得手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就跟那畜生同归于尽,这杨家的家产,到时候谁也别想分了。”

小木匠在旁边角落里听着,满脸错愕,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他一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杨靖康忍受不了父亲的薄情寡性,以及生活的清苦,方才野心勃勃地勾结外人来布局,谋夺杨家财产。

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层事儿。

那杨老板,居然对自己的大儿媳妇有了那觊觎之心。

他五个老婆,难道还不够?

小木匠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想一想也对,那家伙别的方面十分克制,吝啬得很,唯独在“色”这一事上,却十分放纵,要不然也不能在有了老婆的情况下,还娶了四房姨太太。

据说那五姨太比他的大女儿还小,却是他处心积虑,费了不少功夫给弄过来的。

正是因为杨老板之前的种种所为,这才造成了现在的所有恶果。

只可惜他那个不受关注的三儿子,受了那无妄之灾。

说实话,倘若不是因为那个无辜死去的老三,小木匠甚至都不想管这里的屁事,直接转身离开,钱不要了,事儿也懒得办了。

不过小木匠到底还是咬牙撑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虽然杨老板无比可恶,但杨靖康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他与他父亲的恩怨,牵扯到别人头上去。

如果让这样的人得了势,也是很麻烦的。

而屋子里面,杨靖康极力怂恿那两人出手对付他父亲,尽管这件事情是走钢丝绳,风险极大,但收获却还是有的,一旦成功,到时候老二背了黑锅,家产归了他杨靖康,参与此事的几人,自然能够得到一大笔的钱,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成问题。

为了能让他们果断地下决定,杨靖康完全没有他父亲那般的节约和吝啬,甚至直接承诺,只要家产到手,到时候他会拿出一半来分给众人。

杨老板经营多年,在这一片可是一枝独秀,所以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

财帛动人心,原本有些犹豫的两人,终于心动了。

前面那人低声说道:“小杨,你老实告诉我,如果你老汉死了,那个杨老七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老者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对,杨老七是个眼尖的人,他未必会信太多,所以如果他一力反对的话,我们可能就全盘皆输了……”

杨靖康信誓旦旦地说道:“杨老七的确是个明白人,不过你们可别忘了,他能够坐在民团的那个位置上,是靠着杨家的钱财在支撑,跟我老汉的情分是有,但位置对他才是更重要的。我会跟他谈的,他若支持我,我绝对比我老汉更加卖力的支持他,而他若是支持老二……呵呵,你们可别忘记了,我那二姨娘的娘家,可不是什么善茬。谁更加好掌控一些,谁更依赖他,这事儿,他能不清楚?”

听到他的劝说,屋子里面的两人终于下了决定,那老者说道:“那行,我去叫我那两个徒弟过来,既然决定了,那就赶紧办,越快越好。”

另外一人说道:“对,得赶在甘墨回来之前做了,让那家伙没办法插手。”

几人决定之后,开始忙碌起来,没多久,趁着夜色,朝着远处走去。

小木匠站在角落,冷冷看了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杂乱无章的小巷中,最终还是将放在身后刀柄上的右手,给慢慢放了下来。

他心里面,也有了一个计划。

第八章 老江湖

任何事情,都得讲究一个仪式感。

仪式感没了,或者少了,事儿也就变味了。

小木匠行走西川大半年,脚底板丈量了大半个西川省的山山水水,一路上见过无数的面孔,还交过一些朋友,有的身份很低微,就如同教他唱信天游的那个陕北人小康,有的很是神秘,就如同前几天刚刚送走的南通州李梦生……

这些人,这些事,都成了小木匠宝贵的人生经历,又变成了他自己的修行。

而此刻,他又将开始另外的一段经历,这样的过程,不应该放在这么一处污水横流、满是杂物的窝棚区。

要万一起了冲突,一来是不好追赶,二来地方狭小,也容易误伤他人。

尽管这里的人穷,温饱都不能满足,命贱如草芥。

但小木匠却并不想任何一人受伤害。

珍惜,甚至敬畏生命,这也是修行。

半个时辰之后,夜幕之下的杨府显得有些昏暗,毕竟东家比较节省,那夜里的油灯能省就省,除了几处主要的地方有亮光之外,别的院子,大多都已经黑灯瞎火了,只能凭借着月光,勉强打量着。

几个人影,宛如幽灵一般攀爬上了院墙,随后又滑落下来,紧接着朝着那后院摸去。

他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四个黑影已经到了后院,他们脸上全部蒙着黑布,两人占住了侧边墙头,两人走到了庭院正中来,有长刀滑落,一左一右,朝着正厢房快步冲了过去。

当他们快要冲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院子里有火把出现,紧接着那看家的护院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原来杨老板觉得此地危险,所以安排了护院在此处守夜。

双方正好撞了个正着。

不过那两人显然是早有预料的,左边那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鬼头刀毫不留情地扬了起来,朝着领头的那护院陡然劈了过去。

唰……

刀光掠过,却有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一地。

这场面吓得其余的几个护院连忙后退,并且大声叫嚷示警,屋子里的灯点开了又灭了去,有人从西厢房的窗口跳了出来,想要从侧面跑去,结果站在侧墙上的人立刻反应过来,直接跳了下来,手中的匕首就刺向了冲在最前面的人去。

铛!

眼看着那人就要得手,却有一抹寒光挡在了那人的跟前。

小木匠及时赶到,挡下了这人的致命一击,随后寒雪刀挥舞,三两下,却是用那“旋”劲儿,将对方的匕首给挑飞了去。

匕首飞起,又哐啷落地,被救下来的杨老板一脸惊喜地喊道:“甘先生!”

小木匠回头,冲着杨老板点了一下头,低声说道:“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反手握刀,朝着袭击杨老板的那家伙扑了过去。

留在墙头断后的,自然是高手,此人匕首倏然被挑飞了,但猛然一扭身,却是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软剑来,手中一抖,那软剑挺直,蹁跹若游龙一般,蝴蝶纷飞,不断斗转,仿佛万点星光,全部落在小木匠的跟前。

那人蒙了脸,瞧不清表情,但双目锐利如电,剑势水银泻地,端的凶猛。

小木匠瞧见,却并不惊慌,反而有几分兴奋。

对方不逃了,显然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杨老板给杀了,并且还有自信应付他,于是小木匠当下也是腰间发力绷紧,长刀挥起,顺势前撩,对着那落英缤纷的软剑,连着斩了二十三刀。

每一刀,都落在了对方软剑的发力点,让对方憋闷,难以施展。

紧接着,小木匠右肩一抖,身子陡进,竟然冲过了剑网,直接冲到了对方跟前来。

两人都是右手握着刀剑,如此一近身,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左手。

双方在方寸之间,噼里啪啦交了几回手,小木匠的探云手棋高一步,五指成爪,贴着对方眼皮,寒气森森,直接扣动了那人的右眼,猛然一扯,那人的眼珠子就给小木匠抠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惨叫之后,被小木匠行云流水地在胸口拍了三下,口吐鲜血的同时,膝盖也被寒雪刀斩到,跌落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小木匠得手之后,毫不停留,一纵身,翻上墙头,却是与一个飞身扑来的老家伙撞到一起。

那家伙浑身散发着恶臭,两人撞到,直接跌到了墙的另一边去。

两人双双落地,那老头身子瘦弱,却滑溜如蛇,一下子就蹿到了一丈开外,一边咳嗽,一边喊道:“毛钉子,赶紧过来,甘墨在这里……”

小木匠提刀去追,那家伙转身就跑,两人一追一逃,跑了十几步,旁边的院墙突然间崩开了,却有一把虎头刀从散落的砖石间突出,重重地劈到了小木匠的跟前来。

小木匠似乎有预感地滑步后退,避开了这刀锋,手腕一转,寒雪刀直刺,捅向了那凶猛的援兵。

使鬼头刀的那人昨夜就与小木匠交过手,不过那时留了余力,此刻豁出去了,却是大开大合,一时之间,却是将小木匠给拖在了原地。

小木匠对这人的想法不多,他最想抓住的,是那个满身臭气、宛如乞丐的老头。

因为在杨府布局的人,应该就是那家伙。

而当初在锦官城布局之人,也是他。

这个人,绝对是鲁班教的人,虽然未必是他师祖荷叶张的这一分支,但并不重要,如果能够抓到他,小木匠或许就能够更加了解师父的过往,甚至还能够打听到鲁班教别的一些事情。

对于这个,他是感兴趣的。

所以在刹那间,小木匠突然间使用了那提纵术,直接蹿上了墙头,越过那个叫做毛钉子的刀手,八步赶蟾,随后落到了那老乞丐的跟前。

他挥刀过去,老乞丐身体有病,虽然有些手段,但也是左摇右晃,难以抵挡。

小木匠此刻气势汹汹,三两下,却是将那老乞丐给直接放倒在地。

这时那个毛钉子已然杀到,手中的鬼头刀再次挥舞,有一种有死无生的决绝。

小木匠这回有了底气,耐着性子与其缠斗。

十几个回合之后,他一记镇压黔灵刀法的“斜挑竹叶青”,却是将那人的鬼头刀挑飞,连着将对方的手腕给砍伤,紧接着,箭步前冲,十字冲拳,将那人直接给锤在了院墙上去。

当人滑落下来的时候,口中不断冒血,已经是爬不起来了。

小木匠弄完这些,还提着刀回看,以为剩下那人也会过来,却并未发现,不由得有些惊讶。

当他准备回到后院那边去查看的时候,地上那个老乞丐叫住了他:“甘墨。”

小木匠回过头来,看着那老东西,眼睛眯着,带着审视的目光。

老乞丐低声说道:“你放了我们,我跟你交换一个情报,如何?”

小木匠往回走,来到了老乞丐的跟前,然后半蹲下来,看着这个一直在咳血的老家伙,缓声说道:“情报?什么情报?”

老乞丐说道:“我知道你师叔张启明的下落,怎么样,想知道么?”

小木匠伸手,揉了揉那家伙的衣领,然后猛然勒紧,让那老乞丐顿时间就呼吸不上来,浑身直抽抽,脸色发青,而他则慢条斯理地说道:“哦,你对我还是蛮了解的嘛?”

老乞丐张了两次嘴,都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一直到小木匠松开一些,他方才喊道:“你难道不想找张启明报仇?”

小木匠说道:“想,当然想,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是讲真的,还是胡说骗我?”

他的面寒如水,双目之中的杀气凛冽,老乞丐这时是真的有些慌了,因为此时此刻的小木匠,性格完全不是他之前了解的那个样子,如此的老辣果决,杀气凛冽,让他一个老江湖都感觉到慌张。

这个人,真的跟着鲁大十来年,却从未有修行过?

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老乞丐心里嘀咕着,嘴上去不敢怠慢,慌忙说道:“我发誓,我发鲁班毒誓,可好?”

《鲁班全经》的万法归宗里面,有详细解释过鲁班毒誓,这玩意对但凡是学过厌胜之法的人都有用,它如同一颗种子,只要是发誓人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就会立刻生根发芽,将发毒誓者所有的修为,都化作怨力,虽然不会死,但会比死更加可怕。

谁叫你用祖师爷的名头来发毒誓,而且还违背了呢?

听到那人这般说,小木匠的脸色方才缓和一些,点头说道:“我可以放你走,说罢。”

老乞丐坚持:“全部放走才行。”

小木匠笑了,说全部放走?那谁来背锅,我么?

老乞丐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了,说好,你说话算话啊?

小木匠瞪了他一眼,说道:“快讲。”

老乞丐说道:“我在锦官城,跟你师叔碰过一面,他告诉我,说有个老朋友过寿,在金陵,他会过去祝寿,就在半个月之后,你若是过去,应该能够在寿宴上瞧见他。”

小木匠问:“给谁过寿?”

老乞丐说道:“妙音法师,栖霞寺的妙音法师。”

小木匠听完,站起身来,说好,你走吧。

他往后转身,朝着那个再次爬起来的毛钉子走去,而老乞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往外走,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被匆匆赶来的杨七爷给一脚踹倒在地去。

老乞丐被杨七爷身后的两个卫兵按在地上,立刻就慌张起来。

他冲着小木匠喊道:“救我……”

小木匠将毛钉子踩在脚下,嘴角一挑,却笑了:“我说过放你走,却没有说过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