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鸾浅淡的眸子里燃起一堆熊熊烈火,跳跃着浓浓的战意,眉宇眼那股子铁血之气再一次倾泄而出,他只有在遇到对敌的对手之时,才会有这种充满挑战的眼神。

”大表哥不愧是湘北第一才子,果然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那我就多谢表哥了,那些药材表哥若自己不用,那就能赠就赠了,别老留着,九妹妹嘛,还小呢,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乱补不得,就怕虚不受补,会影晌了她的身心健康,表哥还是让她自由生长的好。“

大少爷就笑了笑道:”你放心,对小九,我比表弟你更加熟悉,要知道,她就在我跟前长大的。再说了,我是她的相公,对她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害她?“

”表哥除了宠着九妹妹,应该也很疼爱四妹妹吧,你可是他的亲哥哥啊。“

”自然是疼爱的,不过,女大不中留,四妹妹迟早是要嫁的,能嫁给表弟这样的当世少年英雄,我很高兴,也很放心,表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一定会照顾好四妹妹一生的。“

许明鸾就想骂娘!

两个都是聪明人,不用明说,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屋里看着平淡,空气中却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之气。

大老爷是在第三天回的后院,一回来,就被许明鸾请了过去,在公事谈完之后,许明鸾就说起了自己与四姑娘的婚事:”表舅,我的心意你最清楚,这门亲事你万万不可同意。“

大老爷皱着眉道:”明鸾啊,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啊,你母亲把你看成眼珠子,八字又合,又算出小四是能为你化角凶险之人,我不同意,你母亲能甘休么?怕是平公国也会对表舅我有意见吧,你是成大事者,女人嘛,何处没有?正妻呢,你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回去,也能在国公府镇得住场面。“

许明鸾没想到大老爷是这个态度,不由气急,正想再说什么,大老爷又道:”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明鸾你如今可是太子爷的心腹,可不能总在儿女私情上一再的延误时机,长沙府的事情,我保证会处理好,你只管在前线把捷报送回来就是,这个伤嘛,养个十天半月,就行了啊。“

说完,大老爷也不管许明鸾是什么反应,施施然走了。

许明鸾忍不住骂道:”出尔反尔的老狐狸。“

许明鸾与四姑娘结亲,对大老爷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以前他依附于太子,靠的就是许明鸾从中引线,而他之所以应下许明鸾某些事情,也不过是想讨好许世子罢了,如今再也没有让两家结为妾家更能把两家绑在一起的事情了。

何况,四姑娘是他的嫡女,嫁得好,他也有面子不是?

以后他就是平国公名正言顺的亲家,官场上,人家就得看平国公的面子,以后行事升适什么的,都会更加平顺得多。

所以,大老爷又凭什么不赞成呢。

许明鸾到底还是只在床上呆了十五天,就程奔赴湘西,而许夫人也将湖南的官员底细摸得差不多了,这个年,就在林家过,平国公府的回信很快就来了,平国公也从西域回了京城,回信是平国公亲自执笔,对林家这门亲事很赞成。

宫里对刘总督的处置信息也来得很快,刘总督被押入了大牢,只等许明鸾从湘西凯旋回来,再押回京城受审。

刘总督一被抓,整个刘家会是大厦倾覆,二姑娘与刘二公子的婚事自然作罢,二姨娘从佛堂里出来,倒是心气洋洋的,没有半点被处罚过的颓废,因为,长沙郡王府派媒人上门,正式向林家提亲,求娶林三姑娘林思仪。

让人惊奇的是,庚贴上的名字却并非先前郡王妃所说的嫡二公子,而是排养在正室名下的三公子,倒也算得上是半年嫡子,与三姑娘的身份也相似,最重要的是,三姑娘自己愿意,大老爷也难得顾及一次女儿的意思,应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阿九向大少爷打听才知道,郡王府的二公子的确是个断袖,而那天前来闹事的,却是三公子,只是为何提的是二公了,来的却是三公子,阿九没弄明白,大少爷却笑着敲她的头道:

”刘总督一落马,林家就成了香饽饽,想与林家结亲的多了去了,郡王妃先提二公子,那也是存着二公子难以说上人家的心思,免强与咱们结亲,后来知道咱们清楚了二公子的底细后,又加之刘大人落马,舍不得咱们家这门亲,就来闹了那么一出。“

果然处处都是江湖啊,不过一桩婚事,也弄出这么多名堂出来,阿九不由咂舌不已。

许明鸾带着林思敏还有阿十去了湘西后,府里安宁了很多,除了二姨娘偶尔还是会跳出来闹一些事外,一切还是过得很平静的。

阿九跟那对信鸽熟了之后,过一阵子,林思敏就会有信来,信鸽送信,语句很短,经常就是:”今日战胜,匆念。“”小十捉了一只狐狸。“”攻下怀化城,杀敌五百。“”阿十哭鼻子了。“”下雪了,注意添衣。“

虽然只是只字片言,却带给阿九无尽的想像空间,阿九有时就看着窗外出神,想像林思敏,许明鸾还有阿十在军营里的生活,尽管他常常报喜不听了忧,阿九也能想像得出,军中的艰苦,战争的激烈,有一次,来信写着:”杨玖,障气比我的毒蛇还厉害。“

阿九就知道,这是许明鸾的话。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四姑娘得知阿九能收到前方的信后,隔一段时间也会过来和阿九一起看信,问得最多的,却是阿十的情况,有时阿九感觉四姑娘比自己更像是阿十的姐姐,就笑四姑娘:

”你怎么不问表哥,总问小十啊。“

四姑娘脸色一黯道:”问他作什么,他有几次信又是提到我的?“

阿九就有些无奈,这才发现,两三个月间,四姑娘竟然瘦了一个圈,不由惊道:”四姐姐,你是不是病了?“

四姑娘苦笑道:”有什么病啊,能吃能喝能睡,不过是个混吃等死混阳寿罢了。“

这还是热情开朗,又爽性的四姑娘么?几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又悲观厌世了?

过完年,二三月间,前方的战事正憨,而大少爷和二少爷却要动身去京城了,许夫人也不能再在湖南久呆,也带着舅老太太一起回京。

大少爷临行前的几天,樱桃在大太太院子里跪了一夜。

屋里来来往往的人见了,没有一个人为樱桃说情,只有二少爷林思聪对大太太道:”母亲,樱桃当初可是您亲自选给大哥的,儿子记得,大哥病重那一年,他院子里头,除了石榴,也就只留了樱桃了,虽然她有些作派是欠妥当,但他对大哥的心却是忠的,大哥身子弱,此去京城千里迢迢,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您也不放心,不若就给樱桃一次机会吧。“

大太太原就是个心软的,就有些心动,但她也知大少爷是个有主意的,有些事情,自己做了,他未必会开心,就让人请了大少爷过来。

同来的,还有阿九,大少爷没有直接回答大太太的话,又如当年一样,对樱桃说道:”你该向小九陪罪才是。“

阿九静静地看着大少爷的眼睛,淡然镇定地开口:”有些错事,不是摔坏一件器物,做坏一件衣裳这么简单,而是反映着这个人的本质,这个人的心肠,若是个心肠好的,有些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做,若是个心性有问题的,这一次被镇住了,不能保证下次她不会再犯,爷既然把处置权交给我,那就发卖了她吧。“

说罢,就静静地看着樱桃。

樱桃果然哭着向阿九爬过来,抱住阿九的双腿又是哀求,又是保证,泪水涟涟,哭得如梨花带雨,大太太首先就有些受不住了,唤道:”小九…“竟是有为樱桃求情的意思。

阿九就看向大少爷,大少爷的眸子沉了又沉,还是说道:”小九,她是家生子…“

”那就找个合适的小厮配了吧,送到庄子上去。省得看着烦。“

阿九冷笑道。

大少爷就不再说话了,樱桃起身就向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幸亏涂妈妈扯住,才没有撞成,大太太的心都提起老高了,看阿九的脸色就有些不豫,到底阿九是她的儿媳,在她看来,阿九这是不能容人,是善妒。

当初阿十挨打,大少爷也是知道的,大太太是个心软的,他可不是…

阿九就道:”爷你发话吧,你若说要收了她,就收了她,不收,就不收。“

大少爷突然就笑了起来,当着大太太几个的面就捏阿九板着的小脸:”你呀!“

一扬声,对涂妈妈道:”依九姑娘的意思,找个小厮配了吧,若还是寻死觅活,那就直接卖了,娘若觉得卖了会让她骨肉分离,那就一家子全卖。“

阿九还是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阿九回到自己的院子,空中就传来咕咕的叫声,她心中一喜,扬了扬手,信鸽歇在她的手上,阿九熟练地取下信管,展开来:”杨玖,莫伤心,小十立功了。“

阿九突然就觉得鼻子很酸很酸,很想大声地,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好,身后传来脚步声,阿九抹了把眼睛,笑着转过身来道:”四姐姐,小十立…“抬眸时,却怔住,来的并不是四姑娘,而是大少爷。

阿九手里还拿着那卷信纸。

大少爷就将那张纸卷抽了过去,看了一眼笑道:”小十立功是好事啊,怎么没说说三弟呢,他也立功了吗?“

”三哥当了百夫长了,表哥说,他再立几次,就能当千夫长,就是有品级的武官了。“阿九松了一口气道。

”哦,小九对前线的情形怕是比父亲还要清楚呢,不知我走后,阿九会不会也这么牵挂呢。“边说边走近阿九,伸出手来,轻轻捧起阿九的脸,看见她眼角的泪痕,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声音柔得像随风轻扬的发丝:”小九刚才伤心了吗?是我让小九伤心了吗?“

阿九的泪就不受控制的往外涌,鼻子一抽一抽的。

”傻小九,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逗你呢,她打了小十,小十是小九最心疼的人,我怎么还会容她。“

阿九就哭得更凶了,两行清泪不断的往外流,大少爷就将她的头拥进自己的怀里道:”小九,我的小九,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阿九紧揪着他的衣襟,哭得稀里哗拉,她知道,自己是舍不得,是害怕离别,是不想他走,可是,不想又如何,就象林思敏和许明鸾是属于战场的,而大少爷,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他是属于官场的。

这场考试,是他迈向辉煌前程的最后一步,他必需要去。

大少爷又把阿九的脸从怀里捧出来,附身轻轻吻去她的残泪,清俊的眸子里全不舍和依恋:”小九,等着我金榜提名,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阿九重重的点头,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我的小九也是舍不得我的,是吗?“大少爷脸上又有了清浅和笑。

阿九很自然地点头,当然会想的,和他在一起有五年了,磕磕绊绊的的过来,两人的感情就像屋檐滴水,水磨豆腐,更像是千万根丝线,勾勾缠缠,深入骨髓,浸入血脉。

”你也要记得常给我写信回来。“阿九抽抽噎噎地说道。

”阿九也会像等思敏的信一样,等我的来信吗?“

”当然啊。“阿九又点头道。

”那咱们说好,一个月一封,不能断,小九给我写,我也给小九写好不好。“

再不想离别,还是要离别,人生原就是在无数次的离别后,期待重逢。”

第六十七章:风乍起2

转眼间,大少爷去了京城近三个了,每月一封信自然是不现实的,京城离湖南太远,一封信来回,至少也得两个月,但两个月来一次的信,一次却是两封,大少爷的信就像他的人,很平淡,却透着清清浅浅的思念,里面大多说的生活锁事,京城趣闻,于他读书的备考的事,反而说得不多,不过阿九知道,大少爷是个极其自信的人,这一次的考试,他准备很久了,相信他的名次应该不差。

果然第四个月时,捷报传了回来,林家大公子林思捷金榜提名,皇上钦点探花郎。

而大老爷的任命书也下来了,果然荣升为两湖总督,接替了刘总督的位置。

京城也传来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病危的皇上终于又康复了。

皇上病重其间,太子年纪虽小,却在大臣们的扶持下将政事处理得有条不紊,治国能力初显。

皇上醒来后,先是夸赞太子稳定社稷的功劳,却又对太子起了戒心,将重病其间太子揽过去的权力又一点一点的收回。

上位者就是这样,因为害怕失去那最高的位置,所以怀疑一切,哪怕那个人是自己亲定的继承人,是自己最亲的儿子,也照样要防着。

大皇子正好与太子相反,皇上重病期间,太子在揽权,大皇子却将手中兵符交给部属,自己北疆赶回,天天侍奉于皇上左右,至诚至孝之心,让皇上深受感动。

大皇子做的是表面功夫,皇上明知其中有诈,却还是重用他,尽管太子一直暗示大皇子有夺嫡野心,无奈皇子为了平衡权术,却装聋作哑的当作不懂。

太子在朝中的权势一点了点又被皇上收回了,而贵妃娘娘的娘家简家却被皇上起复重用,简大人被调入福建任福建布政使,湖南布政使则由太后的侄儿,皇上的表弟任志远担任,但这位任大人,却是大皇子的人,或者说,是偏向大皇子的人,这下,两湖又不再是铁板一块,太子刚夺回阵地里,出现了裂痕。

情势对太子并不妙,而许明鸾,却还在湘西与土家族和苗人纠缠,脱不开身,若是能证明所谓的湘西土匪就是大皇子的私兵,那么,大皇子的野心就召然若揭,皇上就算再偏向大皇子,也会照样防着一个组建私兵,扰乱政局,鱼肉当地百姓之人,更加会治大皇子的罪,然而,一切只是口说无凭,所有的证据,太子都在等他的心腹许明鸾提供,等他彻底平叛。

所以,笼罩在林家上空的气氛就很怪异,大少爷的高中,让林府前天天都有来祝贺的人,而太子党的危机,却让大老爷眉头深锁,两种矛盾的心情,让大老爷像处在水深火热中一般,饱受煎熬。

二少爷这一次也中了,只是名次很落后,堪堪没有落榜而已,已经到第三榜的后几名了,如今林家,大家嘴里谈的,不再是二少爷林思聪,而是大少爷林思捷,过去的病殃子,现在的探花郎。

朝中的政事与大太太无关,她每天高兴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贺声,喜得就没合拢过嘴。

而阿九,也成了府里的中心,正院的人不会忘记,因为阿九的到来,才有了现在健健康康的大少爷,可以说,没有阿九,就没有现在正院的荣光。

何况,几乎所有林家人都知道,阿九是大少爷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人。

所以,阿九也一面担心着林家的命运,一面又对大少爷的高中欣喜着,也和大老爷一样,矛盾着,期待着,幸福着。

高中了的大少爷并没有回来,在大老爷的建议下,大少爷进了翰林院,大老爷看得很远,大少爷天生就是做官的料,但他的资历太浅,若在地方上熬资历,很容易就被新的探花状元挤去名声,而进翰林,虽然清贵,但将来就有入阁的希望。

林家虽然世代书香,却还没有出过一位宰相。

大少爷还年轻,正是学习的时候,而进翰林院,不管是在人脉方面,还是资历上,都要比来地方强多了。

大少爷也听了大老爷的话,进了翰林,成为六品编修,很清苦的位置,大太太不懂这些,只觉得儿子离得太远了,就有些埋怨大老爷。

“人家中了探花郎,哪个不是一下来,就能有个通叛知洲当当的,老爷怎么让捷儿留在京城,还是翰林那种清苦的地方,捷儿都念了十几年的书了,您还让他念啊…”

大老爷就用鄙夷的眼光看大太太:“所以说你就是满脑铜臭,眼睛只看得到鼻子尖儿,捷儿如今的起点可比我当年强多了,我当年考的也是头榜,却要从最小的县丞做起,一点一点熬资历,熬到过了三十才成了岳洲知府,而捷儿从翰林一出来,那就可能进六部入阁,你明白吗?”

大太太就眼睛睁得老大地看着大老爷,过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道:“那小九将来不是有可能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大老爷就看向在一旁安静坐着的阿九,眼里就闪过一丝复杂来,没有接大太太的话:“吏部点了聪儿一个七品县令,就在湖南湘潭,太太该着手准备聪儿的婚事了,等英姑进了门之后,也有人帮你打理家务,你也就少操些心,享享儿女清福吧。”

大太太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英姑是二房的媳妇,大房有小九呢,就算要享福,也是享小九的福才是,就敷衍着嗯了声,说起了娶亲要行的礼数。

大老爷素来不管这些锁事,就道:“这事还是与赵氏商量着来吧,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儿子,没得你吃了苦,又没讨到好,她又有话说你。”

这话听着是在维护大太太,实则是又在帮着赵氏提高地位。重新起复重用赵氏。

一会子说要让英姑进门后帮着管家,一会儿又说要让赵氏出来帮着主理林思聪的婚事,明摆着又想让二房坐大。

大太太就冷哼一声道:“多谢老爷提醒,妾身差点忘了这事呢,正好妾身考前在圣安寺为捷儿在菩萨跟前许过愿,若捷儿金榜高中,妾身就在寺里沐浴吃斋一月,如今菩萨应了妾身的请求,妾身就该去还愿了。”

也就是说,大太太要一个月不在家,林思聪的事情就交由赵氏自己去打理。林家是头一回正式娶儿媳,没有个正室在家打理,由着个姨娘出来抛头露面充大星,那不是让人笑话林家没规矩么?

而且,最主要的是,大太太不在,婚事所需要的花费要从哪里来?大老爷这几年可没少存私房,可一个在少年时期清贫过的人,存下的钱要让他拿出来,哪怕是为了儿子,也跟割他的肉一样难受,而且,这十几年,大少爷花大太太的钱真是花顺手了,真没有了自己拿钱出养家的习惯,就算拿,也是出一点到公中,维持几个妾室通房的嚼用罢了。

大老爷笑道:“向菩萨还愿那是应该的,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聪儿的婚事过后,太太再去吧,府里头没有太太掌着,定然会乱了去。”

“有赵妹妹也是一样的,老爷放心吧,前些年,府里好些事不也由她打理着么?”大太太就起了身往后堂去,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大老爷无奈地说道:“她究竟不是正室,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没有份量,算了,圣守寺就让她过去为捷儿和聪儿两个还愿吧,家里头还是太太管着我才放心。”

头一回向大太太妥协了。

大太太就向大老爷行了一礼道:“那妾身就听老爷的,反正小九也是个能干的,最近不少事情我都由她帮着打理着,这孩子,比我做事还有条理呢,我也让小四跟着学学中馈,再过两年她就要嫁进平国公府了,还像以前一样疯玩,不会理家管事可不好。”

大房如今在林家完全可以不看大老爷的脸色,大少爷高中金榜,大姑娘如今在张家也传出喜讯,怀有身孕,又深得公婆喜欢,张公子这一回,也是中了进士,名次虽没有大少爷好,但也在头榜,而四姑娘又是将来的平国公嫡媳,大老爷想训责大太太,都要掂量掂量下才行。

大老爷无精打彩地应了一声,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大老爷走了后,大太太就冷笑道:“小九,还是你说得对,做人就是不能太老实了,若不是你提醒我,这一回,赵氏怕日又要冒头了。”

阿九就笑道:“其实娘该看淡一些,如今您大可以不用在意她了,您的儿女可比她的要争气得多,她想做点什么,可都要想想二哥和三姐几个今后的前途,她也只有巴结着大房,她的儿女将来才会更有依靠,放心吧,姨娘就算出来,她也应该能看得清形势,不会再弄妖蛾子的。”

大太太笑道:“还是小九看得透,这阵子,我的心也确实平和了许多,以前老爷一偏袒二房,娘的心就气得痛,如今娘真的看开了,反正我做得再好再贤惠,付出再多,也改变不了老爷的想法,不如由得他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阿九听了由衷地为大太太高兴。

这时杨妈妈掀了帘子进来,一脸的笑意,“太太,这个月的收成帐奴婢拿来了,您过过目。”

大太太道:“给小九吧,我眼神儿不好,小九拢个总数,报我一声就行。”

阿九就拿起帐薄拨算盘,指尖在算盘珠子上跳动着,又快又灵活,没多久,几页帐就算完了,报了个总数给大太太,大太太喜形于色:“小九,自从有了十字绣后,云绣坊的生意就翻了一倍,你呀,又可以分一笔红利了。”

杨妈妈也附言道:“是啊,由其是九姑娘画的那几幅田园风景图,可是卖了好价钱呢,如今还有好几个府里先订下了,都等着要货呢。”

十字绣在前世也很流行,只是前世工艺先进,有现成的画案买了回家,只是照着图绣就成了,只耐心好一点,谁都能绣,绣出来的图案又好看,挂在墙上又能突显主人家的品位。

阿九不由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也是闲得无聊了,就画着玩儿,娘也不用太认真了。”

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大半年,她已经得了多少红利了。

大姑娘在京城的几间铺子十字绣也卖得很好,这一次林思聪回湖南,大姑娘还特意让他带了一千两银子来给阿九做报酬。

大太太在湖南的十几家云绣坊里,也同样给小九分着红,如今小九也是个小富婆了,存在老七手里的银子就有五千两,若哪一天真离开了林家,她也能拿着这笔钱自己置宅子创业,买田买地开个铺子什么的。

“在商言商,小九付出了,得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再有两年,你就得和捷儿圆房了,没有点私心钱怎么能行?留着傍身也好。”大太太如今是越发拿阿九当亲闺女待了,婆婆让儿媳留私房钱,在全大周,怕也就这一位。

阿九就想起前世时,用脚踩的缝纫机来,大周朝的钢铁冶练技术已经相当先进,比起阿九前世时明清朝时期可要好多了,甚至能制造出不错的不绣钢来。

“娘,其实总用人工绣花,还是太麻烦了些,小九想着,看看能不能改进改进。”

大太太听了就笑她:“不用人工绣难道还用鸡呀,狗儿的绣么?”

根本就不相信,除了人,还有别的动物也会绣活的,没拿阿九的话当一回来。

“娘,就是机绣?”阿九肯定地说道。

“别逗了小九,鸡除了会生蛋,就是会打鸣,那还得分公母呢。”大太太放下帐本,笑得肚子都有点疼了。

“娘,您可别笑话小九,小九如今也小有一笔资金,您要是肯,小九就自个儿开一家缝衣店,专门给云绣坊缝衣,云绣坊就只负责绣花,精装饰。您能省些工序,少请些绣娘。”阿九就一脸正经地对大太太道。

“小九…”大太太笑得更厉害了:“娘的云绣坊光湖南就有十几家之多,那么多活,你一家小店能做得过来么?”

“小九也不知道,不过,反正小九如今在府里头闲着也是闲着,娘若是允许,就让小九闹着玩儿打发时间也是好的,若是成了,您就先给小九一点生意做做,若是不成,当小九胡闹好了。”阿九就红着脸,有些不自的滚进大太太的怀里道。

大太太就抚着她的头道:“行,娘就依了你又如何,不过就是千儿八百两银子的事,只要咱们小九高兴,娘就让你玩玩。”

阿九听着心里就有了底,她在林家如今虽然地位还算不错,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大太太的疼爱,大少爷的宠爱,说穿了,她自己是没有根基的,一旦哪一天,自己和大少爷有了冲突,地位就会受损,大太太就算再疼爱自己,比起大少爷来,她还是不会向着自己的,真到了那一天,阿九又要变成一无所有,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人的情爱上,这种事情,很不靠谱,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也让阿九如悬云端,缺少踏实感和安全感。

前世妈妈曾教过阿九一句很朴实的话,钱这种东西,父母有,不如自己有,老公有,还要隔只手,女人家,经济独立了,才不会受制于人。

阿九说干就干,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努力回忆起前世时,自家的那台老式缝纫起来,当年妈妈一个人带着阿九过,父亲在部队里,家里情况不好时,阿九的妈妈就会扯了布回来自己给阿九做衣服,那台老机子常出故障,妈妈懒得求人,有时就拆了自己修,阿九就在一旁打下手,看得多了,很多东西就记住了,只是时隔太多年,要全都想起来,还真不太容易。

二少爷林思聪的婚事定在八月初十,离中秋也就那么几天,大太太开始忙碌了起来。

湘西的匪患还没有彻底根除,许明鸾一日没有回来,大老爷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所以,也没有什么心思管府里头的锁事,成日介在衙门里和书房里跑,师爷幕僚都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皇上对大老爷这位新任命的封疆大吏倒也蛮重视,大老爷搬进总督府时,派人千里迢迢送来一对玉器庆祝,在湘官员羡慕大老爷深得皇上圣宠,可大老爷自己却就有苦说不出,那对玉器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羊非羊,乃四不像也。

于大老爷搬进总督府时送这种东西来,明着是以示恩宠,实则是讽刺大老爷这个官位来得不太正,是猴子穿人衣,猪鼻子插葱,装象,更是对大老爷倒向太子的警告。

所以,新任的两湖总督大人做得是战战兢兢的,如当年初来长沙府一样,感觉头顶如悬一柄利剑,随时都有可以刺下来,要了他的老命。

这样的一对讽刺和鄙视意味极重的物件,大老爷还必须恭恭敬敬的焚香供着,还要磕头下拜,谢主隆恩。

大老爷空间的想念许明鸾起来,巴不得这个准女婿能一夜间扫平一切障碍,插上刺膀飞回京,把大皇子一剑刺死的好。

阿九的缝纫机头总算画好,并找好工匠制作粗坯之时,大老爷日盼夜盼,两眼都快望穿的许明鸾和林思敏终于凯旋而归了,活捉了湘西匪患头子,而那人,正是大皇子的近人,只要把他押送回京,大皇子的伪孝就不攻自破。

那天阿九还正在掏鼓着缝纫机图,四姑娘跟前的小喜就跑来报道:“姑娘,阿十少爷回来了。”

阿九扔了手中的图就往外走,眼眶一阵发热,快一年了,去年前去的,如今进了八月,就算阿九再回瞒,也瞒不过桂花嫂,这大半年里,桂花嫂没少埋怨她,也没少掉眼泪,阿九自己也是一直悬着心,毕竟阿十太小了,那么点打就上了战场,若是有个大意不小心的,真如何了怎么办?

冬梅就在后头喊:“姑娘,披件衣再走吧。”抱在披风在后头追。

阿九跑到二门时,就碰到了四姑娘,阿九就打趣她:“四姐姐嘴里说不想嫁表哥,一听到表哥的消息,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四姑娘原本正两眼湛亮地往前走,一听阿九这话,当时就黑了脸,瞪了阿九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阿九以为她害羞呢,忙过去拉她:“好四姐,我说错了还不行么?我是去看小十呢,四姐当然不是掂记表哥啦,是掂记三哥和小十对不对?”

“小九,你说小十会不会又长高了?你说他有没有受过伤啊,表哥那么粗豪一个人,肯定不会好好照顾小十啦,也不知道三哥有没有用心教他本事…”啦啦杂杂的,说的还真是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