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驴儿点头,说对。
洛富贵问:“那龙武村岂不是可以甩开你师父,自行探索苗王墓咯?”
张驴儿说道:“话虽如此,但苗王墓里面的那些东西,龙武村的人未必需要,而且就算是苗王墓里面有什么金银财宝,但里面也是非常凶险的啊,毕竟那墓的设计和建造,都是我们鲁班教的前辈高人弄的,倘若没有我师父这种通晓全篇者在场,一一破解机关,他们就算是知道地方,也未必能进去;就算是能进去,也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所以是不可能抛开我师父的。”
洛富贵想起先前的所见所闻,说道:“也就是说,龙武村对苗王墓,其实没有太多兴趣?”
张驴儿说道:“也不是没兴趣,龙武村那帮土匪见过大阵仗、大世面,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师父这边要书要人,他们就要钱,得足够的大洋,他们才动,而且里面但凡发现什么财宝,与我们八二分,他们八,我们二……”
洛富贵说那你们还愿意?
张驴儿说道:“我师父所求的,是师公留在墓里面的教内典藏,以及可能出现的《墨子天机篇》——春秋之时,诸子百家,就属墨家最神秘,又最传奇,它流传于世的作品很少,只有八十六篇,而据说墨子当年所著有九十九篇,传闻堪破天机,上天入地,这天机篇便是精华所在……这些,才是我师父最需求的,至于俗物,对他倒是没什么吸引力。”
小木匠在旁边听着,心中有些震撼。
他师父鲁大本是鲁班教中人,自然知晓,虽然鲁班教尊春秋时期的公输班为祖师爷,但实际上它是起源乃东汉时期,兴盛于元朝手工匠人之中,与梅山教等法术一样,乃民间巫术流派,鲁班经也是集中了历史上几个传奇大匠人的心血而成。
那据说留在苗王墓中的鲁班中篇和万法归宗,便是鲁班教核心的东西,类似于修行的心法秘典。
至于墨家,说起来也好笑,历史上的公输班,也就是鲁班,与墨子其实是死对头。
两人相互看不顺眼,历史上还留下了许多小故事。
不过墨子的学说里,因为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道理,能够上升到极致,反而要比鲁班的匠人之法要强上许多。
在洛富贵那坛儿蛇的威胁下,张驴儿果真是知无不言,而在后续的审问中,他们得知张驴儿先前在乾城的布置,也是为了帮着筹集定金,只不过失了手,后续的几家也都没有收回,没有完成张启明的吩咐,结果误了事。
现如今张启明有求于龙武村,想要雇佣竿军,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寻吴半仙帮忙。
吴半仙在本地经营多日,手中颇有余财,应该是能够周转一二的。
张驴儿身负重任,准备前往三道坎,结果半路上却被洛富贵截了胡,给弄到了这儿来。
审完了张驴儿,洛富贵将他一下子敲晕,然后与众人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张驴儿所说之事,大部分都是真的,只不过受限于视野的关系,事情的发展,其实有点儿超出了他的想象。
别人不说,张启明既然有志于复兴鲁班教,谋划就不只是张驴儿了解的内容,而龙武村那帮竿军也并非表面上看着那般直爽,要不然也不会派龙一棍手下那六个后生去盯梢,至于吴半仙那家伙,他的鬼心眼贼多,现如今又勾结了民团的把总爷,倘若是知晓此事,说不定也会动鬼心思呢……
总之这件事情十分复杂,总感觉暗流涌动,说不定这背后,还有什么人在盯着呢。
小木匠听完也是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自己师父失踪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他先前满脑子都是在打磨自己的手艺活儿上,哪里想得到这些江湖险恶?
这时那宝兰突然看向了小木匠,问他:“既然你师父知晓苗王墓的事情,那么你呢,你知不知道?”
问这话儿的时候,那女孩子的眼睛很亮,仿佛在发光。
大家也都看向了小木匠。
小木匠一脸茫然,说道:“我师父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呢。”
宝兰走上前一步,盯着小木匠的双眼,确认道:“真的?不可能吧,你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弟,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不跟你说呢?”
她这话儿有点咄咄逼人了,小木匠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而这时,屈孟虎上前,挡住了宝兰的逼问,平静地说道:“十三的命格比较虚弱,他师父只传他吃饭的木匠手艺活儿,至于这些,完全都不跟他说,所以十三也不是鲁班教的人……”
宝兰被屈孟虎瞪了一眼,突然笑了,说我只是问问嘛,猜测而已,别当真啊。
洛富贵在旁边说道:“十三肯定是不知道此事的,现如今线索都集中在了苗王墓里,而十三想要找他师父,就得去苗王墓——这个张驴儿,显然并没有得到张启明的信任,知道的并不多,所以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就得再去捉舌头。我和小八哥去,看能不能想办法将虎逼那崽子摸回来,至于十三,还有宝兰,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张驴儿,不要让他跑了……”
宝兰有些不太情愿,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洛富贵摇头,说不行,一来十三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他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张驴儿,我们不放心,再者你从龙武村逃出来,那帮人肯定四处在找你,倘若是撞到了,也很麻烦。
宝兰听了,有些不太高兴,她嘟着嘴,低声嘀咕道:“哪用看着那么麻烦,把他弄死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儿,洛富贵突然板起了脸来,盯着宝兰,严厉地说道:“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养蛊人若是不能保持心性,戒嗔戒杀,严守本心,就会被反噬,最后没个好下场吗?”
宝兰低头,说:“养蛊人嘛,终究逃不过’孤、贫、夭‘。”
她虽如此说着,但最终也没有反驳。
洛富贵训斥完了宝兰,又与小木匠交代几句,这才与屈孟虎一起离去。
两人走了,洞里就剩下昏迷的张驴儿,以及小木匠与宝兰三个人,宝兰因为被洛富贵训斥了,心情有些不太好,噘着嘴,跑到旁边的石头上去睡觉,而小木匠则坐在张驴儿附近,摸出了刻刀和一块木头来,认真地练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都已经沉浸到了木雕的世界里去,耳边突然传来宝兰的声音:“喂,小木匠,你这样不闷吗?”
第二十六章 张驴儿归天
小木匠觉得这苗族少女有点儿古怪,跟他之前接触的同龄人都有些不一样,特别是她刚才逼问自己是否知晓苗王墓时,那种强势的态度,让他心里面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尽可能地与她保持距离。
不过对方问自己,他还是得理会的,毕竟现在他们是合作关系。
小木匠说道:“不会啊,我喜欢。”
宝兰半蹲在小木匠的跟前,盯着他手中那只有轮廓的木雕,瞧了一会儿,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啊,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木匠不想与她争辩,平和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总是会需要一些没用的东西吧,要不然整个人生就绷得太紧了,岂不是很难过?”
宝兰笑了,说别看你有的时候木木的,呆呆傻傻,但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你这小娘皮才木木的呢。
小木匠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低着头,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而宝兰却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继续问道:“我听说,你跟着你师父很多年了?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你的父母呢?”
家?
宝兰的话语,让小木匠手上的刻刀不由得停了下来,随后他忍不住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记忆中,除了深深的饥饿和寒冷之外,还有什么呢?
他低下头,说道:“我父母都死了,没有家。”
小木匠的情绪有些低落,而宝兰却似乎并未觉察,她继续问道:“你师父那么大的本事,就没有教你一点?我听张启明说过,你师父鲁大是荷叶张最喜欢的弟子,因为他老实忠厚、勤劳善良,所以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了他,而你是你师父唯一的弟子,你就没有学到他的那些本事?”
小木匠抬起头来,他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很漂亮,又有些单纯的苗家少女,平静地说道:“我叫他师父,但其实他没有收我当过徒弟,我没有拜过祖师爷,也没有加入鲁班教,他老人家只是瞧我可怜,给我一口饭吃而已。而且他也不只是我一个’徒弟‘,据我所知道的,就有三个,只不过都出师了,就我现在还跟在他身边而已。”
“这样啊?”
听到小木匠的话语,宝兰终于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略有些失望。
她叹了一口气,说哎,要真是这样的话,真的可惜了。
小木匠摇头,说没什么可惜的,我师父找人给我算过命,我的命太薄了,要是贸然混迹这江湖,逃不过早夭的下场,只有老老实实做工,混口饭吃,说不定能够活到花甲,儿孙满堂。
宝兰瞧见小木匠是真的不懂,而不是装的,就少了许多兴趣。
她没有再盯着小木匠看,而是跟他说了一声,去外面望风,没多久又回来了,弄了点干柴来,放在火堆边,然后找个地方,又继续躺下睡觉。
小木匠继续刻着手中的木雕,一刀一刀,认真地仿佛入了定。
那个时候,他整个人的世界,都沉浸在刀尖之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从地上躺着的张驴儿身上传了出来,那不是屎尿之气,而是一种类似于打屁虫,又或者臭鼬那种奇臭难闻、让人闻之欲呕的味道,小木匠吸入鼻中,顿时就感觉头重脚轻,非常难受。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猛然咬了一下舌头,刚刚要站起来,结果瞧见那张驴儿的身子就好像是中邪了一样,剧烈的颤动起来。
那种颤动非常频繁,弄得旁边的小石子都在抖动,紧接着,那家伙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仿佛瞧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张开嘴,发出了一种极为尖锐的叫声。
那叫声仿佛夜枭一般,甚至有点儿像是鬼叫,让人浑身鸡皮疙瘩泛起,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恐惧。
而随后,张驴儿的身子好像那软蛇一般,没有了骨头。
他身上的绳索,却是簌簌往下掉落。
只在小木匠那一愣神的时候,在张驴儿身上捆得严严实实、打了死结的绳索,居然全部都掉了下来,而随后,那家伙双脚一蹬,就如同猎豹一样,朝着洞外冲去。
小木匠这时反应过来,猛然一跃,将那家伙扑倒在地去。
不过那家伙的身子真的就跟一条蛇似的,滑得小木匠都惊了,而他扑下去之后,发现仿佛扑在了一块破面口袋似的,定睛一瞧,那张驴儿居然已经在他的两三米之外,而他死死拽着的,却只是张驴儿身上的衣服。
那家伙穿着贴身的一件衣服,露出来的皮肤上面满是细碎的鳞片,有点儿像是蛇的鳞甲。
小木匠寒毛直竖,而更让他难受的,是那张驴儿已经跑出了十几米去。
眼看着那家伙就要跑出洞口,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黑影来,猛然一脚,将他给踹到了东边的山壁上去。
啪……
一声闷响,张驴儿整个人仿佛贴在了那山壁上去一样,紧接着他居然真的就挂在那山壁上,一动也不动了。
出手阻止张驴儿奔逃的那人,却是小苗女宝兰。
这个打着呵欠,懒洋洋的小苗女,除了刚开始露面的时候显露凌厉的本事之外,后面一直都挺乖巧的,却不曾想在这个时候,却露出了她的獠牙来。
一击得手,宝兰没有犹豫,直接又扑了上去,显得又狠又凶。
小木匠瞧见那张驴儿宛如死蛇一般,而宝兰却凶狠如此,着实有些咄咄逼人,却不曾想当宝兰冲到跟前的时候,那仿佛没了气息的张驴儿居然猛然转过了头来。
那家伙的脑袋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再非人形,而仿佛一头大蟒蛇,三角形的脑袋,张开大嘴,一百八十度,嘴里利齿密布,还散发着黑气。
瞧见这等模样,寻常人早就吓得飙尿,而宝兰却厉声喝道:“果然是个妖孽!”
却见她“啪”的一声,双手一拍,一根铁钉打出,陡然穿过了那蛇头人身的张驴儿头颅下颚去。
噗……
小木匠分明听到一声布袋撕裂的声音,而原本凶神恶煞一般的张驴儿,却是被直接定在了山壁之上。
这一回,他一动也不动,再也没有了气息。
他的脸也恢复原来模样,不再畸形。
而宝兰也没有再上前,而是原地站着,不断地喘气,显然刚才她打出的那一记铁钉,十分损耗气力,让她的身形甚至都有些不稳,整个人都在颤动着,腿肚子直发抖。
小木匠上前,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他刚刚靠近宝兰,却感觉到一股强气息袭来,那原本有些虚弱的宝兰右臂突然长了半尺,一把抓住了小木匠,将他也往山壁摔去。
那力道甚大,小木匠不由自主地腾身而起,不过脱手的那一瞬间,他却凭借着灵敏的反应,转身,双脚蹬在了山壁上,一个翻滚,落在地上。
被宝兰突然袭击,小木匠有点儿火气,翻身而起,刚想要反击,却瞧见宝兰居然倒在了地上。
这回他不敢再大意了,缓步上前,保持距离,这才问道:“你怎么了?”
宝兰艰难地爬起来,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咬破指尖,将那鲜血在额头上面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后说道:“没事。”
小木匠瞧见她的脸由黑转白,稍微放了点儿心,但还是保持着戒备,问道:“他死了?”
宝兰耸了耸肩,说对。
小木匠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宝兰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来?他要杀我,我肯定得先杀了他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小木匠纠正她的话语:“不,他没有想要杀你,只是想跑而已。”
宝兰不想跟小木匠争辩,不置可否地说道:“他知道我们所有的事情,倘若是给他逃了,我们一样会遭祸。”
小木匠又问:“那你为什么打我?”
宝兰说我只是不想有人靠我那么近而已,不习惯。
听完宝兰的解释,小木匠有些不太相信,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少女的心思和手段,未免有些太毒辣了,跟他所认知的完全不同。
她就好像是一朵带刺的漂亮花朵,让小木匠有敬而远之的感觉。
两人对峙着,小木匠不说话,而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因为不知敌友,两人都下意识地往黑暗处藏去。
不过很快小木匠就松了一口气,因为来的那人,却是屈孟虎。
第二十七章 两个人精儿
瞧见死去的张驴儿,屈孟虎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简单地打量了两眼,甚至都没有去检查,然后就走到了小木匠这边来。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木匠瞧了宝兰一眼,尽量客观地将事情的全过程描述出来,屈孟虎耐心地听着,并没有说什么,而等他聊完之后,屈孟虎看着宝兰,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杀张驴儿,而是说道:“你对我兄弟动手了?”
宝兰撇了一下嘴,说只是推了他一下。
屈孟虎平静地盯着宝兰,然后说道:“我兄弟是正正经经的手艺人,不是江湖客,受不得这个,所以我希望刚才那一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么?”
“可以。”宝兰点头,说:“刚才是控制不住,你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得到保证,屈孟虎回头,看向了死去的张驴儿,开口说道:“大虫头,长虫尾,蛇钻窟窿,合不拢嘴——没想到这玩意,还是个邪祟。”
宝兰说对,这家伙藏得深,刚才倘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只怕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邪祟?
小木匠心惊,回想刚才诡异的情形,不由得冷汗冒了出来。
他跟着鲁大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何为邪祟,甚至瞧见过那黄鼠狼啊,白尾狐之类化身的玩意儿,不过这玩意虽然诡异莫名,但他师父却另有说法,讲这些可怕的东西,其实平日里也是人,只不过血液里流淌着某些野兽的魂魄,从而连累身子,控制不住,化作古怪模样。
民间便将这些玩意,统称为“妖怪”。
而行当里面的人,则将其叫做邪祟。
不管是什么叫法,总之这些玩意平日里罕有出现,大多隐藏在深山老林里不出来。
当然,若是乱世,无人去管,这些玩意儿就会出来作怪,到处祸害人。
没想到那张驴儿,居然就是一邪祟,而且看上去好像是长蛇化身,而如此说来,那虎逼想来也是一邪祟。
张启明找这么一帮子邪祟来做徒弟,到底又有什么企图呢?
就在小木匠得知张驴儿身份,心惊肉跳的时候,洛富贵赶了过来,他进来便说:“大家伙儿,赶紧准备,那吴半仙来铁寨坡了,我们得跟过去。”
小木匠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张驴儿落在我们手中,他没人通知,怎么会过来呢?”
洛富贵摇头,说这个不知道,不过他与张启明碰了面,张启明应该是知道张驴儿没有去三道坎镇了,而吴半仙带了一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还有金光浮现,显然是足够的钱财。有了这订金,龙武村也不会再多推辞,这帮人,说不定就要进苗王墓了……
时间紧迫,大家来不及再多言语,都出了洞子,跟着洛富贵往山里赶去。
小木匠对宝兰这小妮子心中一直有些芥蒂,行路时,他故意落到了后面,然后对屈孟虎说道:“老八,我觉得那女的……”
他这刚张嘴,屈孟虎却拦住了他,问道:“十三,你想找到你师父不?”
小木匠赶忙说道:“想啊。”
屈孟虎又问:“那你信我不?”
小木匠说:“信。”
屈孟虎笑了,说那就成了,此事我自有轻重,你在旁边耐着性子就行——记住了,你是手艺人,不是江湖人,虽然有点儿身手,但你最重要的,是双手和脑子,遇到事情,能退则退,能怂则怂,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记住没?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小木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出于信任,他也没有再多问。
一行人来到了龙武村临山边儿的一处山梁子上面,从上往下,能够瞧见一个亭子,而亭子里面有几人,小木匠打量,瞧见那个有些驼背的张启明,与龙武村的独眼老汉两人相对而站。
两人的手,紧紧搭在了一起,而旁边,则站着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灰白的长者。
吴半仙。
亭子里的气氛十分友好,双方仿佛达成了一致,没多一会儿,就瞧见张启明带着人离开了。
他身边有虎逼和吴半仙,而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龙武村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是些年轻后生,穿着蓝色的土布衣服,挽着裤脚,在瘸腿龙一棍和几个中年汉子的带领下,朝着西北坡走去。
而亭子里留下来的,则是独眼老头一帮看上去没啥实力的长者。
显然,协议已经达成了。
他们,要去,苗王墓了。
这帮人差不多有二十多个,浩浩荡荡走去,洛富贵瞧见,眯着眼睛说道:“支锅起窑,起灵论少,去这么多人,这是要干甚?”
小木匠听得一脸懵,问什么意思?
屈孟虎见多识广,给他解释:“支锅是成家过日子的开始,而土夫子则将搭班子、组织团伙,称为支锅,也叫起窑;那苗王墓说白了,也就一墓地,古往今来,望天易,入地难,往地底下伸展,每进一寸都艰难无比,不是皇亲国戚,没那人力来支撑,所以这墓呢,一般来讲不大;墓小则需人少,有人定全盘活计,有人筹集家伙什儿,有人认道打洞,有人起灵下墓,有人观风,有人取财,这些都是有讲究的,跟你们木匠班子差不多,不用闲人。”
听屈孟虎这深入浅出的解释,小木匠终于明白,洛富贵之所以疑惑,是去了这么多闲人,这事儿有点古怪。
不过……
洛富贵十分聪明,脑子一转,反倒自己解释起来:“或许那苗王墓,依托某处地下溶洞而成,去这么多人,也不足奇。”
小木匠并非蠢笨之人,举一反三,开口说道:“那张启明,是准备拿这些人命,去填苗王墓的机关?”
那苗王墓是鲁班教一前辈主持修建的,既然号称“苗王墓”,那么不管埋着哪位贵人,为了防止有人盗墓,里面自然机关重重,这些正是鲁班教的拿手绝活,稍不留神,立刻丧命,而张启明即便是能够定位苗王墓,但他师父荷叶张本事不传予他,未必能够通晓其中奥秘。
而龙武村里的人,据说是竿军里面的轻功士,个个身法了得,若是能够用在此处,说不定能够用命,填出一条路来。
洛富贵问:“十三,若是你进苗王墓,可会解法?”
小木匠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过往,好一会儿,方才犹豫地说道:“我也不确定,但若真的是鲁班教前辈修建的,大概能够知晓。”
洛富贵笑了,说既如此,那我们跟随着吧。
他一身手段,譬如那红峰蛊,再如那坛儿蛇,所以带着一行人在后面追,不远不近地跟着。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完全深入这湘西的崇山峻岭之中,路途曲折,让洛富贵好几次都差点儿跟丢了去,不过最终还是找到了踪迹,等到天色将晚之时,他们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山间小路。
屈孟虎走着走着,突然捂住了肚子,紧接着“噗”的一声,放了一个屁。
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众人纷纷退开,而他则嘻嘻哈哈地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吃坏肚子了,你们稍等,我去解决一下。”
他说着,跑到了下面去,找了一个视线遮挡的灌木丛蹲着。
几人无奈,只有等着,结果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洛富贵叫了两声,突然说道:“糟糕,他不会是一撅腚,掉下山崖去了吧?”
宝兰说不会吧,他要是掉下去,怎么着也会有动静的。
小木匠很是担心,想要去看看,洛富贵拦住了他,说这边路不好走,我去看。
他也过去了,结果就如同滴水入海一样,同样也没有动静。
小木匠和苗家少女宝兰又等了一会儿,瞧见洛富贵也没有了影子,小木匠着急了,顾不得暴露,朝着下面低声喊道:“洛大哥,老八,你们还在么?”
他喊了几声,结果依旧没有回应。
小木匠心慌了,他也想要下去瞧,结果刚走两步,就感觉手腕被宝兰抓住,就跟铁箍一样,动弹不得,紧接着,宝兰朝着下面喊道:“你们去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下面有人?
小木匠正诧异她跟谁说话呢,结果瞧见路边的灌木林里,浮现出了两个穿土蓝色衣服的家伙,朝着坡脚那儿跑去。
他连忙挣脱,宝兰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小木匠感觉到对方的力气远超自己,挣脱不得,便问:“你到底是谁?”
能够随便叫出两个神秘人的宝兰,绝对不是一个被拐卖少女那么简单,但这少女却并不理会小木匠,而是望向坡下,这时有人回禀:“没见到人,跑了。”
听到这话,宝兰气得直跺脚:“糟糕,被那两个人精给瞧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墓至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一甩手,然后抬起脚来,朝着宝兰的腰间踹去。
女人腰软,气血汇聚,就跟那蛇的七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