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一直堵着这口气…

她不能后悔..

她绝不能后悔..

她牺牲了这么多…

她牺牲了她的人生,她怎么可以接受失败…

可是,她还是,失败了,是不是?

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

她还是,在世人眼里是个笑话,是不是?

“母亲,母亲。”常云成忙扑过去,抚着谢氏的肩头,试图安慰已经接近奔溃的谢氏,“没事,没事,一切都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别担心…”

“云成,别让她做梦了,让她醒醒吧。”谢老夫人说道,她站起身来,“都醒醒吧!”

定西侯此时站起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惶惶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也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谢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别担心,我如今老了,闹不动了。”

定西侯竟然也笑了笑。

“闹不闹的,也就这样了。”他说道,声音满是疲惫。

他看了眼地上的谢氏,眼中是难掩的悲伤。

“也真难为你了。”他说道,“这么多年在我们家,你原来过的这样受罪。”

常云成抬起头看定西侯。

“父亲,这次的事,由我来担责..”他沉声说道,“就看在母亲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不要.休了她..”

定西侯笑了看着常云成。

“其实,儿子。”他说道,“你好样的,我以前也怪对不住你的,这次,我听你的。”

他说完伸出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

常云成喊了声父亲,眼眶发红,他退后几步,冲定西侯叩头。

谢氏猛地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尖声喊道,一把揪住定西侯的衣袖,“不行,不行,你不能!”

常云成忙扶住谢氏,将她的手从定西侯身上扒下来。

“母亲,没事的,没事的。”他轻声安抚道。

“不行,不行,你是世子,你是世子!”谢氏喊道,拼命的伸手去抓定西侯,“这是我的事!这跟云成没关系!让饶家冲我来!这跟云成没关系!”

常云成扶住她,谢氏挣扎不开,看着定西侯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那渐渐的走远的身影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似乎老了十几岁,慢慢的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就对那常云成削爵?这太便宜定西侯府了!”

饶陈氏喊道。

“明明是那谢氏诱拐我家女儿!哄骗许婚,这都是有铁证的!”

“要让他们定西侯府娶郁芳过门!难不成要她孤坟一座吗?”

“就是死也是他们定西侯府的人!”

“也要常云成跟她合骨!”

“还有那个女人呢?要不是她横插一脚,郁芳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屋门砰的被人推开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看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软轿子进来。

“姐姐。”陈雪看着饶陈氏,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发显得清冷,“你试试?”

饶陈氏被说的一愣。

“试什么?”她问道。

“你试试去找月娘麻烦。”陈雪看着她说道,“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后悔!你们饶家都会后悔!”

饶陈氏面色涨红,猛地站起来。

“陈雪。你太过分了!”她喊道,“你竟然威胁我!”

“这次的事,你的面子已经捞足了,别过犹不及,自找麻烦。”陈雪冷冷说道。说罢环视一眼屋内,包括那个饶学士在内,“人家定西侯府要是真的论起来,你们谁各打五十大板,如今不过是人死为大,人家甘愿后退一步,常云成削爵。已经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

饶陈氏冷笑一声。

“对我们天大的面子?妹妹对着这结果是很满意的吧?”她哼声说道,“你家的云盛以后就是定西侯府的世子了,这才是你天大的面子吧?”

陈雪嗤声笑了。

“当年宁阳侯庶子承爵位,庶子之次子又袭爵。常云成虽然没有子嗣,但侯府尚有两子,正经妾生子,而非婢生子。怎么就在姐姐你眼里连承爵都不能了?定西侯府子子孙孙不尽,你又扯我家云盛做什么?”她冷冷说道。

饶陈氏被噎的无话。又不甘心。

就定西侯府如今家里的状况,她陈雪要是趁机想要得到些什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真是好笑,放着自己的子女不管,你为他人这般上心做什么?”她又说道。

话没说完,一直在床上打瞌睡的德庆公老夫人此时醒了,她抬手将面前摆着一个瓷枕扔了下来。

声音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德庆公老夫人骂道,“是什么光彩事,撕开来看你又得什么好!世人巴不得看你们热闹!都给我滚蛋!”

饶陈氏被骂的涨红脸。

饶学士起身施礼。

“母亲教导的是。”他恭敬的说道,“这件事我们听母亲的,到此为止。”

饶陈氏还要说什么,饶学士瞪了她一眼,饶陈氏愤愤的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陈雪的软轿子转身也要走。

“还有你。”德庆公老夫人喊道,看着陈雪,“最好也给我安生点!别以为全天下你最委屈,别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世上说白了,有因有果,谁也不欠谁的!”

陈雪停顿了下。

“婶母教导的是。”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又开始打瞌睡,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很快皇帝的案头便摆上了定西侯府呈交的请削除常云成世子名分的奏请。

董林已经将事情的缘由讲过了,此时定西侯在外说什么,皇帝心不在焉。

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这个奏折。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所以她才看上去这么费神?

也不对啊,那时候这什么,什么饶的不是还没死吗?

也对,事出了才死的,那时候事已经出了,所以她才如此无精打采。

皇帝点头若有所思。

外边定西侯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话等待旨下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帘子后的皇帝说话。

他心里突突的不安。

莫非皇帝不同意?

莫非要严惩?

莫非那饶家背后又下了阴招?

定西侯跪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备注:明实录

己丑命故宁阳侯陈懋庶次孙辅袭爵岁禄米一千石米钞兼支初懋卒以子晟有罪庶子润袭爵又卒命庶子瑛借袭俟晟有子还之后晟生辅至是命袭而以瑛为勋卫带俸闲住

第三百八十八章不安

定西侯认为皇帝对此事难以定夺心中惶恐不安,但一旁的太监蔡重却看出实际上皇帝是走神了。

蔡重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跪在外边的定西侯。

这个侯爷他也不怎么来往,这个侯爷也很少进京,对京城的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念在年年逢年过节该有的礼都不少的面上…

.虽然那些礼不过是一些芋头什么的永庆府特产,不过真要是贵重的礼他们还不敢收呢,像他们这些人,一则是爱金钱,二来也是爱面子情义,因为他们也知道,在世人眼里他们恰恰没有的就是面子。

蔡重捧了茶矮身过去,这动作让皇帝回过神。

“是这样啊。”他缓缓开口说道。

定西侯在外忙再次叩头。

“是臣教子无方,臣甘愿..”他诚惶诚恐的颤声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他。

“朕准了。”他说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定西侯愣了下。

这就准了?

他一时没回过神。

这边皇帝已经起身了。

“怎么?你还有事?”他看到跪着不动的定西侯,皱眉问道。

在皇帝面前多一事永远不如少一事,定西侯忙谢恩告退。

“哦对了。”皇帝又想到什么,叫住起身退出的定西侯。

定西侯心里咯噔一下。

“你回去告诉常云成,暂时不用走,等另派差事吧。”皇帝说道,然后走开了。

完了!

定西侯只觉得透心凉。

到底还是没保住职位。

定西侯世子被除名,饶家的女儿灵柩运回山东,事情就这样低调简单的结束了。

让等着看更大更长时间热闹的京城人很是遗憾。好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加入看戏的队伍。

这些权贵人家就是这点没意思,什么事都不敢往大了闹,雷声大雨点小,一阵风就刮没了,真没意思!

不过聊以可慰的是饶家女儿的灵柩装车时,随侍的丫头悲痛欲绝发狂撞棺材而亡殉葬了,让人很是唏嘘感叹一刻,算是给这场戏画上了圆满的悲情的句号。

“他还是不见我?”齐悦问道,有些焦躁。

阿如点点头。

“定西侯府什么人都不见。门不开,谁喊都不开,谁来也不见。”她说道,“我都去了三回了。”

“不见正好,这种丢人的事。再扯上你就真不是人了,算他还是个人。”周茂春说道,一面吃着一块水晶肘子,一面招呼齐悦,“来来,尝尝,尝尝。这是五城兵马司那个什么大人特意孝敬我的。”

周茂春不爱钱不爱物,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搞得那些要讨好他的人费尽了心思。

“义父,吃了东西。连是谁都记不住,这人可真是亏得慌。”齐悦说道,坐下来看着那些食盘子,摇头。“我哪里吃得下。”

“怎么吃不下?”周茂春挑眉说道,一面再次吃了一大口。含糊说道,“这么高兴的事,真是老天有眼,让那定西侯家作怪,活该,报应,让他们长教训!敢耍我!让他们鸡飞蛋打!”

“义父。”齐悦喊道,伸手指着自己,“你女儿还在这里呢!”

周茂春噗嗤笑了,呛得有些咳嗽。

“是是,我知道女生外向。”他说道。

“云成也是无妄之灾,太不公平了。”齐悦说道。

“不公平什么?这算什么无妄之灾?这是该有的。”周茂春哼声说道,“他有那样的父母就是他的命。”

齐悦不和他说了,手拄着头叹气。

“他也是担心我受到牵连,所以才避而不见的。”她说道,“不见就不见,我写封信,你让人递进去好了。”

阿好忙从一旁拿过笔墨纸砚。

周茂春看着她写。

“告诉那小子,他现在没人要了,来求求我,我发发善心,让他来咱们家当上门女婿。”他说道。

齐悦笑着点头。

“好啊。”她说道,一面低头写了几行字,就收了笔。

“就写这么点啊?”阿好歪着头看问道。

“不用说那么多。”齐悦笑道,将信纸抖了抖。

阿如伸手接过去晾干。

“周大人,周大人。”外边有人恭敬的喊道。

“我忙着呢。”周茂春磕巴都不打一个干脆的说道,“谁来了也都去给我等着。”

说着话,又端起茶汤美滋滋的喝了口。

“周大人,不是别的人,是陛下找你。”外边的人含笑说道。

周茂春咳嗽两声。

这就不能让人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