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川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拉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眉间带着苦恼跟他叹气:“你知不知道我父王跟母妃的打算?还有我大哥....他们都是想我娶宋六的。”
屋外有药香味随着风送进来,闻的人昏昏欲睡,周唯昭两只眼睛却漆黑透亮得如同浸在清水里的上好的墨石,清清冷冷的,叫人瞧不到一点儿倦意,他看着叶景川,缓缓地点了点头。
叶家想要叶景川娶宋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叶二的心思简直写在了脸上,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替他拉拢宋家,这些叶家从来就没有瞒过他。
叶景川见他点头就更苦恼,垂着头声音带着点儿难以言喻的失落:“可宋六小姐并不喜欢我.....甚至有些怕我......我对她越是殷勤周到,她就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缩的越快......我不明白......”
他自己不明白,其实也不指望周唯昭能明白-----周唯昭在龙虎山上呆了七八年,回来周围更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在他身边见了俩眉清目秀的女道兵,转眼也被他送去给宋楚宜了,这样一个木头.......他知道来问周唯昭也是白问,可是他跟哥哥吐露这个烦恼,哥哥就有些不以为然,说那是女孩儿的羞涩心思,等成了亲自然就好了。他心里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嫂嫂荣成公主,到现在每每看着大哥的眼神也能看得出她对大哥的喜欢......
周唯昭想到宋楚宜对待沈清让,她说起这些曾经做过的蠢事的时候,脸上跟眼睛里都带着深刻的恨意和惊恐,她虽然已经把英国公府设计得再无还手之力,把他们全部远远的送回了老家,好似已经为她梦里的噩梦画上了一个终点,可是其实那个噩梦带给她的影响远远没有结束,她到如今仍旧被困在那个噩梦里没有出来。
一个曾经被伤的遍体鳞伤的人,哪怕你把感情裹上厚厚的蜜糖递给她,她也怀疑里头是不是藏着砒霜,太过周到殷勤的态度反而容易把她惊走。
周唯昭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的更紧:“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宋六小姐或许根本就并不合适。”
叶景川豁然抬起头来看他,想起每每周唯昭跟宋楚宜并肩站在一起时的默契和自然,心里的怒气一点一点的沸腾起来,明明他认识宋楚宜还更早些,可是周唯昭总好像是宋楚宜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能猜中宋楚宜的心事......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我同她并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是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人才品貌配不上?”
周唯昭摇了摇头,看着叶景川的神态就像是在看一个哭闹着要糖的小孩子:“都不是。若是宋六小姐只想要门当户对,那你也不会这样苦恼了。”他换了个说法:“你为什么喜欢宋六小姐?”
“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的?!”叶景川愤愤然站起来,觉得周唯昭简直是在耍弄自己:“我怎么会来问你这个当了七八年小道士的木头......你要是知道这些,太孙妃的人选也不会这么叫嫂嫂她们头疼了......”
他愤愤然的走了,周唯昭剩下的话就没再说出口。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才是好的,可是对于一个视感情如洪水猛兽的人来说,反而是有理由的喜欢更叫她心安。
药已经熬好了,青卓端着药碗进来,见周唯昭还没睡着就忙把药递给他:“轻罗熬了一晚上了,您快趁热喝了吧。对了,叶二少爷怎么怒气冲冲的走了?”
周唯昭的手顿了顿,重又抬起头来看着青卓:“轻罗?她不是跟在宋六小姐身边?”
青卓就拍了拍脑门,殿下这几天都因为中毒的缘故昏睡着,后来被晏大夫跟胡供奉折腾着金针刺穴,到刚才又跟驸马商量事情,根本就没个得空的时候,他还没告诉殿下宋六小姐也来了的事呢,他带着笑意把宋楚宜带着轻罗跟含烟来的事情说了,又道:“也是宋六小姐跟赖大人一起想的引蛇出洞的主意......”
周唯昭莫名不合时宜的露出一个笑来,觉得宋楚宜像极了当初他在龙虎山上养的那只猫,一只虽然被人伤的伤痕累累可是却始终记得有恩必报的小猫。恐怕是为着他从前帮的那些忙寝食难安,所以才这样义无反顾的连战乱的地方都敢来。
她虽然对人有仇必报,可是却也从来都记别人的情,谁要是对她好,她就也对人怀着最大的善意。这样矛盾复杂的小姑娘,实在是有趣的紧。
第四十一章 设计
青卓看着自家殿下有些犯愁,端着只空碗出门来挠了挠头,心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弄得含锋对他侧目而视:“殿下如今好了,你怎么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青卓就觉得含锋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一些,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想找媳妇儿,也不替殿下多操操心,从前他就觉得自家殿下恐怕是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来配,实在是殿下为人太冷清了一些,又不爱说话,身边还总危机四伏的,普通的姑娘也镇不住他。可是这样的姑娘哪儿那么好找?他看来看去,也就一个宋六小姐能跟殿下说的上话,宋六小姐身份又合适长得也好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你说咱们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青卓仰头望天,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人家叶二少爷对宋六小姐多上心啊,偏咱们殿下......”
想说周唯昭不解风情吧,可他对宋楚宜又实在特殊的很,除了宋楚宜,就没见周唯昭对旁人这样亲近过,可是总是差了点儿什么......
含锋只觉得他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没用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房间:“你可真算得上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殿下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打算,再说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好插嘴的?连皇后娘娘跟太子妃也只能给殿下提提意见罢了,偏你多事。”
说起皇后娘娘跟太子妃的意思,青卓又替自家殿下一个头两个大,皇后娘娘跟太子妃都觉得卢家的姑娘好,想要从卢家再娶一个太孙妃,可是哪有接连一个家出三个皇后的?何况太子殿下又那样不喜欢卢家,相比起正经外家卢家,他反倒跟范家亲近不知多少。
想起范家,自然而然的就又想起这回周唯昭受伤的事儿来,周唯昭这回受伤,要说没有东宫那位的手笔他都想把头砍下来当蹴鞠踢,范良娣厉害成那样儿,要是周唯昭身边的太孙妃还是个扯后腿的,到时候只怕要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远在京城被青卓忌惮的范良娣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最近天气变暖,她又爱美,这些天都不愿意再穿薄袄,换上了云绢、轻纱这样布料的衣裳,已经有着凉的迹象了。
她在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没等她吩咐,房嬷嬷已经从木勺手里接过了温热的牛乳递过去,服侍着大范氏喝了,这才轻声回禀:“娘娘,齐嬷嬷有消息来报......”
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大范氏干脆把齐嬷嬷赐给了王侍郎家里,后来王侍郎因为元慧的事遭受了连累,齐嬷嬷也就一直呆在王家,此刻听见房嬷嬷这样说,大范氏就起身换了衣裳,出了净房在明间里坐着等齐嬷嬷回话。
“有消息了?”她不耐烦的叫亦步亦趋走进来就跪的齐嬷嬷起身:“是西北那边的消息还是阳泉那边的消息?”她沐浴过后总是特别容易乏,本来早该到了休息的时候。
齐嬷嬷神色间显现出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西**将军那边倒是真的送了信回来.......”她顿了顿,抬眼瞧见大范氏猛然亮起来的眼睛,心惊肉跳的又垂下了头:“可是这消息并不是给咱们的......是给韩二老爷的......”
自从她在中间刻意挑拨之后,韩正清跟韩家族人的关系就已经闹僵了,虽然同样姓韩而且是同宗,可是韩二老爷跟锦乡侯府向来没什么来往。大范氏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忽而想起当初小范氏提起过的,她已经去信给韩二老爷请韩二老爷帮忙料理韩止的丧事的事......
一切祸患都是起源于这里,要不是小范氏这个贱人这样折腾.......大范氏心里对小范氏的怨恨更深一层,对韩正清却是七分愤恨三分委屈了-----从来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韩正清从来没有驳过她的,可是如今不过为了一个小范氏,不过因为一个韩止......她咬着唇,掩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冷冷淡淡的看向齐嬷嬷,声音也丝毫没有起伏:“是吗?那他写的信里叫韩二老爷做什么?”
齐嬷嬷的头垂的更低,压低了声音回大范氏:“侯爷他信上说已经叫庶子韩胜回来,让他扶灵回荥阳,并且替侯夫人结庐守孝......”
叫儿子回来替小范氏奔丧,扶灵守孝,生怕小范氏死了断了香火?大范氏唇角终于溢出一丝冷淡至极的笑意,哦了一声之后语气更加平淡得吓人:“除此之外没交代旁的了?”
齐嬷嬷摇了摇头:“并没有了,只另外请韩二老爷替他多看顾锦乡侯府,说倘若今年圣上开恩许他回京,一定重谢。”
大范氏以手支颐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转开了话题去问齐嬷嬷的消息:“那我娘家那边呢?我父母亲可有阳泉的消息?”
说到这样重要的事了,殿里伺候的木勺连翘跟房嬷嬷这些心腹就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成了个木头人。
齐嬷嬷的声音也放的低的不能再低:“家里是派了二爷去的......二爷原本已经借着叛党的手行刺了那位,还叫那位中了毒......可是后来锦衣卫都督赖大人跟驸马设计引出了叛党,到最后又把那位的毒给解了......”
房嬷嬷意料之中的看见大范氏黑了脸,说来也是,肯定是夫人又擅作主张了。家里哪个人都好,怎么偏偏要派二爷去?那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大范氏的手捏成拳头,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当场呵斥一声蠢货,揉着额头只觉得头疼万分:“那现在那边还有没有别的消息传回来?”
换做是大哥的话,这一次就成了,根本不会需要动用到后手......偏偏父亲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派二哥那个蠢货去办这样重要的事,那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第四十二章 要命
从小到大,大范氏最讨厌的人除了一直鸠占鹊巢的小范氏,就是这个成天只知道眠花宿柳半天本事没有,却偏偏只会撒娇卖乖要钱花的二哥了。相比起这个惹人厌的祸害,小范氏在她心里都要立即地位高上三分。她交代下去的时候交代的好好的,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过父母亲千万不要选二哥去,可父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居然还是一意孤行......这样天大的事,他们居然也敢叫二哥去做,居然也敢......
齐嬷嬷看出大范氏的烦躁,大范氏向来很少烦躁,若是她脸上都露出焦躁的神态来,那肯定是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她不敢再跟大范氏卖关子,老老实实的说:“幸亏家里叫人跟着二爷呢,范三机灵,已经劝着二爷去了普济寺了......”
还是被逼到了动用皇觉寺那批人的份上,那个祸害就这样难对付......大范氏冷淡的嗯了一声以后就没了声响,眼睛半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可屋里众人屏气凝神,没有一个敢开口的,还是房嬷嬷壮着胆子上前再替大范氏倒了一杯茶。
大范氏似乎是被这响动惊得回了神,重新抬起了眼皮瞧了瞧跪在地上的齐嬷嬷:“家里就只送了这些消息来?”
前些天阳泉大捷的捷报已经送到了京城,连向来对太子妃跟周唯昭不亲近的太子脸上都有了几分笑意,不管怎么说,周唯昭没有费什么力气,只花了两个月就评定了阳泉的叛乱,这是叫建章帝龙颜大悦,也是叫东宫位子更稳的大喜事。
可大范氏却开心不起来,卢氏虽然不受宠爱,可是周唯昭毕竟是太子的亲生儿子,常言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子对周唯昭未必就能跟对卢氏那样狠得下心。何况男人对自己的血脉总是格外的宽容的,就像是韩正清,当初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冬雷震震夏雨雪的鬼话,转头还不是对小范氏母子上了心?
周唯昭要是一直这样争气出色,再加上是正统的皇太孙,又有建章帝跟皇后护持、镇南王府的依附,那她跟周唯琪拍马也及不上。周唯昭必须要死,他活着就是一个祸害,只可惜当年他还没成气候的时候没能一鼓作气......
“暂时还只收到这些消息,二爷寄回来给家里的信上说,阳泉不是个适合养病的地方。太孙他刚伤了元气,阳泉又乱的很,一定会到晋中去养病......他们的意思是,是在路上趁机动手。”
幸好之前就在那个家伙身边埋了钉子,在山西卫所也收买了人手,否则就算皇觉寺那批人再能耐,恐怕也只能硬碰硬了。大范氏心里说不上是轻松多一些还是担忧更多一些,凡事只要是涉及了她二哥的,那就算是之前商量的再好,再天衣无缝,也要打上几个问号。
“叫王家的人寻妥当人送信去,就说我说的话,再派些人去阳泉看住二爷。这次的事一点纰漏也不能出,要是出了纰漏.......”大范氏忽而轻笑了一声,随即语气陡然转厉:“要是出了纰漏,我认他是我二哥,旁人可不认!”
她不是不提拔娘家人,可是这样重要的事实在不适合她那不成器的二哥去做,一旦出了岔子,别说范家,就是她也得搭在里头......太子虽然不喜欢周唯昭,可是却不代表会坐看着他死。
房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着齐嬷嬷应了是,安静的听着大范氏再吩咐了齐嬷嬷一些细节,这才领着齐嬷嬷出去,亲自把她送出了宫,才松了口气。
等她回了殿,大范氏的瞌睡却已经跑了,正倚在榻上叫木勺拿着美人锤捶腿,见了她就问:“郡王此刻还在书房?”
周唯昭的捷报传回来,心里最过不去的莫过于周唯琪,他这几天都在跟钱应他们商议开文会的事情-----春闱揭了榜了,正是拉拢人的好时候,趁着这个时候把这些未来的朝廷的中流砥柱们收在麾下,有数不尽的好处。
房嬷嬷一直叫人留心着那边东平郡王的动向,闻言心中有数,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殿下定了三日后在金河上宴请诸士子,此刻正跟钱先生商议细节呢。”
其实也没有多少细节好商议,既然说是文会,自然要办的文雅一些,钱应向来在这些仕途经济上是把好手,早就已经安排的妥妥帖帖。
可东平郡王脸上还是殊无笑意,钱应斟酌了一会儿就问他:“殿下是在为娘娘的事苦恼?”
从前他就建议过东平郡王一定要看住范良娣,不能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至少锦乡侯府的事情范良娣就绝对做的过了,这次范良娣又动用了才收拢的皇觉寺,他叹了口气。
周唯琪点了点头:“母妃亲自去找过元觉师傅,也不知道是跟元觉师傅说了什么......”他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之前范良娣就跟他说过不能叫周唯昭活着领这份平乱的大功劳,那现在范良娣动用元觉他们,用到了之前元慧培养的那批死士,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钱应深深的看了东平郡王一眼,随即就垂下头开始分茶:“殿下不必担心,这虽然是件要命的事儿,可是只要谋划妥当......事成了之后于您是绝无仅有的大好事。”
这一点不用钱应说周唯琪也明白,否则他也不会写信再三交代外祖那边要好好办成此事-----自从小范氏的事情过后,他就跟范氏一族有了默契,没有经过他允许的事,就算是大范氏吩咐了下去也不能立即就施行。
可是算一算时间,距离大范氏叫荥阳范氏去做这件事也已经两月余了,无论如何该有消息送回来了才是......他这样一想,右眼皮就跳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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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端倪
四月上旬的天气已经只有早上带些寒气,可周唯琪却仍旧好似脚被冻着了似地,起身在偌大的书房里连着走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定了定神回头看着钱应发问:“依先生您的意思,现如今我是继续装聋作哑的好,还是去母亲那里问个分明?”
皇觉寺的势力他本来已经收在了手里,这在太子那里也是挂了号的,要是到时候真是事情败露出了什么事,旁人或许只以为皇觉寺胆大包天或者把他们认作是端王余党,可是太子却一定会猜到是范良娣下的手,虽然周唯昭不受太子喜欢,可如今他毕竟替东宫挣来了这样大的荣耀,太子还需要他在中间缓和跟建章帝的关系......
这位殿下虽然算不上极聪明,可是有一点却是极好的,那就是听得进去人说话,平时也没什么旁的上不得台面的嗜好需要人给他擦屁股。钱应这个长史做的还算是得心应手,他既然已经看准了周唯琪的为人,又已经彻底绑在了周唯琪的船上,自然对他尽心尽力。闻言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事儿已经出手,就断没有中途喊停的道理。殿下与其这样被动,不如就去跟良娣娘娘问个清楚,一旦出了什么事,也好来得及伸手补救。只是有一点,退路咱们也当要想好,成了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不成,咱们也得想想不成的后果跟法子。”
周唯琪点了点头,他如今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坐在这里苦等消息,还不如去问一问,思及此,他就冲钱应笑了笑,也有心思去看邀请的士子名单了。
钱应做事向来稳妥,加上还有东宫幕僚帮忙,名单上几乎网罗了这一批当中的佼佼者,这阵子风头大盛的探花郎陆丙元也赫然在列,余下的还有一些熟人。
周唯琪对陆丙元已经不陌生了,几次陈阁老家中饮宴都有见过这个陆丙元在座,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加上他又有心招揽,陆丙元虽然是个不通世俗经济的,可是他们陆家却多的是通的,早已经来自己这里打过关节。
想到这个书呆子,周唯琪忍不住心情大好,虽然书呆子是太古板了一些,可是这可是个探花郎啊,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看完了,特意交代钱应:“这个呆子好像除了喜欢书画就是喜欢美女,到时候你挑几个知机的,别那么俗的送给他,让他好好享受享受红袖添香的好处。”
钱应见他站起来,就知道他要走了,笑着点头应是,起身恭敬的告辞。
等钱应走了,打听得范良娣还未休息,周唯琪干脆就去了范良娣那里,倒是把房嬷嬷等人惊得慌忙迎出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范良娣才听房嬷嬷说他在书房跟钱应等人商量开文会的事儿,就见着了他,不免有些惊讶:“不是说今天在书房议事?我以为你今儿就不过来了。”
房嬷嬷等人早已经张罗着送上了甜点跟热茶,周唯琪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又重新放下,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来问问,荥阳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他不说阳泉,不提周唯昭跟皇觉寺,只提荥阳,倒是谨慎。范良娣赞赏的瞧他一眼,眼风往四下一扫,房嬷嬷就知机的带着众人退了下去,带上了门守在门边。
“原本是成事了的,恐怕现在太孙殿下中伏受伤的折子还在加急的路上呢。”范良娣见儿子露出喜色随即又立即皱起了眉,就知道儿子是听出了有变故,略带着无奈道:“可惜他命大,有叶景宽跟赖成龙在旁边保驾护航,最后还被他们顺藤摸瓜的抓到了匪首马圆通......”
驸马叶景宽真是周唯昭身边最大的助力,只可惜同样要称呼一声姑父,自己在姑姑姑父眼里却是个根本不存在的-----说起来这也要怪大范氏跟姑姑闹得太僵......周唯琪心思飞转,已然把前因后果通通在脑子里过了个遍,然后问大范氏:“那接下来母亲有何打算?”
以锦衣卫的手段,要是查出刺杀周唯昭的人是谁,只怕早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了,可现在京城却静悄悄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说明赖成龙他们也没找到证据,只能认定是马圆通这个叛党匪首做的。
“接下来自然就只能靠皇觉寺那边了。”大范氏低垂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绞丝嵌宝石的镯子,声音低了低:“已经打草惊蛇了,要是不能彻底拿住蛇的七寸,日后只能后患无穷。”
这一点周唯琪深有所感,他们跟太子妃那边的关系势如水火,就算周唯昭不动脑子也能想到莫名其妙遭受到的这场刺杀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他如今平乱成功威望大增,又向来在建章帝跟前得宠,要是叫他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一定会彻查此事......闹的满城风雨......
“有把握吗?”想好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最后出口的却是这样的问询:“要不要再多派些人手去阳泉,他身边毕竟还带着人,又有锦衣卫在那里帮忙。”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成功。
范良娣摇了摇头:“用了皇觉寺的人已经是冒险,不能再往里投人手了,再多就要引起怀疑了......你放心,他身边还有钉子,以皇觉寺的本事,知道该怎么把这颗钉子的用处发挥到最大的。你如今该踏踏实实的去拉拢人才,为日后做准备。这些事就不要操心了,母亲总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你不要插手。”
怎么可能不操心?经过姨母小范氏的事情之后,周唯琪总对母亲那时的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疯狂有些阴影,生怕她又跟从前一样一味的刚愎自用。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范良娣一手在操办,他也的确是插不上手,只好闷闷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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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引线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陆丙元可谓是对这句诗体会甚深,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舒心的日子了,少年得意,前途无量,人人见了他都笑脸相迎。连天香楼的卓大家也对他另眼相看,专程给他下了帖子,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艳遇?
他骑着高头大马从繁华的朱雀大街一路疾驰,不时有姑娘倚栏偷瞧,更有甚者还专程抛了手帕瓜果下来,他一路笑一路躲,终于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形下到了天香楼-----今天卓大家十八岁生辰,周成芳特意包下了天香楼给她做生日,还把狮子楼的大厨请来掌勺整治菜肴,听说还送了卓大家一副点翠头面,是高价从鸿运社的红角儿那里买来的。
他一路顺畅无阻的上了楼,楼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今科的士子,见了他来纷纷拱手问好,他如今既是探花郎,又是陈阁老跟前的红人,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得罪他。
周成芳先迎上来迎面给了他一拳,笑的志得意满:“行啊你小子,满楼红袖招啊!”
陆丙元原本不大想搭理周成芳,这个邻居自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而且每回见到他,陆丙元就能想到之前他拿来给自己做的题目......
可是周成芳这人根本就是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眼色的,他认定陆丙元是邻居要亲近,就跟牛皮糖一样的黏在人家身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此刻喝了些酒他就更显得志得意满神采飞扬,伸手搭在陆丙元肩上把他揽得一个趔趄,笑嘻嘻的一面让卓大家过来给陆丙元倒酒,一面就摔了杯子一路古脑的踩上了凳子大喊大叫:“老子就说过今年老子一定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你们偏偏不信,怎么样,老子如今是不是打了你们的脸?!”他被陆丙元猛地从圆凳上被拽下来,呵呵的傻笑了一阵,又跑到另一头盯着一个人傻乐了半响,把那人看的脸皮都紫涨了,才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脸,打了个响亮的嗝儿:“怎么样子成?你不是自诩才高八斗吗?连我都不如!哈哈哈哈,老子可是二甲进士......”
被他称作子成的人噌的一下站起来,满面通红,眼里都不自觉的漫上了泪光跟羞恼,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再没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却不如一个草包......现如今还要被这个草包羞辱,他看了看面带笑意倚在陆丙元身边的卓大家,更觉自尊受伤丢尽了脸面,忍不住就有些口不择言:“你神气什么?!就凭你这个草包也敢说你是自己考上的?!我看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没考之前我就听你在状元楼夸口,说一定能考中,你哪里来的底气?!以我看.......你分明就是.......”
周成芳没等他说完,哗啦一声单脚踩在凳子上,吊儿郎当的模样消失了,伸手就迎面给了殷子成一个耳光。
打人不打脸,何况还是文人的脸,殷子成只觉得血都冲到了头顶,双手撑在周成芳胸前狠狠一推把他推了个趔趄,不可置信的问:“你居然敢动手?!”
周成芳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在家乡的时候闹的比这还过的时候还有呢,加上他如今春风得意,还自以为搭上了陈阁老,哪里会怕殷子成?当即就扬着下巴啪啪啪的大耳刮子连刮了殷子成好几下。
满堂哗然,有看不下去的站起来喝止他:“成芳,你这也欺人太甚了!”
陆丙元脸色更是阴沉的仿佛能下雨,伸手就把周成芳推了个趔趄:“别胡闹了!大家都是同年......”
周成芳被他推了一把倒是没有什么脾气,只是嗤笑了一声,有些夸张的指着殷子成大笑:“同年?谁跟他是同年?他可是落榜的......平常说什么才子才子,现在才知道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有他带头,其他一干跟他一伙的人就越发的起哄,把殷子成气的几乎哭出来。
闹了这么一场,就算殷子成想待也再没脸呆下去,带着满心的怨气跟不甘握着拳头往外走,偏周成芳还不肯罢休,回头冲卓大家笑了一声,带着些讨好跟她笑:“来,卓大家,我给你表演一个饿虎扑食!”
他话音刚落,人就蹿了出去,双手攀着门沿整个人荡在半空,从背后重重的踹在了殷子成的背上,把殷子成踹的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殷子成只觉得一辈子都没遭遇过这样的侮辱,回头瞧见满楼的人都笑的直不起腰,再看看周围围观的人群,一张脸红的几乎能滴血,终于没忍住哭了。
陶御史的轿子堵在半路被堵得有些不耐烦,使人去打听才得知有这样的荒唐事,眉头就不自觉的皱紧了:“现如今还只是个进士,就敢这样无法无天......”他想起那天陈三老爷在狮子楼见周成芳的事来,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宋珏也在对面的茶楼里跟友人闲坐,见了这个场景忍不住就摇头叹息:“今年这帮士子玩的也太过了些......”他话是这么说,可是面上却始终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春闱已经揭榜,他等的就是一根能引爆火药的引线,不愧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周成芳,现在可算是等到了。
“这位公子也真是可怜的很,听说在江浙大小也是个才子。”他摇头叹息一阵,才在友人身边坐下了。
“可不是,好像秋闱还被当时浙江的学正大力夸奖,说是前途不可限量,特意让他迟了一届再考春闱,让他磨练磨练心性。可没想到,草包考上了,他这样的大才子反而落了榜。”宋珏的友人颇为可惜的叹气:“这也是人的命数所定,要么说世事难料呢。”
早上好啊,今天我们这边中午开始就停电停到六点啦,得趁着这个功夫赶紧码字。看样子大家还是更喜欢一次性放五章,那我就还是一次性放五章出来吧,想慢慢看的亲们可以慢慢看~~~爱你们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真相
宋珏哂然一笑,并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宋楚宜已经将近两月没有寄信回京城,还是余氏寄信回来他才知道宋楚宜已经去了阳泉,阳泉那里战乱初平乱象横生,一个小姑娘再能耐,去了那种地方也叫人担心不已,何况这次连太孙殿下跟赖成龙也在那里着了道。
他心里担忧又着急,对京城陈家的事儿就更加上心,小丫头这么卖命的才设计好的局,他不能在这中间出一点儿差错。
因此应付完了友人,他转过了街道到了相邻的重音坊,才坐下喝了口茶,就见方孝孺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一个走正门,一个却要走偏门,一定不能叫任何人看出他们二人是来见面的。
“我找到那根点燃炸药的引线了。”宋珏开门见山,推开窗子指了指重重飞檐后头层峦叠嶂的彩绣:“方大人应该知道今天周成芳那个傻子给卓大家办生辰宴吧?”
周成芳有钱,漫天的撒钱,大手笔的给一个青楼女妓过生辰,豪掷千金博君一笑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京城怕是没人不知道。方孝孺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他当初就知道周成芳是个二傻子,可没想到这个二傻子傻成这样,怪道宋家会挑他来当这个炮灰,这样的人可不就是专门生来坏事的么?才刚他一路上过来,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提起才刚周成芳在天香楼闹的那一场。这个二傻子真是一点心都不用别人操,自己就已经伸着头把人都给得罪了一个遍,只怕到时候闹起来,多少人冲着周成芳这三个字也要义愤填膺。
方孝孺顺着宋珏的话问下去:“大少爷的意思,是那个今天被周成芳羞辱了的士子?”他听见外头闹的厉害,说是周成芳闹事就起了意,知道宋珏恐怕是打算拿这事儿做文章,因此早就已经叫小厮去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打听清楚了,连殷子成的背景如何,如今是在哪里下榻也问的清清楚楚。说来也巧,这殷子成是浙江的才子,还七拐八拐的,正巧跟陶御史的夫人是同宗......要是在殷子成身上做文章,简直再好不过了。
宋珏就喜欢跟方孝孺这样聪明的人说话,难怪当初陈阁老也把他当智囊,崔绍庭几乎就折在他的手上,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满面的笑意:“方大人认为如何?”
自然是好的,现在殷子成只怕是恨周成芳入骨,只要稍微给他透点底,甚至都不用再煽风点火,只怕他都能扑起来一把火烧死让他在京城丢光了人的周成芳。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宋珏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露,他分明已经把路都给自己指好了,如今哪里还有自己说不的道理?嘴角含着一抹苦笑道:“自然是好的。”
宋珏听着这话就站起身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边瞧了瞧,这才满面春风的转过头来看着方孝孺:“既然方大人也说好,那一切事可就都托付给方大人了。殷子成如今应该正是失意的时候,方大人想个办法,透露一点儿关于泄题的消息给他。”
殷子成平常或许是个清高的读书人,来了京城也不愿意趋炎附势去攀靠同宗的表姨母陶夫人,可是如今在受尽羞辱,又自觉得是受了天大冤屈的情况下,却不得不去找靠山了。
方孝孺就道:“这个不劳大少爷操心,周成芳跟前的小厮常随都是嘴上不把门的,也不牢靠,背着周成芳卖了好几份试题,那些人通通都靠着这些试题中了榜。我会想办法叫周成芳知道这事儿,然后再叫周成芳把这事儿闹大......”
涉及科举的事就没有小事,只要一旦撩起了火星,就绝对不能轻易浇熄。宋珏整了整衣裳,好整以暇的冲方孝孺告辞:“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专等方大人您的好消息了。”
方孝孺不敢马虎,事情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一旦失败,宋家这边讨不到好不说,陈阁老第一个就会伸手掐蚂蚁一般的掐死他,他只能全心全力的促成这件事-----两边总要抓住一边用来保命,相比起来自然是宋家更可靠一些。定了定神,再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才出了重音坊,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打听打听刚才那个倒霉的被打的士子在哪里,另外再去探问探问,看看周成芳身边那几个饭桶什么时候去跟那些中榜的学子收账。”
小厮恭敬的应是,一面压低了声音问他:“大人,打听清楚了之后呢?”
方孝孺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小厮忙伸了耳朵过去细细的听,听到最后才面色严肃的应了是。
殷子成才刚梳洗完,洗去了一身的狼狈,他如今满心都是烦恼跟羞臊,根本连客栈的房门都不想出,还是他的书童一脸气愤的闯进门来,气急败坏的告诉他说:“公子,这京城真是没撒银子就待不住的地儿!欺人太甚了......根本就不是您才华不够,而是有人预先买通了主考拿到了考题,这才能耀武扬威的骑在您头上拉屎!”
书童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可是里头关键的几个词却听见了,立即站起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买通主考?!
书童还是愤愤不平的,一面又替自家公子委屈,一面又觉得周成芳欺人太甚,就把周成芳的下人来客栈找人要账的事儿说了,气鼓鼓的嘟着嘴只差嚎啕大哭:“公子,我没听错!那小厮就是说他给的考题是真的,还朝咱们隔壁的王三郎要银子......我亲耳听见的,绝对没有听错!我就说那个周成芳脑满肠肥的一肚子的坏水,怎么可能考得上......原来是银子花的多......这也太欺负人了......”
第四十六章 风起
殷子成的脸色已经查差到不能再差,他站起身看着书童,两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疾言厉色的问他:“你说的当真?你是亲耳听见的?!”
“这还能有假?”书童的脸色比他还要差上几分,活脱脱的好像是他自己受了委屈:“小的要是无中生有乱说了一个字,就下拔舌地狱!我听的真真的,就是那个周成芳的小厮说的!”
是不是真的,问了才知道。殷子成耳根都红了,却硬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打转儿走动,过了许久才狠了狠心咬了牙跺脚吩咐书童:“取出咱们出门之时爹爹给的信,咱们去找表姨母!”
陶御史的夫人原本姓付,是殷子成母亲的亲生妹妹,只是后来给了一直无所出的堂姑养大了,因此只能被称呼一声表姨母。两家虽然天南海北,一个南一个北,可是素来都是有联系的,到底是血脉至亲。他上京的时候,母亲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投奔姨父姨母,只是他自己清高自傲,碍于面子不肯上门,陶御史跟陶夫人专门来请过他,也都被他委婉的躲过了。可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上门求人帮忙的地步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说什么面子,他的面子早在今天在天香楼就已经丢光了,只要想到被那个草包周成芳当着这些人的面这样侮辱,他心里的怨忿跟耻辱都排山倒海的涌上脑门,几乎要冲出来。
陶夫人没料到外甥竟被人当面这样羞辱,一时惊得声音都变了,连声催着殷子成上前来:“从二楼给踹了下来?摔没摔着脑袋?磕没磕着腿?”
至于其他什么泄题不泄题的话,全没进陶夫人心里耳里。她自小被母亲送给了堂姑养着,堂姑家里没有旁的孩子,待她如珠如宝,也不拘束她不叫她跟亲生母亲那边来往,因此她倒是命好的有了两对父母,殷子成的母亲更是她唯一的姐姐,她素来跟姐姐的感情是极好的。现在听说姐姐的儿子被人在京城的地界给这么羞辱,登时抖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叠声的让人去请大公子跟二公子过来。
殷子成被他姨母揉搓了一阵子,只觉得心中委屈更甚:“姨母,我如今来找您,就是想叫您给帮帮忙,外甥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好歹也是个举人,就被周成芳这样羞辱,真要让我查出他是撒银子才中的榜......我.....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陶如意跟陶如鑫很快就来齐了,听见母亲找的急还以为是什么事,等听见了原委之后就惊得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可跟陶夫人又不同,对殷子成挨打的事情没什么感觉,注意力全被那句陈阁老泄题给吸引过去了,他们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的问殷子成:“表弟说的当真?!”
殷子成就一五一十的把春闱之前周成芳就跟陈阁老的儿子陈三老爷过从甚密的事情说了,还说了他如何在没进考场之前就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会中举之类的话,末了又把书童听说的话完完整整的跟两个表哥学了个遍。
陶御史跟陈阁老的矛盾已经由来已久,这两年更是有加剧的趋势,如今陈阁老因为主持了春闱越发水涨船高,父亲在他手底下做事总是受刁难,本来仗着父亲是御史,敛了不少财的陶家两兄弟因此也收敛了许多,现如今听殷子成这么说,隐约就觉得翻身的时机到了。
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当场就吩咐人偷偷的把周成芳的小厮抓来审问。
说来也该是他们翻身,周成芳自己是个脓包,小厮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打就招,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自己从周成芳那里偷考题卖给赶考的学子的罪行。
这事儿居然是真的,陶家兄弟激动得声音发抖,迫不及待的带着殷子成去找父亲陶鼎湖。
套亭湖破天荒的没开口就斥责他们胡闹,他想起之前在狮子楼见过的陈三老爷跟周成芳来,嘴角就溢出了一丝冷笑-----平素装的那么道貌岸然,可是却敢公然在科举这样大的事情上装神弄鬼,借此敛财!
殷子成气的浑身发抖,一脸的气愤委屈:“姨父,您可是纠察百官的御史......这事儿您一定要彻查啊......”
这样的事,做了就一定会留下把柄,陶鼎湖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转过头看着殷子成问:“这事儿还有没有旁人知道?”
殷子成咬了咬牙:“我......我一时气愤,跟几个好友都说了,这才知道周成芳早在前一天就把考题拿去给陆丙元看过了,他还央着陆丙元给他做了一份,又央着其他人也做过,有好几个士子出了考场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说火本来就已经要烧起来了,只等着一根引线呲拉把这把火烧的旺些,再旺些。
陶鼎湖若有所思的在窗前立了半响,伸手冲两个儿子还有殷子成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隔天就听说周成芳从天香楼被一众气急败坏的士子们拖出了大街径直被拖去了贡院,还有几个跟周成芳玩的好的走得近的今科进士也都一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扔进了贡院。
打的都是今科的进士,且还闹的沸沸扬扬,早惊动了五城兵马司跟顺天府,可是还没等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做出反应,愤怒的士子们又涌向了国子监,砸了孔圣人的神像之后又浩浩荡荡的涌去了陈阁老府上砸门。
谁也没想到事情一下子严重到这个份上,顺天府的人倾巢而出,把这些闹事的学子们都抓了起来,可是很快,衙门前就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愤怒的落榜士子们,他们口口声声都说今年春闱主考泄题,有人收受贿赂买卖试题.......
第四十七章 甘心
京城里的这股邪风暂时刮不到晋中跟阳泉,可饶是如此崔华鸾也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她一晚上醒了三四回,醒了要不要喝水,呆呆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拥被而坐,瞧的小徐妈妈心里忍不住直发酸,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姑娘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回来阳泉也是不合规矩的,阳泉这样乱,表小姐能来那是因为表小姐终究是姓宋,宋五老爷既然答应了,作为外家的崔府自然也没有强着不许人来的道理,何况表小姐本来也不一般,身边居然还有会武功的丫头伺候,自己在外头也有人手.......相比起来,崔华鸾这样在晋地首屈一指的贵女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来乱子还没彻底解除的阳泉就显得突兀了,老夫人本来怎么也不许,还是崔华鸾在老夫人跟前跪了半天哭了半天,老夫人才勉强答应的......
小徐妈妈打起帘子来,坐在床沿上一下一下的带着安抚似地替崔华鸾拍着背:“姑娘何必这样担心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况又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比的?”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之间就流行互相攀比,小姑娘家争奇斗艳也不值得稀奇,可这事儿放在崔华鸾身上就实在是太跌份了一些-----她的父族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母族更是皇族,生下来就有建章帝亲自赐名,根本就不需要去羡慕任何人。
可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太孙殿下,向来高高在上的姑娘也露出这样惶惑无依的模样来了,小徐妈妈心里万分的心疼,忍不住把崔华鸾搂在怀里掏心掏肺的跟她说道理:“姑娘可是金尊玉贵的人儿,放在哪里都是头一份的耀眼,可千万不要自贬身份......为了个男人,再好也不值当......姑娘如今还小,千万多想一想老夫人素日教您的话,凭他再怎么尊贵,若是不把您放在心上,日后过日子也不能舒心的。夫妻之间,头一个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你尊重我,我尊重你才是长久之道。如今虽然夫人有这个意思,可是皇后娘娘跟太子妃那里却并没有个准信,姑娘,您太心急了。”
所以崔老夫人那样生气震怒,破天荒的居然让崔华鸾在屋子里跪了半天,这才以往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崔老夫人从来不曾这样给崔华鸾没脸。
崔华鸾怔怔的只顾掉泪,她知道小徐妈妈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为她好,说的全都有道理,可是心里就是控制不住的难过,她抱紧小徐妈妈的腰,万分苦恼的哽咽出声:“妈妈,您说的道理我都知道,我也知道皇后娘娘跟太子妃未必就一定要选我。可我就是......就是不甘心......”
并不是不甘心输给宋楚宜,也不是不甘心不能当太孙妃,她只是不甘心自己心心念念想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近在眼前,可是她却根本触及不到。
她记得当年在龙虎山上她被一只离群了的孤狼吓得瑟缩的动弹不得,是周唯昭拉着她逃开了,她那时候还小,在龙虎山上又无聊,天天跟在周唯昭屁股后头跑。
她下山的时候哭着不肯走,还是周唯昭跟她说一定会去找她.......可是她没等来周唯昭找她,周唯昭连她这个人恐怕都忘记了。她把周唯昭最后的那句话奉若圣旨,可是周唯昭却轻易就忘记了......
“傻姑娘,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为了不甘心就把岁月长长久久的搭进去,可不划算。”小徐妈妈耐心的跟她分说:“老夫人气您不自矜,可妈妈从小把您带大,哪里会不知道您的性子?你若是还不自矜,这世上就没有矜持的姑娘了。您这回不管不顾的冲出来,您说是不甘心,说是想当太孙妃,可您仔细想想,您不过也就小时候同太孙见过那么几面。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多小,又知道什么?大人尚且时常说场面话,何况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您要是把这些承诺当真,那可真是傻了......”
崔华鸾像一只小猫一样偎在小徐妈妈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在听,又好似全然没把心思放在小徐妈妈的话上。
小徐妈妈也不生气,一点一点的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这些道理:“您跟表小姐是表姐妹,只能亲近,没有疏远的道理。您这次贸贸然跑来阳泉试探,实在是太失礼了。且别说您如今跟殿下什么关系也没有,纵然您跟殿下已经定了亲事,殿下又看中了表小姐,那您又能怎么样呢?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讲究合二姓之好,表小姐她说得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她所能作主的......”
这些道理崔华鸾其实自己也心里门清,只是有时候人钻了牛角尖,就走不回来。她怔怔的除了半天的神,轻轻的在小徐妈妈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妈妈您的意思了......明儿我就找个机会同小宜道歉.......”她幽幽的说完这一句,声音就压低了许多,接着道:“可是妈妈,我总还想着试一试......”
就像徐妈妈说的,嫁人总要先有情意,她自小认定了的人,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她如今也不指望宋楚宜退让,可是总要自己去试一试,何况这也是家里的意思,婚姻本来就是合二姓之好......
第二天早晨起来崔华鸾就亲自去宋楚宜房里商量动身回晋中的日子,她既想开了,也就不是两天前冒失的那副样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冷静理智:“三叔还有事情在身没法儿动身,二叔却恰好要回晋中去再运一趟粮食,不如咱们后天就跟着二叔动身启程?华蓥的好日子越发的近了,只怕咱们回去还有许多事要准备,要是回去的迟了,耽搁了怕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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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说清
崔华鸾下定决心要跟一个人好好相处的时候,的确是有叫人如沐春风放下心防的本事,宋楚宜前天晚上还瞧见她惊慌失措大异往常的模样,如今想来,就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做梦一般了,果然崔华鸾毕竟是崔家教导出来的女孩子,纵然是一时失态,过后也能掩藏得很好-----她分明就是为着太孙殿下来的,可是到如今也根本没去看太孙一眼......
宋楚宜自然不会揪着这个叫人尴尬的事不放,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外祖母那边也送信来催促了,阿琰是要做傧相去送嫁的,的确耽搁不得,一切都听表姐的安排。”
崔华鸾脸上带着笑意握了握宋楚宜的手,自己主动提起前天晚上的事情:“前天晚上是我太情急了,居然做出那样荒唐的事,你别跟我计较......”
宋楚宜连忙摇头,这些事情并没什么好计较的,崔夫人跟崔老夫人既然从前跟崔华鸾提过有把她定给周唯昭的事,又一心希望她成为太孙妃,她自己本身也对周唯昭有意,会觉得自己跟周唯昭亲近碍眼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崔华鸾也就放下心来,再笑着叮嘱了宋楚宜几句收拾东西之类的话,这才出去找崔二老爷。
可崔华鸾前脚才出门,后脚轻罗就进门看了宋楚宜一眼,轻声说周唯昭那边请她过去说话。算起来,从周唯昭醒来到现在,宋楚宜还并没有见过他,如今乍然听说周唯昭要她过去说话,想起崔华鸾来,竟第一次觉得有些迟疑-----她自问从前对周唯昭并没什么心思,可是被崔华鸾前些天一闹,又忽而觉得嫁给周唯昭也甚是不错。喜欢不喜欢另说,至少在周唯昭身边呆的安心,他也总能耐得住性子听她说话-----从前她什么都好奇,只觉得跟沈清让有说不完的话,可沈清让从来就不耐烦听,到后来她如复一日的被关在院子里,身边只有一个绿衣,差点被磨成了哑巴,自那之后才觉得有人能听你说话是多大的福气。
她心里乱糟糟的,自觉理不清对周唯昭的心思,失去了从前那份坦然,自然就再不能做到跟从前那样似地心无旁骛,踟躇了半响之后才对轻罗道:“有什么事,你回去叫殿下写封信..........”话一出口她就又觉得不对,一旦自己动了什么心思,做什么都觉得不妥,都是做贼心虚。她犹豫了一瞬就站起身来:“走吧!”
蔷薇花架上爬满了大朵大朵的蔷薇,光是从底下走仿佛都能闻到花香,宋楚宜略微晃了一会儿神,就转过了花架,碰上了刚从里头出来的赖成龙。
赖成龙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带吊在脖子上,可见这次着实是伤的不轻,宋楚宜立住了脚跟他闲话了几句才往里走。
周唯昭的脸色比赖成龙的还要更差些,见了她进来笑的露出两个酒窝,指了指凳子叫她坐,又问她:“怎么这样大胆,竟然直奔着阳泉就来了?不知道这里刚打完仗乱得很?虽然你身边带的人齐全,可是财帛动人心,你这样的身份不知要引发多少觊觎。”他说着,面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事实是他只要一想到宋楚宜可能同时也被背后的人盯上,就真的觉得后怕----得亏这回幕后的人只盯着他,否则宋楚宜这一路上可就真的危险了。
事实上宋楚宜的确不必亲自来的,她身边的人全部使唤了来给周唯昭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毕竟之前并肩作战过在多次,他们也男女有别,该懂的避嫌。
到底为什么那样急,不顾后果也要赶来阳泉,当时的想法宋楚宜自己也想不清楚了,既然想不清楚,宋楚宜干脆就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殿下帮我那样多次,我没什么好报答的,想着总有能用上我的地方,自然就跑来了。”
周唯昭眉头动了动,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想了想就问:“是在为叶二的事情烦心?”
叶家有心求娶宋楚宜,只等宋楚宜这趟回京之后就等宋家给个答复的事,周唯昭早就有耳闻,他双眼在阳光下亮得如同刚出水的泉眼:“其实心里知道这门亲事门当户对,可是叶二的热情叫你害怕,是不是?”
或许是他说话的声音放的太柔,宋楚宜心里积攒了多时的担忧跟犹豫瞬间倾盆而出,她垂着头像是一只迷了路的小羊羔,露出从未有过的彷徨模样来:“只是觉得很累。”
她固然能把叶景川紧紧的抓在手里,可是从此以后就同别的内宅妇人也没什么分别-----叶景川虽然喜欢她,却绝不是一个懂得她想做什么的人。
“人生在世不过才短短数十年。”周唯昭看着她垂下头,声音放的更轻更缓:“如果有事叫你觉得累了,那这件事就不是你想做的。人活着的时间本来就不长,要是都浪费在不想做的事情上,多可惜?”
宋楚宜抬头看着他,有些茫然。
周唯昭就叹了口气出声点醒她:“你一定已经在心里衡量过嫁给叶二的好与坏了,更想过若是顺从家里的意思嫁给叶二也不错,保持距离,不对叶二付出真心,只把他当成夫主相处,他不懂得如何走近你,自然就无法伤害你。是不是?”
宋楚宜觉得周唯昭好像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蛔虫,什么都知道。
周唯昭却笑了笑,露出颊边的两只酒窝来,苍白的脸上笑容耀眼:“可是这样,你过的跟你梦里有什么区别?区别只是在你用心计把日子过的更顺当了一点儿而已,这样对你对叶二,都不公平。叶二不是沈清让,你也不是你梦里的那个你,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就千万别把日子过成你梦里那样,把叶二变成沈清让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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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定计
公平不公平宋楚宜自然不知道,她在面临未知的事情的时候总是怀揣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像是如今镇南王府的亲事,接受了,怕日后过的像一潭死水没有生机,不接受,又害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真的要绞了头发上山去做姑子。其实她为人处事向来有些消极,通常都是别人给她一鞭子她才知道要走一步,没被逼到一定份上就不肯轻易下决定。
这样优柔寡断实在不是件好事,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对着周唯昭只觉得再难开口的话也说的很是顺口跟轻松:“可是我祖母跟外祖母都觉得镇南王府是极好的去处......”
她们也并不想自己卷入皇家去,说起来,当叶景川的妻子或许会很累,因为他不懂得她要什么,想做什么,可是要是卷进了东宫就只会过的更累。
“到底是不是好的去处,问问自己才知道。”周唯昭见她蹙眉,就知道她还是没把话听进心里,可这种事本来一时半会儿就说不清楚,何况逼得急了,宋楚宜这样的性格还不知道会不会钻牛角尖,他语气放缓:“总不能跌了一跤,就不走路了,缓一缓,路还是要继续走。”
宋楚宜觉得自己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头也没抬的看着自己垂在裙摆上的兰色流苏:“殿下觉得,我还能缓的过来吗?”
“为什么不能?”周唯昭露出一口大白牙,平白给他苍白的脸添了几分生气:“在你梦里,我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我都能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缓过来?”
宋楚宜怔怔的看了他半响,忽而绽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好啊,那就托殿下的吉言了。”她说完,就转头问起周唯昭叫她来的目的:“殿下这回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指点我几句吧?”
要真是说专门为了指点她,她恐怕就又该跟受了惊的兔子那样避的远远的了,周唯昭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皱了皱眉旋即又露出和缓的笑:“自然不是,是来请你帮忙的。”
宋楚宜就松了一口气,请她帮忙,有目的的相请叫她放心许多,心里莫名揪着的那点心也放下了,很快就恢复到了从前那副模样,问他:“殿下是觉得,除了那个跟马先生勾结的幕僚,身边还有钉子?马先生跟这个幕僚都不过是个棋子,幕后还有执棋的人吧?”
只要不跟她谈起她自己的事,她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周唯昭知道,可是怕成宋楚宜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也不知道在梦里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苦跟磋磨,能叫她心有余悸成这个模样。
这个念头只是略想一想就被周唯昭抛开了,眼前的这个小刺猬全身都是刺,几乎就没敢把肚皮露出来的时候,一点儿刺激也经受不得,他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既然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就不可能半途而废。这次的事情不成,就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晏大夫跟胡供奉都说我的我的毒虽然解了,可是却元气大伤,得去太白真人那里求药养一阵子,我也是时候该动身回晋中了。”
宋楚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能留在阳泉,如今这里战乱初平,要是太孙留在这里,幕后的人很可能拿那些反贼余党做文章,如今好不容易在不伤害百姓的情况下拿下了阳泉并生擒了马圆通这些匪首,要是再被他们挑拨掀起风浪就不好了。可是到了晋中那群人就更没机会了------晋中的官大部分已经被周唯昭这个钦差撤换了,如今已经牢牢把控在了周唯昭的人手里,他只要回了晋中,那批人就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最好的时机是在从阳泉回晋中的路上,周唯昭一定也想到了......她看着桌上摊开来的地图,上前细细的看了一遍,见上头每一条回阳泉的路都标上了记号,心里的猜测就更加得到了证实,拿着地图问周唯昭:“殿下是想引他们出来?”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周唯昭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宋楚宜垂下眼帘,重新把地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有些诧异的发现回阳泉的三条路上通通都被周唯昭画上了标记。
她一时不懂周唯昭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干脆抬头看着周唯昭发问:“殿下说让我帮忙,可是我看殿下似乎已经把准备都做好了。这三条路,官路无疑是最好走的,可也最容易中伏。其他两条......”宋楚宜指着官路旁边的那条小路:“这一条,我记得来的时候听我二舅舅提过,说是开春的时候大雪封山,曾经地动过,还死了两个人......”
她说到这里,见周唯昭嘴角已经噙着一抹笑,就福至心灵的在那个标记上敲了敲:“殿下若是走这条路,想必他们是最欢喜的。”
果然心思细腻的叫人不服气都不行,周唯昭点了点头:“我走这条路,他们付出的代价就最小,甚至可能都不用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