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薛氏又走了过来对三娘和五娘笑着柔声道:“我们这就出门吧。”
这次连五娘也顺从地道了一声“是,母亲。”
薛氏心中更高兴了。
三人带着丫鬟婆子们去二门上了车,王璟几人已经早在外院等着了。只是几个少爷今日没有坐马车,而是个人骑了一匹马。
先帝在位的时候尚武,京中的男子皆以和妇人一般坐在马车上出行为耻,所以是时京中的贵族子弟都是骑马出行的。
到了当今皇帝登基,十几年来又一直没有大的战争,很多地方都已经忘记了当年那段彪悍的岁月。只是京城毕竟是京城,男子骑马出行之风并未退出流行圈子,依旧是贵族子弟们的时兴作风。
王璟练了几年的武,他在武学上的天赋果然不是他读书上的天赋可以比的。加上他自己爱这一门,平日里又肯下苦工。所以这几年下来也是有些成果的,至少那位叫他的邓先生总是夸他“孺子可教”。
王栋读书的时候只听过“朽木不可雕”的评语,哪曾听过表扬?因此对武学更加上心了。
三娘知道王璟早已经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因此到是十二分的放心他骑马了。
薛氏带着三娘和五娘坐了一辆马车,只让沉香一个丫鬟在旁伺候。
其余的丫鬟婆子和三娘,五娘的丫鬟婆子们都坐在了后面的几辆马车中。
京城的繁华果然不是别的地方可以比的,三娘虽然不能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但是从透过车围钻进来的那些嘈杂声就可见一斑了。
等到进了皇城之后,嘈杂声就小了下来。皇城是不容许普通百姓入内的,薛氏派嬷嬷递了王栋的牌子给守城才得以放行。皇城西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但是除了有世袭爵位的亲王郡王等等的府邸能够传给继位着外,像王显这样的官员对于皇帝赏赐的宅子只有使用权而不能将之传给下一代的。
这也是为什么温家园的主人一直在换,而园子名字一直未换的原因。
从西门入城,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慢了下来,听外头的动静应当是进了温家园里了,又慢行了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三小姐,五小姐,到二门了。”外头一个跟车的婆子禀道。
薛氏首先在沉香的掺扶下踩着脚踏下了马车,接着三娘和五娘也被婆子扶着下了车。
王璟几个兄弟也早已经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交给了上前来的小厮。
薛氏因来过温家园几回,对这里比较熟悉,便跟着来迎接的婆子领着三娘五娘和几个少爷径直往正房去了。
三娘随便打量了几眼,见进了二门之后的内院也依旧是亭台楼阁玲珑精致,池馆水榭清幽秀丽,青松郁郁,古柏参天,假山怪石,点缀其间。 不愧是皇家的院子,古朴又大气。
只是三娘想着叔祖父家的主子只有叔祖父,叔祖母和九姑姑三人,每回出门也挺累的。
三娘随着薛氏走了约莫又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看到领路的婆子口中的正院“凌云居”。
待的走到正房,早有婆子进去禀报了。不多会儿就有小丫头来请夫人和小姐们进去。
薛氏整了整裙摆,领着一群继子女和侄儿们跨进了凌云居的正房。
正中的一张紫檀三围浮雕花鸟纹罗汉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身穿一件青缎团云文褙子面容慈和的老太太,她旁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鹅蛋脸大眼睛,穿着鹅黄色撒花斜襟袄裙面上带笑的姑娘。
三娘想着这就应该是王显的妻子李氏以及她的庶出的女儿王筝了。
三娘跟着薛氏上前给李氏行礼。接着薛氏又与王筝见礼,三娘等人给王筝行礼,一时间好不热闹。
“好孩子,快来坐。”李氏朝着三娘和五娘招手,三娘和五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王筝一手牵着一个到了李氏的榻前,将两人按坐在李氏的榻上了。
李氏摸摸三娘和五娘的头,又看着站在前面的王璟几兄弟笑得合不拢嘴。
王筝捂嘴一笑:“娘看见侄孙侄孙女们来了,都高兴成了什么样儿了。我这个旧人就要被挤到一边儿哭去了。”
李氏闻言哈哈一乐,笑着骂了王筝一句:“你是做长辈的,怎么还这般顽皮。”
王筝眨眼笑了笑,反以为荣的样子。
三娘看得出来这两人虽然是嫡母与庶女,却是真的相处融洽的。她知道这位叔祖母自己没有孩子,对她们这些她眼中的孩子是真心喜欢,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都是刑部王大人家的孩子?”一个妇人声音说道。
三娘朝着发声处看去,她进门就发现这厅里还坐着三位夫人。
其中一位夫人三娘还是认得的,在兖州府的时候游船宴上曾经见过的那位兵部尚书的夫人,苏敏之和苏成之的母亲高氏。
高氏左边的是一位年纪稍大,个头有些高,体态微胖看上去一脸和气的夫人。右边的那一位大概三十岁左右,颧骨有些高,看着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那骨子里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姿态是怎么也掩不住,刚刚说话的也是她。
“快去给几位长辈见礼,让她们给见面礼,尤其是说话的这位庄王妃平日里最是大方了。”
第二百零五章 高帽子不是随便戴的
庄郡王妃?三娘闻言下意识地朝那妇人看去。她是宣韶的婶婶?宣韶母亲的妹妹?
三娘记得,原本庄王府是亲王爵的,只是三年前不知道现任的这位庄亲王因犯了何事被皇帝降为了郡王。原本的庄亲王府降为了郡王府,但是由于老庄亲王妃还在,皇上便还让庄王府的人住原来的亲王府。
原本亲王之子是要降一级承爵的,只是先皇在的时候只剩下了庄亲王和礼亲王这两个兄弟,便开恩让嫡长子无需降袭,直接承袭了亲王爵位。可惜庄亲王府的这个亲王爵位终究是没有保住。
按理说朝廷命妇见了郡王妃是要行礼让出主位的,只是王显是两朝元老又是帝师,太后和皇帝为了表示尊师重道的意思,李氏在太后面前都是免跪的,而这些亲王郡王当年都在王显那里当当过学生,自然是不敢在王显的府上放肆。
李氏在庄郡王妃刚进门的时候让了让座,最后还是让郡王妃扶到了主位上坐了。
“老夫人说的对,这见面礼是要给的。”庄郡王妃看了看这满屋子的人,脸上的笑僵了僵,可还是转头吩咐了身后的丫鬟几句。
李氏轻轻推了三娘和五娘一把,朝着郡王妃那边努了努嘴,鼓励她们上前去敲竹杠。
三娘和五娘便与王璟几人一起上去给三位夫人行礼。
“两个闺女是我三侄儿家的,几个小子是我那三个侄儿家的。”
王筝又上前将几人细细介绍了,接着引着侄儿侄女先给郡王妃行礼。
郡王妃从自己的丫鬟手中接过了几个荷包,分发给了几人。三娘几人忙又道了谢。
只是王瑞的手肘不小心被王玬一幢,拿在手中的荷包就掉了下来,从荷包里掉出来了一个大概两三钱的银裸子。
瞬时,郡王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按理说,平时打赏,银裸子也够了。可是论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尤其还是一个郡王妃给晚辈的见面礼就显得太轻了,何况开始李氏还特意说了郡王妃大方的,现在听来到像是说反话一般。
“郡王妃,这礼是不是轻了些啊?”座在末座的那位长相富态的夫人笑道。
郡王妃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出门急了,没有带太重的礼。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多的晚辈。”
李氏在上头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这个到是情有可原,谁出门都有忘这忘那的时候嘛。”
郡王妃脸上好看了些,不想李氏又道:“可是这礼确实是轻了些,想必王妃你面子上也不好过。要不这样,这几个小子就算了,两位闺女的礼可不能少。那荷包你收回去,你手上的那对镯子看着水头到是不错,就一人给她们一只戴着玩儿吧。”
李氏闻言下意识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见众人都看向她的手腕,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刻意了,便有些讪讪地又将手腕露了出来。
她今日戴了一对极品的翡翠手镯,金银有价玉无价,这对手镯因很是难得,她平日里戴的时候并不多。若是就这么送给两个才见面的乳臭未干的丫头,那她非心疼死不可。
那位胖夫人见她犹豫,又是一笑,抬手就将自己头上的一只碧玉嵌金刚石的凤钗取了下来,又将自己用来压裙的一只扇形玉饰从身上摘下,朝着三娘和五娘招了招手。
“孩子过来,舅祖母给你们好玩的。”
舅祖母?三娘看向王筝。
王筝笑道:“这位是大伯母的娘家大嫂,你们的舅祖母。你们没有见过所以不认识,还不快上去见礼?”
原来是孙氏的大嫂马氏
三娘和五娘几人忙上去给马氏见礼。
马氏看了看右手上的那只碧玉嵌金刚石的凤钗,又看向三娘和五娘两人。
凤钗玉质剔透丝毫没有比郡王妃的手镯差,难得的是上头那颗硕大的金刚石,切面上的反光能晃花人的眼睛。
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三娘也不由得咋舌,这在现代就是那传说中的鸽子蛋。虽然不知道在古代是个什么价位,但是看到在座几位的眼神应该不是凡品。
马氏只打量了三娘和五娘两眼,就将那凤钗递到了三娘的手上:“长幼有序,你是姐姐,这个给你。”
接着又把那扇型玉佩给了五娘。
玉佩较凤钗是差了一些,但那白玉也很是难得了。
“倒是让我先给了见面礼了,郡王妃莫怪。不过您是王妃,压轴也是好的。”马氏笑的一脸和气。
郡王妃见屋子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她哪里,又见马氏出手这么大方,她若是还坚持只给几钱银子的荷包的话,以后传了出去就是个笑话了。因此郡王妃很是肉痛地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递给了三娘和五娘。
三娘和五娘又朝这郡王妃行礼道谢。
之后,几人又给苏夫人高氏见礼。
苏夫人打扮得很朴素,头上只有一根毫不起眼的素银簪。
郡王妃见自己的手镯送都已经送出去了,也乐得看热闹,笑着道:“苏夫人,我与孙夫人都给了还过得去的见面礼,你也不能太寒酸了啊。”
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的李氏却突然开口道:“众所周知苏大人清正廉洁,苏夫人勤俭朴素,哪里能和你们这些财神相比?反正娃娃们接的礼也也已经够了,苏夫人的那份就算了吧。”
郡王妃见到了苏氏这里就不用给见面礼了,哪里甘心:“那怎么行?哪有见了晚辈不给见面礼的?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苏夫人却一点窘迫也没有地朝着三娘和五娘笑了笑:“我今日还真没有带见面礼,但是该给的一定也不能少。正好我家老爷前几日得了几块上好的松烟古墨正宝贝着呢,等我回去就给你们弄来送到府上。”
世人皆知苏大人虽是兵部尚书却爱好武文弄墨的那一套,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墨和砚台。松烟古墨对文人雅士而言是千金难得的宝墨,苏夫人这份礼虽然不是金银珠宝,但是到真是不轻了。
别人到还好,王璋闻言却是两眼放光,让无意间瞥见的三娘不由失笑。
郡王妃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也不敢说出来让人觉得她粗俗不通文墨。转念又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说要回去重新备了礼送来,非得要跟马氏这个大财主较劲,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样首饰送了出去。
“筝儿你带着几个侄儿侄女去外头院子里耍会儿,不要把他们闷坏了。”李氏笑呵呵道。
王筝笑着应了,领着三娘等人出了厅。
一出得厅来,王玬就朝着几位兄弟挤眉弄眼,可是没有人搭理他,于是他只得自己站出来道:“九姑姑,刚刚我们来的路上看到外头的风景正好,我们头一回来京城,能不能……嘿嘿……”
王璟几个虽是没有开口,但是这么大的少年人那个不好玩?因此眼中也有些跃跃欲试。
王筝噗哧一笑,然后白了王玬一眼:“还是你最猴儿鬼精鬼精的,明明是自己想去,还将弟弟们拉下水。”
王玬知道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姑姑最是好说话,这么说其实一进是答应了,忙道:“哪能啊他们想去又不好意思说,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了。”
王筝又被他逗笑了:“好了好了,就知道你歪理一堆。你们要出去玩可以,但是不可以走远了,还有,千万不能与人发生冲突,即便是受了气也要先忍着”
王筝说到后面的时候表情极认真。
王玬几人又不笨,自然知道住在皇城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他们这些毛头小子是惹不起的,所以不用王筝交代他们也是醒的的,因此都点头应了。
王筝见他们应了,却是转了转眼睛笑了:“先忍着,账以后再算”
“……”
王筝又吩咐他们一个时辰之后要回来,就让他们出去了,另外除了王玬几人的随从,王筝又叫了自己府里的两个人跟上,外头的人看到温家园里的人,怎么也会给王显几分面子的。
“你们是去我院子里还是到前面的院子里玩?”王筝笑吟吟地看着三娘和五娘。
“咦?这个时候还有蝴蝶?”五娘看到一只停在叶间的蝴蝶惊讶道。
这个季节早晚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一般是很难看到蝴蝶的。
王筝笑道:“可能是从那边的暖阁里飞出来的,五娘喜欢蝴蝶?那我们去园子那边的暖阁看看吧,里面养着许多南边才有的花儿呢。”
王筝说着询问地看着三娘,三娘到是无所谓,便点了点头:“那我到要看一看了。”
王筝见两个侄女都没意见,便转头吩咐了自己身后的几个丫头几句。这才引着三娘和五娘往园子里去了。
温家园的暖房又三四间花厅那么大,头顶的是用的透明琉璃做的瓦。在白天,即便是四周都被封严实了,暖房里的光线也依旧明亮。
王筝领着三娘和五娘逛了一圈,三娘果真见到了许多在南方才有的植物,甚至还见到了几颗类似芭蕉树的玩意。不由得对古代的园艺技术啧啧称奇。
待得丫鬟们在暖房中摆好了茶桌,小几,各色糕点,王筝带着三娘坐下休息。只是五娘却还是对暖房中翩翩飞舞的蝴蝶很感兴趣,从这里跑到那里看个不停。
第二百零六章 冲突
“这是玉兰花香片,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王筝指着丫鬟端上来的那只细白瓷玉兰花茶碗道。
香片就是花茶,因为茶香能够吸收别的气味,所以将有香味的鲜花和新茶一起闷,等茶将香味吸收之后,再将已经干掉的花从茶叶里头摘除出来。这样制出来的茶叶有着浓郁的花香味。
三娘端起茶碗,见茶汤色泽明亮均润,细细品了一口,鲜灵浓郁的花香钻入鼻尖,咽下之后唇齿留香。
三娘点了点头:“不错。”
王筝嗔怪地看了三娘一眼:“品茶品茶,除了喝自然还要品评,起码也要当场赋诗一首,说一说好在何处。你倒好,一句不错就完了,真是糟蹋东西了。”
三娘闻言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九姑姑说的是。”说着端起了茶碗凑到唇边,三两口就让那碗茶见了底。
王筝愕然,随即失笑道:“刚刚只是不解风情,这下好了,牛饮都出来了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三娘当作没有看见身边伺候着的丫头们忍俊不禁的表情,姿态优雅地将茶碗放下,又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的帕子印了印唇角,这才悠然道:“九姑姑不是要我品评么?我想了想,觉得对一件事物最好的赞扬莫过于捧它的场了,九姑姑向来不是俗人,怎么会被那三言两语的几句好话所蒙蔽?我绞尽脑汁想出了法子来称赞你的茶,你非但不领情还冤枉我粗俗。”
王筝噗哧一笑,好一会儿才道:“你个促狭鬼,几年不见倒是变得刁钻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三娘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拿起小几上的瓷碟里的一粒干果细细剥了起来。
王筝以为她不好意思了,便不再笑话她,又道:“这茶是苏姑娘送给我的,爹爹和娘都不爱喝,爹爹还说了,好好的茶叶非要染上些花香脂粉气,不伦不类,忒俗”
王筝一脸无奈:“那就只好我这个俗人来喝了,好在现在又多了俗人一个。等会儿你可要带些回去,帮我分担一二。”
三娘点了点头:“有便宜占,自然要占的,谢谢就姑姑了。”
王筝闻言又笑了。不过随即她面色又变得古怪起来,因为她想起了大伯的一句口头禅: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王筝看了三娘一眼,正好与三娘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人同时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剥手上的坚果。
三娘心里有些憋笑,面上却又开始提起话题:“你说的苏姑娘是不是刚刚那位苏夫人的女儿,苏成之?”
王筝有些讶异道:“你认识成之?”
三娘笑了笑:“四年前她随苏夫人去山东探亲,见过一次。”
王筝恍然道:“这就是了,我记得苏夫人的娘家是兖州府的。”
“今日来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府里会有客人,会不会耽误九姑姑的事?早知道应该迟一些来的。”
王筝却眨了眨眼:“迟一些来哪里还有那么些好的见面礼?特别是郡王夫人的那一份,那可是顶顶难得的。”
三娘想起了刚刚郡王夫人的脸色,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你们来得正好,我正不想在那里头待了,还好你们来了,让娘有机会让我出来。”
三娘见王筝皱了皱眉,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不过三娘也不好在这里过问。
王筝也没有让不愉快的情绪干扰自己太久,很快她又笑道:“对了,几位夫人今日来其实是为了三日之后赏菊宴的事情。这次的赏菊宴是太后下令让几位夫人合办的,到时候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都会来参加。你们也是要来的,只是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打扮打扮,不要让人将我们王家姑娘的风头给压下去了,给我这个姑姑挣一挣面子。”
王筝一边说一边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三娘好一会儿,直到三娘被她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了,她才展颜一笑:“嗯嗯,不错,胚子好。”
三娘哭笑不得。
她们两人在这里说话,谁也没有注意五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追着一只偷偷从暖房门缝隙间飞出去的宽边赭弄蝶出了暖房。
因暖房里植物太多,遮住了视线,三娘的个头又娇小,所以不止坐在暖房中间聊天的两人,就连一屋子的丫鬟们都没有注意。
五娘追着蝴蝶到了外头的园子里,突然发现蝴蝶由一只变成了两只,相互围绕着翩翩起舞。三娘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听说到时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会打发人来暗中注意各府小姐的行止?”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送拐角那边传来。
“那是自然的,这次是说是平常的花会,其实……”另一年轻女子的声音顿了顿。
“是什么?哎,惠安姐姐你说话不要只说一半嘛。”
“是要给我那花名远播的弟弟找一位贤良淑德的高门贵女做世子妃。”惠安的声音不无讽刺。
“宣云要选妃了?”
“怎么?不会是连惠兰妹妹你也……你可也是姓宣的,别想了。”惠安挪揄道。
“哎呀惠安姐姐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人家……”惠兰的声音渐渐递了下去,很是娇羞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其实只看上了苏敏之苏公子?”惠安嘻嘻一笑。
“惠安姐姐,你……”惠兰气得跺脚,她虽然知道没有惠安不敢说的话,可是对于一个闺阁女子,听到这样的话是一件很让人羞窘的事情。
“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听说苏家打算向王家提亲。”惠安同情地看了惠兰一眼。
“什么?王家只有王筝一个庶女而已她也配得上状元郎?”惠兰愣了愣,之后便气急道。
“虽说是一个庶女,但是不可别忘了,王筝可是王阁老唯一的女儿,还是一直被王夫人当作嫡女养在膝下的。别说已经等同与嫡出,即便是她还是一个庶女,想要娶她的人也多如过江之卿。”按理说十五六岁的女子是避讳说这些的,但是惠安却丝毫顾忌也没有。
惠兰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了,她心中被苏敏之可能要娶王筝这个这个消息惊到了。
“我最看不惯王筝那副装模作样的臭德性了,苏公子若是要娶她,我……我……”惠兰我我了半天,最后才发现,即便是苏敏之真的要娶王筝,她也没有办法。
惠安却是笑了。
“其实你也不必太着急,苏家能不能求到王筝还说不定呢。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还盯着呢。”
“此话怎讲?”惠兰顾不上难受,震惊道。
“太后娘娘是想为我们礼亲王府的世子纳妃,皇后娘娘却是为自己的弟弟找继室。没想到王筝到是个香饽饽儿,这么多家盯着呢。”
“呸就知道勾引男人的jian货”惠兰狠狠道。她却忘了,是太后和皇后看重了王筝,而非王筝非要凑上去的。若是王筝是jian货,那太后和皇后是什么了?
惠安看了惠兰一眼,轻声一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惠安见惠兰骂完人之后就在一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口问道。
“惠安姐姐,若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无论那一方到最后定下了王筝,那苏家也没有办法了吧?”
“那是自然,随敢与皇家抢媳妇?”
那若是想办法让王筝嫁到礼亲王府或者沈家,那孙敏之就不用娶王筝了惠兰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说出来,她怕惠安又口无遮拦地笑话她,只转移话题道:“沈惟的妻子去世才半年不到,她就要另娶了么?”
惠安闻言却是冷笑:“世间男子皆薄幸,半年算是他有心了。至少这半年,没见那位沈公子府上传出过纳一堆女人进府的肮脏事。”她小小年纪,说起这些来却是一副看透了世事的语气,难免有些怪异。
只是惠兰想起她家中的情景,便心知肚明了。
“说起来也是那位孙家小姐福薄,否则怎么会才一进门就病入膏肓了呢?她位出嫁之前我见过几次,不像是病秧子的模样啊。”
惠安听了这话,唇边带了一丝诡异的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对了……刚刚与我母妃以及苏夫人一起来的那位孙老夫人不就是那位命薄的孙小姐的祖母么?”
五娘本在一边看蝴蝶,却不想听到了两位小姐的悄悄话,不免有无措。正想偷偷绕开,却听到那位叫做惠兰的女子道:“诶,那里有蝴蝶”
五娘被惠兰一吓,脚下就不小心踩到了一节树枝,发出了一声轻响。
“谁在那里”惠安警觉道。
眼见着两人朝着这边走了来,五娘更是有些心虚了,想要偷偷跑开却知道这样更加惹人怀疑。
她正不知所措,惠兰和惠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偷听多久了?”惠兰想起自己刚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我……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五娘咬了咬唇。
第二百零七章 毁容
这话一听就是假话,两人在那边说了那么久的话,一直没有听到脚步声,很明显这人是一直躲在这里的。
惠兰心中恼怒:“哼,死丫头竟敢当着本县主的面狡辩桂儿,上去给我将这死丫头的嘴打烂了,让她以后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惠兰是真的想将五娘的嘴给打烂了,最好是能将她的舌头剪下来,以免她以后出去胡言乱语。她刚刚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她以后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惠兰身后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的丫鬟站了出来,冲着五娘就奔了过来,五娘见这个女子一上来就要打人,吓了一跳。
在山东的时候她一直被养在深闺,因为王家在青城县的地位,即便她只是一个庶女,青城县的各家小姐也没有敢对她喝来呼去的,何论打骂?即便是在家中与四娘和六娘偶有冲突,也仅仅是限于舌枪唇战,动辄就动手,她们谁也不敢。
眼见着来人扑了过来,五娘仗着身子灵活,蹲下身子就从那名侍女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钻了出来之后她只想着要逃出去,看也不看就前冲。
五娘的前面正是惠兰和惠安所站的方向。五娘一心想着不能被人抓住了挨打,往前冲的力道便有些大,惠兰不防她突然就冲了过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惠安却仗着身子灵活地早就闪到一边去了。
惠兰被五娘撞了个正着。
“哎哟”一声,惠兰一个身子不稳就往一边倒过去。
“县主”其余侍女见状赶紧上来拉,虽然堪堪将人拉住了,可是惠兰往旁边倒过去的趋势却由于惯性而没有停下来。
旁边正好是一株枸橘。
枸橘的果实有些像橘子,但是这种树的枝条上却是长满了一寸来长的又尖又利的硬刺的。
于是惠兰在一声惨叫之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啊县主的脸流血了”一个侍女脸色苍白地喊道。
因惠兰的声音太过凄厉,五娘被吓得停下了脚步,面带惊恐地往惠兰那里看回去。
只见惠兰没有被手捂住的地方有一个半寸来长的血痕,如今正往外头渗着血珠,而被她的手挡住的地方还看不见,但是想想也知道那条伤口不止半寸长。
“快给我抓住她”惠安刚刚也被惊到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皱眉吩咐自己身后的侍女。
“是,郡主”两位侍女从她身后飞快地闪身出来,很快就到了五娘的面前,将她按倒在了地上。
其实这时候五娘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她的腿有些发软。
惠安见罪魁祸首已经被擒住了,便不再管五娘,而是走到了惠兰的身边:“快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惠兰却也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谁不是像爱护自己的性命一样爱护自己的容貌的,她手掌中的粘腻让她知道自己的脸流血了。这这认知足以让她奔溃。
惠安见自己对她说了半天话,她还是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在一边发呆,不由得狠声道:“你再不让我看看就等着留疤以后变丑八怪吧。”
“留疤”和“丑八怪”这样的字眼让惠兰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乖,放开手让我看看。你捂着伤口的话手上不干净的东西会钻进伤口里,伤口会烂的。”惠安轻声哄道。她会骑射,自然是受过一些小伤的,所以对这些还有些了解。
这次惠兰终于听进去了,她立马将手放了下来。
可是她的伤口一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周围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惠安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怎,怎么,么,样?”惠兰的牙齿在发抖,因此说话便有些口齿不轻。
惠安盯着她脸上的伤没有说话,这条伤口从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了太阳穴的位置,足足有两寸来长。因伤口是从下往上划去的,越是往下伤口越深,流的血也越多。刚刚又被惠兰用手紧紧捂住了,以致弄得她半边脸上全是血。
惠兰见惠安盯着她的脸不说话,心中更是忐忑:“到,到底……”
惠安见她满脸绝望,忙开口安慰道:“不妨事,只是小伤罢了。不会留疤的。”
惠兰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也不想去想这当中的真实性,只是自己安慰自己一般地信了惠安的话,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快去告诉郡王妃一声,另外赶紧让人去外头请大夫。哦,还是让府里派人去宫中寻御医吧,要说明是外伤。”御医也是各有所长的,所以一般请御医的时候会大致说一下病人的情况。
惠安身后的两个侍女应声去了。
惠兰这时候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心中更加安稳了一些。
转眼一看到五娘还被惠安的侍女紧紧地按在地上,傻傻地瞪着她,不由得脸色扭曲语调凄厉地喊道:“给我将这个贱人的脸划烂了”
而暖房那边,三娘与王筝两人聊了好久之后才在身边的一个丫鬟的提醒之下知道五娘不见了。
“五丫头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王筝问三娘道。
三娘摇头。
这时候一个婢女道:“五小姐刚刚还在那边追着蝴蝶看呢,可能是出去园子里头了。”
王筝摇头失笑:“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比三娘大不了几个月,比五娘只仅仅长了一两岁而已,却摆起了长辈的派头。
三娘见状忍不住噗哧一笑。
王筝闻声瞪了三娘一眼,见三娘还是一脸的笑,有些无奈道:“那我们去园子里寻一寻她吧,寻到了还是去我院子里坐吧。咱们下下棋,抚抚琴也好。对了,前一阵子我得了一架古琴,据说是传说中的‘焦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让你看看。”
王筝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拉着三娘的手出了暖房。
两人在园子里没有寻多久,就听到前面有一个凄厉的女声道:“给我将这个贱人的脸划烂了”
三娘和王筝俱是一惊,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和担忧。
两人也来不及说什么,朝着声音的来源出就奔了过去。
刚刚是惠兰发的命令,按着五娘的两个侍女却是惠安的人,两人朝惠安看去,见她并没有什么表示便没有动,只是还是将人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