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不放心地看了屋里的人一眼,最后在乌恩其的目光下还是退了出去。

“好像说是外面的那群人用石头和泥土砸的。”宣云很好心的为众人解疑。

云青寺外面还又一些人家家里派来探听消息的嬷嬷和丫鬟,想必就是她们砸的。

三娘却是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位侍女只有背上有些泥土的脏污,身前和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如果忽略她那一脸的眼泪的话。

“这件事情本就是乌恩其驭下无术才发生的事情,乌恩其十分惭愧。若是那两位受害姑娘的家人砸我两下就能出气的话,乌恩其被多砸几下也是愿意的。只是……”乌恩其苦笑着摇了摇头,“逝者已矣,十八条人命,哪里就能这样了结。”

礼亲王妃闻言,想到他也是受了连累,加上他的处境一只就不好,不由得也对这才十几岁的少年有些怜悯。

与他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起来:“殿下也不必太过自责了,这件事情我皇陛下到时候自然会又决断,而殿下也不过是被连累了罢了。”

乌恩其摇了摇头:“那几个侍卫如此作为,就是故意陷我蒙古国于不义,存心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其行可恶,其心可诛。乌恩其回京之后自然会亲自向皇上请罪,并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此外,乌恩其也是真心来向那两位姑娘的家人请罪的,还请王妃安排乌恩其会一会两家之人,到时候即便他们要对乌恩其动刀子,乌恩其也不会皱半分眉头。”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夫妻商讨

听完了乌恩其的话,王妃有些为难,可是看着乌恩其诚恳的模样王妃又不好拒绝。

宣云却是笑了,他饶有兴致地好好打量了乌恩其一番,眨了眨他那双桃花眼,戏谑地道:“乌恩其殿下,您刚刚上山来的时候对大家对你的看法想必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了。这外头还仅仅是一些老弱妇孺,不敢下太狠的手,您就已经变成了个猪头。若是见了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啧啧您觉得您今日还能安稳下山吗?”

宣云这话虽然不好听,可是却是又道理的。

乌恩其似乎也是想了一想之后,才坚决地点头道:“我是诚心想要赔罪的,要杀要刮也任由他们。乌恩其绝无半分怨言。”

宣云闻言粲然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时候外面又聚拢了许多人,即便是在云青寺里面也能听到外头有人在喊:

“把他赶出去!”

“不欢迎蒙古人!”

“血债血偿!”

乌恩其自然也是听到了,他面色有些黯淡地低下了头。

王妃此时已经很是有些同情他了,眼前的这位二王子也不过是十几岁,却是自出生起就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想必这他是他为何坚持要表达自己的歉意的原因吧。

礼亲王妃轻叹了一声,点头道:“好吧,我让侍卫陪你出去。”

乌恩其很是感激地朝礼亲王妃行了晚辈礼。

礼亲王妃对宣云道:“把李宾叫来,陪乌恩其殿下一起去。”

宣云笑着看了乌恩其一眼,听话地出去叫人了。

乌恩其告退。只是在外面见了李侍卫。乌恩其却是道:“若是他们要动手,就随他们去,你们不要帮我拦着,这些都是我该受的。”

李侍卫见乌恩其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也很同情他。不过他觉得等会儿还是要凭着良心帮乌恩其说几句话,毕竟这位蒙古王子从头至尾都很配合,也没有护着他那些手下。

宣云笑嘻嘻地偷偷跟着去看热闹。还过来问宣韶要不要一起去,宣韶不去,他便垂头丧气地自己走了。

礼亲王妃对众人道:“原本是高高兴兴地出门,不想却是遇上了这种事情。今年怕是没有人再有心情去看什么红叶了,且这件事情还需尽快进宫禀明皇上。休息休息,午后就启程回京吧。”

众人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这种情况下却是也没有谁再有心情去观赏什么景观了。便都让礼亲王妃好好休息,退了出来。说起来也真的要数礼亲王妃最为辛苦,清早就从京城启程,气儿都没有歇就听闻了这种事情,并站出来主持大局。

三娘带着宣韶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相公是接到寅壬派去的人的消息就立即赶来了?”三娘见宣韶风尘仆仆的。忙让丫鬟去打水进来,想要伺候他梳洗一番。

她记得出门之前明明记得宣韶这几日是有公务在身的,所以她也没有开口让宣韶陪着一起来。

宣韶坐在椅子上,朝三娘招了招手,三娘莫名其妙地走到他面前,却是在下一秒就跌入了他的怀中。

三娘刚想要抱怨两句,嘴唇却是被封住了。两人吻得难分难解,三娘也很想念宣韶,虽然只是一晚没见。却感觉已经过了好长的时间。

等到两人的唇分开,宣韶埋头在三娘颈边小声道:“以后别一个人走这么远。”

三娘觉得宣韶这语气怎么听着还有些委屈加哀怨啊?她不由得乐了。蹭了蹭他,也小声道:“相公,你是不是一日未见如隔三秋,所以想我了?”语气十分臭美。

宣韶伸指准确地弹到了三娘地眉间,在三娘抱怨之前。他很诚实地“嗯”了一声。

于是三娘觉得他喜欢弹就弹吧,反正也不怎么疼。

外头有人敲门,三娘想要起身,却是被宣韶揽住了腰,动弹不得。三娘看向宣韶:“相公,是送水进来了,你让我起来啊。”

宣韶却是不言不语,只认真看着她,半点放手地意思也没有。

三娘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赶紧道:“相公,我也想你了。”

果然,宣韶将手松开,放了他起身。

三娘:“……”

宣韶闷骚她早就有体会了!想着想着,三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宣韶挑眉看了过来,三娘赶紧收敛了表情,整了整自己地衣裳,让外头的人进来。

果然是白果送水进来了,白果头也不抬,将水放下不带三娘吩咐就自己走了。

三娘看了看那盆水,很自觉的自己动手伺候宣韶擦脸擦手。

“相公,蒙古王这次是真病的重了?你今日过来,也是为了查这件事情吧?”不然宣韶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离京的。

“之前就有消息说蒙古王身体不好,只是之后几次蒙古族内的狩猎他都有到场,面上也瞧不出有生病的迹象。这件事情便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即便蒙古王病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大肆宣扬。”

三娘想起了从白兰那里听到的那些:“我倒是觉得这次蒙古王应该是真的病了,且还病的不轻。他这次千里迢迢安排人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乱起来,而无暇顾及他们,因为他知道蒙古或许很快也会乱起来。”

“而且今日之事也甚是蹊跷。”三娘偏头沉吟道,“若那几个蒙古人只是因为想要找女子寻欢作乐的话,为何偏偏只抓了两位小姐回去,而将那些丫鬟们都杀了?听说这位陈家小姐对自己身边伺候之人要求极高,不仅要会识字,还要容貌出众。那几个被杀的丫鬟之中,有两个容貌甚至比小姐还要强一些。这些人使出这种残忍的手段对两位官家小姐,到像是故意要让人憎恨他们。或者说是憎恨他们的主子。”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受了人指使,想要陷害乌恩其,让他在中原待不下去?”

三娘点头:“应该是那几位王子中的一个或者几个,见蒙古王病了,而乌恩其在中原却是混得如鱼得水,心中害怕乌恩其借助我朝之力与他们争位。”

“那些蒙古侍卫,确实不像是二王子的人。”宣韶肯定了三娘的判断,“我已经让人拦下了那几个潜进来的蒙古人,看看能否从他们那里得到可用的消息。”

“其实我到觉得蒙古王他多虑了。”三娘想了想,笑了,“即便是蒙古现在就乱了起来,以我朝现在的形势也不会派兵去扫荡他们的漠南漠北。最多不过是希望他们的乱像越久越好,以免总是南下来骚扰邻居。所以蒙古王有没有病反而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内部乱不乱的起来。”

宣韶挑眉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三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所以,皇上与其在这里反复纠结这个蒙古二王子可不可用,承担着有可能被反噬的风险,到不妨利用那本就有矛盾的大皇子的三皇子。让他们无休止地斗下去。”

三娘想起了一些典故,感叹道:“只有敌人不断的发生内斗,他们才会无暇顾及邻国。否则他们的国家一旦无内斗之忧矛头便容易一致对外,到那时候可没人会记得你的那些恩惠,毕竟国家的利益才是最为首要的。即便现在二王子他亲于我朝,可是你能保证他的子孙后代都与他一般?何况因为他的血脉问题,即便将他扶上了蒙古汗位,想要他坐的安安稳稳的那也不是一件易事。皇上他到时候也未必分得出心思去顾蒙古,会不会给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有可趁之机?”

宣韶看着三娘,笑了:“我原本也打算这么回禀皇上的。乌恩其这个人年纪虽小,心计却深沉,并不好掌控,且他背后那人……”

三娘赶紧夸道:“相公,英明啊!”

宣韶朝三娘招手,三娘想起刚刚自己送上门去的事情。狡黠地眨了眨眼,然后道:“我想起来了,姑姑说找我有事情,相公您先坐着,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就溜,不想才走出去一步就被抓了回去。

……

夫妻两人在房里耍花枪,直到外头有丫鬟禀报说礼亲王世子正在找宣韶。

三娘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对宣韶道:“你去吧,想必是那位蒙古二王子回来了。”

宣韶亲了一下三娘的额间,起身出去了。

宣云正等在外面,见宣韶出来了,打量了他一眼:“啧,有人知冷知热就是好啊,鞘本世子就还是一副风尘仆仆的邋遢模样。”宣韶洗了脸,头发也整理了一遍,一点赶路的疲态也不见。

宣韶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也快有了。”

宣云闻言,立即就蔫儿了。

“找我何事?”宣韶示意宣云去旁边空着的一件屋子说话。

宣云这才嘻嘻哈哈地跟上去道:“诶,你还别说,这位二王子还真是个人才。刚开始他一出去的时候人人都怒目以示,恨不得冲上来拼命。才这么一会儿折腾,大伙儿看他的目光便成了同情了。”

第五百三十章 身不由己

宣云说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原本还有人朝他扔石头,他半点不满也没有,然后一番声情并茂的话……啧啧,本世子的舌灿莲花到了他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啊!人才,真是个人才!只是……”

宣云世子说道这里话锋一顿,别有深意地笑道:“只是他若是真向着我朝自然是好,若是别有用心的话……那可就糟糕了。一个愚蠢的朋友和一个精明的敌人,你愿意选哪个?”宣云眨眼。

宣韶没有回答宣云的话,只是若有所思。

乌恩其回来的时候,身上果然比刚一进来的时候还要狼狈,但是他却是眼神明亮。在塔娜担忧地看向他的时候,他还回了一笑。

大部分人都相信这个蒙古二王子是无辜的,是被他那帮不听他命令的可恶的侍卫们所牵连的,且那些侍卫全数被抓了起来。二王子也表态,绝不维护那些人。即便到时候皇上碍于两国邦交,不好斩了所谓的“来使”,他也会请自动手,为民除害。

在云青寺用完了斋饭,众人便准备回京。

与来的时候的轻松心情不同,回去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是沉重的。

三娘听说那位最后被救了下来的陈家小姐,一醒过来就想要触柱自尽,被拦下来了之后便想要咬舌,陈夫人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塞到了陈小姐的嘴里阻止她,最后陈夫人的手指差点被咬断,鲜血淋淋。

最后这位母亲跪下来苦苦哀求,还道若是女儿死了,她也要跟着一起去。这样陈家大小姐终于不再寻死了。

可是她却比死了还痛苦,也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仿佛一个没有了任何生气的躯壳。

陈家大小姐原本是有婚约的,婚配对象还是一位极有才名的大家公子。只是任何人都知道,这桩婚事是不成了。陈夫人在陈小姐情绪稳定下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陈小姐的未婚夫家中解除婚约。

这位母亲是真的爱自己的女儿,也是一位聪慧的女子。她知道若是不事先主动退婚,等到男方家闻声而来的时候,她的女儿更加活不下去了。而到时候别人的口舌也会把她逼死。

三娘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也是十分难过的。

男人总是说政治与女人无关,也大多反感女子参政,可是他们的那些肮脏的算计却总是波及到无辜的女子。甚至有些人在自己失败之后,还会厚颜无耻地将罪名推到女子身上,说是“红颜祸水。”

若是在现代遭遇了这种事情,女子面对的压力要小很多,至少舆论都会一边倒的站在受害者这一边。没有谁会说这是受害者的错。可是在这个世界却是不同的,人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或许同情陈小姐的人有,但是更多的人认为,失贞就该去死。甚至陈小姐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

所以,今后她的路,怕是不好走。

三娘透过被风吹开一条小缝隙的窗围朝外看,正好看见了坐在马上走在她的马车旁不远处的宣韶。与他并骑的是正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外加手舞足蹈地正说着什么的宣云。

突然他的马儿为了绕过地上的一块石头颠儿了一下,没有抓紧缰绳的宣云吓得立即躬身抱住了马脖子。宣韶帮他拉住了缰绳,见了宣云的狼狈模样。还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

连幸灾乐祸都这么闷骚,三娘想。

只是看着宣韶的笑容,三娘觉得即便她在不喜欢这里,再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也想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直到与宣韶走完这一生的最后一秒。

宣韶视乎感觉到这边的视线,转过了头来,三娘感紧将帘子弄好,并坐正了。

连直觉都堪比野兽男人,三娘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

这里发生的事情这时候自然也已经传到了沈惟的耳中。

三皇子的突然夭折给沈惟的打击是巨大的。一度让他失去了目标。不过这一生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并不打算因为这个变故而改变。即便是没有了三皇子,也会有四皇子,五皇子。只要皇后还在那个位置上,只要沈家不倒,他就还有机会。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养一头白眼狼。

想起了自己的那一世,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为了他一点小小的病痛就提心吊胆,彻夜相守。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会爬,会走,会跑。亲自教会了他读书识字,为他的每一点小小的进步高兴得夜不能寐。

他开始所想的,也不过是为这个朝廷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君王。甚至在沈家与他的利益产生了冲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沈家的利益。只为了让他最后君临天下,成为名垂千古的君王。

那是他看着长大,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孩子。他敢指天立誓地说一句,他半分为自己打算,为沈家打算的私心也没有。

结果,在他的培养下,他果然成为了一个有抱负有野心的好皇帝。

可是沈家与他的灾难也来了。

当最后那人站在他面前,一脸冷酷地说:“太傅,一路走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被拉入这个政局并非他本意,最后为了他背弃家族却是他甘心情愿的。只是结果换来的却是抄家灭罪……凌迟处死。

当他跪在他脚下问他为何的时候,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轻君王轻描淡写地道:“朕不得不给自己的江山,给天下之人一个交代,朕又不能杀了所有的人。朕只有找到那个世人皆以为的罪魁祸首杀了以平民愤,并给那些摇摆不定的势力一个警告。太傅,要怪就怪你是沈家的当家,是那一帮老家伙心中的支柱。只有你死了,朕的江山才能稳。”

“世人皆以为的……罪魁祸首?”他当时看着那位年轻的君王道,“那么皇上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位君王神色复杂,最后却是道:“不,在朕心里,你是一位好太傅。朕有今日,全是你教导之功。只是,坐在这龙椅上的人,总是会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

沈惟记得自己当时笑了,笑声怎么也止不住。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为了他作为一个君王的“身不由己”,他就得死无全尸!

当那四千六百刀一刀刀的割下来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意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四千六百多刀,整整割了三天三日。

那施刑之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人,七十多岁,连拿刀子的手都在发颤了,下刀割肉的时候却是十分的稳。他熬了三天三夜,曾经求那老人给个痛快。

那老人却是眯缝着眼晃悠悠地拿着刀子道:“别急,别急。”

他再一次活过来的第三年,就是将那当年行刑之人绑了来。让人照着他当年的死法,还给那人四千六百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当时那人还只是一个中年汉子,哭喊着问他为什么。

他笑着道:“因为身不由己。”是啊,他再一次活过来的头几年,每一夜都没法安安稳稳地睡着。一入睡就全身都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刀子割肉地时候的那三日。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于是他想,若是那人不死,他这一生都没有办法睡一个安稳觉了。

这一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当年那些罗织到他身上的罪名他要一一去实施,才对得起他的所谓“身不由己”。

他开始也想过在那位君王一出生就将他杀了的,还想着干脆不让沈凤娇进京。可是最后他却还是不甘心。

他记得当年他还是他的太傅的时候,他曾经道:“太傅,我最感激您的是什么您知道吗?我最感激您的,就是您让我明理,让我知道了怎么样去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于是他想,这位三皇子还是生下来吧,他也依旧会扶持他上位,只是这一次,他要把他教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昏君!

三皇子死了,这个目标是没有办法完成了。但是他还是无比痛恨这宣家人的江山。痛恨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所有人。

“公子?公子?”季儿轻声唤道。

沈惟回过神来。

“我差点忘了,蒙古王的时日应该也不太多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一下子没有顾忌到,倒是让他们先下手了,将祸水引到了乌恩其的身上。”

季儿有些惊讶地看了自己地主子一眼,在她心理,这位主子向来是算无遗策的。只能会说自己事先没有想到。

沈惟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他确实是没有顾忌到蒙古那边的情况。

因为若是按照原本发生的,皇上在生前就应该下了决定要帮助这位二王子夺位,并做好了相应的安排。只是上一次,这位二王子真的是一个十分懦弱且好控制的人,且对中原和宣家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第五百三十一章 骑士归来

可惜的是,顺德帝死后不到一年,因无暇再顾及蒙古那边的情况,蒙古二王子被联合起来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杀了。

这一次,他不打算按照前一世的套路来,因为二皇子还有能够利用的地方。所以他一开始就在蒙古那边做了很多的准备,不但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还改变了二王子对中原和宣氏一族的态度。

他要帮助这位二王子借助宣家的力量取得蒙古汉位,以后就能利用乌恩其对付朝廷,让宣家也尝尝被自己一手扶植之人背叛的滋味。

原本的安排都朝着他的想法发展了下去,只是最近变故却是一件接了一件。顺德帝非但没有死,对待乌恩其的态度也晦暗不明。而蒙古那边的权利更替也即将开始,接下来要如何,他得要好好想想了。

“公子,二王子那边我们是否要出手?”季儿问道。

沈惟想了想,摇头:“先看看再说,正好趁着这次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若是他无心扶助乌恩其,我再另想他法。”

季儿低声领命。

沈惟见季儿还没有出去,不由得皱眉:“还有他事?”

季儿想了想,道:“公子,柳梦成回来了。”

“柳梦成?”沈惟轻声叫出了这个名字,随即一笑,“他到还真是一个可造之才。这次他立了大功,孟擒虎又是一个惜才之人。”

季儿笑道:“若是孟将军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死在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书生的手中,不知道会是何反应?”

沈惟笑了笑:“这世上之事,虚虚实实的谁又说的清?只要此事不暴露,他就永远都是一个忠君英勇的好将士。”

“他求见公子,公子是否要见他一面?”季儿问道。

沈惟摆了摆手:“不见了,若是有事情我自然会让人联系他。”

季儿这才应声退下了。

三娘一行人回到京中之时已经是傍晚十分了,宫中却是早已经派了人等在了城门口,皇帝宣礼亲王妃还有乌恩其进宫。

宣韶自然也要进宫去的,三娘便自己先一步回了庄王府。

一回来。老王妃那边就来人叫三娘过去。三娘原本也打算换一身衣裳,稍作梳洗就过去请安的,因此很快就去了老王妃的寿辉堂。

老王妃一见三娘就向她问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那里毕竟离着京城不远。今日出的又是这种大事件,且受害者还是京中官员之女,所以在三娘一行人还未回京的时候就已经闹得京中沸沸扬扬,原本打算去看红叶的一些人家吓得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连老王妃这里都知道了。

三娘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也没有具体说那两位小姐的惨状,不过老王妃也能猜到个大概。

“哎!真是造孽啊!关家那位小姐我没有印象,这位陈家小姐我却是见过的。容貌性情都是极佳的。听说还许了人家。可惜,被毁了啊。这蒙古人真是欺人太甚!”老王妃一脸的可惜着道。

“你没有受到惊吓就好,我让厨房煮了压惊茶,这会儿应该快送到你院子里了,你回去喝了之后好好歇着吧。以后出门,多带着些人,咱们王府也是有侍卫的,你不要怕累赘。毕竟安全才是最为要紧的。”老王妃很多时候还是很慈爱的。

三娘笑着谢过了,然后退了出来。

才回到院子里,外头就有人报说姜氏过来了。

三娘一愣。这还是她与宣韶成亲之后姜氏第一次到他们院子里来。她赶紧的起身去迎。

姜氏扶着大丫鬟彩蝶的快步走了进来。看见三娘站在门口冲着她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瞧你这样子,应该没有受到惊吓。那就好。”

三娘姜氏的手道:“我与魏夫人还有礼亲王妃在一处,相公又派了几个会武功的人跟着,自然是不怕的。累的母亲担心了。”

自从宣韶回来之后,府里也没有人敢再封锁关雎院的消息了。姜氏中午听见彩蝶从外头听见的的那件事情的时候吓了一跳,怕三娘出事也怕她被吓着。

“母亲,进来坐会儿吧?”见姜氏还与自己站在门口说话,三娘拉着姜氏道。

姜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三娘进了屋。

于是。不可避免的,三娘又将自己今日所见所闻又对姜氏说了一遍,姜氏闻言也是唏嘘不已。

这时候厨房那边送压惊茶过来了,说是老王妃特意吩咐准备的,让少夫人趁热喝了。

姜氏见老王妃对三娘好,很是欣慰。

三娘又顺势邀了姜氏留下来与她一起用饭。姜氏以为三娘经历了今日之事有些害怕一个人待着,又见宣韶还没有回来便答应了下来。

婆媳两人用了饭之后不久,正在喝茶,宣韶便回来了。看到姜氏在自己的院子里,宣韶也很意外。

三娘张罗着给宣韶安排吃食,姜氏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母亲怎么过来了?”宣韶随口问道。

三娘笑着说:“母亲怕我受了惊吓,过来陪我吃饭的。宫里是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你会很晚才回来呢。”

宣韶见三娘与自己的母亲能相处融洽,自然是高兴的。闻言便道:“皇上没有说什么,还好好安慰了乌恩其一番。有宣云在那里,今日的事情他还会详细禀报,我便先回来了。”

三娘守着宣韶吃完了饭,两人便早早歇下了。

因为今日确实是累着了,又有宣韶在身边,三娘睡得很沉。

第二日,三娘起身的时候,宣韶已经练完了剑回来。只是眉头却是微微锁着。

“出了什么事情吗?”三娘奇怪地道。

宣韶想了想,交代道:“以后出门的时候多带些人,或者让我陪着你。”

三娘刚想要再问,一旁的白兰已经道:“柳梦成回来了。”

三娘一愣,她想不起柳梦成是哪路神仙了。

宣韶道:“我刚从南疆回来之后的那一次,你的马车差点掉下悬崖。”

三娘立即就明白了,那一次应该是惠兰县主派人动的手。这个柳梦成就是那个下手之人。

“原本以为他再也不能回京的,不想这次在对蒙古作战的时候他立了大功,又得到了孟擒虎的赏识。所以这次孟擒虎派了他进京。昨日他还见了皇上,受了封赏。”宣韶带着些歉意地看向三娘,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手下留情了。

三娘知道,这个柳梦成现在有些不好动了。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他武功很高?”

宣韶摇头:“他是个书生,虽说箭术练得马马虎虎,但也成不了气候。这次战场上立功,多数是靠的出谋划策。”

三娘点头:“那还怕什么?我身边有白兰,还有你安排的其他人,随便一个他都打不过。再说当初他也不过是受命于人。现在连罪魁祸首都不能自由行动,他何必盯着我不放?”当初那件事情应该是惠兰为了报复五娘的。

至于宣韶后悔当初没有对这个柳梦成下杀手,三娘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她与宣韶什么关系也不是,宣韶愿意救她帮她,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难不成还要为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子杀人?

宣韶道:“我会尽快把他弄回去,只是若他还敢下手的话,那他也不用再回去了。”宣韶冷冷地道。

三娘失笑,其实对与自己地安全她还是很放心的。也不怕那个什么地姓柳的人。

而日,柳梦成却是在一条烟花巷子里拦下了庄郡王世子宣安。

“咦?”宣安使劲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胆敢拦住自己马儿的男子。

“世子,您还记得属下吗?柳梦成。”柳梦成笑着道,原本拦马的姿势变成了为宣安牵住缰绳,仿佛是他的马夫。只是宣安的马也没有办法再跑起来。

“柳梦成?”宣安立即想起来了,虽然眼前这个面容有些黑的男子与他记忆中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像是两个人,但是仔细一看五官还是熟悉的。

“呀!你回来了啊?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我上次问了你爹,你爹只顾着叹气,吓得我都不敢问他了。”宣安高兴地道,说起来,他还是很喜欢这个识趣的小跟班儿的。当年在府里的时候帮他抄了许多书,顶过很多罪。

柳梦成笑了笑:“我去北疆了,现在跟了孟擒虎将军。”

“嘎?”宣安眨了眨眼,嘴巴里能赛进去一枚鸭蛋。

柳梦成一边牵着宣安地马慢慢走着,随意打量着京城两边的街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是世子不嫌弃,小人请您喝酒,慢慢聊吧?”

宣安觉得现在地柳梦成与自己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又想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是柳梦成给他牵马地姿势还是很谦恭的,这让他十分满意。

他索性叫了停,自己扒拉着下了马,与柳梦成一起走着:“你这小子变化挺大的,差点让本世子认不出来。本世子也想听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喝酒么……”

宣安转了转眼珠子,瞅着柳梦成坏笑道:“自然是好的,咱们去老地方?”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外焦里嫩

“听说最近京中的少爷公子们都喜欢去红楼,世子爷到是个恋旧的。”

柳梦成抬头看了一眼彩灯辉煌下的牌匾,笑了笑,说道。

宣安口中的老地方就是上一次他带柳梦成去的京城最大的勾栏院储香藏秀。说起着京城里的声色之地,自然不可能一枝独秀。

这储香藏秀算得上是京城的老字号,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在京城这种地方,“第一”的头衔要想保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方说储香藏秀是京城最大不假,近年来新近在京中崛起的红楼却是京城最美,且只接待高端客人。传说,这红楼这么快就从京中众多勾栏院中脱颖而出是因为有了礼亲王世子的支持。

不过因为红楼的妈妈眼高于顶,所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规模上还是逊了京城老字号一筹的。

宣安撇了撇嘴:“那红楼本世子也去过几次。里头的姑娘美是美,就是太清净了。那些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来,可是要她们唱个‘十八|摸’都推三阻四的。弄得本世子好像不是去那里嫖|妓,倒像是去吟诗作对的。这青楼就要有青楼的样子嘛!搞那套虚的干嘛?本世子还是喜欢这里,够热闹,这里的姑娘本世子让她们唱什么就唱什么。不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说到这里,宣安有些疑惑地瞅了柳梦成一眼。这柳梦成今日到不像是第一次跟他来的时候那么拘谨了,一脸从容的模样到让人觉得他好像来过这种地方许多次了。

“诶,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小子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少来过这种地儿找姑娘啊?怎么看上去比本世子还自在?本世子在这里练了十几年才连出了这种面不改色的本事。”待两人坐下。宣安在打量了柳梦成多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柳梦成面不改色地接过了姑娘递给他的酒,笑了笑:“世子爷说笑了,属下这段时间一直在北疆。哪里又机会逛这种地儿?”只是他这段日子经历的多了。连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削了脑袋他也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况仅仅是几个女人女人而已。

宣安将信将疑。

柳梦成也不指望宣安能明白,他笑着具举杯道:“世子。属下敬你一杯。今日能遇到世子,属下太高兴了。”

宣安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太久,有个能自在陪着自己喝花酒的人总比一个扭扭捏捏半路逃跑的好。当即豪爽地举杯与柳梦成碰饮。

“世子与王爷最近可好?”柳梦成接过花娘手中地酒壶,亲自给宣安倒酒。

宣安一边指使着陪着自己地姑娘去拿琵琶唱曲儿,一边道:“好,本世子能有什么不好的?天天有酒喝,有曲儿听。我爹么。自然也是好的,他虽然不来这里,但是不还是有年轻漂亮地小妾们陪着?加上没有我母亲在一旁管着,那日子,更是快活似神仙了。”

柳梦成闻言惊讶道:“王妃她……去了哪里?”

宣安抿了一口小酒:“我祖母回来了。母亲他做了错事,被祖母打发去佛堂念经了。惠兰也被关起来了。”

柳梦成一惊:“县主她……她被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