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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公公垂眸,递上了参茶。

喝了参茶,亁丰帝歇了半响,道,“回雍阳宫吧。”

汪公公点头,忙是扶了他起身。

雍阳宫是亁丰帝的寝宫,可他却很少宿在那边,大都是在重华殿。

到了雍阳宫的寝殿,汪公公就挥退了众人,自己守在了门口。

亁丰帝站在床边伸手在龙床上那雕着的龙上一摁,那龙前面的白玉砖就自动裂了开来,一条楼梯往往下延伸而去。

亁丰帝负手慢步走了下去,往下,然后就是平坦的路,边上点着灯盏,亮堂堂的。

走了一刻钟的样子,目前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亁丰帝目光痴迷地落在中间的床榻上,床榻雕工精美,绞丝的帐幔,如烟一般地垂着,锦缎的被褥。

而最美的是上面的美人儿——云似雪,她盘腿坐在床上数着指甲大小的珍珠,墨发如云,眉如远山,眼若点漆,肤如白雪,唇如樱,小巧精致的下颌,每一次见都如第一次那样让他怦然心动,岁月没有给她脸上增添一丝皱纹,而自己——

亁丰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已经老了。

“陛下。”旁边伺候的人,忙给亁丰帝行礼。

“爹爹。”听得声音,云似雪抬眸,雀跃地抬头然后蹦跳着就迎了过去。

每一次见她会怦然心动,可每一次她一开口,亁丰帝就想吐血。

爹爹?谁是她爹爹?

可是她回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神智全无,如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想做她的男人!

“爹爹,你好久都不来看我了。”云似雪抬头,清澈如水一般的大眼睛里带着控诉。

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叫着自己爹爹,亁丰帝很是无力。

这个密室,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这上面是供奉着李家祖先牌位的宸佑殿。

他真怕自己强上了,那这密宫上面的祖先会跳起来教训他一顿。

可除了这个地方,也没有更好幽禁她的地方了。

“爹爹忙。”亁丰帝忍着吐血的冲动,说了一句,然后凝视着她试探问道,“雪儿可还记得爹爹上次跟你说过的容华?你想不想见她?”

令他失望的是,云似雪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我不认识她,不见她。”

------题外话------

嗯宝贝儿们别激动,美人娘没事没事啊

第五十章 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亁丰帝看着她纯洁的眼睛,和无比认真的表情,心里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得紧,默了下,才放柔了声音对她说道,“上次跟你提过的啊,雪儿又不记得了啊。”

每一次来见她,他多想能见到一个完好的云似雪?可每一次带着满怀的希望而来,败兴而归。

是不是当年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把直接吓成了傻子?

这么多年来,他都无比希望她不过是在自己的面前演戏罢了,可不管他如何试探,她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就算是提到燕绰,说燕绰娶了宁氏,生了燕霏,一人三口好不幸福美满,她也没有反应,到了如今,她亲生女儿回来,跟她说,她也一样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亁丰帝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登基没两年,朝堂还不是很稳固,他担心夺朝臣之妻会引发震荡,同时还担心会被天下人耻笑,又因为她情绪不对,所以才把安置在这里。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把燕绰除了,然永安侯府要保他一命,而且,朝堂命官突然暴毙而亡,总也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燕绰当时虽年轻,可却是才华横溢,非常惹眼。

那时的他是壮志凌云,想做个明君,为下人所崇拜和敬仰。

如此,他就顺水推舟成全了永安侯府。

然而,她毕竟是他人之妇,他也只能面上暗示着章皇后去带她回来,然后暗地却是让暗龙卫来了一招死遁,只想过个一年半载就换名改姓把她纳入后宫。

不想,暗龙卫带了她回来,她一见到自己就是泪流满面,又怕又委屈地直叫自己爹爹,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以为过个一两年,她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她一直都没好,在这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时间越久,他就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因为被关在这见不到阳光的地宫,所以她才会好不了?

但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出去的。

因为燕绰已非当年的燕绰。

傻就傻吧,叫自己爹爹就爹爹吧,那自己就隔一段时间下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也不错。

至少,她这个人陪在他的身边,她这个人掌握在他的手里不是吗?

这个地方除了他和他的暗龙卫,别的人都不知道,便是近身伺候他都汪公公也一点都不清楚。

燕绰和燕容华想找到她?

做梦呢!

不,做梦都别想!

心里如是想着,可他还是忍不住试探,“要不要再跟你说说这个燕容华的事?”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云似雪很是认真想了想,摇头说道,“不要,爹爹这么长时间才看女儿,不要说她了,爹爹陪我玩,红姨把昨儿我玩的花绳拿出来,嗯,蓝姨你把上次你做的布偶拿出来,嗯再拿些珍珠出来。”说着笑得甜甜地扭头看向安静侍候在一旁的两个侍女吩咐说道。

“是的。小姐。”两人垂眸异口同声,声音平静并无波动,人也没有动,只等亁丰帝的示下。

“爹爹?”云似雪就扭头看向亁丰帝,伸手拉了拉亁丰帝的衣角。

“好。”亁丰帝点了点头。

蓝姨和红姨这才走到了一旁,把东西拿了出来。

堂堂一国之君,和一个傻子玩翻花绳!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女儿,他都没有陪他们玩过,甚至对于他们小时候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亁丰帝看着缠绕在手上的绳子,恨不得立即就走。

然坐在他对面的云似雪却是玩得津津有味。

亁丰帝胸口的火就无处可发,只能笑着陪她玩,一边和蔼笑着说道,“雪儿可要记住这燕容华了。”

“好,雪儿记住了。”云似雪一边玩着,一边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不过我又不认识她,也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要记住她?”

说完,歪着脑袋凝重想了想,很是慎重地说道,“爹爹要我记住她,看来她应该是很厉害的人了,不如,爹爹下次带她一起来,陪我玩,那我一定就会记住了!”

终于有反应了?亁丰帝眉心一跳,抬眸仔细看向她问道,“雪儿想见她吗?”

云似雪认真地点头回道,“这样我才能记住她啊。”

突然唇一扁,哭丧着脸看向亁丰帝道,“要是见了,我还是记不住她怎么办?那爹爹会不会讨厌我了,然后以后都不来看我了?”

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会,不会。”真如小孩子似的,这脸说变就变,十多年了,这样的状况亁丰帝也习之以常了,忙耐心哄道,“爹爹怎么会讨厌雪儿?怎么会不来看你?爹爹最疼的就是雪儿了,乖,乖了,别哭了,我们雪儿是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哄了半响,云似雪才破涕为笑,却还是鼓着腮帮子,道,“那燕容华是谁?我不喜欢她,我不记住她,爹爹你也不许喜欢她。”

小孩子似的很是无赖。

亁丰帝笑着点头,“是,是,爹爹不喜欢她。”

云似雪这才破涕为笑,把绳子丢到了一旁,然后抱了一旁的匣子坐到了地摊上,然后把珍珠倒了出来,“爹爹,我们玩珍珠吧。”

晶莹剔透的珍珠在地毯上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玩珍珠,不过就是数数罢了,然后把粉色,白色和黑色的分开放好。

真是个小孩子,这容易耍性子,脾气去得也快,亁丰帝点头,“嗯。”然后也盘腿坐在地毯上。

“雪儿。”亁丰帝唤了一声。

“是,爹爹。”云似雪虽没有抬头,应得非常响亮。

亁丰帝看着她专心致志地数着珍珠,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雪儿,燕容华是你的女儿,你若能记住还是得记住了。”

“好的,爹爹。”依然是响亮地应了一句,半响云似雪才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亁丰帝,又转头看了看红姨和蓝姨,非常纠结的样子,最终看向亁丰帝问道,“我是爹爹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爹爹会来看我,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说着很是苦恼的样子,似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亁丰帝伸手把她手里黑色的珍珠放到了黑色珍珠那一堆里,笑着说道,“不想了,记不住就算了。”

“好。”云似雪立即雀跃了起来,立即心无旁贷地玩了起来。

亁丰帝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手指抽痛了起来,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到了后来就痛得他脸色苍白,整张脸都变了形,额头更是冒了一层冷汗。

“陛下,您怎么了?”红姨和蓝姨两个迅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忙问道。

闻言,云似雪也抬起了头来,吓得脸都白了,“爹爹,爹爹,您怎么了?”

“乖了,爹爹没事。”前锋得扯出了一抹笑,安慰她说道,说完给了红姨一个眼色。

心里却是纳闷。

不是刚才才针灸过的,这才多久的时间,又发作了?难道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了?

还是怎么回事?

红姨忙是扶了云似雪,低声说道,“不怕,不怕,陛下没事,陛下没事。”

云似雪害怕地看着他哆嗦的双手,惊恐不已地缩在红姨的怀里看向亁丰帝道,“爹爹,您怎么了?您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爹爹,您不要死…”

很是恐惧地哭了起来。

“不会,爹爹不会死的。”亁丰帝忍着痛,一边安慰她说道。

“那爹爹您是怎么了?”云似雪如小孩子一般大哭。

亁丰帝只觉得脑袋嗡嗡地作响,道,“没事。”

“爹爹您怎么了吗?您怎么了吗?您告诉女儿嘛?”云似雪不依不饶地尖着嗓子哭。

亁丰帝就想直接就走,可她哭得这么厉害,又于心不忍,于是耐心说道,“没事,只是吃错了东西。”

云似雪抽噎了下,“真的?”

“嗯。”亁丰帝点头,“所以,爹爹没事,只是吃错了点东西你别担心,乖乖听红姨和蓝姨的话。”

“爹爹要走了?”云似雪泪水汪汪地看着他,很是舍不得的样子。

“爹爹不舒服,下次再来看你,乖了听话。”亁丰帝说道。

“好。”云似雪哭着点头。

亁丰帝看了眼蓝姨,蓝衣就忙跟了他走到了一旁。

亁丰帝看了一眼缩在红姨怀里,眼巴巴地望向他的云似雪,低声问道,“这些日子,她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蓝衣摇头回道,“和以前一样。”

许真的不会好了。

她不会好了,一想到要当她一辈子的爹,亁丰帝就无比郁闷,心里如是有一团火在拱,这火一上来,四肢的痛就更厉害。

“陛下,您是中了毒?”蓝衣伸手扶住了他,低声问道。

亁丰帝微微颔首,然后伫立了片刻,等缓和了些,这才离开。

人已经走了,可云似雪还在哭。

红姨和蓝衣哄了会,才哄了她笑。

拉着两人玩了顷刻,云似雪看向两人说道,“我饿了。”

刚玩了这么久,又哭了这么长的时间,当然会饿,红姨忙起身去准备了吃的。

可能是哭累了,填饱了肚子云似雪眼睛就直眨巴。

红姨和蓝衣就忙端了水来给她洗脸洗手,然后伺候了她上床睡觉,伺候了她睡下了,两人也轻声洗漱了一番,上了一旁的小床。

云似雪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没有半点的异样。

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她的女儿,回来了,这是上次那昏君跟她说的。

她可怜的女儿。

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年来,有没有受委屈?

当日托付的那人,悲恸地抱着他已经断了气的女儿,他应该会是个好父亲。

然,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担心,女儿会不会受委屈。

那人跟自己说过,他姓叶,大周京城人士,是锦州按察使,他是希望自己有机会就回去认回女儿。

他是个好父亲,这大户人家里,这后院都是女主人的天下,他的夫人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还有绰哥哥他,还好吗?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在这个地方,见不到太阳,也不知道她在这里过了多长的时间。

一开始,她刚来的时候,她整晚整晚的闭着不敢入睡。

只能在那昏君白天处理事情的时候,才敢睡。

她也不敢做计划来计日子,只能大约地在心里记着,可时间一长,也都记不清了。

派来照顾她的两个人,自是他的心腹,当然是不能露出破绽,所以,她得得时刻刻装着痴傻的孩童。

好在,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

就算是他跟自己说的,说什么绰哥哥和宁思媛成亲了,生了女儿之类的话,她只当什么都不懂。

因为她知道,那昏君为了刺激自己,当然会挑刺激她的话说。

虽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她知道那宁思媛是一个心肠阴险的女子!若不是宁思媛和宁家的人,自己怎么会被那昏君惦记上?

如此心肠坏的宁思媛,绰哥哥怎么会喜欢她?

所以她相信,绰哥哥就算是与宁思媛成亲了,那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虽那昏君是东陵的天子,但她的夫君绰哥哥是她见过的最聪明,最厉害的人,她相信只要自己等着,他就能找到自己,就能把自己从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救出去的!

但在等着绰哥哥来救的时候,她必须要保护自己!

应该很快了吧!那昏君今日的状态看起来不对劲,而且以前过来的时候很有规律,可这一次却似是隔了很长的时间。

而且,他今天的脸色也不好,苍白中带着青色。

还说什么吃错了东西?

骗谁呢?还真当她是小孩子呢!

他贵为一国之君,怎么会吃错东西?那伺候的人都是废物不成!

吃错了东西,会手指哆嗦,痛得不能自已?

吃错了东西不应该是肚子痛,拉肚子,跑茅房?

看他的样子,定是中了毒!

一定是她的绰哥哥和女儿知道了,想办法给他下了毒,来救她了!

云似雪想着忍不住心跳加速,想到不远处睡着的红姨和蓝姨,忙是低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翻身的同时轻轻吐了一口气。

虽她看不出什么,可她心里很清楚,那昏君派过来的人,定非常人!当然不能惊动了两人。

回到了寝殿,亁丰帝就立即大声喊道,“来人,传太医。”

汪公公守在外面,听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以为亁丰帝已经歇下了,正是打盹呢,咋听到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跳了起来,大声叫了外面的内侍去请太医,然后往里走,见得亁丰帝满头冷汗,汪公公忙疾步走了过去,“陛下。”忙是端茶倒水,又是给他按摩手指和脚趾,企图能减轻他的痛苦。

亁丰帝痛得直哼哼。

金太医和徐太医刚是回了太医院,刚想歇下,就又是匆匆被传召了过来,一见亁丰帝的状况,两人都骇了一跳。

收敛了神色,两人就忙乎了起来,金太医负责下针,徐太医忙开方子吩咐人去煎药。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亁丰帝身上的毒才被压住了。

金太医和徐太医等人忙得满头大汗,见亁丰帝不痛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太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躬身说道,“陛下,这毒发越加频繁了,还请陛下保持心情平静。”这若照这个状况,时不时地毒发一下,情况不容乐观啊。

照眼下的情况看,就是他们有那个能力能研制出解药出来,陛下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啊。

亁丰帝一句话都不想说,闭着眼睛疲倦地摆了摆手,“跪安吧。”

金太医和徐太医忙跪安退了出去。

这会是快早朝了,可昨晚折腾了一个晚上,亁丰帝全身都如是虚脱了一般,哪还有精力起床去早朝?

只好汪公公去了金銮殿,通知了文武百官,——陛下龙体欠安,今日罢朝。

照常例,紧要的事情相爷代为处理,其他的事情往后压。

散了后,燕绰往处理政务的宫殿走去,并让吩咐了人快速去打听亁丰帝的情况。

还没到地方,就得到了消息。

昨晚回了寝宫,而还毒发两次的事。

听了话后,燕绰站下廊下抬眸眺望着重重的宫墙,脸上带了一抹温和绚丽的笑来,那温和的笑容带了极其绚丽的神色。

似雪——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团聚了。

第五十一章 心动

在阳光的照耀下,红色的宫墙,飞翘而起的精致檐角,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重重宫闱,如是看不到尽头一般。

似雪,她是不是会在这某一处殿阁里,还是她不在皇宫,被禁锢在了旁的地方?

虽亁丰帝荒淫,可到底是圣心难测,他死了心要关一个人,怎么会藏不住?

这丽京城这么大。

亁丰帝又轻易不出宫,一年到头也难得出两次。

祭祖或是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