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伯爵府,竟然让一个小姐和一个重伤方愈的男子给从府里面走了出去,直到第二日才被人发觉!这简直是这些年,京城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伯爵夫人又一次病倒了,病得听说还不轻。
方家大小姐虽然也是病体方愈,还受到了来自未婚夫和亲生妹妹的这种侮辱,却是强撑着身子开始帮着打理家务。这种气量让京中众人又是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不已。
方静宜将一干管事婆子们都打发了,从议事厅里出来,迎面便看见了吴嬷嬷走了过来。
“小姐,老夫人她的病加重了,可是她还不肯喝药,说一定要见爵爷与夫人。”
方静宜转头看了老夫人院子的方向一眼,轻声道∶“祖母她老人家不肯喝药吗?有病不喝药怎么能好?父亲要处理事情,母亲又病着怕是暂时不能去见她老人家了,还是我走一趟吧。”
说着方静宜便转身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吴嬷嬷立即低头跟在她后面。
老夫人的院子,方静宜很少过来,一是这些年她“卧病在床”,很少有机会能走出自己的院子。再就是老夫人也不喜欢方静宜这个“外人”总在她身边晃。所以每当逢年过节,方静宜都是自己清冷渡过的,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一直跟着她的两个丫鬟罢了。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清。甚至刚刚走进人群的时候,还有一些不适应。只是这种不适应被方静宜克服了,她明白自己的位置,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将自己关在那方寸之地。否则她做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方静宜带着丫鬟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吴嬷嬷朝着里面的人吩咐了几声,有些丫鬟婆子便退了出去,还有一些却是在门口廊下站着。
老夫人的房里有一股药味,但是这药味道虽然冲,却与方静宜院子里的药味不同。方老夫人房里的药味,是她挥手将药碗扫到地上所散发出来的,方静宜房里的药味却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
方静宜亲手端了丫鬟手中的药碗,走到了老夫人的床前轻声唤道∶“祖母?喝药了。喝了药你的病就好了。”
方老夫人闻言睁眼∶“出去!叫我儿子和媳妇来。”她虽然嘴角有些歪,但是说话还算清晰。精神也还算是好的,可见中风并不是很严重。
但是最近几日,方老夫人吵着要见爵爷和夫人,硬是装着自己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又不肯好好喝药。每日被她打碎的药碗就不知道有多少。
方夫人在没有病倒之前还来看过她几次,但是见她身体还是好好的,便也知道她的心思了,方伯爵更加避而不见了。
“祖母,你这样可不好。二妹妹她已经离府出走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她以后还少不得您的帮衬,您若是不喝药,病就好不了,那以后还怎么为她出主意,给她撑腰?”方静宜微笑着劝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报仇
方老夫人闻言,眼睛如同利刃一般地射向方静宜,嘶声道:“妍儿她什么时候走的?为何要走?”
方静宜端着药碗在方老夫人的床前坐下了,偏头想了想,皱眉道:“今日两日就不见了,李家的公子与二妹妹一起不见了,想必是夜里趁着夜色走的吧?至于她为何要走……”
方静宜看着方老夫人,无奈道:“这个孙女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不愿意去李家当妾,便选择与李公子一走了之。祖母,您看,您想要知道的孙女已经告诉你了,您这下该喝药了吧?这药若是冷了,怕是会失了药效。您是要自己喝,还是要孙女喂您?”
方老夫人,挥手就将方静宜手中的药又给掀了。药碗掉在地上发出了碎裂的响声。
“我说了,不喝”
方静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和裙摆上被沾染上的药汁,还好药已经不是很烫了,所以她也只是感觉到手上有些轻微的刺痛。
方静宜混不在意地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来一方帕子,将手上的药汁擦干净了,又将裙摆上的也擦干,只是浅棕色的药渍还是在她浅蓝色的裙摆上留下了印记。裙子的料子极为柔软,又极易染色,这条裙子怕是废了。
方静宜转头对门口的春华道:“老夫人又将药洒了,你让人去厨房再煎一碗来。”春华领命,将地上的狼藉都收拾了才又退了出去。
方静宜这才转头朝方老夫人温和地道:“没关系的,祖母,不过一碗药而已,侯爵还是能负担得起。只要您喜欢,摔碎多少碗都好。”
方老夫人气得发抖:“你给我滚出去,谁要你来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心里是巴不得我死了,巴不得妍儿一去不回吧?”
方老夫人说到这里冷笑,她的嘴本就有些歪了,这么一笑,脸上就有些扭曲,很是狰狞:“不过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妍儿是走了,你的未婚夫不是也走了吗?他宁愿带着妍儿走也不愿意要你。若是他们不回来了,你这一辈子也只能守活寡,若是他们回来,以后李家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丈夫不喜,娘家无人为你撑腰,再加上……哼哼,我看你以后怎么得意。”
方老夫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方静宜很认真地看着方老夫人那扭曲的脸,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也没有放过一丝一毫,似是很有些不能理解。
她并没有被方老夫人的话所激怒,想了想,问道:“祖母,静宜有一事一直不解。我虽然与您没有血缘,但也是您的孙女,自幼也是对您尊敬有加从来不曾怠慢。为何您会对静宜有这么大的敌意?甚至巴不得我凄惨一生?”
方老夫人冷冷看着方静宜:“我没有你这个孙女,也没有你父亲那个儿子。你们与我半分关系也没有,却占着侯爵府的名分,我每次看见你们就恨不得你们从来没有存在在这个世上过。”
方静宜若有所思:“如此么?我不是很明白您这种心思,但是若是论名分的话,怕是没有谁能比我和我父亲这一支更加名正言顺吧?”
方老夫人瞪着方静宜,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
方静宜却是笑了:“所以您就帮着二妹妹对我下药?想着我在方家的时候不能让我抢了二妹妹的风头,等以后我们一起进了李家,我也不能用正室的身份压她一头?祖母,您的心真是太狠了。”
方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方静宜失笑着摇头:“我忘记了,您可能分不清楚我说的是您哪一次下药。”
方静宜看着方老夫人的眼睛:“就我知道的,您对我下了两次药。第一次是几年前我大病之前,原本我是要随母亲一起去参加孟太夫人的寿宴。您为了不让我在寿宴上抢走了二妹妹的风头,让我病了三日。”
“三日?”方老夫人狐疑地看着方静宜,她记得方静宜那一次差点死了,且整整病了十几日,后来虽然没死成,却是元气大伤,一只缠绵病榻。
方静宜笑了笑,也不解释:“第二次,就是三日之前。”
方老夫人一惊,瞪着方静宜,像是见了鬼一般。
方静宜叹气:“祖母,您这么意外二妹妹会与李公子离家就是因为此事吧?您明明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即便她以后为妾,我为妻,我也不能压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可是二妹妹她并不明白您的苦心呢。”
“你是如何得知的?”方老夫人喘着粗气道。
“不对,你没,没有吃下去?”方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很是难看。
方静宜看着方老夫人,满脸无奈:“祖母,您觉得来路不明的东西静宜敢吃吗?若是我敢吃的话,现在哪里还能站到您的面前?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那日给我下的到底是什么药。虽然知道一定有问题,但是我也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方老夫人撑起身子找了找,最后操起自己头下的枕头就朝方静宜砸去,方静宜偏头避开了,枕头便砸在了屋子中央的桌子上。茶具哗啦作响。
“你别得意,我总有办法让你以后出了嫁也生不出孩子一辈子都被夫家嫌……咳……咳咳……嫌弃。”方老夫人被气得咳嗽着道。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她们觉得她对你做的任何事情你都只能受着,不得反抗,否则就是太不应该,就是大逆不道。可见她们平日里是活的太过滋润了。
方静宜看着这样的方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明明就是吃着一样的米,喝着一样的水,怎么就会有老夫人这样的人?
她有些怔怔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就是被老夫人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害得身败名裂,最后还生死不知,母亲也被逼着去了佛门清净之地,而自己这些年活得更是不人不鬼。
不知不觉的她喃喃道:“原来如此么?那是让人绝育的药?可惜,您可能要失望了。那东西,我虽然没有吃,二妹妹却是吃了呢。”
她声音不大,却是让一直在咳嗽的方老夫人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抖着唇道:“你说什么?”
方静宜认真看着方老夫人,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我说那碗汤,我没有喝,但是二妹妹她喝了。”
“不你说谎你说谎”方老夫人眼中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凄厉如鬼。
方静宜似是灵魂已经离了体,她看着方老夫人,不知怎么的眼中就盈满了泪水,咬了咬唇,声音依旧暗哑:“我说了,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怎么敢吃?但是不吃我又怕被你知道了,另外再想办法来害我,便让人将自己的那一份与二妹妹的换了。我想,世人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若是作恶之人自己没有轮上,便会轮到子孙头上。您若是对我怀有哪怕是半分善意,那么二妹妹也不会有事。若是……那就是您自己的恶念害了她。”
方老夫人听着听着,嘴角剧烈地抽搐起来,手抖得已经没有办法控制。终于她瞪大了眼睛,嘴里流出了白沫,然后直挺挺地倒下了。
方静宜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强迫自己不要出声,也不要动,就在那里远远看着方老夫人病发,然后歪倒在了床上。
方静宜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她有些支撑不住了似得,蹲下了身子,小声地抽泣出了声音。
过来许久,又好像是仅仅过来一瞬。方静宜缓缓站起了身子,她脸上有些苍白,泪痕也没有干。伸手探入袖中,才突然响起来自己的帕子刚刚已经用来擦了药渍。她便提着袖子仔细将自己的脸上擦干净,走到方老夫人的床前,看了方老夫人许久。
“我还是为恶了。”方静宜喃喃道,“难怪世上为恶之人那么多,原来……我这算是大仇得报了?”
方静宜叹息一声,走到桌旁,拿起刚刚方老夫人砸出去的那只方枕,又走回床前,扶起方老夫人的头,垫到她头下,接着又为她好好整理了一下被子,将她嘴边的污渍擦拭干净。
做完这些,方静宜几不可闻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一房与您的恩怨今日就算了结,侯爵府对我有养育之恩,从今而后我也会盼望爵爷与夫人身体安康,长命百岁。至于二妹妹,我终究还是做不到您的心狠,她这一次若是能平安回来,今后也会子孙满堂。”
说完这些,方静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外头传来了她平稳温和的声音:“老夫人这次病情是真的加重了,赶紧去外头请大夫进府。再派人去给爵爷与夫人报个信,若是他们还是不能来的话,再来叫我。”
吴嬷嬷有些焦虑的声音也立即响起:“老夫人在得知二小姐离府之后病情就加重口不能言了,奴婢们已经上报了多次。只是夫人病倒,爵爷又要忙着找二小姐,哪里能过来?多亏了大小姐您时时照看了,奴婢这就派人去叫大夫。”
第四百二十章 谁才是八卦之主
方家老夫人被方家二小姐离家出走气得一病不起,已经连话都没有办法开口说了。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传了出来。只是京中众人对此事却是并不怎么关心的。
一个心肠恶毒的老妇人罢了,人总有生老病死,年纪大了,被不肖子孙气死的自古不知凡几,方老夫人又不是哪一根葱。听过之后“哦”一声就罢了。
这年头,想要引起关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沾上貌美的年轻女子,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敢于挑战世俗lun理和道德极限的勇气,否则你想红?很难所以方家二小姐和李家大公子私奔之事,是注定要红遍大江南北的,并且还会一直红下去的。
怪就怪在,这两个大活人竟然真的就这么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伯爵府连夜派人去追赶,一直追到了陇西,却还是没有追到人。
京中有传言,这对鸳鸯为了躲避家人的追捕已经曲折北上,想要借助北方复杂的形势掩饰住行踪。还有传言说,两人往西边的河口地区逃了去了。李家公子神通广大,早已经联系上了一条黑船,两人已经暗中逃去了隔岸的东洋。
所谓“黑船”就是不顾朝廷的禁海令,暗中出海倒卖货品的走私船。
由此可见,京城人还是很关心时事,并时刻走在潮流的顶端的。
因为这些传言都带了些当时的时代色彩。在这个时候,朝廷众臣最为关心的,就是北边战后的各种问题,以及近期出台的海禁政策。人们的联想,也都往这两个方向去了。
又过了几日,方家二小姐和李家大少爷依旧还是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在京城众人正闲的蛋疼的时候,北方派来的使节团要到了。
这次对抗北边的战争,最后以朝廷大获全胜而告终。所以这一次,得知蒙古使节要来,京城人们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次是自己这方赢了,看着人家,心理是有优越感的。
所以当这一日,蒙古二王子一行人进京当日,京城可谓是万人空巷。朝廷规定了使节经过的主要道路不准围观,还派了禁卫军沿途巡逻。但是朝廷没有说道路两旁各个店铺的窗子后面不准站人啊。
所以这一日,尽管蒙古人必经之路的旁边街道上都围了人,但是行经的主要路线上却当真没有一个人。因为人已经都挤到了两旁的铺子里。
所以这一日,这些街道两旁的铺子无论以前是卖的脂粉,笔墨还是卖得棺材寿衣,这一日都变成了茶楼。且座位在前一日就已经被售卖一空。
说起来,京城人毕竟不比别的没有见过市面的小地方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蒙古人,为何今日却会对蒙古人这么好奇?
蒙古王子乌恩其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从城门口进来之后,一路上都是惊奇的。令他惊奇的除了京城的繁华,当然还有挤在窗子后面那些无所不在的眼睛。
乌恩其年纪不大,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皮肤白皙,容貌英俊,身材修长却不健硕,与其说他是蒙古人倒还不如说他更像中原人一些。
作陪在一旁的一位朝廷官员笑着道:“二王子殿下,您看,这就是您母亲自小生活的地方。您这是第一次来京,想必对京中的事物有些好奇,接下来几日朝廷会派人陪您在京中四处游玩一番,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这位理藩院的官员因为通晓蒙古语被派出来接待,他与其说是在接待使节,还不如说是在哄孩子。
乌恩其身边的一个壮硕的蒙古汉子不满道:“这位大人,我们二王子殿下进京是奉了我们可汗之命,是来与朝廷谈论正事的,可不是为了游玩。”
乌恩其却是笑迷了一双眼睛,两只深深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十分孩子气:“好啊,我早就想要来京城看一看了,不过以往都是我王兄他们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呢。杨大人你一定要安排人好好陪陪我。”他是用中原话说的,字正腔圆,他的容貌与他的话音让他看上去与任何一个中原人都无异。
哪位杨大人闲闲地看了那位随从一眼,朝乌恩其笑道:“这是自然。”
那位随从有些不满地小声用蒙古语同乌恩其说了几句,小王子“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面上依旧是带着十分好奇的笑四处看。
一旁的茶楼里,一个坐在自己老子头上探着头好奇地盯着乌恩其看的小娃娃道:“爹爹,这个就是蒙古强盗吖?看上去跟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吖?”
他爹道:“小孩子懂啥?要是不一样我们还不来看了。”
“嘎?那我们是来看什么的?他比方家的二小姐还好看?”小孩子拍着自己老子的头求解。
当爹的在自己儿子屁股上拍了一掌:“臭小子坐好,别乱动。这个蒙古王子是我们公主的儿子,与别的蒙古人不同。什么方家二小姐?你又偷听你母亲跟你婶婶说闲话了”
小孩子转了转眼睛半知半解:“那他不是蒙古人,是我们这一边的?他不会打我们的人,抢我们的媳妇?”
“抢啥媳妇?你个臭小子知道个球。”周围人发出善意的笑意,当爹的也笑骂。
这时候旁边座位上坐着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摇头叹气:“这次蒙古人来,朝廷不知道又要送出去多少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些人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狼啊”
“咦?不是说他们是来进献宝马的马?”一个年轻小后生小声道。
一个中年男子闻言嗤之以鼻:“他们哪一次进京不是进献宝马的?可是回去的时候,朝廷给的赏赐,够买十倍他们送来的马了就是因为尝到了甜头,自先皇打了胜仗后他们就时不时地找藉口进京献马。每次来人就来一群,吃喝玩乐不用花银子?最后还得给他们盘缠。”
也有人不以为然:“咱们是宗主国,他们打了败仗的算是我朝属地,朝廷给赏赐也是应该的,何必与这些未开化的狄人计较那些铜臭之物?”
又有人道:“我们到也不是与这些野蛮人计较这些,只是拿了我们的好处,还要杀我们的百姓,抢我们的财物,掳我们的女人,这就让人心寒了。这些野蛮人的胃口就是被我们自己给养刁的,照我说,朝廷就应该一鼓作气,打到他们的王庭去。灭了他们的王,抢了他们的牛马,再掳……呃……女人就算了,听说那边的女人不好看,他们才来跟我们抢媳妇的。”
一阵哄笑之声响起。
几方人马争执了一番,有人道:“这次会不会不一样?这次进京来的是我们公主的儿子,也算是半个我们的人。听说这次就是他主张求和的,所以蒙古王派了他进京。我看他与以前来的那些什么的王子不一样,很斯文,应该不是野蛮人。”
众人沉默了一番。
原先说话的那个老头叹气:“听说没娘的娃娃日子都不好过,你们看方家的那个大小姐就知道。我们安定公主去的早,这位二王子这些年在蒙古那野蛮地方想必也受了不少的委屈。他能自保尚且不错了,指望他怕是指望不上什么的。”
“蒙古王会求和,不过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我们罢了,他这次若是赢了。别说一个二王子,一百个二王子你们看看会不会管用?”中年男人摇头。
“也是啊,刚刚看他的样子,不过是个软绵绵的少年人罢了。哪里知道这许多?”又有人道。
茶馆中争论之声又想起。
乌恩其一路上都是带着笑,似乎是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对众人好奇的打量视而不见。
临近主街的一个比较宽敞的巷子口,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当中。这个巷子也是不准站人的,因此只有这么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三娘用手指轻轻挑开一个小缝隙,往外看着,旁边茶楼里的讨论声也入了她的耳朵。虽然只是一些老百姓们的闲碎言语,到也有些信息在里头。
“你非要这个时候带我出门,你看,现在我们被堵在这里动都没法动了。”三娘瞥了身后的人一眼,嗔道。
宣韶靠在车窗前,将三娘抱在怀中,漫不经心地往街道上看,闻言挑眉看向怀中的人:“我以为你想来看。”
“……”
三娘觉得自己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于是转头认真地看着宣韶:“你是从何处得到这种错误的判断的?呃……或者说你是怎么对我产生这种不必要的误会的?”
宣韶见她说的有趣,不由得弯了嘴角:“你的丫鬟说的,她说你或许想要瞧一瞧这位二王子是什么模样。”
“……”
听着后面一辆马车上面的叽叽喳喳声,三娘想她应该知道宣韶口中的这个丫鬟是指的何人了。
她想,她可能是真的太惯着这无法无天的丫头们了。
而宣韶居然也信了她是这么八卦的人?这才是不可饶恕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甜蜜(答谢章)
这时候,乌恩其一行人正好往这边来了。三娘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笑眯了一双眼睛,酒窝深陷的少年,不由得一愣。
“这位就是蒙古二王子?安定公主的儿子?”
宣韶闻言,也往外扫了一眼,点头:“正是他。”
三娘偏头道:“听说他自小就仰慕中原文化,对自己母亲的故国有着极大的热情,所以在蒙古往与我朝开战之时,他极力反对?”
宣韶沉吟道:“有关他的消息并不多,蒙古王有许多儿子,虽然他排行第二,但是比他受蒙古王重用的王子还有好几个。”
三娘点了点头,越是缺少文明的地方越是排外。这位二王子生的如此一副相貌,若是在蒙古比别的王子还要受蒙古王的重视的话,倒是奇怪了。
“好了,人也看完了,我们离开这里吧?”三娘瞪着宣韶道。
宣韶帮三娘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温柔道:“好,你想去哪里?中午我们去太白楼吃饭?”
三娘狐疑:“京城还有太白楼?”她记得兖州有,几年前去的时候,还发生了一见大事情。
宣韶点头:“听说就是山东人开的,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说起来,我才出门几个月,京中新开的酒楼茶馆不少。”
宣韶哪里知道,在京城,八卦已经是一门营生了。随着这一门营生,近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饭点不计其数。
“可是外头这么多人,你确定那个太白楼还能正常营业?”三娘看着随着蒙古队伍走远,陆陆续续从两旁的店铺中涌入大街的人,狐疑道。
宣韶轻咳一声:“太白楼在城西,想必是能待客。”
三娘虽然怀疑,但还是决定相信宣韶。毕竟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宣韶好不容易有了一日的假,她也不想这么早回王府里去。她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其实去哪里她都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身后之人在她身边。
三娘握住宣韶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让两人的手交叉相握,转头对他一笑。
“那就去城西吧?”
宣韶眸中带笑,吩咐了车夫绕路去城西。
只是,虽然他们的马车已经尽量绕了远路,避开路上涌出来的人潮,但是还是被堵得走走停停。等到马车到了西城的时候,已经快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还好因为这一次蒙古使节一行没有往西城这边进京,所以这边还是正常的。甚至比刚刚他们来的那一路上都要安静许多。当然,也许只是对比之下产生的错觉。
京城的太白楼与兖州的那一间自然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但是方便女客的设计倒是如出一辙。三娘的马车径直进了后院,之后便在人的带领下去了二楼。
进了楼,三娘才发现,果然这一间酒楼的内部陈设与兖州府的极为相似。为显风雅,四周也挂满了字画。
三娘与宣韶进了二楼的一间包间,这是一间两间房的厢房,也还算宽敞。丫鬟们识趣地去了外间,只留了三娘和宣韶在里间。
三娘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来了古代之后想要看看外头的情景,也之后隐在窗户后面了。京城里,她也生活了这么多的日子,但是能好好打量的机会并不多。
以前每一次出来,不是身边跟了大队人马,就是因为有事情要避开人,哪里能好好看一看外头是什么样子的?如今因为宣韶在身边,三娘觉得自己似乎是可以将那些有的没的的顾忌放到一边,先不去管。
宣韶吩咐了外头几句,便陪着三娘在窗边坐着,也不说话。两人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气氛温馨宁静。
“你喜欢出门?”许久,宣韶问道。他自然能感觉到三娘愉快的心情,三娘真心高兴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不一样的。宣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仔细分辨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的喜怒哀乐他觉得自己总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三娘闻言不答,反而狡黠一笑:“你讨厌女子出门么?听说有些男子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出门,让人看见。”
宣韶闻言皱眉,似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三娘撑着头看着他秀气又隐隐含着锋锐的眉尖,忍不住有些痴痴地伸手去抚弄。
宣韶捉住了她捣乱的手,但也只是轻轻握住,并不拿开。
“我也不喜欢你让人看见。”宣韶忍笑看着三娘微眯的眼睛,却是突然一本正经道:“不过,我更喜欢看着你高兴。如果你喜欢出门,以后我一有空就带你出来。有我在,你想去哪里都行。”
三娘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笑,忍不住搂着宣韶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他们所在的角度,让外头的人看不到,只是,嘴唇离开的时候却是发出了一声轻响。
三娘一愣,随即觉得有些丢人的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宣韶的肩膀上。宣韶脸上也有些红,黝黑深邃的眼眸却是明亮异常。
三娘一边忍不住想笑,一边又想,其实她也不会真的总是缠着宣韶要出门,毕竟她不是贪玩的孩子,但是宣韶的话还是让她高兴得想要将自己心里地喜欢传递给他知道。
只是嘴上却是故意刁钻地说道:“你尽会说些好听的哄我,我若是说想要去北疆亲眼看一看那种叫做‘幸福’的石头,你也会带我去么?”
宣韶搂着三娘在胸前,似是又在认真思考,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这是他很喜欢做的一个动作:“现在怕是不行。”他不由得叹息道。
三娘斜睨了宣韶一眼,意思就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别跟热恋中的人谈智商,这样会显得你没智商。所以三娘现在的智商,不用探讨了,惨不忍睹。
宣韶低头深深看着三娘,嘴角带笑,眸子里却是无比认真:“再等等。等到我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我就带着你到处走走,到了那时候你想要去哪里都行。北疆,南疆,甚至出海去东洋,只要你年轻的时候想去的地方,我们都去。”
三娘听着宣韶低声说着这样的话,不知怎么的,就涌出了眼泪。她将头埋进宣韶的衣襟中,心中的感觉酸酸的,又甜甜的。谁说闷骚的人不会说甜言蜜语?宣韶就挺能说的不是?害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三娘也明白宣韶的意思,现在的他们还身不由己。家族,长辈,甚至这个国家都有必须背负的责任,所以宣韶不能带着她随心所欲。但是等到他们变成老太爷,老夫人的时候,没有了这么多的制约了,他愿意顺着她,将她的心意放在第一位。
“若是我老得走不动了怎么办?”三娘闷声道。
宣韶拍着她的背:“那我好好练武,听说功夫好的人,到了七老八十了背一头牛上下山几趟都没有问题。”
三娘笑出了声,拿手去揪宣韶腰间的软肉,瞪他:“你才是牛”
却撞进宣韶镶满了碎钻的含笑眼眸中。
宣韶眼睛朝窗外一看,突然轻轻拍了拍三娘的肩膀:“看,谁来了?”
三娘坐直了身子,有些狐疑地朝外头看去,却看见王璟与两位男子一同往太白楼来了。
与王璟一同来的两位男子,其中一位三娘认得,是这些年教授他功夫地那位武师,邓师傅。另一位,满脸地络腮胡子,连五官都被遮掩得不是很清晰了,他身高只是中等,却是体格健硕,比较像是北边的人。
这个人三娘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人是谁?以前没有见过”一副武夫的样子,动作也是大大咧咧的。此时拍着王璟的肩膀哈哈大笑,很是豪爽的模样。
宣韶道:“他是丁酉丁叔,是这次跟我从北边回来的人。别看他样子大大咧咧,他的兵法战术都是一流,骑射功夫和近身搏斗也算是高手。最重要的是,他在北边多年,北疆地方上和军队中都有他许多的人脉。王璟不是想走这一条路吗?我让丁叔先带一带他。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在去之前,至少要学会如何生存。”
“丁酉?”三娘一愣,又朝楼下的那人看去。那人十分警觉,似是发现二楼有人在看他,一双鹰隼一般的锐利眸子一下子就射了过来,让三娘惊了一跳。
宣韶有些惊讶地看着三娘:“你听说过他?”宣韶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个人。”
三娘再往下看的时候,外头已经没有人了,想必是已经上了楼来了。
“我是听白兰说的。”三娘点头,“你有没有听过这一阵子伯爵府的一些传闻?”
宣韶挑眉。
三娘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好吧,她是脱离不了八卦这个大帽子了,而且她还用了宣韶留给她的人去探听八卦“是因为前一阵子,庄郡王妃想要给我哥哥说伯爵府的那位二小姐的亲事,我才让白兰去打听的。”还是适当解释一下的好,形象这玩意,丢了就难找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太白楼
宣韶闻言,看向三娘的眼中盈满了笑意。
三娘瞪了宣韶一眼:“后来白兰去打听伯爵府的事情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些事情,于是便提起了伯爵府大小姐生父的事情,我才知道又丁酉这么一个人。”
宣韶点头:“原来如此。丁叔在去北疆之前的身份确实是伯爵府的嫡长子。”
三娘若有所思:“他是何时回京的?与你一起到的么?”
宣韶虽是有些不解为何三娘会问起这个,但还是道:“因为我在北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晚了他们两日启程。”
三娘转了转眼珠子:“那,他回来了之后在何处落脚?有没有回伯爵府?”
宣韶笑睇了三娘一眼:“你是想要问,伯爵府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与他有关?”
三娘语塞,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八卦的印象已经给宣韶留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道:“对啊,我就是好奇。伯爵府也是高门大户,内院与外院无数人把守。一个小姐和一个男子怎么可能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伯爵府跑了出来?要是说他们没有帮手,或者说没有人故意在暗中相助,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非这位李家公子跟宣大少爷您一样,会飞檐走壁,练就了一身夜探香闺的本事。”
宣韶一窘,他没想到战火还会波及到他身上:“丁叔虽然是我的下属,但是他的私事我并不曾过问。若是你实在很想要知道的话,我少不得要……”
“停”三娘赶紧捏了宣韶的手臂止住他的话,气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谁要管他们家的闲事了”
宣韶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吧。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问。”
三娘想了想,微微眯着眼睛道:“怎么你好像也知道最近京中发生的这些事情?我提起来的时候,你并不陌生的样子。”
宣韶无奈:“我自然是听下面的人汇报过一些,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好吧,她好像忘记了这人其实是特务头子。特务嘛,自然是什么都要知道,包裹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三娘恶意地想着。
宣韶好像是知道三娘心中在想什么,实在是忍不住掐了掐她微微鼓起的脸颊,成功惹来大白眼两枚。
两人正在甜甜蜜蜜地闹着,外头有人说话,要宣韶出去一下。
宣韶放开三娘,笑道:“定是王璟那边的事情,我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陪你吃饭。”
宣韶便起身出去了,三娘一人坐在那里,看着楼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也不觉得无聊。
又过了一会儿,白英进来道厨房派人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上菜。三娘见宣韶还没有回来,想着他可能会在那边先陪着众人喝几杯,便道:“暂时先不上,等少爷回来再说。”
“奴婢让厨房先给您送一盏汤来?”三娘有饭前喝汤的习惯,白英怕三娘会饿了。
三娘摇头:“不必了,我不饿,这里这么多的点心呢。”桌上有茶点,还有她最喜欢的翠玉豆糕和糯米凉糕、白英便退下去给厨房那边的人吩咐去了。
三娘捻起一块翠玉豆糕,小小地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面看着窗外的人流。
这会儿,外头的人已经比刚刚多了一些,想必是刚刚去东城看热闹的人回来了,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
有几个妇人手中挎着菜篮子,一面走着一边快活地说着话,旁边一个卖糖堆儿的青年男子一面走着一面在那吆喝,后面跟着一群留着哈喇子的小娃娃。
这些都是极具生活气息的画面,突然三娘挂在嘴边的浅笑僵住了,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群跟着卖糖堆儿的走的孩子身后的一个高大男子的身上。
这名男子长得很高大健壮,肤色黝黑,轮廓粗犷,五官深刻。穿着一身普通的陈旧的青色衣裳,与一些卖力气的人一般的打扮,只是他身上有一种与那在社会底层挣扎着求生存的人不同的气质。
这名男子身边还有一位与他差不多打扮的人,只比他矮了一点点,面容与他有三分相似,身材也很壮硕。
这两人正一边走着一边说话,眼镜却是一直打量着四周,像是一种养成的习惯。
眼见着高一些的那人眼镜朝着这边扫了过来,三娘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移。尽管她刚刚的那个位置,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她。
“白兰。”三娘皱眉轻唤道。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白兰走了进来。宣韶虽然回来了,但是白兰还留在三娘的身边,没有走。不过有些时候,有白兰在,确实是方便一些。
“你往外面看,看到两个高个子穿着灰色衣裳的男人没有?注意,别让他们发现你了。”
白兰有些奇怪地往外看去,那两人虽然衣着很普通,但是容貌倒是出众,白兰点头:“我看到他们了。咦?他们是什么人?好像很警觉。”
白兰也将自己的身子往里头掩了一些,有些疑惑地道。
“你去楼下找少爷,让他派人跟着。身手要好一些的,这两人功夫不错。”三娘吩咐道。
白兰闻言便知道着两人可能真的有不对,她虽然好奇是什么人,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立即点头离开了。
三娘坐在桌前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还真是有些缘分,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进京是为的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宣韶便回来了。
三娘看见宣韶,也不等他出口问便道:“这两人我以前见过的。不知道礼亲王世子有没有跟你提过,几年前在兖州的时候他遇刺的哪一件事情。”
宣韶想了想,皱眉:“你是说,刚刚那两人与那次的事情有关?”
三娘肯定的点头:“那个矮一些的我不敢肯定,但是个儿高的那一个,就是当年刺杀世子的那一名刺客。我记得他的名字是哈丹巴特尔,北蒙古加灵族人。”
“哈丹巴特尔?”宣韶倚在窗边,一面往外看,一面蹙眉重复这个名字。
三娘失笑:“说起来还真是巧,上一次遇见他也是在太白楼。”至于记住了他的名字,实在是当时他强调了多次,三娘想记不住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