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落定(一)
墨书见沈紫言正探寻的望着她,也就不打花腔,开门见山的说道:“您不知道多可气,夫人送给二少爷的那两个丫鬟,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柳氏不怀好意,担心青钰好生生的被带坏了,走入了歧途。
今日一大早,沈紫言就听说柳氏送了两个伴读小丫头给沈青钰,据说都是聪慧可人的丫头,沈紫言对柳氏有一种天然的忌惮,可不相信她会存了什么好心,立刻就命墨书去瞧瞧那两个小丫头,果然,都是柳眉杏眼的美人儿。墨书已动了真怒,“那两个小丫头一眼瞧上去,就生的一副狐媚样子,没得带坏了好生生的爷们”
沈紫言就从案桌上抽出一张雪浪纸,吩咐秋水:“你照着这幅图,再画一幅。”说话间就将那日马房着火后秋水画出的小丫头的画重重按在了书桌上,“到了这份上,谁也别讲情面了。画完以后,立刻送到老爷那里去”
沈青钰如今已经十二岁,沈紫言自然相信他不会被两个漂亮些的小丫头迷惑了心智,但也架不住柳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蛊惑,毕竟是心智未长成的年纪,这时候最是容易乱花迷人眼的时候,万一不慎受不住那诱惑,耽误了时候,这一世可就完了。
秋水一画完,吹干了墨,立刻就拿着画出去了。沈紫言就吩咐随风:“你去把海棠给我叫过来。”话音刚落,就听小丫头在帘外探出头来,“小姐,二少爷院子里的海棠姐姐求见。”海棠已经嫁为人妇,本来该称妈**,但她和杜鹃嫁给了两兄弟,这样叫起来就有两个唐妈妈,容易混淆,沈紫言索性就叫人依旧称她们的名字了。
墨书哧的一声笑,“我说如何?海棠最是聪明的,这其中的厉害她不会不知道。”海棠已快步走了进来,昔日做少女时的乌压压的满头青丝已挽成了髻,平添了一种**的风韵。忙给沈紫言行了礼,“小姐,奴婢有事要禀。”
沈紫言就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唯有墨书几个大丫鬟依旧在旁边候着,海棠见屋子里没有旁人了,就郑重的说道:“夫人送去的两个侍女,二少爷收下了,但二少爷说男儿自当以读书为要事,哪里是红袖添香夜煮酒的时候,恰巧此时大少爷不知怎的见着这两个丫头,就问二少爷讨要,二少爷怜惜大少爷生活不便,为着兄弟友恭的意思,就将那两个丫头送给了大少爷。”
沈青林自那次被沈二老爷打了一顿以后,在床上躺了将近四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调养的时候没有注意,伤愈后就落下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毛病,也不知是否他自己也觉得无颜见人,这些日子绝少出来行走,唯有柳氏进门时来问过一次安,那也是和他们姐弟三人错开了时候,也不曾见到。想不到这次一听说他出了院子走动,便是带走了柳氏送去的两个丫头。
沈紫言几乎可以想见柳氏的脸色有多难看,对海棠笑道:“二少爷如今也会使鬼点子了”平白无故的,沈青林哪里会进沈青钰的院子,多半是用了什么鬼点子将沈青林引逗过去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沈青林身边如花似玉的丫鬟可不是一个两个,再添两个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棠一本正经的笑道:“二少爷可什么也没有做,是那两个丫头自作主张的要去院子里采花,说是给二少爷装饰书房,被大少爷瞧上了,一路跟到了院子,我们二少爷可是日日用心念书,哪里有闲情管这些风花雪月的”
墨书心知沈紫言喜欢轻松的氛围,就笑着推搪了海棠一把,打趣道:“你如今跟了二少爷,这说起话来也咬文嚼字了,几时去做个女先生?”海棠呸了一声,“我们三小姐也是个有才学的,你也跟了这些年了,难不成你说话还是跟个下里巴人一样?”原本凝重的气氛变得轻快起来。
沈紫言含笑看着二人,只觉得十分有趣,但转念想到福王此时应该在与沈二老爷说起自己的婚事,一颗心又变得不宁静起来。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时沈紫诺定亲的时候,沈紫言自己还能冷静的分析,头头是道的,到现在轮到自己了,心里却是不安宁得紧,这不管花落谁家,面临的又是陌生的环境了,到时候能不能适应还另说,就怕自己难以和良人琴瑟和鸣。
她虽然心里不指望当真能和和美美到老,可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美好的一幕还是有些许的憧憬。哪怕是有争吵,有冷战,但只要最后还能花好月圆,足矣。
沈紫言正胡思乱想着,就见海棠站了起来,“奴婢这就告辞了二少爷那边也该人传午饭了。”沈紫言忙叫住了她,走到她面前,携了她的手,郑重的说道:“你和杜鹃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一心服侍二少爷就是了。”海棠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三小姐放心,只要有这条命在,断然不会叫二少爷收到一丝一毫的损害。”沈紫言微微颔首,“我可就将他交给你们了。”
这就算是最后的嘱咐了,沈紫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嫁入别家,但心里也明白那一日不会太远了,所以在自己离开之前一定要将沈青钰托付给可靠的人。以沈青钰的聪明才智,若真全身心的应付起内宅这些魑魅魍魉,也不是难事。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能为了这些看起来鸡毛蒜皮的事情分心。沈青林已经是这番模样,若是沈青钰再不出个名堂,沈家二房这一代,也就算是完了。因此沈紫言比谁都希望沈青钰能金榜题名,到那时这内宅的事情还算得了什么呢?
福王与沈二老爷已在书房内高谈阔论了大半个时辰,沈二老爷虽不知福王为何到访,但福王这样的身份亲自登门拜访,哪里敢怠慢,慌忙迎到了自己书房,福王倒也是爽快人,坐在那大红木太师椅上就和沈二老爷对些朝堂上的事情说了好一会,令沈二老爷顿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昔日沈二老爷和福王不是没有交往,但交谈得实在太少,哪比得上这次促膝长谈,越发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了好一阵,直到小厮端着茶上来才住了口。福王饮了几口茶,突然话锋一转,“也不知沈尚书对令小姐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沈二老爷微微一愣,立刻会意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福王这次登门,绝不是为了和自己说些时事这么简单,他既然提起沈紫言,想必也有一番心思了,也就顺势说道:“前些日子许尚书倒是提过亲,只是下官一向偏疼这小女儿,就想多看些日子再作打算。”
福王就放下了茶盏,笑道:“你瞧着我家三小子怎么样?”话说到这份上沈二老爷哪里还不明白,他虽对福王府的三公子不熟,只见过一两次面,但想着虎父无犬子,福王大智若愚,目光如炬,教导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笑道:“令公子一表人才,又聪慧过人,举手投足间都有大将风范,只怕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为可也。”
福王明知沈二老爷说的客气话,但还是十分受用,眯着眼笑了起来,“也不知我家三小子可配得上尊府的三小姐”似是感叹的一句话,落在沈二老爷耳中却令他一阵狂喜,福王府是何等人家,自家女儿嫁过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但面上却不将喜色露出分毫,唯恐福王府看轻了沈紫言,凡事得来的太易自然不会珍惜,也就细细沉吟了半晌,许久才说道:“令公子自然是东床快婿,只是我夫人去得早,我这小女儿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难免有几分性子…”
却不知此话正合了福王的心意,他自军中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豪爽,虽贵为王爷,但也喜欢那有性格的女子,不喜那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只是不好说出来的,福王妃年轻时也是个能闹腾的,偏这样刚好入了福王的眼,如今杜怀瑾是福王最为钟爱的儿子,私心里自然也希望他能娶一个性子洒脱的媳妇,听了沈二老爷一说,更是坚定了为杜怀瑾求娶之心,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笑道:“谁家女儿没有几分性子,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拙荆也不是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清正兄也不必过于忧虑。”直接从沈尚书过渡到了清正兄…
沈二老爷就拘谨的笑了笑,“既然福王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也就这么说定了。”福王就哈哈大笑,一掌拍在了沈二老爷肩头,“走,去紫竹轩喝上一杯”沈二老爷忙应了,心里着实欢喜,走路的步子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沈紫言那边却是刚刚得到消息,“老爷和福王出去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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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落定(二)
第八十八章 落定(二)
随风直点头,“福王和老爷在书房说了约莫一个时辰的话,后来就一齐出去了,说是要去紫竹轩喝酒,老爷出去的时候,春风满面的,颇为自得的样子,福王也是满脸笑意,看起来是相谈甚欢。”这么说来,一定是在什么事情上面达成了共识了…
沈紫言默然,心里却想到了一直以来福王妃那暧昧的态度。一直以来内心深处都觉得福王妃似乎有求娶自己的意思,但人家没有明说,自己又岂能捕风捉影?没得白白叫人笑话了去。
但这次福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登门,若是为了朝堂之事,福王作为王爷,理应避嫌,不会和同朝官员们走得太近,免得引起皇帝的猜忌。因而和官员们最多只会书信往来,或递上名帖约个时候在外间说话,不会亲自登门拜访。可这次福王大刺刺的就来了,丝毫没有觉得不妥,沈紫言心内隐隐也有些明白了。
多半是提亲来了…
这话却又不好明说,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也就笑了笑,“那就是好事了。”墨书却趁四下里无人时吗,偷偷的问:“小姐,您说福王是不是提亲来了?”人总是容易和亲近的人产生共鸣,这话正戳中了沈紫言的心事,在墨书面前她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也就说道:“多半是这样了,不然,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旁的事情值得福王亲自登门的。”
墨书听了,在心里细细思想了半晌,才叹道:“若真是这样,我倒是希望小姐嫁入许家。”沈紫言一怔,下意识的问:“为什么?”墨书是自小服侍她长大的丫头,这份情分自然非比寻常,有些话旁人不能说,她却是能说的,“那日在空明寺中,奴婢亲眼见着许公子那神态,虽掩饰得极深,但还是看得出来,对小姐您十分有意,小姐的心思我是再明白不过的,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心里却盼着和未来的夫君琴瑟和鸣,许公子既然已经对小姐有意,这往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沈紫言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漾开了一层一层的波纹。
墨书又继续说道:“许家只有大公子和二公子,这二公子未曾娶亲,又是个性子豪爽的,想来将来娶妻,这妻子的性子也好,妯娌之间也就少了些不和。再者,许公子先如今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您嫁过去以后,就是当家奶奶,是陪着许公子一路升上去的人,这份情谊自然非比寻常了。”
说着,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奴婢说句逾越的话,福王府的境况可比许家复杂得多,世子夫人裴氏是裴阁老的孙女,二夫人是齐国公府的庶女,我虽不知道世事,可冷眼旁观,我们家老爷屡次见客的名单上,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裴阁老的名字…”
这事沈紫言也是心知肚明,同朝为官,却相互没有往来,大有老死不相见的意思,这意味再明显不过,多半是沈二老爷与裴阁老不和了。这样说起来,入了福王府,能不能和世子夫人处理好关系还是件令人发愁的事情。再说起二夫人,虽只见过一次,可听杜水云说起她的口气,多半是不好相与的了。
墨书又叹了口气,“福王和福王妃都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分家,您和世子夫人,二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若是您有幸讨福王妃欢心还好说,若是将来有一日招致福王妃不喜,这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这三公子极不简单,到底不简单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若只是小姐和三公子两个人过日子,这也是极好的亲事,可福王府不是那寒门小户,不是能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人家。”
墨书说完,就十分真挚的看着沈紫言,“这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若是说的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小姐包容。”沈紫言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一片为着我的心思,又岂会怪罪你?”墨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紫言心里却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平静,或许正是旁观者清的缘故,墨书看得十分清楚,不过,她还漏了一点。那就是她们这种人家的联姻,多半是为了家族的考虑。
福王府的权力自然是许府所不及的,但这无上的权势带来荣耀的同时,也带来了深深的危机。高处不胜寒,福王作为当今地位最为尊崇的王爷,几乎可以称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就是那一人,足以主宰福王府的命运。一般来说,皇帝都对自己的胞弟,尤其是如福王那种有能力的弟弟,怀抱着忌惮之心。
若皇帝相信福王府,福王府自然就是鲜花裂锦,钟鸣鼎食的人家,可要是一招不慎,引起皇帝的猜忌,那就是万丈深渊。在权势面前,骨肉亲情,其实真的微不足道。
若是想过平静的日子,许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说,只要许家不犯什么大错,就不会动摇现有的根基。哪怕是被皇帝罢免了官职,可也还有官复原职的机会,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保住现有的富贵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样的书香人家,只要子孙上进,多得是卷土重来的机会。
福王府就不同了,一个窥探到皇权中心的家族,大起大落几乎就是在所难免。
或许登高必失,就是这个道理…
沈紫言沉吟了半晌,只觉得头痛欲裂,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恹恹的问:“方才那小丫鬟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真要是这样一直想下去,沈紫言真怕自己会头痛许久许久。
墨书因担心沈紫言的亲事,也将那一茬忘了,闻言立刻笑道:“那小丫鬟来说,夫人决定给百合开了脸,抬了做姨娘。”沈紫言哧的一笑,“这百合倒是个有手段的。”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墨书也笑道:“可不正是如此,这才几日的光景,百合就做姨娘了。”
柳氏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一面是被百合威胁得紧,不得不抬了她做姨娘,暂且将自己的丑事遮掩下来,以后归以后,现在是断然不能叫自己的丑事被别人知道的,也只得先稳住百合再从长计议。另一面却是柳氏为了在沈府站稳脚跟不得不使出的手段,纵然是心里再嫉恨,也要在明面上抬了自己的丫鬟做通房和姨娘,方才是大家主母的气度。
柳氏可不相信百合真能讨得沈二老爷的欢心,甚至还在心里暗想沈二老爷见了百合那副嘴脸,再想到自己的知书达理,雍容大度,没准对自己就更宠爱了。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精,百合又岂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她想着沈二老爷对柳氏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虽面上是尊重的,可心里却疏远得紧,她只要得了沈二老爷的欢心,诞下儿子,这往后的日子自然就是一帆风顺了,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
两个人各怀了心思,只是百合万万没有想到,这柳氏已暗地里下了绝子药,无论如何,她是再也怀不上孩子的了。柳氏正是明白这一点,看向百合的眼中多了几许幸灾乐祸和不明意味的算计。
沈二老爷直到黄昏时候才回来,听了柳氏抬了百合做姨娘,也没有别的话。
沈紫言却在想,沈二老爷究竟是将自己许配给了谁家。
到了第二日,沈二老爷坐在临窗的大椅上喝茶,看着来问安的姐弟三人,眼里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沈紫言觉得沈二老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似乎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她一样。
这种目光令沈紫言全身不是个滋味,但还是硬着头皮和柳氏寒暄了几句,这才落落大方的告辞了。
沈二老爷见着沈紫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转过脸吩咐柳氏:“去将黄历拿过来。”柳氏不知是为了何事,满腹疑窦的将黄历递给了沈二老爷。沈二老爷细细的翻着黄历,犹豫了半晌,才吩咐柳氏:“你去刑部安尚书的府上走一趟,请安夫人做我们沈家的媒人。”
柳氏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的问:“三小姐的婚事有着落了?”沈二老爷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福王上门提亲,我已经应下了,我看来年的十二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就将下聘的日子定在那日好了。”离来年十二月初十还有将近十五个月的日子,多得是时间细细准备。
柳氏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沈紫言居然要嫁入福王府,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她自然是盼着沈紫言嫁得越差越好,没有想到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沈紫言的婚事,竟然比沈紫诺的还要好,也就勉强挤出了笑容,“决定得这样突然,老爷也不和妾身商量一声。”
沈二老爷却直接连回答都省了,淡淡说道:“你那日若是不得闲,我派了妈妈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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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落定(三)
第八十九章 落定(三)
柳氏一张脸顿时胀得赤红,似能挤出血来。沈府明面上是柳氏做主,实际上是沈紫言说了算,那些仆妇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只找沈紫言回禀便完了。她从早到晚都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只呆在房内拿了那性子懦弱些的丫鬟出火,要么就是和柳妈妈闲话,沈二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却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沈紫言婚事上,正是她展现千般手段万般心肠的时候,若是沈二老爷当真派了妈妈去安尚书府上请安夫人来,那她这个做继母的面子往哪里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她对继女的婚事不上心?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又何在?
这样想着,她忙笑道:“妾身平日里虽然忙碌,可我们三小姐的婚事,我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要奔走一番才是。”沈二老爷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不咸不淡的应了句:“是吗?那就有劳你操心了。”
柳氏心里一阵激动,忙保证道:“老爷放心,妾身一向将紫言视如己出,她的亲事妾身断然不敢马虎,她的嫁妆,妾身也会仔仔细细的挑选。”出嫁女的嫁妆,是到夫家的依靠和体面。
柳氏自然知道福王府不比寻常人家,只怕那两个媳妇的嫁妆都十分丰厚,若是沈紫言带进去的嫁妆太寒碜,到时候还有什么脸?恐怕在妯娌和婆婆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辈子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柳氏想了想,就在心里暗暗称意,这沈紫言不给她脸,骄傲得和孔雀似的,那也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就是给她置办些乱七八糟的嫁妆,她难道还能不要脸皮的来吵嚷不成?还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二老爷听了,面上顿时如罩寒冰,“你要为紫言挑选嫁妆?”声音冷冷的,令柳氏微微有些错愕,“妾身毕竟是紫言的母亲。”说着,偷偷瞅了眼沈二老爷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大着胆子说了下去,“福王府地位非比寻常,紫言既然要嫁入福王府,这嫁妆一事可马虎不得,妾身自然要尽心尽力了。”
话音刚落,见对面沈二老爷看向她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几乎要将她凌迟一般,柳氏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惶恐不安的垂下了头。沈二老爷眼里已含着浓浓的讥讽,“你也还知道紫言要嫁入福王府”
柳氏浑身一僵,猛的抬起头委屈的望着沈二老爷,一双杏眼里满是盈盈泪光,“老爷…”沈二老爷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掏出秋水画的那幅画来,重重拍在桌上,“幸而我当日没叫你管家,不然这府上要被你闹成什么样子”昨日秋水听说沈二老爷在见客,直等到沈二老爷归来时才将画交到他手上,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沈二老爷本就对柳氏十分不满,听了秋水一席话,更是怒火中烧。
不过大晚上的沈二老爷也不便发作,好容易按捺住了怒气,思前想后,这沈紫言的婚事只怕还有不少需要柳氏出面的地方,也就暂且将这事压在心底了,没想到这一大早的柳氏就提出来要为沈紫言置办嫁妆,沈二老爷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更是恼火。柳氏在府上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若真是给沈紫言置办了几箱乱七八糟的嫁妆,这沈家也就别想在福王面前做人了,沈紫言可是沈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不是那寒门小户的女儿
柳氏本来是满腹疑窦,不知沈二老爷为何会动怒,但见到那幅画以后,一阵心虚气短,不由急急辩解:“那丫头虽然我院子里的,可因着她嘴馋,闹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已将她撵出去了…”沈二老爷冷冷瞥了她一眼,令她的话戛然而止,“你的丫鬟倒是与别的丫鬟不同,才来几日,就知道叫人出去买吃食了,还知道打赏人家一两银子”
柳氏强笑道:“那是妾身见着她平日乖巧,不时赏赐她一些物事…”沈二老爷已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了她,“那送给青钰两个貌美如花的伴读侍女又是怎么回事?”柳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强自解释:“妾身担心青钰没日没夜的念书,熬坏了身子,就让两个丫鬟去好生服侍他。”
沈二老爷冷笑道:“我素闻你有才名,这才迎娶你进门,你就是再骄纵任性,也该有个分寸才是,若是再行错一步,也休怪我不顾情面了,我们沈家别的不说,远处的庄子倒是不少”言下之意是说柳氏若再使什么手段,被送去庄子上就是最后的结局。
这话有如一道惊雷,直直劈进柳氏心中,她浑身一颤,大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老爷,妾身…”却是泣不成声,哽咽难言。柳妈妈见量忙求道:“夫人也是一片心为着小姐和少爷的意思…”
沈二老爷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年的郭妈妈,前尘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更是大怒,直挺挺站起身来,一脚揣在柳妈妈身上,“夫人年轻不知事,你是见惯了世面的老妈妈,难道不知道劝着些?只知道火上浇油,添油加醋,你也不必在这府上待下去了”
柳妈妈脸色顿时灰白成一片,浑身抖如筛糠,老泪就簌簌的落下来了,不住磕头求饶:“老爷恕罪,是老奴造次了…”柳氏见着自己的妈妈没讨到好,本欲说上几句,但见到沈二老爷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到舌尖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二老爷见着这主仆俩就一阵气闷,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落在沈二老爷耳中更是平添了烦意,脚下的步子愈发的快了。柳妈妈忙宽慰柳氏:“夫人,老爷只是一时着了恼,过几日,您好声好气的认个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柳氏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我可是他的枕边人,都能这样狠心…”此话一出,柳妈妈忙急急掩上了门,低声说道:“夫人,隔墙有耳,您说话也要有个分寸才是。”柳氏却只是不听,“这是我的院子,难道我说两句也使不得?”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这是怎么了?门扉紧闭的。”又是百合那冷嘲热讽的声音,柳氏只当她是来看笑话的,气不打一处来,就欲将在沈二老爷处受到的气发泄到她身上,却被柳妈妈拉住,“夫人,您这副样子,可怎么见人呢,我去打水来给您洗脸,您也要好好捯饬捯饬才好见百合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娼妇啊”
墨书因见着沈紫言近些日子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就提议道:“小姐,这时节秋高气爽的,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不如我们去掐些菊花?”沈紫言本不欲去,但呆呆坐着更是胡思乱想,没得白白添了烦恼,就笑道:“也不知园子里是什么模样?”说着,就站了起来,墨书见量心中一宽,忙扶着沈紫言走了出去。
一行人才出了院子,迎面就遇上脚下生风的沈二老爷,沈紫言见他面色不虞,不敢马虎,忙上去行礼,沈二老爷出了柳氏的院子,越想越气,本来心情十分不佳,但见着小女儿,也露出了些许笑意,“这是去哪里?”
沈紫言恭谨的答道:“听说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甚是漂亮,女儿这是去赏花。”沈二老爷微微颔首,“赏花是怡人心情之事,正该如此才是。”沈紫言躬身应是,想到福王的来访,忽然灵机一动,半真半假的说道:“父亲,福王府的郡主邀女儿去赏菊吃螃蟹,一番盛意,也不知女儿该不该去。”
沈二老爷一怔,脸上有了和煦的笑容,“你和郡主也有交情?”沈紫言就笑道:“不过是偶尔一起玩耍罢了,还是几年前在慈济寺为二弟祈福时认识的,这些年断断续续也有些往来。”沈二老爷目露欣慰之色,略一沉吟,说道:“这赏菊吃蟹本是好事,不过你大姐嫁期在即,你也要帮着她做些女红才是。”
沈紫言忙应了,心里却乱成一团。
这是什么蹩脚的借口?
沈紫诺是来年开春才出嫁,现在不过才立秋,也有将近半年的样子,哪里就迟得了这一日两日。再说,沈紫言自己针线不好,说起帮沈紫诺做女红,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每次沈紫言自己的针线活,可都是秋水,墨书等人偷偷的帮着做的。沈二老爷做父亲的,就算是不知情,也没有拘着自家女儿出去交游的理,毕竟杜水云是福王府的郡主,又不是那轻狂之人,和她来往,虽不图什么,可也绝对没有坏处。
这样看来,多半是沈二老爷已经决定了她的婚事了,而且,照他的样子看来,十有八九,是说给了福王府。沈紫言不知道自己是何样的心情,心乱如麻的应了是。
沈二老爷却只当是她为着不能出去心里不快,哈哈一笑,“日后多得是日子见到郡主”口气里添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这话一出,落在沈紫言耳中,又验证了她刚才的想法,一颗心更是浮浮沉沉,似那冬日里的爆竹,霹雳啪啦炸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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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风波(一)
第九十章 风波(一)
墨书在一旁听着目光微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二老爷的态度很含糊,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沈二老爷这时又重新打量了沈紫言一眼,见她穿着家常的小袄,满头青丝只随意的挽成了一个小髻,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莹白如玉,也不见佩戴什么首饰,却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惊艳。不知不觉间,那个趴在沈夫人膝盖上牙牙学语的小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细看之下,沈紫言的容貌倒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沈二老爷见着未免心酸,想到故去的妻子,第一次心中有了一股浓浓的愧疚。沈紫言哪里知道沈二老爷在想些什么,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也有些不安,就温顺的立在一旁,垂下头,默然不语。
沈二老爷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沈紫言一抬头就见着她父亲满脸的怅然若失,不知是为了何事,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就见沈二老爷已迈开步子,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不知为何,沈紫言只觉得在阳光的照耀下,沈二老爷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沈紫言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自然是没有心思再赏菊了,但心想既然出来了一遭,也不想这样匆匆忙忙的回去,就沉默的顺着花径走进了院子。
梧桐叶落了满地,走上去簌簌作响,昔日百花齐放的院子,已有了浓浓的秋意。
满园唯有金灿灿的菊花开得灿烂,右手处却又是一片白色的菊花,沈紫言站在花丛里,静立半晌,嗅着空气里的秋意,不知为何,一颗心突然平静下来。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依旧存在,只是淡去了不少。
放眼望去,前路自然是不可知的静默,可只要自己肯用心,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想着,心里舒畅了许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对墨书几人说道:“掐几支菊花回去,送给大小姐顽。”自沈紫诺的婚事定下来以后,素日极少出门的她更是足不出户,日日呆在房中做女红,沈紫言见着反倒是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沈紫诺是在准备她自己的嫁妆,也无可厚非。
墨书几人虽不知道沈紫言眉头为何舒展了开来,但都生出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忙笑道:“大小姐要顽,小姐也要戴一朵才是。”说着,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剪刀,挑了一朵紫红色的菊花,替沈紫言簪上了。沈紫言本来满头只有一根莲花形的碧玉簪子,簪了这一朵菊花,平添了许多娇艳,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沈紫言扫了眼众人,就笑道:“你们也去掐花儿戴,索性这一屋子都办个菊花宴,横竖这秋天也没别的花儿了。”秋水应道:“可不是只有菊花,我们院子里的桂花也开了,小姐忘了,前几日您还说隐隐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问道,就是那桂花了。”
听她提起桂花,沈紫言没来由的脸上一烫,那日她在福王妃醉酒的糗事可是时刻不忘的。随风也附和道:“还有那四季海棠,粉色的花,正好掐了染指甲”沈紫言从来不染指甲,一双手素白得像那初放的栀子花似的,见她们说的高兴,不知不觉间,唇角已微微上扬。
墨书,秋水等人发上均簪着各色折枝菊花,园子里不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沈紫言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顿时被冲淡了许多。
柳氏那边可就是硝烟四起了,柳妈妈服侍着柳氏净了面,又重新挽了发,略作修饰,这才宣了已在门外等了许久的百合。百合虽不知柳氏这里发生了何事,但见着她让自己在门外等了这许久,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刚来时的好颜色荡然无存,胡乱给柳氏行了礼,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要在自己院子里开个小厨房,专门治办我的饮食。”
柳氏冷冷斜了她一眼,眼里已泛起了层层寒意,“你还怕我在厨房下毒不成?”这正是百合所忧虑的事情,她就怕这柳氏心狠手辣,暗中在自己食物里下毒,到时候可就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但这担忧又如何能叫柳氏看出来,就半真半假的说道:“厨房现在都是三小姐的人,我和三小姐无冤无仇的,难道还怕她害我?”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柳氏和沈紫言不和,又没有能力掌控沈府,柳氏顿时怒火中烧,本欲发作,但想着她被自己下了绝子药,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也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暗地里却有些后悔自己当日怎么下的不是毒死人的药,冷笑道:“那你为何要开小厨房,沈府可没有这个先例。”
竟想拿沈府的惯例来压她,百合不屑的笑了几声,“我现在是姨娘了,有了单独的院子,若是老爷在我那里用膳,我还大老远的叫人去厨房不成,到时候可都凉了,我可担不起怠慢老爷的罪过,倒不如在我的院子里开了小厨房,也不怕时候晚了没个地方要吃食的,这样既方便又省事,岂不甚好?”
这还没同房呢,就想着日后怎么做了…
柳氏眼里含着深深的讽刺,“这事我可不能做主,你要有能耐,和三小姐说去,别在我面前嚷嚷”百合气结,视线从柳氏微红的眼眶上掠过,讥笑道:“夫人可仔细着,就是哭出了一缸的眼泪,也不见得能讨人欢喜”
她自然不知道在柳氏房中发生的那些事,但可是亲眼见着沈二老爷带着人怒气冲冲的从这院子里走出去了,想一想就知道必是柳氏得罪了沈二老爷了。念及此处,对她自己能留住沈二老爷的欢心又多了几分把握。也不多说别的,傲然的扬了下巴,“我找三小姐去。”
柳氏哧的冷笑一声,“你只管找去”她尚且不能在沈紫言那里讨得了好,更何况这个小小的奴婢?
百合却想着柳氏如今和沈紫言不和,自己只消去沈紫言那里卖个好,讨个乖,她又是不知世事的小姐,能见得了谁的真心,之所以管理内院还不是因为是沈二老爷的亲生女儿,而沈二老爷又和柳氏不睦,只能依靠这亲生女儿了。到时候这沈紫言还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再从中挑拨,那她和柳氏就是两虎相争必有一失,沈紫言损不损失倒是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见到柳氏受损,她可是很乐意坐山观虎斗的。
沈紫言那边正和墨书等人坐在凉亭里吃酒,说说笑笑的,好不自在。
却听见小丫头来报段姨娘求见,沈紫言一时没回过神来,墨书抿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低声附在沈紫言耳边说道:“就是夫人身边的百合,姓段,现在做了姨娘了,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叫她百合,她就不待见了。”
沈紫言轻轻一笑,“她来做什么?”秋水在一旁笑道:“多半是和夫人置气,找着小姐做筏子呢。”沈紫言哧然一笑,“我可不是那火中取栗的猴子。”墨书就笑道:“那奴婢代小姐去回绝了。”
沈紫言却扶住了额头,“我头好晕,好像是醉了…”墨书不由失笑,方才还好好的,哪里这么快就醉了,但见沈紫言难得的露出几分小孩子般的顽淘,就顺势装模作样的大呼小叫起来:“哎呀,这可怎么好,小姐您既然不舒服,我看还是扶着您回去歇息好了。”说完,立刻转头吩咐那群小丫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人抬了软轿来”
沈紫言可不相信墨书这样的聪明人看不出自己在做戏,见她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心里无声的笑了笑,故意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墨书见量大急,忙奔上去一把扶住她,关切的问:“小姐,您没事吧?”十分焦急的样子。
沈紫言见着心中一暖,摇头笑道:“就是头晕,也没有别的事。”秋水和随风都对墨书或多或少的了解些,早瞧出来沈紫言和墨书两人一唱一和的在那装腔作势,憋了满脸的笑,一左一右的上前扶住沈紫言,也都急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拿解酒石?”
明知道沈紫言不需要,还是假意询问了,墨书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本正经的说道:“自然是要的。”随风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岂不是让自己白跑一趟?
好在此时婆子们刚好抬了软轿来,墨书忙扶着沈紫言上了轿子,出了园子,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瞧那百合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百合本来为沈紫言不见自己觉得大失面子,但见着众人簇拥着沈紫言离开,又听说沈紫言醉酒,这才觉得有了台阶下,气色好了些。
沈紫言坐在软轿上,适才将百合的脸色瞧得分明,淡淡笑了笑。
百合这副样子,倒真和她的主子有几分相似,不愧都是柳家出来的。不过,这样冷眼瞧着她们主仆二人斗智斗勇,倒也不错。所谓水涨船高,自己给百合留一分面子,也就是给柳氏削了一番锐气,但对百合这样的人又不能太纵容,否则一着不慎,就是第二个燕姨娘…
柳氏这样算是后院起火,该是自顾不暇了吧…
沈紫言的好心情不过持续了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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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 风波(二)
第九十一章 风波(二)
前一晚饮了些酒,沈紫言第二日就起得迟了些,正坐在铜镜前梳妆,就听随风低声说道:“老爷昨晚去了段姨娘的院子,听说夫人那边的灯,一夜也不曾吹灭。”沈紫言对沈二老爷的房中事没有丝毫兴趣,这也不是她为人子女该操心的事情,但听到随风说起柳氏房中的灯亮了一夜,还是微微一笑,“看来我这个母亲气性还真大”
为着当家老爷去了小妾那里,做主母的一夜未眠,也真是少见。嫉妒是人人皆有的心情,算不得什么,可表面功夫做得这般难看的,柳氏这个主母也当真是颜面尽失。既然存了一肚子的酸水,当初又何必抬了百合做姨娘当初为了贤名逞一时的大度,现在连肠子也悔青了吧。
随风想着,就笑道:“听厨房的人说起,夫人可是连早饭都没有用呢”默秋端着一盆水进来,半蹲着绞了帕子让沈紫言净了面,恰巧听到随风的话,撇了撇嘴,“现在内院都传遍了,说夫人容不下段姨娘。”沈紫言眉梢微挑,“这话传得倒快。”墨书在一旁温声笑道:“坏事传千里,就有那起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人,天天闲来无事便搬弄是非。”
内宅女人的天地本来就狭小,那群丫鬟婆子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闲暇的时候都爱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聊一番,沈紫言对内院的这种风气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就算是明令禁止了,暗地里还是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嘴长在人家身上,还能不叫别人说话不成?因而只要不涉及大面上的问题,沈紫言都不会插手,只不过没想到昨晚上一晚的事情,今天就传得满院子人都知道了,看来这百合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百合和柳氏争得越激烈,对旁的事务关注的就越少,留给沈青钰的空间就越大,这事沈紫言是乐见其成的,笑了笑,也没多在意。
却见小丫鬟来报,沈大太太来了。
沈紫言一早上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匆匆忙忙收拾妥当,大太太已按捺不住走了进来,先环视了一遍屋子,然后才开口问道:“听说你和福王府的郡主有一番交情?”沈紫言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知道她必定没安好心,就淡淡说道:“也不熟,就是见过几面。”
大太太却已高声嚷嚷道:“哎哟,在大伯母面前还谦虚,我可是听人家说了,你和郡主常来常往的,不是一般的情谊。”沈紫言默然不语,静待着沈大太太说下去,似乎她的沉默给了大太太最大的鼓励,大太太就满脸是笑的说道:“也不知道郡主的三哥,就是福王府的三少爷,喜欢怎样的姑娘家…”
沈紫言正为着这事心神不宁的,听着她这么说,只当是她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得知自己可能嫁入福王府,就十分平静的说道:“这是福王府的私事,侄女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打听这样的事情”大太太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些,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挤出了比方才更灿烂的笑容,“你觉得你四妹妹和福王家这三公子如何?”
沈紫言心中一跳,站在身后的墨书等人齐齐变色。
话说到这份上,沈紫言哪里还不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自己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居然是沈大太太看中了杜怀瑾…
一开始看中了许熙,现在又看中了杜怀瑾,而这两个人偏偏都是许家和福王府来向自己提亲的对象。天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