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将车子停稳,走出赛场,来到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墙上大屏幕里正现场直播的“极”的报道。
颜昭和整个疾风车队要参加庆祝的表演,而糖糖也去了那里给他们打气,卡丁车俱乐部里的许多人都去了那里,她也想去,却被颜昭勒令留下,守着这孤孤单单的卡丁车赛场。
那里没什么意思,记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应付卡丁车的考试,名正言顺的获取驾照。耳边又响起了颜昭的声音。他跟糖糖两人,都很关心这一次的她,是否能考取到驾照。由于一直是一对一的训练,她已经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对于她的评论,这一期的学员们给出的几乎全是讥讽。
“一对一的练习,真是有钱人。”
“我怎么听说好像没交钱,是走的门子!似乎有什么门路,所以俱乐部给她安排的一对一,不用花钱!”
“据说她上期也参加了培训,连驾照都没拿到。”
“可不是,倒数第一!喂,你们要是不信,去查上期的成绩就知道了。”
“水平这么差还开小灶?拜托,能不能把这种机会留给我们这些有点前途的车手!”
“对了,听说她姐姐还帮她预约了卡丁车的赛事。”
“哈哈哈,她要是能拿奖,猪都能上树了。”
流言飞语随处可闻,但是安安从不放在心上。现在唯一能让她困惑的是糖糖,她的姐姐。她是那么希望她能在赛道上,开创出一片属于她的新天地,可是她胆小的一面,却成了最大的障碍。
明天的考试她必须取得前三名,否则在这些流言飞语的作用下,自己很平淡的培训记录,很有可能再次与驾照擦肩而过。
大屏幕上,祝贺表演开始了。安安坐在那里安静的欣赏着,那些来自国外的专业车手的表演,很精彩。看台上的观众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次主办方请来的车手,进行的表演感觉很满意。
安安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些车手,她有些后悔,不该答应糖糖的要求,不该来这里参加什么培训班,这项运动不适合自己,她除了会让糖糖赔钱,还会让关心她的人失望。
候叔叔在糖糖搬过来跟自己住在一起后,来的少了,相互之间几乎变成了电话联系。听到她参加卡丁车的培训,他很高兴,当听到是糖糖出钱为她提供的便利,候叔叔却生气了。他对她发着牢骚说道:“糖糖怎么会那么好心。”电话里听的出来,侯叔叔对糖糖的成见很大,毕竟这十六年来,糖糖是在那个男人身边成长起来的,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变对糖糖地看法。她该怎么去做,才能让候叔叔重新看待,现在她身边的姐姐呢?想到这里,安安长叹了口气。
电视上,作为新生力量的疾风车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整齐一致的动作,准确到位的互换,让观众们为这些非专业的,由学生自发组成的车队倍感兴趣。掌声此起彼伏,看的出来,国人对一支自己人的车队,有着多么大的兴趣和信心。看着屏幕上有条不紊进行表演的疾风队员们,安安也举起手,在空旷的大厅内为他们鼓掌。
他们很棒,尽管与专业车手相比,在各方面都有些差距,但是他们表演时专注、认真的态度,却让人打心眼里的发出赞叹。
镜头在动,转向了看台,安安看到了那个“刺猬头”。坐在看台上的他表情严肃,但是也会时不时的为场上表演的车队,拍拍巴掌。尽管屏幕上看的出来,他的掌声并不热烈,安安却笑了,也许想要这个人鼓掌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此刻的他,还是为车队拍响了巴掌。
脸上露出了微笑,安安走回了训练场,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为她自己担心。看着熟悉的跑道,还有跑道旁边摆放的数辆卡丁车,她的脸上又现出了落寞的神情。
明天她该怎么办?
华苑集团的办公大楼里,曾代元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关于安安最近的情况。糖糖与安安目前住在一起,这个事实很让他高兴、放心,这样下去的话,姐妹两个也许有一天可以一起回家。
他还看到了安安在学卡丁车的事,钱虽然是糖糖付的,但是却是从妻子的卡上划出去的。对于这件事,他只有两个字要说,那就是:胡闹。此刻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看到了最近的两场卡丁车比赛中,全都有安安的名字。他很在意这个孩子去玩这么危险的运动,他有的是钱,他可以让这个孩子跟她姐姐一样,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是这孩子却偏偏选择了一种这样的方式,来告慰自己。
他讨厌赛车,当年他虽然很欣赏安宛的车技,可那是他打定主意,只跟安宛玩玩,他内心深处相当讨厌那些将车子开的飞快的人。简直不要命,开起车子来就不记后果,疯子。
他不能让安安去参加比赛。这太疯狂了,太危险。
他找来相关人员问起卡丁车的一些问题,他们的回答还是比较中肯的。这种车子因为地盘离地面很低,车子一旦滑出赛道就会自动熄火,所以不会翻车,大大提高了这项运动的安全性,可是他还是觉得太危险了。偷偷的去了卡丁车俱乐部,看着年轻人们在赛道上彼此追逐的场景,他心里就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在安安不注意的时候,他曾偷偷的去看过她的练习,那个腼腆的女儿,哪里像是当什么车手的料。
他的心放不下。他不能让这个女儿去参加什么比赛,万一在赛道上,她被人撞伤了怎么办?凡事都有个万一,他不能让这个万一使十六年来他苦苦寻找,终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发生什么不测。
都是糖糖,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原本听她说搬去跟妹妹住在一起时,曾代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当他看到为安安出钱,安排比赛的都是女儿糖糖时,他非常的生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踏实,她就不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跟她妹妹相处,非要让她妹妹玩些刺激的东西她才满意?她以为安安跟她一样,也是追求什么流行,什么时尚的人?
曾代元在生着闷气,他决定他要做些什么。一定要阻止那个孩子去冒险,他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
“当当”,耳边传来两下敲门声。
曾代元皱起眉头,一定是佩莹来了。整幢大楼里,只有她和糖糖来时,能直接走到他的办公室,直接的敲门,就连他的秘书,要来找他,也要先打电话征求他的同意。
糖糖最近一直在跟他闹别扭,宁愿找她妈妈佩莹也不愿意找他这个父亲,所以现在敲门的,只可能是他的妻子,张佩莹。
50
“进!”他喊了句。
门被推开,张佩莹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面带微笑地走到曾代元面前,她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条领带,放在曾代元的办公桌上,说道:“代元,这是给你新买的,看看颜色喜欢不!”
曾代元微微点点头说道:“嗯,行。”
在曾代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张佩莹说道:“代元,我们两个都是为孩子好,我们谈谈好吗?你最近总回避我和糖糖,这么下去不是个事,糖糖也是咱们的孩子,她也需要关心。”
曾代元看了张佩莹一眼,再次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窗外,就听张佩莹接着说道:“代元,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一起过来了,你怎么这时候跟我闹别扭?就算你对我有意见,你也不能亏了糖糖啊。糖糖是你的亲骨肉,你就忍心对她不理不问?”
“佩莹,糖糖给安安报名参加卡丁车培训的钱,是从你卡上划出去的,这是怎么回事?”
张佩莹一愣,随即说道:“是我给糖糖,让她拿去用的。糖糖知道你生她的气,她现在也知道不该那么对待妹妹,所以想为妹妹做点事,这我们总该能理解吧。”
“理解?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就是开车!从小到大,我从不允许糖糖去摸一下方向盘,也从不许她坐在前排的座位上,即使是她跟同学出去玩,我都会叮嘱她,只能坐后面,不许坐前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担心孩子们的安全!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给孩子钱,让她花钱帮她那个会开车的妹妹报什么赛车培训班,你给她钱的时候,有没有替我想想我的感受?”
“代元,我想过,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好吗。我知道你会不开心,可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那个孩子吗,为了让她能尽快回到咱们的身边。你想想,那孩子对咱俩是心有芥蒂的,让糖糖去帮助她,一来可以加深她们姐妹的感情,二来,还能解决那孩子的生活窘境,这样做,两全其美,难道不好吗?那孩子既然喜欢开车,那么咱们就让她去开,等她开烦了开厌了,不用咱们说,她自己就会放弃。”
“什么叫等她开烦了开厌了,不用咱们说,她自己就会放弃?我问你,如果安安不放弃开车呢?那就让她开一辈子?是不是?”曾代元气道。
“代元,原本我也没想让那孩子去学开车的,可是后来我发觉糖糖很执着,这是她头一次这么执意要帮助她的妹妹,难道我能视而不见的不帮她,反而去泼她冷水?你最在乎的不就是她们姐妹两个的感情吗?现在那两个孩子,心里想做的事都得到了满足,让她们有些成就感,这有什么不好?更何况,现在还有小昭陪着安安呢。小昭那个孩子很稳重的,安安喜欢开车,他也喜欢开车,让有着共同爱好的两个人在一起玩车,相互交流,对安安学车也有益无害。小昭开车的水平很高,又很喜欢安安,两人相处下去的话,只怕不用我们着急,他就会不让安安再继续开下去!”
“小昭?小昭喜欢安安?这是怎么回事?”曾代元不可置信地看向张佩莹,他心里惊讶的程度,不逊于初次看见安安的感觉。颜昭的家世他是太了解了,只是张佩莹这话让他听起来,感觉荒唐得很。虽然他很在意安安,但是他也不敢相信,自己那丑小鸭一样的女儿,竟会对颜昭产生吸引力。妻子的话,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想起颜昭,曾代元叹了口气。那孩子的条件太好,追他的女孩子很多,却从没听说那孩子闹出什么事情来。年纪轻轻的他,沉稳慎重得很,对于有钱人家来说,他绝对是个少见的好孩子。身为安安的父亲,他也很怜惜安安,只不过安安还没有能让颜昭动心的能耐吧,一定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练车,让佩莹误会了。唉,女人!心里感觉到浮躁,曾代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大厦外,不言不语。
张佩莹不知道曾代元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轻声说道:“听糖糖说,小昭那孩子给安安买了许多衣服和鞋子,而且还为她买了最新款的手机,对安安很好。”
听张佩莹这么一说,曾代元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说道:“也许是安安过去吃的苦太多,现在苦尽甘来了。小昭那孩子不错,如果安安能有小昭照顾的话,也算是好事。”
“嗯!代元,我也希望安安是苦尽甘来,能过上好日子。现在看着那孩子天天笑,心里多少也欣慰些,只可惜了糖糖整天愁眉苦脸的…都是我们的孩子,唉,我真是不懂小岩!”
张佩莹说完这番话,原以为曾代元会随声附和,哪知曾代元却陷入沉思中。她起身向曾代元走去,站在他的身边问道:“代元,你还在生我的气?”就见丈夫轻轻地摇了摇头,张佩莹忙说道:“为人父母的谁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我对安安做的事,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算了,已经这样了就别再提了。你回去吧,照顾好糖糖。虽然现在姐妹两个住在一起,关系很好,我还是担心她会闯祸。”
张佩莹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张佩莹说完,恋恋不舍地走出了丈夫的办公室。
曾代元没有离开窗前,他一直站着,一直在思量。看着张佩莹从公司的大楼走出去,坐上轿车离开,曾代元才舒了口气。回到办公桌前,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心里盘算了起来。
佩莹一直都知道他很厌恶女人开车的,自己的这个毛病,可能与当年跟安宛的那档子事有关。这十六年来,几乎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怪癖,就是绝不坐女人开的车,也不许身边的女人去开车。对于各种有关车类竞技的比赛或是节目,他更是没有掏一分钱赞助过。这次佩莹私自做主掏钱给糖糖,让她为安安报名学车,这件事想起来,他就觉得火大。
曾代元将桌子上的几份资料放回办公桌内,皱紧眉头思考着,他要制止他的女儿开着那疯狂的车子,在赛道上群魔乱舞。他要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他有权利叫她离开赛道。
51
一大清早,卡丁车俱乐部这一期的培训学员,就已经全部等在室内赛车馆内,等着所谓的本期培训的最终成绩。
俱乐部对于成绩的管理要求相当严格,不管每期学员多少,只向委员会推荐20%表现最突出,成绩最优异的学员,获取驾照。这种严格的要求,使得“极”分部的卡丁车俱乐部车手,水准普遍高于其他俱乐部的学员。
今天的这场比赛很关键,所有学员要按组别去比赛,最后按总成绩和每组的比赛成绩,综合后来做学员的最后成绩,所以大部分学员都已经卯足了劲要取得一个好成绩,顺利的拿到驾照。这其中就有让颜昭发愁的安安。
看着那个让他揪心的女孩,颜昭下定决心打定主意,如果这一期她的成绩不理想,拿不到驾照,那么他就为她再报一期,直到她拿到驾照为止。
妹,有哥在,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心里这么想着,他的脸上起了红晕。颜昭,这么肉麻的话,亏你小子也想的出来。奇怪,真是的,为什么自己这么困,就是睡不着呢?反正已经打定主意帮她再报一期培训了,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呢!昨天表演累了一天,现在自己很疲惫,可是心里却装满了她,还在为她操心着!唉,自己这么着急,那个妞到好,她独自坐在一边,不言不语,低垂着头在发愣!颜昭翻了记白眼,心里大喊着:哈利路亚,谁来解救我!
曾代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了安安后,他走进赛车馆内,走到安安身边坐了下来。
正在愣神的安安,感觉自己身边有什么人坐下,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愣在了半空中。
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安安准备起身就走,就听到曾代元说道:“我希望能跟你谈一谈。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是你的父亲这也是铁打的事实。女儿听父亲的话,这该没有什么困难吧?等我说完了,要是你还听不下去的话,那时在选择离开不好吗?年轻人火气这么大,迟早会吃亏的。”
安安闻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重又坐回座位上,她要听听他来给自己讲什么。
“哇,那不是华苑集团的董事长吗?他怎么来这里了,还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
“听说那个叫安安的女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了!傻啊你,你自己去想,要不是有个这么硬的靠山,这么牛掰的老爸,她能抢走刘教练,对她进行一对一的训练,肯定是啦!”
“我也觉得是。”
突然出现的曾代元,给赛场带来了一阵轰动,颜昭看到曾代元也是一愣,再看安安的脸色不是很好,不由心里更犯愁:完了,一会就要上跑道了,这时候来找她,只怕会给她增添更大的心里压力,一会赛车,铁定是玩完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颜昭收回了目光,曾叔叔,你来的还真是时候。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一会结果怎么样,只要她喜欢,大不了我就让她再来培训一次好了。
坐在一旁的曾代元和安安,开始了他们之间谨慎压抑的交谈。
“安安,我只希望你不要去玩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运动。而且,你根本也不适合这项运动。”曾代元说道。
安安没有回答,只是呆望着赛道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对爸爸心里有不满,可是我们都该面对现实才对不是吗?”
“为什么面对的是现实,而不是事实?”她终于开口说出一句。
看着安安倔强的脸,曾代元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想爸爸怎么做你才满意?”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想我能决定我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至于您,您怎么做是您的事,我无权干涩,您也用不着来问我。”
听着安安冷冰冰的话语,尽管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曾代元还是皱起了眉头。
“这项运动不适合你,我不许你参加。”他冷冰冰地说道。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困难的跟别人交谈,虽然早已设想过很多种结果,也做了准备,但是现实与想象的差异就是那么大。此刻的他有些气恼,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伤这个孩子的心了,十六年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补偿她,他的女儿,他要让她吃好穿好住好,生活的无忧无虑。
“它适合不适合我,我自己知道。”依旧是清冷地回答。
“因为爸爸不想你对爸爸有什么意见,所以才会来找你,跟你商量。爸爸这是为你着想。如果你还是这么坚持的话,为了你的安全,我会去找俱乐部的管理人员,以父亲的名义,要他们取消你的所有比赛。”
“十六年前,您对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吧?只要不合您心意,您都会用您的钱、您的权势去左右别人的生活。十六年后的现在,您又企图来干涉我的生活?去吧,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我只想告诉您,我没有花您的一分钱,我也没有用您的一分钱,我不欠您任何东西,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决定权。您,甭想阻止我。”
“嘘!”一声哨响,培训班的最后一场比赛就要开始,学员们听到哨响后,都向着拿成绩册的教练走过去,等着分组上赛道。
安安也站起身向赛道走去。
看着安安离开的背影,曾代元捏紧了拳头。这个女儿在挑衅他的权威。
我没有花您的一分钱,我也没有用您的一分钱,我不欠您任何东西,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曾代元的心,她在提醒他,这十六年来,他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而现在他却突然想干涉她的生活,她不屑的语气,不满的表情,让曾代元的心情很是难受。
他该去做吗?直接给他们的董事长,颜昭的爷爷打个电话,取消这孩子在这里的一切活动?他在考虑,以他和颜家的关系和交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那样做的后果,就是又给这孩子心里增加了阴影,绝不能那么做。
他现在开始生气,生张佩莹的气。如果不是她和糖糖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现在就不会面对这尴尬的处境了。
赛道上,教练已经点完名,并给各个学员编了组。
安安被安排在二组。
第一组七名学员在赛道上准备着。
看到发车的旗语,学员们争先恐后的窜出发车线,在跑道上一番比拼。这一场比赛,是这一期培训班学员们最后的较量,所以谁都不愿落在最后。
半圈之后,由于竞争的太过激烈,赛道上的两辆卡丁车就在过弯处发生了碰撞,离开了赛道。
看着这一幕,曾代元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欲走向那个教练员。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安安的眼睛,在赛道边做着准备的安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回赛道。
曾代元身子站的笔直,他没有迈出他的脚步。
那个孩子是在乎他的,要不然她不会在两车相撞时回头看他的反应。她回头,可能是她在乎她的父亲会因这次碰撞,而阻止下一场她的比赛。她回头,可能是怕她的父亲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会担心…
安安,我是你的父亲,我太了解你了…因为你太像她了,你跟她一样,都是外表坚强,内心柔弱。你的心底其实一直都有爸爸的存在对不对?你怕刚刚那一幕会招来爸爸的反感,让爸爸为你担心,才回头的,是这样吧?一定是,你瞒不了我。你是我的女儿,就算十六年未见,就算十六年来我从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你的心里还是对我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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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安安坐上赛车,看着安安将车子开到发车线处,曾代元都笔直的站在原地,没有行动。他不能再伤那孩子的心了,尽管那个孩子表面上一直不承认他,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亲的。她内心深处的反应,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发车信号给出,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在跑道上一向默默无闻的安安,竟然飞速地冲出发车线,在赛道上驰骋起来。
所以人都在看着教练,但是教练没有同时举起绿旗和黄色人字旗,这说明,那个叫安安的女孩子没有抢发车。
所有人的目光都瞅向了赛道,就连数天来一直郁闷的刘教练的双眼,也放射出异样的神采。他已经沉闷了很多天,这个安安,这一次的培训跟上一次的培训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要说有进步,也仅仅是从倒数第一跃升到倒数第三的位置。他对今天这次培训的最后比试,根本没抱什么念头,片刻前他还在想,该为她申请执照吗。她的个人水平的确高的吓人,可是这赛道上,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众人中,脱颖而出的那个人的天下。
他知道这一次他要对这个一直不开窍的女孩另眼相看了。也许是因为这是培训期的最后一次比赛,所以她才会认真的、尽全力的、心无杂念的去比赛吧。他不会想到,安安之所以会有这么出色的表现,那要多亏了曾代元。
如果曾代元不在这里,她就还是以往的那个安安,可是偏偏曾代元就在这里,还站在赛场旁边看着她开车。有什么会比用最快速、最精彩的技术,去向他宣示自己的信念和决心更直接的?这可以证明她是妈妈的女儿,这可以证明妈妈在她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这可以证明,曾经坐在驾驶座上的妈妈是怎样的优秀。
安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急于去证明些什么,而且是要做给他看。她不懂,因为十六年来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对父亲有份憧憬,正是这份憧憬在左右她,让她展示自己最完美的技术,做给父亲看。她一直不肯承认他是她的父亲,她一直不能原谅他伤害母亲的那些行为,她以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全是对他这个父亲的挑衅,她却不明白,正因为她在乎她的父亲,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你不要我开车,我就偏要开给你看,不但要开给你看,还要让你看看,这赛道上的我有多快。这一刻,安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的她眼里除了赛道,再没有任何东西。
第一圈她最快,她的路线没有被任何车辆占据,在弯角处,她完美的发挥着自己的技巧。
“吱”当一个个完美的入弯展现在众人眼里时,那些学员全都张大了嘴巴。这就是那个安安?上一期倒数第一,这一期倒数第三的学员!
不可能,太夸张了,她在弯角时的入弯技术,多么的娴熟,车子控制的那么好,几乎就挑不出一根刺来,这水平——太吓人了!
“吱吱”的声音,在卡丁车赛场上不断响起。第一圈后,安安的成绩已经领先第二名车手很多,教练员、记录成绩的工作人员们,手心都慢慢渗出汗来。
第六圈,在所有人的惊诧中,一名学员被出示了兰红对角旗。他已经被第一名的车手超过了整整一圈,无缘继续比赛,必须退出赛场。那名选手无奈的将车开出赛道,看着场中正在继续比赛的学员们,一付就要落泪的表情。学员们对他送去了一个同情的眼光,他们很同情他,但是现在他们更关注接下来的战况。
被安排开着红色卡丁车的安安,速度快的惊人,赛道上的她,此刻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球,在你惊羡的目光中,为自己燃出一条必胜之路。
曾经,当无数的车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都会提心吊胆,担心着会不会撞车,此刻,她已经再没有那样的心理障碍了。
那时候的她不是担心自己的技术,她是担心别人的技术不好,却车速过快,导致冲撞,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已经给候叔叔、姐姐添麻烦了,现在的她要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再给其他的学员照成什么身体伤害的话,她该怎么去弥补。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躲着其他车辆,迟迟落后的原因。
赛道不是为她一个人开的,赛道是为所有爱车、爱这项运动的人开放的,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必须想办法去解决自己的心理障碍。
连她也想不到,这一刻她为什么能开的这么顺畅。她该感谢曾代元,如果曾代元不出现在这里,不激起她心中的那份好强、好胜,她也许永远都要排在众人的身后。
赛道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在她的眼里,她在读她正前方那些车手的行车路线,她在找角度、找位置、进行超越。
她的行车路线被其他人挡住时,她该怎么走位去扭转被动的局势?她在化被动为主动,她在尝试,尝试找出一个合适的角度,超越前方的赛车。见缝插针,这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清晰的思路,冷静的判断,使得那辆红车,在众车手的赛车中飞快的穿行。
第二次!第二次兰红对角旗出示,又一名赛车手离开了跑道。
众人看着他郁闷的将车开离赛道,走到第一个被迫出局的车手面前,伸出了手。两人相互握着手,他们找到了同样的感觉,他们的结局是如此的相似。
那辆红色的车子还在疾驰,学员中的女学员们已经有人用手捂起了嘴巴,因为她们怕自己会太激动,会情不自禁地喊出“我爱你”之类的话语。
刘教练笑了,这一回他可以堂堂正正的给这个女孩子申请执照了,用不着什么借口,她已经向这里的每一个人证明了她的能力。
十五圈的赛道,眼看着就要跑完,所有人都将观看的重心,放在了第一名的红车与最后一名的红色身上。眼看就要回到终点了,所有人都希望那辆第一名的红车,再创奇迹,超越最后的那辆红车。
“超过它!”静默观看的学员中有人小声说道。
其他的人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仔细看着那两辆车。
加油,第一名,加油,你就要到终点了,别让我们失望,再超一名给我看看!
最后一名红色车手神情相当紧张,他知道那辆遥遥领先的红车开的飞快,他还知道那辆车子是个女的开的,但是他是爷们,他不能输!
岂有此理,输给你,我还开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