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你也该多交道一些人。她既然是你同学,没事多来往吧。我先回去,你和人家多聊聊。”

“好的,妈妈。”童瑶柔顺地点头。

送走了婆婆后,童瑶才赶紧接了陈思琪的电话。

“怎么这次敢给我打电话了?”童瑶知道陈思琪怕原勋,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我有要紧的事告诉你。”对面的声音很低,是做贼的人才有的声音。

“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陪着你从山里回来,你们家大厅里走出去一个人吗?”

“你是说霍大夫?”

“对,就是他!我最近收拾电脑,发现一个合影,我才想起来,这个人我知道。”

“嗯?”童瑶握着电脑的手忽然用了一点力气。

“这个人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我见过的,他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神经学教授,据说还是个高级催眠师,叫丹尼尔-霍,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夫啊!”

高级催眠师?神经学教授?

这两个字眼传入童瑶耳中,就好像一道灼热的电流,几乎烫伤了她的意识。

她沉默了良久后,终于听到自己对电话那头的陈思琪说:“我之前精神上不太好,如果是神经学博士,或许确实对我精神有帮助吧?”

“哎呀,童瑶,你别傻了!我还特意查了这个丹尼尔-霍,有一本杂志叫《Neuron》,他曾经发表过一篇论文来讲他的研究成果,是说什么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扫描仪来跟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活动,这样子好像就能捉住人大脑中的图像和思维,之后在电脑上进行成像。简单地说就是,他可以扫描人的大脑,然后把人脑中的画面动态呈现在电脑上,甚至还能做成视频!”

第74章

“这个……和我有关系吗?”在陈思琪那番话后, 童瑶沉默了下, 便平静地反问。

“童瑶,童瑶你傻了吗?你难道没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吗?”陈思琪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相信:“你就算得过抑郁症, 可是你要明白,神经学博士和抑郁症专家完全不是一回事,神经学问题和精神病更不是一回事?你觉得一个神经学博士给你当大夫, 他会做什么?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原勋是我的丈夫, 我相信他。”童瑶笑了笑, 这么说。

“可是那个丹尼尔什么霍根本不是医生……”陈思琪听着童瑶这个反应,一时有点不敢相信,不由得讷讷地道。

“那又怎么样?”童瑶反问:“不是医生就不是医生吧。”

“好吧……”陈思琪有些无语了。

“思琪,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以前我也的确曾经怀疑过,曾经挣扎过, 更曾经恨过,无论他对我多么好, 我都不相信他。可是现在我累了, 我也想明白了。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 又对我做了什么, 他都是为了我好, 都是为了治好我的病。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而我也是爱他的, 我们还有一个儿子,这就足够了,我不需要知道其他的。”

童瑶缓慢而坚定地说:“思琪, 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我希望能和我的丈夫白头偕老,希望能看着我的儿子平安幸福地长大,我希望我们住在开阔的房间里,窗户上有蓝色的窗帘,希望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山看到水,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仿佛什么时候,她是曾经对谁说出过这些话的。

这就是她的梦想。

而这个梦想,好像其实早已经实现了。

“我浑浑噩噩这么久,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拥有这些,只不过我从来没有珍惜,兜兜转转,我重新活过一次后,终于想明白了,也看清楚了。目前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我所渴望的,就是我要珍惜的,也是我要去信仰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去打破它,哪怕是我自己。”

电话那一头的陈思琪沉默了很久后,终于问道:“假如这一切都是错的呢?”

“错的?为什么会是错的?”她轻笑了下:“我曾经徘徊过,纠结过,现在我就是相信他,他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为什么不信他?就算一切是错的,那也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承受选择错误的后果,我心甘情愿。”

陈思琪叹了口气:“我本来还希望你能和叶宁聊一聊,因为她看起来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叶宁……

童瑶闭上眼睛,静默了很久,才摇头:“她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却并不喜欢。”

原修说,他不喜欢那个叫叶宁的女人,那么她也不喜欢。

“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说什么,我也不想听别人对我说什么。”

说完这个,童瑶直接挂上了电话。

和陈思琪通电话的事,童瑶没有告诉原勋。

一个是下意识地不想提,另一个也是因为原勋现在太忙,怕他分心。

原氏集团公司内部的斗争开始更加白热化了,原一睿几乎是公开站在了原勋的对立面,而原茉也是支持这位二哥的。

这两位的野心,原氏集团内部高管以及原家子弟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勋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收网。

先是原氏股piao走低,市场上出现恐慌抛售,接着原勋出手收割,之后原勋又召开原家内部的会议,开始公布原一睿联合外人收购原氏集团股piao之后又抛售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家族利益。

不过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干净利索地将原一睿手中的股paio收割过来,之后将原一睿赶出原家,从此后在原家出名。

他这一番动作做下来,光明正大地赶走了原一睿,且让公司内外都心服口服,谁也不能说原勋在祖父去世后就对叔叔赶尽杀绝,毕竟是叔叔动手在先。

童瑶见此情景,也是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原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每天忙碌到很晚,想着现在原一睿的事解决了,总算是能歇一歇了。

可是谁知道,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变故再次发生了。

有人匿名向某个大型新闻机构发了一封举报包裹,里面放了当年童瑶母亲死亡审理案件中的一些线索和证据,其中的一些证据,是直指原勋有严重杀人嫌疑的。

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互联网,甚至有经济权威报纸大幅头条刊登,轰动一时。

所有的人都开始猜测和疑惑,原勋竟然和凶杀案有关系?

网络上出现了各种负面新闻和八卦猜测,有的说早年原勋确实曾经杀过人,杀的就是自己妻子的母亲。据说当时妻子年幼,未来丈母娘不同意,于是一气之下杀人。当然也有人为他辩护,根本不信这些,说原勋那样的人有一堆女人会贴上来,怎么会需要采取这种手段。

除了这个版本,还有另一个让人几乎作呕的版本,竟然是原勋和现任妻子的母亲有染,因为要断掉这个关系娶童瑶,童瑶母亲不同意,扬言要揭发真相,于是原勋没办法,为了保守秘密才痛下杀手。

无论是哪个版本,落在童瑶心里,都可以是点燃燎原之火的火星。

这一天,原勋回到家里,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童瑶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小心翼翼。

“今天做了什么?每天在家里是不是很闷?”他牵过她的手,柔声问道。

“还好吧,今天陪着原修打游戏,给他做下午茶,还跟着妈妈学了插花,陪着她看了今年一些大牌的出品。”

也许是现在的原宅太冷清,当然也可能是原夫人这个当婆婆的终于认命了她这个儿媳妇,现在婆媳两个人竟然相处得不错。

原夫人会叫着她一起学插花,一起挑挑服装,再让她给点意见。两个人有时候还会探讨下原修的课程和休息问题。

慢慢地,童瑶也从这位看上去冷淡高贵的婆婆身上,找到一点人情味。

她知道以前这个婆婆看不上她,可是她是原修的生身母亲,也是原勋的妻子,为了这两点,可能她也只能接受和让步——当然了,这和原勋私下和母亲的谈话应该也分不开。

原勋望着自己妻子眉眼间恬淡的笑意,微松了口气:“这几天家里闷的话,让妈妈陪着你一起出国玩玩吧?带上原修,你们一起过去。”

“那你呢?”她仰脸,柔声问道。

“我有事,可能要出差几天。”他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目光。

“有事?是因为最近的传闻吗?”她一派平静地问道。

原勋脸上神情微僵,诧异地看向她。

“我都听说了。”她淡定地走过来,帮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又去踮起脚尖解开他的领带。

面庞精致姿态清丽的女人,一头温顺的秀发垂下,有些许阳光落在她的肩头,使她看起来像童话里的仙子。

她正伸出纤细的手指,灵巧而温柔地帮自己解下领带,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自己颈间,带来轻风抚摸般的触感。

“你都看到了?” 他垂下眼,盯着她那白细的手指,轻柔却缓慢地问道。

“嗯,打开手机,直接弹出来的大新闻啊,各种版本都有,我全都看了。”她大方承认,神态依然自若。

“你……你觉得怎么样?”原勋说出的话透着艰涩。

“我要觉得怎么样?”她不解地望着他。

“你——”原勋心中自然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忐忑,生怕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成为幻影,可是低头间,他看到的是她无辜而迷茫的眼睛。

她甚至轻轻皱起眉,不能理解地反问他:“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原勋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童瑶随手将他的领带放置好了,又把他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这才道:“你以前绯闻满天飞的时候,怎么也没像现在这样子,竟然要我反应?难道我该怀疑你,指着你鼻子问,扯着你袖子追问到底是不是你?还有什么你和我妈妈有牵扯?我能信吗?”

原勋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低声道:“那些绯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都是二叔为了损害我的名声,故意设下的。”

他解释了这件事,却没有说,为什么他没有阻止,更是放任。

当她深深地陷入自我之中无法回到现实的时候,其实是万分之一的希望着她能因为这个受到一些刺激吧……只是如今想来,未免太过幼稚可笑,像个小孩子,想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

微垂下眼的他,听到自己的妻子柔声问道:“还是说,我应该和你再大闹一场?再把过去曾经怀疑过纠结过的都翻出来,从头到尾再把过去重演一遍?勋哥哥,我累了,只想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我爱你,你…”

原勋猛地伸出手,将她环入了自己怀抱里。

“我说了信你,爱你,你真的不用怀疑什么…”

在他激烈的啄吻中,她仿佛一只任人宰割的天鹅,断断续续地这么再次重复着这句话,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第75章

原勋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在原氏集团召开当天的高层会议时, 被警察带走的。

被带走的时候,他脸上很平静。

原氏集团所有的高层脸上也都很平静。

看样子这件事是早已预料到的。

原勋被公安机关带走的那一幕, 被人拍了照片,发布到了互联网上,并且上了头条新闻, 一下子又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下子, 以前所有支持原勋的都被打脸了, 而那些在网络上黑踩原勋的,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奋斗起来。

一时之间,各种关于原勋的黑料一层又一层地出, 连八百年前没谱的事都被抖搂出来了。而其中难免涉及到童瑶。

其实关于原家那位小太子爷原修,一直是传说中太阳一般的存在, 原勋原修父子,无论是颜值还是财富值, 都足以让人看迷了眼。

可是关于这对父子的传闻, 却缺少着一个重要的环节。

是谁生下了原修, 是谁嫁给了原勋这样的国民男神?

这桩原勋涉嫌谋杀案的大热点中, 曾经被刻意隐藏的真相也被揭露出来, 于是童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关于童瑶,是证件照上一个带有浅淡笑容的照片, 也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模糊侧影,可是这些却足以承载人们几乎狂热的八卦之心。

“看上去是个大美女!怪不得能嫁入豪门!我喜欢这个范儿的,楚楚动人啊!”

“原勋杀了她的妈妈, 为什么她还嫁了?我去,这个女人为了往上爬也是不要脸了。”

“我有个表哥认识原家的人,偷偷告诉我说,本来原勋杀人犯罪名都铁板钉钉了,都要判了,是这个女人出来做伪证。”

当这些消息传入童瑶耳中的时候,她都没皱一下眉头。

她是个倔强和固执的人,以前不信,怎么也不信,现在信了,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会信。

当她平静地对着桌子上的国画,一笔一笔地描画时,她能感觉到原修经过门前时,小心翼翼打量过来的眼神,当她弯腰在厨房里将亲手熬的小米粥关了火时,她知道原夫人正用无奈的目光望着她。

原修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妈妈,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你……是不是依然相信爸爸?”

“那你呢?”

“我当然信。”他仰起脸来,端详着妈妈的神色。

“既然你信,为什么我不信。”她笑了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柔软略显卷曲的发,这是遗传自原勋的。

而原夫人也私底下找了童瑶。

“瑶瑶,原勋的事——”她叹了口气,略一停顿,问道:“我可以叫你瑶瑶吧,我看原勋都这么叫你。”

“妈妈,当然可以。”她低垂着眼儿。

“你和原勋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是反对的。但是你也知道,原勋是个固执的性子,他一旦认准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原夫人长叹了口气:“再加上当时你怀孕了,我也没办法,只好让你们结婚了,你们结婚这几年,我也确实并不喜欢你。或许你心里会怪我,可是你也要知道,原勋是我儿子,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能娶一个贤惠懂事体贴,又能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啊。”

童瑶依然低垂着眼,柔声道:“妈妈,我知道的。”

立场不同而已,站在原夫人的立场,不喜欢自己是正常的。

毕竟她确实并不是适合当原家长媳的女人。

“你能理解最好了。以前我还坏心眼地想着,让原勋再找一个,慢慢地等着他感情淡了,早晚会和你离婚,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可真是一个倔性子,从小就认死理。”

童瑶没吭声,安静地听着原夫人继续讲下去。

“我当时不喜欢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应该也知道,那就是你母亲的事。你母亲那个事,当时原勋确实有嫌疑,那个时候的情况,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看到现场的只有你了。可是我听说……听说……”

原夫人艰难地说了几下,终究没说出口,最后跳过这句话,继续道:“我其实就是怕,你嘴上不说,心里是记着这个事,恨着原勋的,那样的话,我的原勋可就苦了。”

童瑶听到这个,微微咬了下唇。

原夫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确实一度陷入了疯狂的怀疑原勋和自我怀疑之中。

其实并不怕原勋真是那个凶手,如果他是,她是愿意和他同归于尽的。

可是就因为无法证明是,也无法证明不是。

明明确信应该不是,可是却有存着似有若无的那么一点怀疑。

那点怀疑足以把一个好好的人逼疯,更何况赶上她怀胎生子。

她当时真得病了,病得不轻。

她甚至记得自己有一次,在原勋睡熟的时候,掐住原勋的脖子,逼问他到底是不是。

那个时候对她来说,生或者死其实都没有了意义,她就是想知道是还是不是。

七年的煎熬,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彻底崩溃的时候,她终于获得了重生的契机。

重新来过一次,检视了她和原勋相识相遇的每一次,她终于走了出来,开始信任原勋,信任这个世界,也信任自己手中拥有的幸福。

“瑶瑶,我给你说句真心话,无论我们以前有什么误解,现在我都把你当我儿媳妇,当我孙子的母亲,也试着把你当成我的女儿。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要说两家话。”原夫人靠近了童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童瑶低着头,温顺的长发轻轻垂在耳边。

“瑶瑶,我只问你,这一次原勋又被带走,你真信他,会帮着他吧?”原夫人盯着童瑶,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话题。

七年前的旧案,没有其他人证,只有一把带血的剪刀,一件带血的衬衫,剪刀上还留着原勋的指纹,衬衫是原勋的,上面是童瑶母亲的血。

现在不同于七年前了,社会舆论高涨,这件事在互联网上已经造成了热门话题。所以原勋这一次,非常危险。

除非他能得到一个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法院都怕难以服众吧。

可是证据,去哪里找?

只有童瑶了。

童瑶是一个关键的人证。

原夫人望着童瑶,全部的期望几乎都寄托在了童瑶身上。

童瑶在那沉甸甸的目光中,无奈地笑了下。

她笑起来很好看,可是此时的原夫人根本无心观赏,她只是紧张地盯着童瑶,生怕她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的话来。

童瑶无奈笑了下后,终于开口了:“妈妈,你刚才说,原勋是一个固执的性子,一旦认准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是,他从小就这样……现在就算你想亲手要他的命,他都愿意把脖子送上。”原夫人满眼的哀愁和叹息。

“可是,很不巧,我也是这样的人。”她收敛了笑,认真地对原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