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回收了。”刘普成拿过从虹吸中流出的血,阿如接过瓷瓶,放在架子上,旁边是已经准备好的注射器,针头,以及那仅存的原本是一根如今已经成了三根的塑胶管。

“纵膈张力很高…”齐悦说道,以便胡三记录。

棺材仔认真的看着打开的胸腔。

“这里有淤血!”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这是胸腺,这是纵膈..血肿从上纵隔向下..”齐悦说道,一面手逐一摸过,“..累及双侧纵膈胸膜…这是左无名静脉…后侧…”

她说着,猛地停下手。

“找到了,血肿在这里。”她高兴的喊道,将手伸出来,“现在切开切开纤维包膜,消除血凝块…”

阿如递上手术刀,齐悦伸了进去,血就在此时猛地涌出来,鲜红刺目,瞬时充满视线。

“啊!”

惊叫声顿时在室内响起,就连站得近的棺材仔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不是静脉出血,是动脉!

齐悦瞬时脑子轰的一声,汗毛倒竖,后背一层冷汗唰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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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难逃

手术室里顿时乱了套,看着喷出来的血,胡三很干脆的眼一黑晕了过去,张同浑身哆嗦,虽然没有晕倒,但也跟晕过去没区别。

“齐悦!”棺材仔喊道,伸手就要去按住。

这一声齐悦让齐悦回过神。

“纱布!”她喊道。

那边的阿如已经完全不能自制了,手扶着器械架子勉强站住。

棺材仔伸手拿过厚厚的一沓子布,齐悦开始填充。

“调整手术床,头低脚高!”她喊道。

阿如胡三张同已经靠不上了,棺材仔对这个床不熟悉,听了便站过去要自己抬起来,刘普成忙伸手过去摇动床位,那活动的床板便慢慢的升高了。

“锯子..”齐悦又伸手。

棺材仔愣了下。

“要做什么?”他问道。

“我要完全劈开胸骨。”齐悦说道。

棺材仔看着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瞪大,呼吸更加急促。

“都这样还要劈开…。”他颤声说道。

“是,这是有大动脉分支破裂出血,没有体外循环技术,我要马上找到出血位置缝合…纱布,给我纱布,填塞压迫止血….”齐悦说道,一面手下不停,白布一块一块的填塞进去,“阿如,输血!”

阿如想要应声是,可是却抖得发不出声音。

棺材仔伸手拿过。

“怎么做?”他喊道,看着这从来未见过的器械。

刘普成迈上前,拿过针头接上管子,刺入伤者静脉。

伴着齐悦再次扩大切口,整个手术室似乎变成了屠宰场。

外边也乱了套,看到里面胡三都晕了过去,外边虽然没有那么直观的看到胸腔血涌,但也吓得哇哇乱叫。

原本被劝说在一旁等候的伤者家属此时也急了。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他们喊着就扑上来。

几个弟子想要拦住他们,但却被推开了。

为首的男人扑在隔扇上,透过空子看进去,正好看到齐悦举起一把锯在伤者胸口拉。

“杀人啊!”男人发出一声嚎叫,双手咚的抓住隔扇。

力量之大,让整个隔扇都抖了起来。

几个弟子们慌忙涌上来阻拦他。

“这是手术,在手术,不要怕。”他们乱乱的喊道。

“哥!哥!上当了!”门外栓子冲进来大声喊道,“人家说了,他们千金堂是骗子,是拿人..人..做什么练习…练习技术的!”

这句话和方才男人看到的场面做了印证,男人顿时大怒。

“砸门!”他喊道,就冲手术室的门冲去。

咚咚的撞门声让手术室里的人也惊呆了。

“顶住门,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齐悦喊道。

刘普成立刻就冲过去死死的顶住门,阿如哆嗦着也想要跑过去,刚迈脚就摔倒了,但硬是爬了过去。

“不能进,手术结束之前不能进。”刘普成大声喊道。

门外怒骂声撞门声不断。

外边的弟子们听到师傅的喊,也都回过神,拼着命扑上来,又是拦又是拉。

这四个男人力气大,很快甩到一片弟子,一个男人举起一把椅子,重重的砸向门。

张同刘普成阿如死死的抵住。

对于这一切,齐悦似乎都听不到,她已经扩开了切口,除去了填塞压迫白布,开始解剖纵膈局部。

棺材仔拿着虹吸,将血液不断的吸出,好让她视野清楚。

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是汗,罩衫内的衣裳也都湿透了。

“找到了!”齐悦发出一声低呼,“左颈总动脉…血管钳..”

她伸手,棺材仔一手拿着虹吸,一手准确的拿过钳子递过来。

“最小的缝线。”齐悦说道,再次伸手。

针线准确递过来,她眨着眼,不顾眼睛的涩疼,开始缝补。

“还是有渗血..”她喃喃说道,再一次伸手。

棺材仔的线再次递过来,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缝补,时间还有嘈杂声似乎被隔绝了,这一刻除了耳朵的嗡嗡响,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屋子里沙漏一点点的流淌,已经整整过去三个半时辰了。

棺材仔从沙漏上收回视线,接着专注的看着齐悦的手,那双灵巧的手在人体内翻飞。

安老大夫就是在这种时候停在了千金堂外。

喧闹声几乎掀翻了整个院子。

安小大夫听得后边的怒骂嚎叫,吓的脸都白了。

“父亲,千金堂肯定惹上麻烦了,咱们可别进去。”他慌忙说道。

安小大夫心急如焚。

“快点推我进去!”他一棍子打道。

安小大夫无法只得推着进去,这一次,没人理会他们,也没人给他们铺设门板,所有的弟子都冲向后院,前堂空无一人。

外边街上的人听到热闹也都跑进来,将后堂的门都堵死了,好容易安小大夫才推着父亲挤进去。

院子里如同饺子开了锅。

弟子们东倒西歪,三个两个四五个的各自和一个壮汉拉扯,或者抱腿或者抱腰,总之不管那壮汉如何大拳头的乱打,他们死死的不肯松手。

一个壮汉发狂般的嘶吼一声,荡开了抓着自己的四个弟子,整个人都撞向屋门。

安小大夫侧头移开视线。

“这是怎么了?”安老大夫大声的问道,神情焦急。

“说是杀人呢…”有围观的群众说道。

这一次屋门被撞开半扇,男人叫着要冲进去,地上的弟子奋力扑上去,死死的抱住男人的腿脚。

那男人怒吼着踢打,却摔不开。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喊什么喊,快走开,手术做完了!”刘普成喊道。

这还是刘普成第一次这么大声说道,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挣扎的打闹的都看过来。

什么?

“手术做完了,现在是重症监护,所有人不得进入。”刘普成说道。

他说完转过身,看里面。

“小齐,是在这里还是移动到隔壁病房…”他说道。

齐悦正走过来,已经被汗水刺激的发红的眼看过来。

“移动..这里污染太严重了…老师..”她带着疲惫的说道,话音未落,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刘普成就扯到一边。

“还我哥哥命来!”那大个男人趁着所有人愣神终于挣脱束缚,一步迈过来,大拳头狠狠的砸过来。

伴着众人的惊叫,扯来刘普成的齐悦正面迎上,连喊都没喊一声,仰面向后倒去,跌入紧跟在后发出一声惊呼的棺材仔怀里晕了过去。

夜色沉沉下来时,监牢里变得更加阴沉。

囚犯的呻吟哀嚎不断的传出来,空气中腥臭的味道让这里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两个差役急忙忙的跑着,试图追上前面急行的少年。

黄子乔一脚踹开屋门,屋子里四个男人被铁链锁着吊在桩子上,黄子乔一句话不说抓起一旁的鞭子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四个男人发出一声一声的隐忍的痛呼,但却没有一个求饶。

黄子乔到底年纪小,很快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停下,面前的几个人已经伤痕累累。

“齐娘子要是…”黄子乔喘气喝道,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那个词,他重新抓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你们就等着剥皮扒骨挫骨扬灰吧!”

伤痕累累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这些低贱,命不值钱,但是从来也没有白白丢性命的…”他沙哑嗓子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的话没说完,黄子乔又是提起鞭子狠抽。

“你们贱命,贱命,就该去死去死,你们死一千个一万个也比不了齐娘子一个…”他喊道,狠狠的抽下去,“去死,你们去死,去死!”

夜色过去,天色蒙蒙亮,街道上有人碎步跑着,停在千金堂外。

千金堂门开着,常春兰泪眼朦胧的扶着门喘息一刻,冲了进去。

病房里两张床上都躺着人,各自有弟子在旁边查看什么。

“…体温高了…安大夫,这个人体温高了…”阿如哽咽从病床前转过头说道。

另一张病床前,坐着轮椅的安老大夫闻声回头。

“管他去死!”胡三在一旁恶狠狠说道,“就不该留他,扔出去..”

安老大夫看来他一眼。

“那师父岂不是白费了心血?”他说道。

说这话看向病床上,病床上齐悦安静的躺着,如果不是头上夹了两块木板做固定,以及额头上放着的冰袋,谁都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安老大夫的眼前不由浮现这女人明媚的一笑,带着咄咄逼人但却不让人觉得厌恶,他的眼睛也不由酸涩一下,伸手摸了自己的腿,当医者,这种命难道都是注定的么….

他想起自己老妻说的那些话,你们当大夫救人性命,那是再跟阎王爷作对啊,阎王爷怎么会饶了你们…

他轻轻的叹口气,推动轮椅转过身。

“我来瞧瞧。”他说道,向那边的病床走了过去。

常春兰扶着门,哭着软到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病床上齐悦。

京城的初春的天还带着寒意,一阵乌云过后,雨雪交加打了下来,常云成裹着大斗篷跨入兵营,肩头上已经冰晶一片。

“四月初一出发。”他说道,对着屋子里散座的武官说道,“兵部已经定下日子了。”

“太好了我早就憋的难受了。”一个红衣武官笑道。

常云成也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世子爷。”门外传来急呼,“家里的信鸽到了。”

信鸽,常云成一怔,旋即猛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接过侍卫地上的信筒,取出小小的卷纸,常云成竟忍不住有些颤抖。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么…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顿时面色惨白。

第二百二十二章所依

夜色深深的时候,病房里传出一声声呻吟。

胡三没好气的进来。

“喊什么喊!哪里就痛死你了!”他压低声吼道。

病床上的伤者收住呼痛,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你喊什么喊,怎么可能不痛?”阿如掀开病人的床单,将消毒汤药浸泡过的白布仔细的擦拭伤口。

这自然很痛,但病人硬生生的忍着。

胡三愤愤的坐在另一张病床前,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的齐悦,眼圈再次发红。

阿如认真地完成消毒,抬头看这边胡三坐着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