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说他,跟他无关!”糖糖对着母亲哭喊:“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心眼小,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你怎么全都怪到了他。”
看了眼糖糖,张佩莹冷冷地说道:“我们上车。”
糖糖擦了下脸上的眼泪,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卫岩、颜昭,与母亲坐上了小轿车。
车子缓缓开动,糖糖不舍的眼神从卫岩的身上收回时,就看到了骑着小轮车出现在家门口的安安与其他小轮车队员。他们似乎很累的样子,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有的甚至大汗淋漓,趴在车把上直喘气。想起卫岩片刻前说起的话,糖糖心里一颤,安安难道你们是从医院那里,骑着小轮车子赶过来的?那么远的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开过去,不要停!”看着突然出现的安安,看着她挥手示意停车,张佩莹心里一股怒火燃起,向司机命令道。
64
眼看着车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从自己的身边开过,安安的身子抖了起来,飞快的上了车,追向轿车,她边骑边喊道:“姐!”
脚下飞快的等着脚蹬,那个在这个世界上,与她血脉最亲的人,眼看着就要与自己天涯海角的分离,她不要这种结果。将车子飞快地蹬到了轿车的前面,安安一个侧身,停住车,将小轮车向着汽车的轮胎下滑了过去。随后赶上的小轮车队员们,全都毫不犹豫的进行着同一个动作,侧滑,将车子滑进那辆轿车的底部和轮胎。
“喀嚓”“喀嚓”,响声不绝于耳,数辆小轮车在轿车的碾压下彻底变形,而轿车也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张佩莹推开车门,脸色铁青的下了车,看着安安怒问道:“你干什么?你以为这是哪里?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咬了下嘴唇,安安喊道:“把我姐姐还给我。”
瞪着安安,张佩莹说道:“你姐姐就在这里,没人要抢她。她想跟谁走,就跟谁走,她有她自己的意愿,她的意愿就是能离你远远的。”
看着敞开的车门,安安浑身颤抖着,犹豫了下,她对着轿车大声喊道:“姐姐!”
再也坐不住的糖糖,从车上下来,看着安安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医院养伤?”
安安目不转睛地看着糖糖,说道:“因为我害怕失去你。我才刚刚体会到幸福的滋味,你就要把它带走?以前我和咱们的妈妈在一起,没有朋友,我唯一拥有的就是妈妈,现在一直以为独自一人的我,知道我还有个姐姐,你就打算这样把我的姐姐带走?”
糖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见安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说道:“塞北的风沙,狂吼的让人心乱,每当听见风吼,我就会响起糖糖,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我想她在她父亲的身边,一定会过得很好,一定会比跟在我身边的安安幸福的多。这么多年我也熬过来了,有时候我甚至庆幸两个孩子没有都跟在我的身边,否则,都会跟着我吃苦、挨饿,那该有多可怜。子延,你一定要没事就去糖糖上学的地方,帮我看看那个孩子,安安是我心里的疼,糖糖却是我心里的遗憾,我没有勇气去看那个孩子一眼,我只希望有那么一天,糖糖会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糖糖与安安两人,能够姐妹相认,那我就真的满足了。唉,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菩萨的话,就请菩萨保佑我这一对女儿都能健康快乐吧。”
安安说完这段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糖糖,众人都听得明白,这一定是旧时安宛写给侯子延的信件中的一段话。
“糖糖,上车!”张佩莹对着糖糖吼道,然后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神经病,疯言疯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在说我们的亲生母亲,妈,您听不出来吗?”糖糖看向张佩莹哭喊。
张佩莹呆立在原地,看着与安安四目相交的糖糖,不知所措。女儿的这句话让她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难道,那个安安就凭安宛的几句疯言疯语,就能打动这十六年来,她对糖糖付出的感情?
安安继续说道:“妈妈曾对我说过,她喜欢开车,更喜欢追风的感觉,每一次追着风走,她都有种感觉,感觉自己似乎年轻了许多,在风里仿佛追回了过去的许多岁月,她想能重新开始,好好珍惜的过一次,可惜已经无能为力了。当年,咱们的妈妈选择了她最不应该做出的选择,远离这里,来淡忘对你的思念,妈妈这一步走错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再回头。现在的我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去追风,从你说你喜欢看我在赛场上奔驰,希望我能拿到奖杯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了目标。我爱上了追风的感觉,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你看见你所喜欢的一切,而这一切是通过我来实现的,这就是最重要的。与妈妈的目的不同,妈妈追风,是为了忘记,而我,却是为了要赢回一个完整的姐姐。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是我身上戴的这些首饰。这些首饰是妈妈为我订做的生日礼物,每一件首饰上面都打着WAT三个字母。W是妈妈的名字宛,A是我的名字安,T就是你的名字糖,你一直都在妈妈的心里,就算我们还没有遇见,妈妈也将我们拴在了一起。”
认真听着安安每一句话的糖糖,已经泣不成声,她脸上挂满了泪滴,不住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不走!”
“糖糖!”张佩莹喊道:“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你忘了?你快乐过吗?你不走?你不走跟她在一起,难道能快乐?”“姨,您就别再逼她了!”颜昭实在看不下去,插嘴说道,看着怒瞪向自己的张佩莹,颜昭说道:“你会逼死她的!在安安比赛出事的时候,糖糖心里也不好受,那时候的她正站在俱乐部的最顶层天台的边缘,准备跳楼!”
颜昭的这句话无疑像是晴天响起的一个霹雳,张佩莹、卫岩、安安等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眼里除了惊讶再没有其他的表情。
“安安第一次比赛,小岩突然出现,说安安比赛会有危险,我的心底就起了疑问。我跟小岩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当然知道他是格外谨慎的人,也明白他的心情。虽然他跟糖糖分手,心里却一直都在挂念着糖糖,对于小岩来说,没有根据他是不会胡乱指责谁的,更不会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指责他一直喜欢的糖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我就对这件事留意了起来。安安第二次进赛场时,我看见了糖糖笑的悲凉,看着她没有走向人群爆满的赛场看台,反而走向了没有人的俱乐部顶层天台。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想起第一次时卫岩说过的话,我就留了个心眼,跟着她上了天台。在那里我听到她给卫岩打电话,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经过,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我也看见了她丢掉手机后,一步步地走向天台边缘,准备跳下。那一刻,由于她离边缘很近了,我怕叫喊或是拉扯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出现失误,只好将她打晕了,送往医院,那时,也正是安安出事的时候吧。”
颜昭的话音刚落,就见安安看向糖糖怒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咱的妈妈生下咱们是多不容易的事吗?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
“我喜欢上了你送给我的礼物,喜欢上了你朴实无华的那种跟我说话的感觉。我心里很难受,自己在折磨着自己,等着自己做决定。那时我并不知道岩跟我分手是因为看了我的博客日记,发现我许多藏着的秘密,而幼稚的以为是你的出现,导致了我们的分手。在我给他打通电话,他将分手的原因告诉我时,我彻底崩溃了,我知道我做了件多愚蠢的事情,我害怕面对这件事的后果,我害怕去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批判。”
“傻瓜!”卫岩轻声责备了一句,脸上满是愤怒的表情。
张佩莹深深的喘着气,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有所动作。走到车子的后备箱处,她将糖糖的行李一件件拿出,然后转头看向糖糖说道:“妈不能逼你,妈没想到你会那么做。现在既然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妈妈不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好好珍惜跟你妹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毕竟这十六年来,她们没有忘记过你,她们始终在惦记你。妈妈走了,想我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写写信。”说完这番话,张佩莹低头钻进了轿车,将车门重重地关上。司机早已经将车轮下的小轮车清理干净,现在眼见张佩莹坐上车子,忙发动汽车,离开了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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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看着驶远的轿车,糖糖大声哭喊道,她没想到,这个十六年来一直是自己母亲的女人会这么做,她放不下心里对她的感情,她一直对自己是那么的温暖、慈祥。
看着糖糖悲痛欲绝的面孔,安安一阵快跑跑到颜昭的面前,冲着颜昭喊道:“车钥匙!”
颜昭略皱了下眉,将车钥匙塞给安安,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跑向那辆别墅前停放的悍马。
阳光下,黄色的悍马闪着耀眼的光芒,飞快的驶离别墅,向已经开出的小轿车追去。
“小心,现在是大白天,除了有测速、监控、还有警察叔叔。”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颜昭,心知安安一定能追上那辆小轿车,开口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说了似乎无关紧要的话。
“司机是你!”
“你觉得警察叔叔会看不到坐在驾驶座上,穿着病人衣服这么显眼的你?”
“警察叔叔也有眼花的时候!”
听完安安的回答,颜昭嘴边轻闪过一记笑容,又问了句:“你觉得,这么追下去会有意义吗?”
“对我来说,或许没什么意义,但是对姐姐来说有意义。只要是有意义的事情,就应该做下去。”
看了眼安安,颜昭若无其事地说道:“前方五公里处有个路口,那里有电子眼,有时也会有警察,你最好在这五公里的行程内追上那辆车,那么一切就好解决了。”
闻言,安安不再答话,全神贯注地盯着路面飞快地开着车子。
左打方向盘,右打方向盘,她全力加速行进的过程中,沉稳的控制着车子。很快她看见了那辆轿车,随即毫不犹豫的向那辆轿车贴了上去,并成功的将小轿车别在了应急车道处。
张佩莹又一次脸色铁青的下了车,看着从悍马车上下来的颜昭和安安,她高声怒喝道:“我已经把糖糖留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难道你想要我给你的母亲偿命?我告诉你,你别得寸进尺,异想天开!”
看看愤怒的张佩莹,安安咬紧了牙根,平稳了下心绪,缓缓说道:“你是我姐姐的母亲,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吗?这就是你这个养了她十六年的母亲的态度?我失去了母亲,母爱对我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而你,对于这么多年来和你朝夕相处的女儿,就这么给予您伟大的母爱的?说走就走,你对她的爱,究竟爱在哪里?”
与安安相互对视,张佩莹的脸色渐渐变的和缓了些,她问道:“你追上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话的?”
“我没想要跟你说什么话,我只是想提醒你做母亲的责任。”
感觉呼吸有些急促,张佩莹轻声问道:“你不恨我?”
听到她的问话,安安低垂下了眼睑,语气略微停顿了下,说道:“我恨不恨你,跟你是我姐姐的母亲是两码事情。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安慰我姐姐,让我姐姐的未来能更幸福、更快乐。十六年里,您和您的丈夫已经让我们的母亲受到了伤害,十六年后,你们要是真的还有感情,还有良心的话,就不该继续伤害她的孩子们,无论那个孩子是哪一个。”
一旁的颜昭此刻拉起了安安的手,对张佩莹说道:“姨,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想在警察叔叔没有赶到这里前,还是提前离开吧。还有,我想安安刚才说的那番话语,您都听明白了。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怎么去做,我们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你,那都是你个人的想法,取决于你自己的决定。我们先走了。”颜昭说完,牵着安安的手走回悍马车边,驾驶着悍马离开了应急车道。
悍马一阵狂奔,看着眼前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安安不由看向颜昭,然后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阳光下,黄色的悍马闪烁着诱人的色彩与光芒,驶向了城外废弃路段——CL处。
将车停在CL,颜昭看向前方的路面,说道:“你老实地告诉我,在这条路上戴着头盔开着出租车,大半夜出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安安皱了下眉头,问道:“问这个干嘛?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回答我,那个人是不是你?半夜出现在这条公路上,遭到帕萨特横向拦截的是不是你?”
安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极’赛车场内,跟那个外国小子赛车的也是你,对吗?因为我告诉过你,我表演时要开的那辆白色蒲公英花案的车子,在西北角的小展厅内。”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要你肯定的回答,我不想去猜测。”
依旧是轻轻点点头,安安回答道:“是。”
“跟我赛趟车吧,地点就订在这里。”颜昭说道:“我很想知道,在这条路上,是否还有比我更快的人。”
“这很重要吗?”
摇摇头,颜昭说道:“不重要,我只是想要满足下我的好奇心而已,也想证实下你的确就是那个在这条路上,引发骚乱的那个家伙。”嘴边闪过一丝谐笑,颜昭接着说道:“如果真的有人能赢我的话,那最好,好让我能重新的认识自己。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将每一场赛车,当作是一场战役的话,那么失败也不见得不是件好事。有时候通过失败成长起来的意义,远远超过一帆风顺给予的意义。”
“时间?”安安犹豫了下,问道。
“你还没出院呢,下个星期,赶在学校开学报到前,我们两个赛一把,时间我会提前通知你。”
“嗯。”
听到安安的回答,颜昭满意的发动了车子,驶离CL路段,向医院返回。
回到医院,安安不顾医生的拦阻,执意出院,架不住她的任性与坚持,医生只好为她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允许她出院。换过衣服,走出医院的大门,安安留恋地看向自己住过的那间病房,很有些舍不得。毕竟那间病房,是姐妹两个真正开始用心交流的起始点。
再见!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再住进去了,也希望,我和姐姐能重新开始。心里悄悄的念叨着,安安转身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在颜昭的陪伴下,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家。送走了颜昭,安安呆坐在沙发上,想着发生的一切,心里不知道是该欣慰好,还是痛哭好。站起身,走回卧室,看着母亲的照片,回想着母亲写给候叔叔的那些信件,她无力的躺倒在睡床上。
夜,越来越深,看着双眼红肿的糖糖睡着,张佩莹为她盖好了被子,走出她的房间,返回自己的卧室。坐在沙发上,她想着安安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悄悄的浮起一股羞愧感,拿起一旁小桌上的电话,她又一次的拨着曾代元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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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
电话铃声枯燥的响着,失去希望的张佩莹正欲挂掉电话,就听到电话已经被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声乏味,冰冷又喘着粗气的声音:“喂?”
“代元?”张佩莹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两人间的谈话。
“我很忙,有什么事?”还是那一套敷衍的话语。
“是这样的。我本来办好了糖糖去国外上学的手续…”
“她要去国外念书?”曾代元打断了张佩莹的话问道。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但是那孩子不想去。所以就没有走。”张佩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说下去,就听电话对面传来声音说道:“既然不想去,那就好好的跟以前一样读书就行了,好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我很累。”
“代元,我想跟你好好谈谈。”张佩莹听到曾代元又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忙出口说道:“本来今天我和糖糖已经坐上了去机场的汽车,是安安赶来家里,拦住了我们。我想跟你谈谈,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好好的谈一次。也许我们能为那个孩子做些什么,静下心来想想,十六年前的我们,的确是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如果当时的我们选择去领养,而不是这么在乎血缘血统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你后悔了?”
听到曾代元的话语,张佩莹喘了口气说道:“对,我是后悔了。都是我那么执意的要你那么去做,才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女人。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留下的这两个孩子。”
“佩莹,收拾好你的行李箱,天亮去买机票。”
耳边传来曾代元这句话,张佩莹的心顷刻间被击的粉碎,她嘴唇颤抖地说:“你能不能也跟我一样静下心来想想,而不要这么急着赶我走?”
“我不用想,也用不着再听什么,你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吧,争取尽快赶来西藏。”
“西藏?”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名,张佩莹难过的心情被惊讶取代,她不明白曾代元为什么要她去西藏。
“我现在就在这里,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我已经顺利的找到了安宛出事的地方。我给了当地人很多钱,叫他们帮我想办法,就算是用手挖,也要把安宛给挖出来。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干这件事,用手、用工具一点点的处理现场残存的冰雪,虽然这边的进度很慢,但是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将安宛的遗体挖出来,让孩子们再多看看她们的亲生母亲。”
“代元,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那样我也能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就算我早些告诉你有什么用?那时的我,自己心里都很茫然,乱糟糟的,我也不敢肯定我们两个能就安安的事情,平心静气的去商量些什么。我对安安亏欠的太多,你对安安心存的芥蒂太深,那时候的你,心里只有糖糖。我们的糖糖在某些方面更像你,执拗,高傲,不听劝阻,固执己见,所以有些事,即使你们察觉到了是错的,内心的执拗也会使得你们强迫自己承认那是对的。对你说的早,我怕会给我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这段时间我实在太累了,公司、家庭、糖糖、安安、还有你,这一切都纠结在一起,我架不住再有什么麻烦的事会出现。从安安回来时起,我就过的不再安稳,她也是我的孩子,我十六年一直没有见过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十六年前的那些事情,我怕看那孩子的眼睛,那是一种指责,指责我不配做她的父亲。我们已经一把年纪了,我不想在将来入土的时候,将孩子的怨恨也一起带进坟墓。现在,我只想多为那两个孩子做些什么,做些对她们的生命有意义的事情,来弥补我心里的愧疚。你也来吧,我们一起为她们做点事。”
“代元,我明白,我明白的!”张佩莹带着哭腔说道:“等天一亮,糖糖醒了,我就赶过去。我想跟糖糖说一声,我不想孩子为我们两个挂念。”
“我等你。跟糖糖说,我很想她,很挂念她。”
“好,代元,你也要注意你的身体。”
“嗯,我挂了。”曾代元的喘息声更加沉重。
“好!”
挂掉电话,张佩莹的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此刻像是被人搬走一样,让她呼吸顺畅了许多。丈夫说的没错,这样做,也许是对那两个孩子最好的补偿。在陵园的那块墓碑下,以后不再只有几张单薄的照片了,可以拥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的骨灰,去聆听她的女儿们对她的思念。十六年之后,能让那个当年她伤害过的女人回归故土,这恐怕是他们夫妻两个,能对死去的安宛做出的唯一的补偿吧。
安宛,十六年之后的今天,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尽管你已经听不见了,可是我还是想说,真得很对不起你。当年的我们太自私了,做了那么一个愚蠢的决定,毁掉了你的一生。这十几年我们心安理得的活着,从没有什么愧疚之心。如果不是安安的出现,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去为十六年前做过的事忏悔。安宛,就算我有再多的愧疚,我怕也不能获得你和安安的谅解,我该怎么办?安宛,对不起,对不起…
在床上躺下,为安宛为孩子做些什么的激动之情和对安宛的忏悔之情同时在折磨着她,让她彻夜未眠。这一刻她才明白,也许丈夫很久前,就开始这么无眠的渡过每一个夜晚了。当黎明到来,曙光照耀的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需要两个女儿。既然安安能留住她,留住糖糖,那她也要尽全力去做,就算是尽一生的努力,也要去挽回当年所做的错,全心全意的留住安安。丈夫说的对,安安也是他们的孩子。
起身收拾好行李,张佩莹走到糖糖的房间,轻轻唤醒女儿。
“妈?”睡意朦胧的糖糖看着眼前的张佩莹叫道。
“糖糖,妈妈要出趟远门,这些天,你先回妹妹那里住,要是她愿意,搬回来住那更好。你跟她住在一起,姐妹两个也好有个照应,妈妈对你们两个也放心些。”
“妈,你还是要走?”
张佩莹点点走,说道:“妈妈要去西藏,找你爸爸去。”
“西藏?爸?爸爸怎么在西藏?”
“你爸爸在想办法挖出你们亲生母亲的遗体,妈妈也要去,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心力,让你们能早点看到你们亲生母亲的遗体。”
“妈,我也要去!带上我,还有带上安安,我们一起去!”
“不可以。你们下星期就要开学了,学业重要,不能耽误了你们的功课。爸和妈都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们两个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和你爸爸一定会将事情办好的。妈要你答应我,先不要跟安安讲这件事情,妈怕你跟她说了,她会安不下心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安安能静下心来,开开心心的生活,而不是为一些还没有结果的事情挂念。爸爸也说了,那边的挖掘工作进展得很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挖出来你们妈妈的遗体,所以你们两个先安心上学,等一有消息了,妈妈爸爸立刻通知你们。一定会让你们两个去见她一面的。”
寻思了下,糖糖点点头说道:“妈,我明白了。”
看着糖糖,张佩莹疼爱地笑了笑,说道:“爸爸让我告诉你,他很想你,很挂念你。他也很挂念安安,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相处。”
糖糖点点头,看着张佩莹起身走出房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翻身下床,悄悄地走到窗前,看着母亲坐着轿车离开,再睡不着觉。这个就要赶去西藏的女人,是十六年来无微不至关怀着她的母亲,那个在西藏已经逝去的女人,是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她只能从现在仅有的照片上去读她的容颜,她对自己的那份爱恋。原来她曾这么的幸福,有两个叫做母亲的女人一直在关心她,爱护她。默默地走到床前,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个苹果,她就那么恋恋不舍地看着,不舍得吃,不舍地放下,只想永远地捧在手心里。原来她一直拥有着这么多的幸福,只是她从没有发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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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卫岩一直陪着她,一直牵着她的手,那种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一样,手牵着手,一起快乐的玩。跟在他的身边,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只会开心地笑,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没想到,长大以后,曾经笑得很甜的女孩子,终于害怕了,害怕失去那个从小到大一直握着她手的男孩子。
一生一次的青春究竟应该认真的过下去,还是继续无度的挥霍,当年少青涩的我们变老的那一天,谁又会为我们的过去买单?
糖糖站起身,收拾好行李,踏上了返回安安住处的路途。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打电话叫任何人开车来接送她,她选择了自己乘坐公交车前往目的地。青春的岁月,她想认真的过一次,在她还来得及做决定的时刻。
回到家里的安安,也是一夜未眠,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语是否留住了姐姐的心,还有那个被姐姐叫做妈妈的女人的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着,直到天色透亮,她才渐渐睡去。睡梦中,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惊醒了她。
穿上拖鞋,走到门口,木然地看了眼门,她连“是谁?”都懒得问,就扭开了门锁。
“喂,懒虫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起床?我都敲了半天的门。”糖糖看着安安说道。
没有想到站在门口的会是糖糖,安安目瞪口呆,嘴巴张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糖糖。
将门推开,糖糖走进屋,看了眼傻瞪着自己的安安说道:“听小昭说你身体好了,没问题了,被允许出院了?”
安安木然地点点头。
撇了撇嘴,糖糖将行李放好,看向安安的卧室,说道:“我要回来住,我收拾下卧室。总不能老让我睡客厅对不?咱们两个挤一间,你该没意见吧?”安安依旧是木然地点点头,旋即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慌忙将头摇动的像拨浪鼓一样,看的糖糖直皱眉头。
轻轻叹了口气,糖糖挽起袖子说道:“我收拾屋子了!”说完,向着卧室走去。
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一样,安安大喊一声:“姐姐,我来!”随后跟进了卧室。此时,糖糖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与安安两个一起布置起属于她们的真实天地。等两人都汗流满面地坐在沙发上时,安安将几样东西放在了糖糖的手心中。
“我想要是妈妈还活着,也一定希望我把它给你一份的。”
糖糖低头看去,是挂着精美小汽车造型的手链与脚链。
“我知道你戴的那些首饰比妈妈订做的这些贵重多了,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可是这一套首饰里,既然有我们的名字,那就该共同分享。我开车,戴手链、脚链不方便,所以给你,我留下项链和戒指,好吗?”
糖糖脸上苦涩的一笑说道:“这首饰真美、真可爱。对了,”她看向安安,皱起眉头说道:“你很不地道呢,既然是分享,为什么耳钉不给我一个,那是成双的不是吗?”
安安愕然,慌忙从耳朵上取下左耳的小汽车耳钉,放在糖糖的手里。糖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首饰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伸手取下了自己右耳的月形钻石耳钉,给安安带上。
“好了,现在就好了,我们都拥有了妈妈的礼物。”糖糖说道,安安闻言使劲地点了下头。
几天后的夜晚,CL路段再次聚集起了一群年轻人,原本已经全队开进“极”赛车场的疾风战队队员,再一次回到了这条过去属于他们的废弃路段。
颜昭跟车队中开四缸、手动挡的桑塔纳车子的队员换了下车,今晚他准备以同样的车况,去挑战那辆普桑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