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安城来了。
江唯一的心沉了沉,走进去将门关上,和牧遥并排站立,双手负于身后,站出一个标准的姿势,面无表情地道,“boss。”
窗前,一个颀长的身影优雅站立。
安城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熨帖体妥,身姿挺拔,两条修长的腿站得笔直,西裤的线条没有一点歪,一双皮鞋踩在地上。
他的手上端了一杯水,干净的手指划过象牙白的杯子。
“牧遥,你出去放风。”安城双眼没有视距地望着窗外,声音一贯温和、优雅,身上有着不沾世俗的高高在上。
“我不去!”牧遥有些激动地反驳,转眸恨恨地瞪了江唯一一眼,“我要留在这里。”
她才不会留下江唯一和安城独处。
闻言,安城温润的脸没什么表情变化,低头喝了一口水后才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我可以随时取消你的任务。”
“我出去放风就是了!”牧遥立刻妥协。
她要是被取消任务,还不知道江唯一和安城会变成什么样,她得盯着。
“砰。”
门被牧遥关了上去。
江唯一还是沉默地站着,安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喝他的水。
第120章假惺惺的关心(8)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下着。
江唯一抬眸望过去,只见安城出神地望着窗外,就好像他能看得见一样,脸上黯然的神情让人无法解读。
他和项御天一样,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压抑。
这两个男人,她都想逃离。
可她暂时还不能逃。
“唯一,你过来。”安城忽然说道,一手试探着摸向前,手指碰到窗台,将杯子放置上去。
“boss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
安城重复,语气隐隐有着愠怒。
他在生气么?
谁那么本气能令到一向清心寡欲、平静无波的安城气到?
江唯一走上前去,安城蓦地转过身,面朝她而站,视线茫然地看着她的方向,抬起一手朝她伸来。
“…”
江唯一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安城似乎更生气了。
“你想做什么?”江唯一皱眉,身体习惯性地听话站好。
紧接着,安城的手便摸了上来,他没找准方向,食指指尖戳到她的眼睛。
江唯一吃痛地闭上眼。
安城连忙缩回手,脸上有着歉意,但很快他的手又摸上来,干净柔软的手指沿着她的额头慢慢移动,摸上她头上还没拆除的纱布。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这一刹那,江唯一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得忧伤了。
“很疼吗?”安城抚摸着她头上的那一圈纱布,低声问道,视线没有焦距。
他的声音一下子沙哑了。
不疼。
这种疼怎么比得上他出卖她的痛?
“唯一,你不听话,为什么照顾不好自己?”安城的声音近乎生气,摸着她脑袋的手指有些僵硬。
“呵。”江唯一不禁冷笑了,“boss,在你决定让我去项御天身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这样,不是吗?”
项御天不是善类,他心狠手辣地在整个东南亚横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会重伤成这样,安城应该一早就预计到了。
“你坐好,我帮你重新包扎。”说着,安城的手沿她的脸落下,稳稳抓住她细细的手腕。
“不用。”
江唯一一把甩开他的手。
安城从未学过功夫,被她这么一甩,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江唯一几乎条件反射地想去扶,手伸到一半,手指又一根一根地缩回来。
她告诉过自己,不能再对安城用情。
她不能再犯傻。
这是个会把她推到别人床/上的男人。
安城有些狼狈地站稳,抬眸望向她的方向,如琉璃般的眼珠轻转,脸上有着隐隐的愠怒,“唯一。”
“如果你今天只是假惺惺地关心我一场,那不必了,我一点都不需要。”
江唯一硬起心肠,冷冰冰地说道,转头离开。
安城没有拦她。
江唯一走向门口。
“唯一,我要你发两个誓。”安城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第一,以后你必须听我的话。”
“…”江唯一的双脚被定在地上,移动不了半步。
“第二,从今往后,只可以为我掉眼泪。”安城继续说道。
每一个字,都在企图挑起江唯一的记忆。
第121章安城,你够了(9)
那是她20岁那年,安城要她发的誓。
那一年,她差点被妈妈打死,是安城挡在她面前,付出断掉一根肋骨的代价,把她从妈妈手底下救出来。
她很少掉眼泪。
可当时看着失明的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还在把她往外推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就是那个时候,他要她发了两个誓。
听他的话,只为他掉眼泪。
“唯一,你发过的誓你忘记了么?”
安城站在原地,面向她的方向,目光没有视距,声音温和却有威严。
她说过,她会永远听他的话。
“我没忘记。”江唯一回过头,“我还记得你当初挡在我身前挡得那么果断,现在出卖我还是一样的果断!”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有些颤抖。
她以前觉得他身上清心寡欲的气质是一种不食烟火的温和,可到现在她才终于发觉那是一种不在乎任何东西的冷血。
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她。
“所以你生我的气,你恨我吗?”安城问道,脸色隐隐难看下来,有些苍白。
“难道还要我感激你吗?”
“…”
安城沉默了,他不爱讲话的时候就是沉默,无端端地陷入久久的沉默,眼眸微垂,一双瞳孔没有焦距,仅有黯淡。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以前总在猜,猜他的沉默是生气或忧伤,是不是她又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但她现在不会再猜了,她猜累了,也完全猜错了。
江唯一看着他的脸,毅然转过身离开。
手被安城从后碰了下,安城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腕。
江唯一低下头,安城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细茧刺过她的皮肤。
安城抬眸没焦距地看向她的方向,脸上有着关心,语气执着地说道,“过来,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伤在哪里?
“安城,你够了。”
江唯一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步步向后退,有些激动地说道,“我被项御天迷/奸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项御天关禁闭饿三天三夜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他手下虐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躺在手术台上动手术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让你伤在哪里又有什么用?”
他竟然问她伤在哪里。
他知道了,她的伤就会消失么?
“…”
安城的脸色彻底白了,人又踉跄两步,脸色越发没有血色。
“你能让一切回到起点吗?”江唯一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将自己压抑半年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双眼蒙上一层雾意,如窗玻璃爬满的水气,视线朦朦胧胧的。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安城战栗的双手,和他逐渐困难的呼吸声。
“…”安城只有沉默。
“你能让我重新认定,一个为我断掉一根肋骨的男人是不会出卖我的吗?”江唯一边说边往后退,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却苦涩无比。
“…”
安城的脸没一点血色,双眼直直看着她的方向,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她苦涩的笑。
第122章我没有出卖你(10)
几乎是绝望的声音。
“不能,你什么都不能。”
他不能逆转时间,她也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后悔,他也不曾说过一句道歉。
她的信念都已经被瓦解粉碎。
“安城,你永远不会懂你对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有多残忍!”
江唯一步步往后倒退,然后打开门,牧遥正贴着门而站,被她这么突然开门差点跌进去。
江唯一没理她,直接跑走。
牧遥郁闷地望着江唯一跑走,推开门走进去,顿时震惊地瞠大眼,“boss…安城!”
安城跌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在颤抖。
“安城,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牧遥紧张地扑过去,从地上扶起安城。
安城倒进她怀里,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死死地抓住,额头上冒出汗水,有些困难地出声,“我没有,唯一,我没有…”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声,牧遥听不清,她俯下身贴近他的脸。
安城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身上的精神像被什么抽走一样,病怏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直到牧遥贴得他很近,她才听到他虚弱地说着,“我没有出卖你。”
没出卖么?
牧遥伸手抱住安城,看着他虚弱成这样还不断地说着话,柳眉不由得蹙了起来。
江唯一和安城说了什么?为什么安城会激动成这样?
莫非安城对江唯一也…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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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一跑出去,医院的走廊长得像没尽头似的,她一直跑都跑不出去。
窗外的小雨还在下。
江唯一靠在墙边停下,背紧紧贴向冰冷的墙壁,头微微向上仰,泪水从眼里落下来,肩膀在颤抖。
这时候关心她的伤有什么用?她都分不清他的真心或假意了。
安城。
她宁愿他无情,宁愿他用最高高在上的boss姿态对她发号施令,也不要他这样。
他如今的温柔、他的关心就像一把双刃剑狠狠地刺向她,反复绞伤。
她不想再受伤了。
她不想再体验一回从无条件信任到被无情出卖的感受…
她只想快点完成这次任务一个人离开,只想离开。
有病人和护士经过,见到她这样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她,江唯一连忙低头拭干眼泪,快步走开。
回到病房,江唯一看到那扇被小型飞机撞碎的玻璃窗已经换上新的了。
一转头,她就望见在她病床上熟睡的项御天。
他躺在那里,双眼紧闭,阴柔的脸庞没有表情,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浅浅闭着,微微勾着一点弧度。
似乎项御天一旦陷入睡眠,他脸上的凌厉之气便少了很多。
和普通人也差不多。
安城则不同,他永远那么温和温柔,声音轻轻的,可他绝情起来却丝毫不含糊,让她在一夜之间明白她只是他手中利用的一颗棋子。
她已经不明白,安城和项御天,她究竟应该更恨哪一个?
鬼始神差地,江唯一凝望着项御天的睡颜,望着他平静的神情,缓缓走过去…!
第123章你真这么狠(1)
鬼始神差地,江唯一凝望着项御天的睡颜,望着他平静的神情,缓缓走过去…
项御天猛地睁开眼睛,幽深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江唯一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项御天突然地抓过手,人瞬间跌倒在床上。
项御天眼疾手快地掀开被子,让她准确无误地跌进他的怀里,双臂强有力地缠上她。
他的怀抱温暖得出乎她的意料。
“渺渺,你投怀送抱这么热情?”
项御天紧紧抱住她,邪气地勾起唇角,笑着问道。
投怀送抱?
是他故意的好不好。
“放开。”江唯一想挣脱。
“抱一下就放。”项御天霸道地说道,强迫性质地把她拥在怀里,妖冶的脸靠近她,贴着她的脸颊忘我地呼吸,眼中有着享受。
“…”
江唯一仰躺着,双眼盯着水晶灯,没有再挣扎。
只是抱一下而已,又不会死。
比起现在面对安城的煎熬,她宁愿面对项御天的流氓无耻。
至少对着一个她不放感情的人,她没那么累,她的心不会那么痛;至少项御天没有半分的虚伪…
但很显然,她低估了项御天的无赖程度,不到十秒的时候,她人被项御天转过去,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眸光很深,深得魅惑。
他的手用力逼迫她更贴近自己。
他的唇很快贴上她的唇,没有多作纠缠地往下滑去,洁白的牙齿轻咬她的下巴,如野兽般吻过,呼吸逐渐凝重。
“放手!你说只是抱一下。”
江唯一皱眉推他。
她错了,面对一个她没感情的男人她还是一样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