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圣旨,这是皇上赐的婚。
纵再不愿意,哪怕宣平侯府是地狱,那孙女也要嫁过去,而且要欢欢喜喜地嫁过去!
乔家也要欢欢喜喜地嫁女!
抗旨?乔家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乔羽庭也是一脸的苍白。
乔玥抽泣了一会,缓缓地抬起了一张雪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看向颜氏,目光如寒冰,冰凌刺骨,一字一顿说道,“母亲,是你吗?是你要五姑娘说的,要王爷这么做的是不是?”
一定是她!
是她这么跟叶容华说的,让昭王求皇上把自己赐婚给了宣平侯!
就是她!
颜氏脸色一白,气得想跳脚,“玥儿,你话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一定就是你,一定就是你害的我!”乔玥目光如是淬了毒一般地看着颜氏,声音尖锐,如是疯子一般。
乔老夫人阴沉地看向颜氏,“那日你避着于妈妈和五姑娘说了会话,都说了什么?”
自己和孙女逼着她去找叶家五姑娘,希望昭王能娶了孙女。
那她怎么就不可能说孙女的不是?
“祖母…。”乔玥凄凉的声音带了几分不甘。
颜氏不由得捂着眼睛哭,“母亲,天地良心,儿媳怎能如此黑心肝把玥儿往火坑里推?容华那丫头性子倔,这些年儿媳也没能关照过她,她心里很着儿媳呢,儿媳还想着这两天再过去一趟,再与她好好说说,让她帮忙在王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不想…这皇上就给玥儿赐了婚…儿媳那日…这些年儿媳没有关心过她,儿媳不过是关心她几句罢了,母亲明鉴。”
“母亲,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会打听清楚的。”西宁侯忙扶着哭得伤心的颜氏坐到了一旁绣墩上,对乔老夫人说道。
乔老夫人低低地嗯了一声,怀疑而狠狠地看了眼颜氏,“玥儿的嫁妆,你好好准备着。”
打听清楚了又能如何?
打听清楚了,孙女能不嫁?
孙女还不是一样要嫁过去?
她可怜的孙女哟,怎么就这么命苦!
“好了,玥儿不哭了回去好好歇着,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把身体养好,知道了吗?”乔老夫人握住了乔玥的手声音柔和说道,“你刚晕倒了,身子骨弱,有什么事,有祖母,父亲和哥哥在呢!”
乔玥一言不发地流着眼泪。
乔老夫人抬头看向乔茵,“你送姐姐回去。”
“是,祖母。”乔玥温顺地点头应道。
“祖母,我送妹妹回去吧。”乔羽庭上前去搀扶乔玥。
“嗯。”乔老夫人点了头,然后摆手,“你们都回吧。”
叫了下人进来伺候,众人才是告辞。
…
乔羽庭扶着乔玥回了她的院子,进了房,甘草等人伺候着她上了床。
乔玥也不睡,让甘草几个都退了出去。
乔羽庭给她身后塞了个大迎枕,“玥儿,好好歇着,不要想了,劳神。”
乔玥目含悲愤,恨得咬牙切齿,“哥哥,一定颜氏害的我。”总有一天,她要让她悔不当初!
“玥儿,你不要多想了,有哥哥在,真要是她害得你,哥哥定会为你报这个仇!”乔羽庭恨声说道。
“哥哥!”乔玥轻声唤了一声,眼泪籁籁地往下掉,“玥儿怎么办?玥本还想着拖着这残喘的身子能帮衬着哥哥些…”
乔羽庭心里如是被钝刀一刀一刀在割,“妹妹,我们走吧,哥哥带你走,什么都不要了,哥哥带你离开京城。”
乔玥眼眸一亮,随即眼里的光芒又慢慢惨淡了下去,“不,我不走,哥哥也不能走。”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而且她还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子,能逃到哪去?侯府是哥哥的,怎么能如此轻易拱手让人?而且还是让给颜氏那毒妇的儿子?乔玥抬头挤出了一抹笑看向乔羽庭,摇头道,“哥哥,妹妹没事的。”
“玥儿…。”乔羽庭心痛不已,又不知如何宽慰她。
“哥哥,一定是颜氏搞的鬼,她是巴不得我们两个不好。”乔玥脸色阴沉,眼里带着戾气,“肯定是她要叶容华跟王爷说的,然后王爷做的手脚,不然,皇上怎么会给我和那个废物赐婚?”
乔羽庭脸色沉了下去。
“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乔玥咬牙道。
“要真是她所为,哥哥会为你讨个公道的。”乔羽庭目光阴狠。
“不,哥哥你不要动手,你动她到时候被你父亲查出来了,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乔玥忙摇头道。
“父亲要是查出了你来,你不是一样会被父亲责罚?你身子不好,还是哥哥来。”乔羽庭皱眉。
“哥哥放心,我会小心的。”乔玥缓缓勾了一抹阴笑,内宅多的是不见血的手段。
有祖母护着,父亲也不定能查出来!
而且,她怕是什么?要是能把颜氏给整跨了,那她就算是死,也值得!
“好了,哥哥你回吧,我睡会。”乔玥微笑着看向乔羽庭。
“好,回头我再来看你。”乔羽庭点头,扶着她躺了下去,又给她掖好了被子这才离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甘草坐在窗边做着针线活,乔玥心口如是被石头给压住了,透不过气来,睁开了眼睛唤道,“甘草,水。”
“是,小姐。”甘草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倒了水觉得不放心,又拿了她常吃的药。
乔玥吃药喝了两口水,这才觉得慢慢好受了些,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目光阴鸷。
西宁侯让人一打听,就把事情的始末打听了出来。
乔老夫人听了西宁侯说的话,顿时捶胸顿足,“是我,都是我害了玥儿,都是我害了她啊!都是我害的!”
这命好,冲喜都是她和皇后娘娘说的。
什么高僧说的话,她也是随便胡编的,不过是想成全了孙女的心思,希望孙女嫁给昭王爷!
如今,却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与昭王的亲事没成,倒是被有心人惦记上了,孙女得嫁给宣平侯!
“母亲,您太伤心了,玥儿和宣平侯是皇上赐的婚,宣平侯再怎么荒唐,他也不会太委屈了玥儿的。”西宁侯道。
“他那是什么人啊?他会疼惜玥儿?我苦命的玥儿啊。”乔老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是我害了她啊。”
西宁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要不是他们闹腾,女儿怎么会被赐婚给宣平侯?
现在还能不嫁?容得了他们乔家说不嫁吗?
乔老夫人痛苦了一番,冷静了下来抹了眼泪,对西宁侯道,“玥儿的嫁妆你给她再加三成,她母亲留下的嫁妆给她一半,另一半留给庭儿…”细细嘱咐了一番乔玥嫁妆的事宜。
西宁侯连连点头。
乔老夫人嘱咐了一通,想着到时候自己再从她的私房里再添些给孙女。
乔玥知道后,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姐。”甘草生怕她又晕了过去。
“你们下去吧,我一个人安静会。”乔玥顿住了笑意,挥手。
甘草忙是带了下人退出了屋子,但她也不敢离得太远,和人紧张地守在门口。
乔玥抓着被褥,嘴里又苦又涩,如是吃了黄连一般。
怎么会是这样?
与颜氏无关?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一定就是她!
…
门外的甘草等人心惊胆战地从门缝里往里看,看着乔玥坐在床上没有什么事才暗暗松了口气。
…
容华却是心情很好歪在书房的软榻上看账册,锦绣山庄生意步入了正轨,每天日进斗金。
容华一边是看账册,一边听了醉彤说乔玥和宣平侯婚事,也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小姐,殿下来了。”流苏进屋,禀告说道。
容华讶异抬头看向流苏,“王爷来了?”
外面传言满天飞呢,他怎么还上门来了?
“王爷说有话与小姐说。”流苏点头回道,“在后面的凉亭里。”
容华放下了账册,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衣襟往外走,并吩咐醉彤去取些茶点。
夕阳斜照,周珩负手站在凉亭里,夕阳如是给他披上了层淡黄色的细纱,柔和了他身上的冷俊,长身玉立,风姿绝艳。
容华脚步微顿,走了过去。
“打扰了。”周珩带着一抹夕阳转了身。
容华微笑行礼道,“坐。”
醉彤与流苏上了差点就退到了亭外。
容华笑着问道,“王爷,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周珩看向她,道,“就不能只是来看看你?”如他想见她了。
容华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可以,当然是可以的。”
这下,周珩摩挲着茶杯,不知道怎么跟她说的好。
容华安静地等着他。
瑰丽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夕阳如金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如春。
“我在让人收集西宁侯的把柄。”沉默了好一会,周珩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嗯。”容华点头,并不意外。
乔玥那么三番两次地想要算计他。
他怎么可能任凭她为所欲为?
乔玥这般算计,当是离不得乔家人的放任。
周珩要对付西宁侯并不奇怪。
周珩目光透着关切,“我发现,当年令尊的死很可疑。”
橙色的夕阳下,容华的脸色顿时缓缓有些发白,手慢慢地收紧握住了手里的茶杯,“确定?”
“嗯,不过…具体的还要进一步查证。”周珩点头道。
“跟西宁侯有关?”容华开口问道。
既是在他收集西宁侯把柄的时候发现的,那跟西宁侯脱不了关系!
容华不由得就想到了颜氏。
前几日提到叶世轩和那个已经死去了孩子的时候,颜氏眼里闪过的恨和痛快。
也是做了好几年的夫妻,还有过孩子,虽孩子没有活,但颜氏似对叶世轩一点缅怀都没有。
难道——
容华顿时手指泛白,很快又把想法给压了下去。
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颜氏再如何心有所属,应该也不会做出谋杀亲夫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吧?
脑海里闪过那个如珠如宝地疼爱着女儿的叶世轩。
容华顿时觉得心底酸得钝痛,这种反应似乎是她这身子本能的反应,不受她控制地往四肢八骸慢慢地散去,
周珩伸手把她手里的茶杯攥了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说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拂过的春风,让人感觉到一丝坚定。
“麻烦你了。”容华敛神,谢道。
“有什么麻烦的。”周珩摇头低声道,“只是,叶大人真要是死于非命,我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
他一发觉就蹊跷,就想着要不要告诉她。
考虑了良久,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先告诉她。
本来让人把话传过来就是了,可他忍不住就是想见她啊!
“谢谢你把这些告诉我。”容华平复了情绪,再次谢道。
“我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告诉你的,要是到时候发现错了,不是白白让你伤心难过?”周珩没有放开她的手,软软的柔若无骨令他的心底似是有羽毛划过。
“不会。”容华轻摇头,发觉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了手里,忙是抽了回来。
手中一空,周珩压下心里的失落,问道,“你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呢?”随即又是淡淡地说道,“你当年年纪小,不一定能记得。”
容华想了想,摇头。
“没有关系,总会查出来的。”周珩嘴角微微带出一抹笑,声音温和说道。
容华微微点了点头,“嗯。”
叶世轩要是真的被人所害,那就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对了,我父亲给我留了东西。”容华突然想了起来。
周珩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他知道流苏动了他这边的人在查当年叶世轩的事,但据他所知,查的是女人,他也没有过问过。
“可是我拿不到!”容华干巴巴地说道,带着些懊恼就把叶世轩把寄存在钱庄的事跟他说了。
最爱的女人啊?难怪如此,周珩抿抿嘴没有说话,给女儿留下的东西,却出留下这么一个问题!
容华偏头看向西边渐渐往下沉的日头,默了会,“父亲的死,或许可以从颜氏入手。”
谋杀亲夫这四个字,止不住往她心里涌。
说完,她又是转过头看向周珩,“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很大可能我也不是父亲亲生的。”
周珩颔首表示他知道,“不是亲生女儿又如何,叶大人疼你如珠。”
“是啊!”容华轻声说道,“所以,父亲的死要查个清楚。”真的是被人所害,她定要给他报仇。
周珩目光看着她。
瓷白的肌肤莹白如玉,眉眼如画,目光透着无比的坚定,没有人比他了解眼前的她的多么的聪慧,勇敢,和坚强。
周珩不由得想起去年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明明是狼狈如堪,却又是目光熠熠地与自己争取生机,很庆幸,当时碰上她的是自己。
然——
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周珩的心就往下沉,想到她对自己所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真的不想嫁人?世间专一痴情的男子其实有的!”
自己可能真的是没有多久的时间了,等自己不在了,谁再给她天空去翱翔?
她这么的聪明,到时候——她的才华一旦被人窥探,只怕她到时候她会被人当做棋子利用,或是当肥肉被人争抢,更或者容不下而被人除之而后快。
一想到这些,周珩心尖就隐隐作痛。
容华很诚恳地说道,“不想。”
是啊,她嫁给了专一痴情的男子,那男子能护得住她吗?周珩看着她,更担心不已,心口一痛喉间发甜,周珩忙吞咽了一下,把嘴里的腥甜味压了下去。
嘴角还是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容华看着他嘴角的血丝,大惊,慌忙叫道,“林胜,林胜。”
虽没有见到林夏和林胜两人的身影,但容华知道他们两个肯定就在附近!
“王爷。”林胜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迅速拿了药给他服下,又给他扎了几针。
容华揪得紧紧的,等林胜收了针,问道,“王爷是不是毒发了?严重吗?”
周珩看了眼林胜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然后看向容华摇头淡声说道,“没事。”
都吐血了,还没事?
难道真的就命不久矣?
容华心口如是被人揪了一把,看了眼周珩,她看向林胜道,“王爷的情况到底如何?林胜,我要听实话。”
周珩就瞪林胜。
林胜往容华身边一闪,道,“五小姐,王爷他身上中的这毒是不能动情,一旦动情就会引发体内的毒发作,五小姐,您劝劝他。”
“再胡说,把你丢去沧州。”周珩皱眉,冷了脸。
“丢去沧州小的也不怕。”林胜借着容华壮胆。
容华目光看向周珩,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半响才道,“你这是何苦。”
周珩冷冷扫了眼林胜,然后看向容华说道,“说不定我们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容华止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道,“我说过我会等你的。”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周珩声音柔和。
容华瞪他,“知道自己身上有毒,你还任意胡来。”
周珩翘起了嘴角,心情大好。
虽又吐了血,却非常值得!
“我先走了。”周珩心情愉悦地起身道。
“嗯。”容华起了身,目送他离开。
夕阳下的背影清傲孤寂,似乎他这一走便是经年,从此以后她再难见到他似的,“周珩。”容华轻声唤道。
周珩顿住脚步,转身回头看向他。
“你一定要好起来。”容华展颜,眸光涟漪。
“嗯。”周珩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点头,眼睛里流光溢彩,很快与林胜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明知道自己来见自己会引发体内的毒,却是义无反顾地过来见自己!有什么话让人传话给她就是了啊?
这个傻瓜!容华既担心又心疼,还带着一缕甜丝丝的感觉。
容华呆呆地夕阳下,伫立半刻这才带了醉彤和流苏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