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悦的话语里包含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愤懑与畅快,“三日之内,我必在父王与舅父、表兄们战死之地,以况贼心肝祭祀他们的在天之灵!!!”

“属下愿为公子马前卒,誓死取况贼心肝,祭祀先王爷与阮氏众人!”那下属知道这是秋静澜多年夙愿,立刻拜倒请战!

阮毅随之而为,“愿为公子马前卒,誓死取况贼心肝,祭祀先王爷与阮氏众人!”呼声次第传出,声震雪谷!

“幸亏四周的山都不高,不然可就有大.麻烦了…”王统领与几名下属站在远处,眯眼看着“天涯”众人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预备杀回沙州,喃喃的道,“不过一个刺客组织罢了,竟有这样的声势…西河王府,不愧是开国名门啊!”

一名手下笑着道:“还不是替咱们江家办事…马前卒,秋静澜乃咱们国公大人的马前卒还差不多!”

“慎言!”王统领脸色一冷,“目前还要用到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尤其是!国公大人的吩咐你们都忘记了么!”

那手下一惊,赶紧请罪。

“我们也去帮忙吧,记住,秋静澜所求就是这一战,风头什么的,尤其是况氏父子,随他处置去!”王统领站起身,紧了紧肩上的披风,慢条斯理的道,“他要祭祀先人也全力配合…趁他忙这些的光景,把镇西军的底细都给我摸清楚了!莫要误了国公大人的大事!”

“是!”众人齐声应允——随即走向不远处已经忙得热火朝天的“天涯”中人。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十二章 一败涂地,另辟蹊径!

沙州预备里应外合,彻底铲除况时寒父子时,京中,皇城。

甘泉宫,泰时殿,宫人个个噤若寒蝉——

“好一个薛畅!好一个江家!”谷太后面色狰狞,歇斯底里的将面前几案上所有陈设一挥而落,平常最喜欢的几件珍玩顷刻之间坠毁也无法让她冷静下来,“你们都是废物么!什么时候薛畅投了江家都不知道!竟叫他们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联了手!!!”

下首汤子默等太后党皆是一声不吭、大气也不敢出!

要是往常,其他人不敢说话,汤子默是肯定要劝说谷太后的,但眼下谷太后骂的人里也有他——甚至专门就是在骂他,毕竟太后党中,除了谷太后外,最重要的成员就是他了。

平常有好处他先拿,如今出了事情,责任自然也得他来扛大头。

简直被气疯了的谷太后抓狂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因为筋疲力尽歇下来,郑女官忙端上参茶伺候。

喝了大半盏参茶润完嗓子,谷太后眼皮一撩,极凌厉的看向众人:“现在怎么办,你们来说吧!”

人群里骚动了会——非常小心的那种——完了汤子默站了出来行礼:“周王殿下…恐怕必须放弃了!”

老实说他说这话也感到非常痛心,周王妃虽然是他讨厌的寿安公主谷婀娜,但周王侧妃可是他亲孙女汤心琼啊!

要知道他已经投资失败了一个燕王妃汤心瑶了,但燕王即使没有继承大统的指望,好歹孙女做王妃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荣耀了!而周王眼下沾的事情可是弑君,还是子弑父,他能被赐自.尽就是皇恩浩荡,至于说家眷,最轻也得废为庶人!重一点的话,一起赐死也理所当然!

只是汤子默忍着心痛的提议却只让谷太后发出一阵阵冷笑:“放弃?!之前燕王已经被放弃了,如今又是周王!即使哀家孙儿多,但你们是不是认为皇子就不值钱了?!”

汤子默斟酌了会,才小心翼翼的道:“娘娘,不是臣下不愿意为周王殿下说话,实在是薛畅拿出关于陛下中毒一事的证据,堪称铁证如山,臣等推敲这几日,竟是无从下手!而且薛畅此人在坊间声望极高,臣下皆愧不能及!他既然公布在前,臣下即使再尽力为周王殿下分说,恐怕坊间也不会信啊!”

他哪里不知道放弃周王会给太后党带来极大的打击:支持的储君人选居然是个弑君的逆伦之人不说,薛畅还心狠手辣不留后路的把周王弑君理由定性为争储——只要太后党承认或默认了周王弑君这个罪名,就等于承认了七皇子的储君之位!

这意味着太后党将一败涂地!

但汤子默也不是就这么认输了,他继续分析道,“这次陛下中毒与武烈将军墓被发掘,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相隔不远,在薛畅嘴里又前后相连,源出一人——臣下以为,薛畅恐怕早就投了江家,之前居中调停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所以呢?!”谷太后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冷冰冰的问。

“所以薛畅既然敢直接针对周王殿下,臣下以为即使尽力去保周王殿下,所作的种种努力,恐怕也在薛畅与江家的意料之中!”汤子默沉声道,“到那时候他们好整以暇,咱们却仓促邀战,其下场就如同这次一样,必然是败多胜少!”

谷太后怒道:“够了!哀家耳朵还没聋!用不着你翻过来倒过去的给哀家说要放弃周王——哀家只问你,放弃了周王之后呢?!是不是要哀家退居后宫、然后等着江天鸾那贱人赏哀家一杯鸩酒?!”

“娘娘息怒!”闻言汤子默等人都跪了下来请罪。

待谷太后怒气略平,汤子默才继续奏道:“娘娘,弑君之事,终究只是周王一人,以及数名宫人承担罪名!与娘娘有什么关系?娘娘乃是陛下生母,难道会对亲子不利吗?母子天性,即使薛畅在坊间名声再好,也断然不敢这样污蔑娘娘的!否则以他的狼子野心,怎么会仅仅把矛头对准了周王殿下?!”

谷太后冷笑着道:“那又怎么样?没了周王,哀家就算再扶持蔡王之类,依目前这局势,斗得过江氏那贱人么!薛畅那老贼可是口口声声说,皇儿他也属意老七做储君!”

汤子默嘿然道:“娘娘,七皇子纵然入主东宫,难道就能对您这个祖母不尊敬了不成?!”

谷太后一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起来。

“世人皆知七皇子聪慧,他也因此入了皇后的眼。”汤子默眯起眼,淡淡道,“娘娘请想,皇子既然是这样的有心人,却怎么甘心给江家做傀儡?何况谁不知道江家人性情暴躁,皇后更是刁钻泼辣,毫无国母应有的宽容气度!而娘娘即使亲自持政,与陛下、与七皇子,终究是骨肉之亲!”

“你是说去笼络老七吗?”谷太后迟疑道,“但皇后把他看得那么紧,哀家的人…根本见不到他!”

汤子默听出谷太后已经意动,只是觉得这么去挖江家辛苦扶持的墙角没那么容易罢了,便献计道:“娘娘派遣的人,皇后或者可以阻拦、七皇子慑于皇后也会说不见!但若娘娘亲自去看望孙儿呢?难道皇后娘娘能阻拦您?七皇子又如何敢不见?!”

“而且现在就有个很好的机会——叶太后崩,虽然说朝中已经不大记得她了,但皇后似有按太后之制将其安葬之意!这样诸王与皇子、公主们,包括陛下与皇后,都将亲至灵前致奠。娘娘亲自去,也是顺理成章,到时候正可以接触七皇子!”

叶太后虽然只是先帝继后,但谷太后当年还只是先帝的妃子——正妻去了,做妾的到灵前吊唁是应该的。

只是谷太后在儿子做了皇帝后从没把这个正妻放在眼里,若非叶太后还有点手段,别说保住太后之位,估计连性命都早就交代了!而且当年也是叶太后指点江皇后,才有了永福公主——也幸亏只是位公主,若是位皇子,谷太后这边估计早就落入下风了,毕竟大部分人都会支持有嫡立嫡是一个,以江家那些人的性.子,他们家若有个嫡亲皇子外孙,哪里还能容其他皇子活着!?

所以谷太后想到这个老对头就觉得心气儿不顺…

“七皇子并非皇后亲生,皇后素对后宫妃嫔及皇子公主们不慈,之所以扶持他,也不过是存着利用之心,两人之间并无母子之情!”汤子默也知道谷太后蔑视叶太后已久,而且这次落入下风也太过突兀,谷太后难免一时间转不过弯、或者说放不下这个面子,便继续道,“只要娘娘隔三岔五见七皇子一回,并表现出来对七皇子的宠爱与支持,就算七皇子不敢说什么做什么,江家也必起疑心!到那时候,臣下斗胆说一句:七皇子若想存身,不仰赖娘娘,还能仰赖谁?”

谷太后终于被说动:“既然如此,那哀家一会,就亲自走一趟他那边吧!”

比起彻底失败后身家性命都难保的下场,做祖母的亲自移动去接近孙子这么点掉价没面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而谷太后在汤子默的劝说下,打算放弃周王、转而挖皇后党墙角时,周王妃谷婀娜却正在急得团团转:“该死的薛畅!该死的江家!最最该死的就是…”用力一咬唇阻止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几位,“一个个死人一样!这么大的事情,提前连一点点风声都听不到!”

侧妃汤心琼在两人都没出阁前,就习惯什么都听她的,出阁之后虽然成了情敌,可遇见这样的大事,还是本能的问:“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不是正在想吗?你不要吵!”谷婀娜厌恶的瞥她一眼,咬着唇苦苦思索着,“薛畅城府深沉又为人稳重,既然敢说王爷弑君,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王爷落下这样的罪名,这一府的人还能有好?!不不,底下人或者还有逃命或侥幸存活的机会,我这个发妻多半要陪着王爷一起上路——这怎么行?!”

只是眼下周王府大势已去,连周王的岳父之一汤子默都带头建议谷太后放弃这个孙子了,谷婀娜固然心计过人,在这种绝对劣势下,也是无计可施!

不过拖了三日,宗正寺卿淮南王便带来了二后联合颁布的懿旨,不出众人意料的宣布周王弑君罪名成立,念在皇帝已经转危为安、又给他求情、而且周王本身也是皇室血脉的份上,让他自裁…

至于家眷,正侧妃一并赐死!

懿旨还没念完,侧妃汤心琼就一头栽倒在地——却是无法接受这个过门不到一年就要陪丈夫去死的结果,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时候周王自己失魂落魄也管不上她,谷婀娜望了望丈夫,颤抖了会,挪到淮南王身畔,凄楚的请求:“王爷,未知皇祖母与母后,是否让您立刻回宫复命?若不然,恳请王爷容妾身沐浴更衣后,再领懿旨!”

淮南王是中立党,虽然这次薛畅忽然同江家联手,中立党的立场也似乎不那么中立了,但淮南王本身是不大愿意偏向哪一边的。他在宗室中本有宽厚之名,此刻听谷婀娜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就点头:“本王在傍晚前回宫,应该无妨!”

这时候是上午——这么说,自己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

谷婀娜松了口气,感激不尽的给他磕了个头作为感谢,回到后堂,匆匆召来心腹:“你速速按我说的去做!”

这位周王妃抛下丈夫、侧妃,预备独自求生时,秦国公府中,陶老夫人脸上正笑开了花,拉着江绮筝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两个月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竟到现在才发现?!”

…今天江绮筝照例回娘家来催问秋风的下落,结果丈夫行踪还没确定,被弟弟、弟媳留饭时,吃了几口鱼竟呕吐不已,吓得秋曳澜赶紧派人请了大夫给她看,这一看竟是喜脉——立刻惊动陶老夫人,前呼后拥的赶过来探望。

陶老夫人对江绮筝虽然不如对江崖霜重视,但到底也是养她膝下的孩子。闻说她有了身孕自然大喜!

只是一边替江绮筝高兴,一边对于秋风此刻的离开感到遗憾与不悦:“驸马也真是的,沙州那边乱着呢,他一个人去了有什么用?平白给那边的人添事儿,还不如在家里陪陪你!”

这时候江崖霜又被秦国公喊走了,老夫人就问陪坐在侧的秋曳澜,“驸马找到了吗?快叫他回来!公主府上连个长辈也没有的,他一走,里里外外都要筝儿一个人操心,累着了怎么办?!”

秋曳澜苦笑,江绮筝念着夫妻之情,除了对她外,连在江崖霜跟前都没肯说自己跟驸马关系尴尬,之所以不常回娘家,根本不是娘家人认为的夫妻恩爱舍不得出门——这次秋风不辞而别,江家上下都以为他真是大侠脾气发作,跑去沙州襄助“好友”秋静澜了!

问题是…虽然发现了秋风南下的行踪,但人却还是没找到。现在要她怎么回答陶老夫人?

好在江绮筝及时把话题接了过去:“祖母别怪驸马,也是孙女不好,之前无意中问过几句驸马在江湖上时急公好义的事情,想来驸马误以为孙女要他去沙州呢!”

秋曳澜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祖母,十八姐夫既然不在京中,姐姐如今才有了身孕,独自住公主府实在叫人不放心!不如,咱们留姐姐在家里住些日子?这样大家都放心!”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十三章 周王妃怎会与八哥有来往?!

陶老夫人对于秋曳澜的建议很赞同,果然就顾不上追问秋风的下落了,点头道:“你不提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筝儿年轻,根本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别说现在驸马不在,就是驸马在,我也要喊他们两个回来住一住——这生养大事,没有长辈这类过来人叮嘱教导,最容易落病根!”

又说,“反正筝儿你下降前的院子还留着,天天都有人打扫,我本以为你下降后也会常常回来看我呢!虽然没有,但现在倒是现成可以住了。”

江绮筝纵然为驸马满腹心事,此刻也不得不尴尬的请罪:“是孙女怠慢祖母了!”

“一家人说什么怠慢不怠慢?你们过得好,我啊就是一直想着你也是心甜的!”陶老夫人温柔体贴起来真格是春风十里,江绮筝生在锦绣堆里,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大概也就是有江绮筠那么个堂姐、还一起长大了,自然城府不深,见状感动之极,想到祖母说的“你们过得好”,心里又酸酸的,差点掉下泪来!

秋曳澜见状不好,赶紧插进去:“祖母,虽然说十八姐姐的院子一直留着,也一直有人收拾。但孙媳想着,姐姐现在是双身子,恐怕里头的东西就不够齐全了,是不是跟三伯母说声,给添一添、该换的也换换?”

陶老夫人偏头一想,颔首:“你说的不错…那这事就交给你吧!”

江绮筝忙道:“有劳十九弟妹了!”其实她是不大愿意住娘家的,毕竟住下来之后就免不了跟嫂子弟妹什么的来往,上头也有长辈三不五时的相见,肯定会经常提到秋风——但头次怀孕的她确实需要长辈们的教导与照顾,所以此刻心情非常的复杂。

“姐姐你真把自己当客人了不成?”秋曳澜笑着嗔了她一句,起身向陶老夫人告退,出了门,就往三房而去。

进到三房,找和氏说了江绮筝怀孕的事,道:“因为十八姐夫如今人不在京里,公主府那边只得十八姐姐一个人。祖母不放心,故而打算让十八姐姐在从前住的院子里小住,所以打发侄妇来跟伯母您说声!”

和氏意外道:“筝儿有身孕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转头就吩咐下人备礼。

对于要给江绮筝更换东西,向来颇为嫉妒四房的和氏倒没什么意见——虽然说按陶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是走公账,不过和氏到底是伯爵嫡女,这点气度还是有的:毕竟大部分要换要添的都是用具,江绮筝走时也带不走,这个侄女也不是那等不爱惜东西的人,无非就是打发人从库里拿出来、等她走了再收回去罢了。

至于说江绮筝住娘家期间吃喝费用…别说和氏,她身边的丫鬟都没脸计较这个。随便哪个房里的纨绔在外头少败两日家,估计都够江绮筝在娘家吃喝到足月生产了!

所以和氏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把媳妇张氏喊到跟前,交了钥匙与她,命她带秋曳澜去挑东西。

张氏知道江绮筝有孕一事也很高兴——江绮筝在娘家颇受长辈们喜爱,与大部分同辈的关系也是非常要好的,张氏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连下降的十八妹妹都有了身孕了,十九弟妹却还没有消息…”张氏为江绮筝高兴完了,看着神色如常的秋曳澜,却暗暗替这个妯娌感到担心,“也不知道今日祖母有没有拿这件事敲打她?但望祖母有点耐心吧…不然十九弟妹与十九弟那么恩爱,硬插两个人进去,这心里怎么受得了!”

秋曳澜根本不知道张氏在给自己操着心——实际上张氏也是白操心了,由于叶太后的误导,阮老将军坟墓被挖之事,在江家眼里就是江皇后的决定连累了秋曳澜,秦国公亲自下令要刷好这个媳妇的好感度,陶老夫人哪里会在这时候给秋曳澜添堵?

不过因为这事是瞒着秋曳澜的,所以不但张氏替她急,身边人,如周妈妈之类那就更急了!

这天秋曳澜忙前忙后,帮江绮筝安顿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屋里,才坐下来,周妈妈亲自捧上茶水——提前吩咐苏合在外面看好了门户,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她服用据说从阮家流传下来的生子秘药。

这药周妈妈早就向秋曳澜推荐过了,据说当初阮王妃就是靠它生下秋静澜的。只是秋曳澜一直觉得自己这母体都才十六七岁,这会就生孩子实在太早了,对自己与孩子都不好,所以没肯。

现在听她又提起,拒绝了会,觉得实在烦,就让步:“过两个月吧,你看现在家里这么多事,我天天这么忙这么累…也不是要孩子的好时候吧?”

打发了周妈妈,秋曳澜就开始望着丈夫归来。

到傍晚的时候江崖霜总算被秦国公放回来了,秋曳澜忙扑上去问沙州情形。

“兄长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以单独骑马了。”江崖霜知道她最关心什么,所以一上来先强调这个,果然秋曳澜听了这句话后立刻放松下去,好整以暇的坐回原位,示意他可以慢慢讲了。

“西蛮那边已经联络好了,阮、秋旧部中能约的也已经约好。”江崖霜微微一笑,道,“如今就等一个契机,便能一举功成!”

“这个一举,怕是很危险?”秋曳澜对于功成的兴趣,远远不如对秋静澜安危的关心。

江崖霜笑着安慰:“你放心吧,谁有事也不能让兄长有事——祖父一早就吩咐,任何时候都必须保证兄长的安全!而且兄长也是有分寸的人,若无把握,怎会亲自冲锋陷阵?”

“唉,千里迢迢的我…”秋曳澜蹙着眉,正要说几句担心的话,忽然沉水进来,脸色有点凝重的道:“公子、少夫人!江檀在外求见,说是国公大人那边有要紧吩咐!”

夫妻两个一愣:江崖霜可刚从秦国公那边回来啊,这才多久,怎么就又有要紧吩咐了?

不约而同想起了沙州最新消息,秋曳澜赶紧催丈夫快去!

结果江崖霜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回来时神情不见多么紧张,却满是尴尬与苦涩,甚至还有点愤怒!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秋曳澜紧张的问:“怎么样?是什么消息?”

“跟沙州没有关系!”江崖霜摇头,叹气,“是八哥又…”他想了一下,才想到措辞,“又揽了个麻烦!”

“嗯?”听说不是沙州来的消息,而且江崖丹又惹了事,秋曳澜兴趣顿时去了大半,无精打采道,“八哥又揽什么麻烦呢?难道又当街强抢了哪家女子?”

“…他确实又弄了个外室。”江崖霜长叹一声,“但不是别人,正是今早四姑决定与谷太后一起赐死的人之一…周王妃!”

“谷婀娜?!”秋曳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她?!她什么时候跟八哥来往的?!!!”

这太叫人意外了好不好!前两天两家还是政敌不说,两个人还都已经各自婚嫁了,这样都能互相勾搭上…好吧,江崖丹就不说他了,这家伙眼里只有美丑,阵营什么的他才不在乎,反正他是占便宜的那方!

但谷婀娜——秋曳澜觉得,以这位公主殿下的心计,真要找人私.通也不该找江崖丹啊!滥情花心无耻又薄幸…有脑子的女子,宁可包养小白脸!

江崖霜脸色难看无比:“之前没有来往,就是今儿个上午,淮南王去周王府宣读懿旨,周王妃请求给她几个时辰梳洗更衣,体面的领旨,淮南王一时心软就答应为她拖延到黄昏——结果周王妃打扮好了,吩咐下人出府找到了八哥的人给八哥传话…”

“等等!”秋曳澜诧异道,“周王妃派人出府,淮南王不管不问?!”按说这种赐死全家时,不管这家反抗不反抗,总归是先派兵把府邸团团围住,以防走脱了要紧人、或者对方抗旨不遵的啊?

谷婀娜这眼节骨上是怎么把人派出王府去的?

“淮南王以为她派人出府是去广阳王府跟娘家人道别、或者请娘家人过府道别!”江崖霜叹了口气,“因为之前都许周王妃活到黄昏再上路,他也就默许了!结果哪里知道那下人竟是找八哥的?”

“然后呢?”秋曳澜问是这么问,但结果如何她已经猜到了…

果然江崖霜苦笑不已:“八哥跟着下人去了周王府,硬是呵斥后门守卫进去——周王妃不是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好了?总之,他现在决定收周王妃做外室,让周王妃的使女代替她与周王合葬…我真不知道说他什么!”

“…祖父居然同意?!”秋曳澜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你八哥就是这么个人,我都习惯了,你需要这么头疼吗?

虽然说江崖丹理所当然的没禁住谷婀娜的勾引,但江家其他人,是这么好哄的吗?尤其是秦国公,孙子睡了周王妃又怎么样?伺候完我孙子一样可以去死呀!江崖丹在女色上毫无抵抗力不是一次两次,但他也不是那等占了便宜就会负责的人——这种春风一度的事儿,江家上下早就懒得说他了!

现在江崖霜居然为此头疼,秋曳澜禁不住怀疑难道这谷婀娜手段格外高明,就这么临时勾.引竟能让江崖丹闹死闹活要保她不成?但秦国公可不是会因为孙子吵闹就什么都依着顺着的人,尤其这个孙子是江家排名靠前的败家子…秦国公说杀,江崖丹折腾死了也不可能保下谷婀娜的好不好!

江崖霜看着她:“周王妃既然想到利用淮南王给的机会勾引八哥,怎会想不到祖父的意见?”他吐了口气,“她让八哥转告祖父:她虽然是晚辈,但也常为谷太后等人出谋划策,对于太后那派的许多人手、秘密,都有所知!只要祖父肯饶她一命,让她给八哥做外室,日后再容她生个孩子做依靠的话,她愿意为江家尽己所能!”

“…”秋曳澜抿了抿嘴,不要问也知道秦国公肯定会同意这个交易的,毕竟谷婀娜再有心计,也不过一介女流,又不求正经名份、甚至不求进江家门。秦国公自不会在乎留她一命。

“问题是,这么个人哪怕只是做外室,对八嫂来说,也是个极难缠的对手吧?”秋曳澜算是明白丈夫为什么头疼了,“之前那个安珍裳就够难对付的了,如今又来一个谷婀娜…这真是…”

这叫刚刚过了几天顺心日子的小陶氏,情何以堪哪!!!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十四章 久等的一记补刀!

好在小陶氏如今是有子万事足,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虽然黯然了会,但抚着小腹又振作了精神:“既然是不进门的,那就不用我操办礼仪了,这没有什么…夫君高兴就好!”

这话由陶老夫人传到秦国公那儿,秦国公对于孙媳的识大体与宽大非常满意,特特赏了小陶氏些东西,既是安慰也是奖励——这事在江家除了秋曳澜私下向丈夫抱怨几句外,却也没引起多少波澜,因为跟着就是叶太后的丧仪。

深居甘醴宫三十来年的叶太后,无论前朝后宫,年轻点的人中,直到她崩逝的消息传出来才惊讶于大瑞本朝居然有两位太后的大有人在。

所以众人心里都很清楚,江皇后若真心尊重这位叶太后,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就把她关甘醴宫里养着,偶尔才让端柔县主去见一见了。如今忽然大动干戈的给她办后事,十有八.九是另有图谋。

这个图谋也不难猜——皇后党才联合薛畅,借助皇帝中毒以及阮老将军的坟墓被发掘两件事儿,狠狠坑了太后党一把。这眼节骨上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还有心思大办叶太后的葬礼,显然是因为葬礼本身就可以用作进一步打击太后党的战场。

果然吊唁的头一天,江皇后就在群臣面前这么哭叶太后:“…您才说维桑聪敏孝顺,有先帝之相,可托我大瑞社稷,转眼竟就这么去了!可怜这孩子如今还未正式册封,就没了嫡祖母…呜呜…母后您…您好狠的心呵!”

江皇后这番哭诉,几乎就是把目的明白着说出来了,自有皇后党心领神会的上前接话:“皇后娘娘还请节哀!既然叶太后娘娘生前属意七皇子殿下继承大宝,早先陛下也赞成七皇子为储君,何不在灵前立七皇子为太子,昭告天下,也好安叶太后娘娘在天之灵?”

一个人起了头,众人纷纷赞成——薛畅在这几日也说动了中立党中几个心腹铁秆,比如程劲,跟着帮腔。

本来以为虽然有大半臣子表了态,但太后党也是要反对的。谁知亲自到场的谷太后听了之后,不慌不忙道:“这话说的不错!哀家也觉得老七福泽深厚,人也能干,是储君之材!”

太后这么一句说得整个大殿上都愣了好半晌,连薛畅跟秦国公都怔住——好久之后,江皇后才不确定的、试探着问:“那媳妇派人去拟旨?”

“不用了!”谷太后把手一摆,心平气和的让心腹内侍捧出一封懿旨,“哀家已经让人写好了!”

“母后,媳妇想先看看,可以么?”谷太后态度变化这么快,反而让大占优势的皇后党感到意外又不安,江皇后一急之下,直接脱口而出!

谷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以为哀家老糊涂了,连封立太子的懿旨都不知道怎么拟了?”又提醒道,“太子乃储君,立储之旨没有加盖玉玺可是不成!”

这话说得整个皇后党,除了少数人外,脸色都有点不自然——谷太后从皇帝幼年起就代子摄政,玉玺当然是一直在她手里的。后来江皇后崛起,用的却一直只是凤印与皇帝的私印。

也就是说,皇后颁布的旨意,与太后颁布的虽然都叫懿旨,但实际上严格论起来,太后那边的才是正统。

不过江家势大,底下人明知道皇后的懿旨很多时候逾越,也不敢不遵行罢了。

现在谷太后这么讲,江皇后一时间语塞,但她还是担心谷太后假装同意,别来个乱七八糟的懿旨,就算得逞不了也把方才她哭诉的氛围给破坏掉,所以眼珠一转:“母后辛苦了!立储乃是大事,莫如请薛相宣读懿旨如何?”

相信以薛畅的能力,如果懿旨不对劲的话,他肯定能够在阻止谷太后达成目的的情况下圆场——哪怕是众目睽睽之下!

谷太后瞥她一眼,冷笑着答应下来——于是懿旨交与薛畅宣读,年仅十六岁的七皇子楚维桑,越过他上面六位兄长,于叶太后灵前领训承旨,成为大瑞本朝的太子殿下,在叶太后的丧礼结束后,便可立刻搬入东宫!

这道谷太后提前预备好的懿旨不但把楚维桑夸了个天花乱坠,明确立他为储,甚至还提出要沿袭前朝的例子,在楚维桑搬到东宫之后,给予他组建东宫班底之权!

如果说之前皇后党跟薛畅这班人还不明白谷太后今儿个为什么如此反常,这旨意听完,哪里还想不到谷太后这是看自己连续栽培两个皇子都失利,己方也稳落下风,索性改变策略,公然挖起墙角来了!

要知道楚维桑目前已经被皇后党借皇帝、叶太后之口,打造成储君之位非他莫属的存在了。皇后党在短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去支持其他皇子!这种情况下,谷太后给予他组建自己班底的权力,唆使他趁机自立的用心可想而知!

从楚维桑当初选择了与兄长们不同的做法,努力展示自己的聪慧起,就知道他不是甘心平庸到底的人!

这种人得到一个不做傀儡、做真正的人君的机会,舍得放过吗?

只是楚维桑目前根本没有自立的能力,他想自立,当然只能在太后党与皇后党之间进行平衡——就好像薛畅当初做的一样——而他要平衡,那皇后党虽然扶持他上.位,却也不可能得到事先想象的好处,而太后党却因此得到喘息与生存的机会!

“好一个空手套白狼!”江皇后简直怒不可遏!

然而看着谷太后旁若无人、投向底下楚维桑那慈祥的目光,皇后却不得不忍耐下来,“这时候闹起来怕正投了这老妇的意!还会让维桑与我们离心…只是老妇也忒小觑我江家了,你已经输了,还妄想借助维桑东山再起?!当我们江家是死人么!”

…事实证明江皇后的信心是有道理的,当天晚上,楚维桑就找了个机会寻江皇后哭诉:“谷皇祖母今日所为,分明就是刻意要对付儿臣!求母后救命!”

看到惶恐又乖巧的庶子俯伏在阶下,江皇后心情好了点,但面上还是阴沉着:“她那道懿旨,倒也提醒了本宫!确实太子住入东宫后,就该有自己的班底了!”

“谷皇祖母所言不对,儿臣年幼无知,如今有了班底也是平白耗费国之栋梁,还不如侍奉母后左右,更得增益!”楚维桑一听这话果然越发惶恐了,战战兢兢的请求,“还求母后莫要嫌弃儿臣,容儿臣尽绵薄孝心!”

江皇后思量了一下,觉得这庶子到底已经是太子,日后要捧他做皇帝的人,敲打太过的话,即使原本没有反心也要生出罅隙了,所以换了温柔的语气叫他起来,微笑着道:“你不要这样说,本宫一介女流,这国之大事,到底也教不了你多少。班底的事情,是谷母后当众赐予你的,你哪能不要?”

楚维桑听出皇后确实让他弄个班底,当下毫不迟疑的请求:“儿臣一切都赖母后所赐,班底之事,也求母后全权做主!”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的把谷太后给予的权力双手奉上,江皇后心情总算彻底好了,含笑问:“既然是你的班底,也不能全让本宫来挑,你自己总得说几个人吧?”

“儿臣觉得之前帮儿臣拟过公主下降之仪的江翰林很好,只是江翰林身在翰林院中,未知要他会不会…?”楚维桑略一沉吟,就说了一个人。

江皇后笑了笑,不置可否:“还有其他人吗?”

“儿臣愚钝,只熟悉江翰林一位。”楚维桑感觉到殿中气氛现在已经完全松弛下来了,便腼腆的笑了笑,道,“其他人,儿臣真的说不来。”

他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表示自己非常乖——除了之前江皇后亲自指给他做助手的江崖霜外,他可没有任何朋党心腹之类!

江皇后笑:“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这两日你叶皇祖母的后事还要办着,你注意些身子…等你叶皇祖母与你皇祖父合葬后,再说这事吧!”

“是!”楚维桑顺从的应下,又施一礼告退。

出了贝阙殿,他望了眼殿外的雪景,才敢抬手擦拭满头满脑的冷汗。

一阵北风吹来,楚维桑不禁打个寒战——只是没走几步,雪地里横生的树枝上,还堆了积雪,但廊下灯火照处,却有淡淡的绿意。

虽然说冰雪未消…但时候确实已经是入春了。

用不了多久,眼前的风与雪,都会颓然而去。

万物苏醒百花竞艳的春天,已经悄悄的到来…

楚维桑的目光,轻缓的扫过枝上嫩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了紧披风,平静的消失在巍峨宫阙之间。

也是这一夜,千里之外,沙州城。

乐山先生扶着城墙,淡漠的看着视线尽头的冲天火光——在这样的距离下,那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幕,即使城头没有点起任何照明之物,但他与身后数人的面容,也被照得清楚。

潮浪般的喊杀声,更是嘹亮得震动城上沙土!

身后的沙州城,若非有着一队队甲士游弋于大街小巷,强制宵禁,定然也被这么大的动静骇得乱成一团。

一行人没有理会身后那被强按着的骚动与不安,都沉默的眺望着远处的镇西军营地。

足足到了半夜,冲天火光依旧、喊杀声依然响亮,但乐山先生却敏锐的从中听出了些许变化,这让他一直平静无波的脸色,涌上了一抹激动!

很快,从军营的方向,飞驰出数骑,朝沙州城下狂奔而来!

“西蛮夜袭帅帐,镇西大将军身中流矢,失手被擒!!!”密集如鼓的马蹄声从远到近,听得城上之人个个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直到信使高声报出此行要送的消息,城头之人才一瞬间喜形于色!

冷淡如乐山先生,也按捺不住,扬臂对着虚空狠狠一抓,顿了好一会才压住亢奋,厉声朝城下问:“西蛮如今?”

“韩、赵两位将军赶到及时,已将西蛮逐出营中——只是黑夜之中难以寻觅大将军踪迹,恐怕…”

寻觅不到才好、寻觅不到才正常!

公子与况贼可是有杀父亲血仇的,还有阮家那些子弟的仇恨…怎么可能满足于给况贼一刀这种程度的报复?!乐山先生心中冷笑了一声,暗忖:“西蛮若是抓了况贼必然不会交给公子,应该是公子派人打着西蛮的口号动的手…嘿!”他清了清嗓子吩咐左右,“先回去!天亮之后,我等立刻出城!”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过去帮公子补刀呢?由他补上的这刀才是最狠最痛的啊!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十五章 坐等你儿子自己送上门!

“哗啦!”

一瓢雪水,况时寒悠悠醒转。

面前不是昏迷前所见的西蛮人,却是一个轻袍缓带、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那眉眼之间依稀的熟悉感,让况时寒全身一震,脱口而出:“秋静澜?”

秋静澜毫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淡淡一笑:“久违了,镇、西、大、将、军!”一字一顿,五个字念完,他的微笑里,渐渐露出慑人的锋芒!

“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况时寒环视一圈四周,但见甲士林立,知道还债的时候到了,索性也放开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不急!”秋静澜见状,却毫无失望愤懑之色,含笑道,“等况青梧来了,一并动手不迟——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怎能不让你见一面再上路?是不是?”