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依旧是好吃好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快到年关了,外面一片忙碌之色,前两天下了场大雪,天气越发的寒冷。
盛谨枭今天出院,中午回到盛家,最近颜妮几乎是被他给拴在裤腰带上,她自然而然地跟着一起去了。
许是已认命,也许是盛谨枭打过招呼,梅玲和盛谨萱两人并没表现得多排斥,但也称不上热络,温雅静两母子也在,那赵俊一口一个‘漂亮姐姐’的叫,童言妙语的,气氛倒也不算太冷。
吃饭的时候,盛严昌下来了,对颜妮的态度一如开始,一家子人似乎有默契一般,什么都不问,安静地用餐,盛谨枭时不时地帮颜妮夹菜,让多吃点这个,多吃点那个的。
餐至尾声,盛严昌搁下了筷子,盛谨枭亦是停止了用餐,后面蝴蝶效应一般,其他人也纷纷停了下来,只有颜妮一人,若无其事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爷爷,妈,我要娶颜妮做媳妇儿了!”
一语出,餐厅里的气氛静默了足足一分钟之久。
梅玲沉默,盛谨萱沉默,而温雅静更是低头沉默。
少顷,盛严昌呷了口佣人呈上来的清茶,古井无波的锐眸没看盛谨枭,而是看向着颜妮,“颜丫头怎么想?”
“爷爷,我会提出来,当然是我们说…”
“你闭嘴,做的那些混账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
盛严昌一个厉目扫过,严词厉色地打断他的话,他眼神再次转向颜妮,又恢复了他的沉寂,“颜丫头,你说吧!”
盛谨枭桌底下的手去握她的,颜妮神色一如既往地浅淡,嘴角漾着斯文好看的笑,“我依他!”
下了餐桌,盛谨枭被叫进了书房,温雅静因为儿子要上兴趣班,也匆匆离开了,至于盛谨萱,撂了筷子便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客厅里只有梅玲和颜妮两人,看着眼前这个害得她盛家鸡犬不宁,儿子不和的女人,说实在的,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可是,儿子喜欢,她能怎么办?
作为母亲,她一直都知道大儿子的脾性,硬气到倔强的地步。
当初他因为谨伟一个小小的橡皮擦被同学恶作剧丢到湖里,谨伟回来哭,他不声不响地就将那名同学给丢进了湖里,差点闹出人命,他爸爸将他皮抽掉一层,让他跪下认错,他都没有跪,站在那里任他皮鞭抽打。
而那天,他却为了这个女人,给她跪下了,她知道,若是她再反对下去,她也许就真的失去这个儿子。
叮——
手里的茶杯搁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梅玲敛了敛目,语气平静,“颜妮,我想我们该谈谈!”
颜妮在看电视,闻言,她目光一移,“想谈什么?”
瞧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梅玲心里又是一堵,她压下心底的不舒服,清了清嗓子:
“谨伟跟我说了很多,他让我试着和你好好相处,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一心一意待我儿子,家庭和睦就成,另外,枭子是军人,事事你要理解他,不说贤妻良母,但至少,你得让他无后顾之忧。
盛家不比一般的家庭,外头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你的言行举止,私生活方面,必须得注意,我不想以后看到什么盛家大少奶奶与谁暧昧不清这样被人捕风捉影的垃圾新闻,当然,你可以说你是清白的,可是外头的人不会去管你这些,所以,很多事,你要明白。”
一大段话下来,梅玲那叫一个脸不红气不喘。
“妈,我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你别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嫁的是我这个男人,不是盛家的门面!”
颜妮还没说话,走到楼梯口的盛谨枭便出声道。
梅玲一口气如鲠在喉,她沉了脸色,甩手离开,“得,我什么都不说了!”
盛谨枭看了她有些消瘦老态的背影一眼,心里有些闷,他拉起颜妮的手,“你要是累了,就去我房间小憩会儿,我还有事儿,得跟妈商量!”
颜妮丢了手里的遥控器,语气轻缓,“你不用为这些跟你妈起争执,不然我还真坐实了这祸害之名!”
盛谨枭捏了捏她的脸,“爷心甘情愿被你祸害。”
颜妮:“…”
“别想那么多,我只想你做你自己,别被这些外在因素给束缚,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怕你听到这些,会吓得不乐意嫁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颜妮而已,如果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连言行都被度量,那她也就是不是颜妮了。
盛谨枭带她去了自个儿房间,平时颜妮也有午后小憩的习惯,便脱了外套躺在那张大床上休息。
男人将暖气打开,又帮她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好好睡!”
轻轻合上门,盛谨枭去了梅玲的书房。
梅玲埋首于偌大的办公桌前,正在看文件,听到他进来,她也不抬头,“不去陪你的宝贝疙瘩,来我这里做甚?”
盛谨枭剑眉蹙了蹙,心里有些好笑,“妈,你吃什么捞子醋,她是我媳妇儿,你是我妈,妈是跑不掉的,媳妇儿不好好哄着,保不准一个不高兴,她就跑了!”
梅玲搁下手里的签字笔,揉了揉太阳穴。
“枭子,你这么大个人,妈也不说啥了,你和谨伟两人,妈知道,对你们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你们俩兄弟感情一向好,如今因为她而心生嫌隙,说句心里话,妈真心不看好你们,你这人看着挺冷,其实你比谁都重情,她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但你也说了,她吃了少苦头,心思深沉且比谁都冷凉,妈担心…”
“妈,别操那么多心,我心里有数!”
盛谨枭闭了闭眼,阻止她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他不是傻子,很多事一想便通透,只是,他心甘情愿,他愿意用他的爱,去融化她内心的那层坚冰。
因为他知道,那女人并非天性冷凉。
他见识过她热情纯粹的样子,体会过被她爱上时,像是得到全世界一般那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梅玲靠在豪华的大班椅上,眉头深缩,一系列的糟心事儿明显让她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惫感,“婚期怎么安排?”
风风雨雨在商场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爬摸打滚多年,她思考问题,自然不是只看表面,只是,自家儿子都说心里有数了,她也不好再去说什么。
“就在扬春三月选个好日子,不订婚了,直接结婚!”
盛谨萱的婚事在年后,距离现在一个月都不到,若是在她前面,时间上有些匆忙。
梅玲点头,“聘礼方面,女方家属亲朋方面呢?”
梅玲这人,虽然不满意这场婚事,但她也不是个小肚鸡肠尖酸刻薄的女人,更何况,她一向将盛家的面子看得重,盛谨枭是盛家长子,所以自是不会让婚礼寒碜了去。
盛谨枭沉吟了片刻,脑子里想到了白浩,“我和她商量下!”
两母子商量完了婚事,梅玲又跟他提了下公司的事宜,虽然盛谨枭不过问公司,但是基本运营还是知道的,有什么重大决策,梅玲拿不定主意,也会找他商量。
从书房出来,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铺上了一层昏沉的帷幕。
回到三楼的卧室,颜妮居然还在睡,盛谨枭皱了皱眉,最近这女人似乎越来越贪睡了。
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他寒眸微沉,在床沿坐下,指腹轻轻拂开她额角的碎发,抚平她褶皱的眉心,俯身在她那张潋滟诱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女人,再过不久就是他的妻了。
六年来的夙愿,他终要得偿所愿,不管她抱着什么目的,答应这场婚事,他都无所谓,他只要她就好。
“妮妮,谢谢你还愿意给我娶你的机会!”
低低醇厚的呢喃响在静逸的卧室里响起,就如一颗小石丢入平静的湖面,没激起水花,却漾起了一波波涟漪。
颜妮眼睑微颤,却是没睁开眼。
盛谨枭痴痴睨了她良久,沉敛深邃的寒眸此刻布满了柔光,这种柔情,也只有在面对颜妮的时候,他才会不自觉地展现。
他在床边坐了会儿,见她没醒来,干脆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里,搂着她一起睡。
颜妮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冷峻容颜,神色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晚上吃饭是佣人上来叫的,饭桌上一如上午那般沉静,盛谨萱吃到一半,接到个电话便出去了。
饭后,盛谨枭拒绝了梅玲让他留家里的提议,带着颜妮回了华锦。
到了家里,盛谨枭便钻进了书房,颜妮回卧室泡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搁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在响,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
“出来见一面吧,我这里有些东西,想来你妈给你的!”
苍老粗嘎的声音至那头传来,颜妮握着手机的手微紧,她面色沉郁,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这会儿却是波澜四起,“地点!”
那头说了个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颜妮握着手机,在窗边站了良久,任由肆虐的寒风吹打着她纤弱的身子。
她抽了根烟点燃,眼睛看着黑得浓稠的天空,眼底一片氤氲。
“妈妈”这个字眼,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接触过了。
那个温柔如水有时候却也异常严厉的女人,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带她走遍四海名川的坚强女人,这么多年来,那张绝美的笑脸,就像是在她脑中定格一般,居然没有是丝毫的模糊。
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妮妮,你要乖,等妈妈办完了事儿便来接你!”
这一等,便是八年,直到她被驱逐段家,她都没再出现过。
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后面她有能力调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又突然凭空消失一般,半点信息都查不到,段阳在昏迷之前跟她说过她的消息,只是那时候,他的保险柜,她还没机会触碰到,便被人给拿走了。
一支烟燃尽,她灭了烟头,换下身上的睡衣,穿了件比较贴身的衣服,外面套上长大衣,便出了卧室。
盛谨枭从书房出来,见她这番装扮,皱了皱眉,“你去哪儿?”
“约了白浩聚聚!”
颜妮面无异色,她上前整了整他的衣领,笑得好看,“你先睡,我不会去太久!”
说话间,她已经与他错身而过,盛谨枭猛地拉住她的手肘,“爷跟你一起,正好商量下咱的婚事!”
“下次吧,我是有事和他说!”
看出她眼底隐隐的不耐与坚决之色,盛谨枭抿了抿薄唇,放开了手,“那你当心点!”
约定的地点是间茶楼,这会儿已经九点,茶楼上基本没什么生意,颜妮普一进门,就有个侍应生迎了上来,“颜小姐是吧,请跟我来!”
随着侍者穿过七弯八拐的长廊,最后在一间“大红袍”的包间停下,侍者叩门,“老先生,颜小姐来了!”
一名保镖上前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请!”
颜妮走了进去,里面铺着厚实羊绒毯的矮榻上,一袭中山装的段震天老态龙钟的盘腿而坐,他面前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身着旗袍的妙龄姑娘正熟练地温杯,置茶,冲泡,倒茶,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赏心悦目。
段震天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坐吧,上等的大红袍,尝尝!”
颜妮泰然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却没有端起茶喝,“我已经六年不喝茶了!”
段震天眼睑一掀,也不勉强,自己悠然的品了一口,“当年的事儿,我了解了下,是喻枫那小子犯浑,冤枉了你!”
颜妮笑,“有些事儿我记得不是太清楚,咱们也没必玩那些虚的!”
段震天干瘪的唇瓣咧了咧,“老刘,给小姐瞧瞧!”
一个管家似的男人恭敬地递上一封信,封口之处拆开了,信封有些泛黄,角边都有磨损的迹象,想来是被人经常拿出来看。
颜妮接过,展开信纸,黑色的钢笔字,字体隽秀却不失刚劲,入目的第一行,便是“亲爱的小妮妮”,看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字体,颜妮鼻子泛酸。
她猛地收起信,微仰着头,待那股激动的情绪平复,她看向对面的老人,“就这个?”
段震天呷了口茶,摇了摇头,“当然不止这个!”
“说吧,你的条件!”
“让姓盛的那小子停止调查,另外,我明天要看到云桀从里面出来!”
出了茶馆,颜妮没有回华锦的别墅,驱车去了酒吧街。
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舞台上衣着清凉的钢管舞女郎,狂嗨的气氛,炫目闪烁的灯光,舞池里疯狂扭腰摆臀的都市男女,尽情宣泄着白日里的压抑。
颜妮坐在吧台前,喝了几杯酒,感觉到周围气氛突然变得越发的高亢,耳边满是女人的尖叫声。
她抬眸,舞台上,不知何时多个戴着蝴蝶面具的男人,一个魅惑众生,极致妖娆的男人,那狂劲的舞姿,一扭腰,一摆臀,都透着一股撩人心弦的诱惑。
闪烁的灯光下,那人向她看来,两人视线相交,颜妮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尼玛,这厮怎么祸害到这里来了!
------题外话------
漫漫卡文卡的死去活来~(>_<)~ 新人物出场,咳咳,大家猜猜是谁~
第七十二章祁逍
嗷嗷嗷~嘘~
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现场那叫一个嗨翻天。
瞧着台上使出浑身解数跳着辣舞的男人,颜妮抚了抚额。
丫的,可真风骚,也不怕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如她所料,没过片刻,一个身材火辣浓妆艳抹的女人按耐不住了,外套抛向她的同伴,跃上了舞台,女人笑得特媚,一边扭着她那如蛇一般纤细腰肢,一边伸臂就想去攀男人的脖颈。
然而,下一秒——
嘭!
一声巨响,女人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被人抛向了舞台。
喧闹的声音静了几秒,突然,比之刚才更高亢的尖叫声哨声响起,掌声伴随,那些疯狂的男女一遍一遍地喊着,“安可,安可…”
这时候没人去理会那个被抛下舞台的女人。
颜妮敛唇,低低的笑声溢出,她怎么忘了,那男人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几个字怎么写。
仰头一口喝掉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颜妮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红毛毛搁在吧台上,就想离开,然而,刚从高脚椅上起来,酒吧里的灯光咋亮,驱散了昏暗,音乐在这时候也停了。
“操,搞毛线啊!”
“麻痹,还让不让人玩了!”
各种咒骂声唏嘘声响起,刺眼的白炽灯,让所有一切迷乱暧昧的画面暴露在灯光之下。
一群人冲向舞台,为首的赫然是刚刚那个被扔下台的女人,其中一个还是个熟面孔——
盛家小姐,盛谨萱。
看到她,颜妮准备上前的脚步顿住,她重新坐在高脚椅上,撑着脑袋看戏。
“大家出来玩儿,你怎么欺负人啊!”
出口的是盛谨萱,双手抱胸,姿态傲然,那一身艳红的紧身衣裙,说不出的张扬性感。
“扫兴!”
男人收腹,将衬衫的衣摆慢条斯理地塞进裤腰里,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两个字,便抬步离开,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们一眼。
“你妈的,敢扔本小姐,你活腻了!”
被扔的那女人怒极,她几步上前,扬手就准备一个巴掌甩下,只是手在半空中却被人擒住。
咔嚓一声!
似乎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
“啊~呜呜…放…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